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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困在山里,大伙儿不害怕是假的;加上死了人,大家心里已经变得十分脆弱;唱完歌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大家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秦可可抱腿坐下,吁了口气,望着火堆发呆:“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啊?”这个时候,她是最害怕的。她总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下意识又摸了摸小腹。
    一片沉默,众人低着头,没人回答;
    她气馁了,长长吐了口气,将下巴磕在膝盖上,睫毛一扑一闪,头发垂下来盖住脸,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一个人有牵挂的时候,是最怕死的。
    “会。”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从她背后绕进她的耳中,声音低沉的温暖的就像刚出锅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呜呜呜呜呜……糖水……
    秦可可快哭了,她一定是太饿了,她太绝望所以产生了幻觉;这个时候糖水应该是华盛顿啊,怎么会在这里呢?她觉得自己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望着火堆产生了幻觉,怎么都有种回光返照的感觉啊。
    唐思淼进了山洞,沿着光源往里走;看见秦可可裹着羽绒服蹲在石头上,蜷缩在火堆旁,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球。她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盖住了脸,他连叫了两声可乐球,对方都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是,受伤了?
    他忙踩着脚下的碎石奔过去,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去,将她捞了起来。他力气很大,在秦可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将她抱进了怀里。
    见怀里的人抬脸,双眼又红又肿,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唇齿不住的颤抖,发出嘚嘚嘚的声音……他心疼坏了,就像是自己珍藏的水晶,裂开了一条缝。他慌里慌张地握住她的手,忙喊:“宋医生!”
    随他们一起下直升机的有一名医生,是唐思淼特意带上来的;随队的军医固然好,可他信不过那些人的医术,唯独只信这名跟了他父亲十几年的宋医生。
    宋医生一把年纪了,很久没有这般“跋山涉水”走过路了,一直拎着医药箱跟在队伍后面;他这才刚进洞口,就听见唐少爷喊他。不让用猜了,必然是未来少奶奶找着了。
    秦可可真以为自己在做梦,抬手狠掐了一把唐思淼的脸颊,见他不喊疼脸眼睛也不眨一下,瘪嘴忧伤道:“果然是做梦啊……”
    唐思淼眉目一蹙,似乎是有些生气了:“有这么真实的梦?”他的语气很不友善,让秦可可打了个哆嗦。
    她愣了愣,又叹了声:“梦里的糖水还挺凶呢……”
    “……”唐思淼气急败坏,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实则,秦可可不是在开玩笑,她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见有救援队赶到,小肖和其它几名士兵、盛离、陈甜甜都松了口气;有人来接他们了,真好……总算是能从这鬼地方走出去了吗?
    大家伙儿没有走的趋势,愣愣看着秦可可和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小肖在部队带了两年,自认为见过不少有气质的英俊男人,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场,给人感觉挺沉重;但是不可置否,他确实很帅。
    男人戴着画家帽,穿着灰色毛衣,一身打包虽然简单,却怎么看怎么有味道,他觉得连他们团的团草,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
    小肖在部队呆久了,男人都看麻木了,能在心里给唐思淼做出这般高的评价,也算是件稀奇事儿。
    宋医生将医药箱搁置一旁,取出听诊仪戴上,将探测的那一头压进秦可可的衣服里,紧紧贴着她的腹部;听了一会儿,宋医生觉得奇怪,随后不动声色地收起听诊仪。
    他伸出手,如同长辈般,十分遗憾地拍了拍唐思淼的肩膀,声音很低:“先带她出山,做一个全面检查。”
    秦可可眨了眨眼睛,猛然反应过来不是梦,哪里会有梦这样的真实?她能真切感受到唐思淼的怀里的温度,能真切感受到听诊仪的冰冷,温差感像是一头泼下的凉水。
    她很介意地摸了摸自己小腹,情绪很复杂,她似乎一下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她总算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感觉不到腹中的小心跳了……
    之前她虽没去医院检查,但却能感受到腹中带来的小小心跳感,那种感觉很微妙,她描述不出;就像是早春的西湖水里,荡漾起了微微涟漪,阳光只需那么一照,便觉满湖白莲盛开。
    唐思淼背着她走了段山路,她一言不发地将脸贴在他脊背上;
    他脱了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色长袖毛衣;他背着她走山路体力消耗过大,汗液气息立马从轻薄的毛衣缝里钻了出来;他淡淡的体味合着清新的熏香味儿,配合着男人平稳的吸气声,让她的心突然荡漾地很远。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山路颠簸地她很不舒服,许是吹了冰凉的夜风,她的胸口又闷又疼,胃里倒海翻腾;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儿,又像是晕船。
    上了直升机,唐思淼替她戴上耳罩,拉着她的手,手指有节奏的在她手背拍了拍,以示威安慰;见她脸色不大好,他低声安慰她:“我在,没事。”
    秦可可侧过头看了眼戴着灰色帽子的唐思淼,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虚无,她垂了垂眸,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什么地震、什么死人、什么腹中没了动静……
    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她索性闭上眼睛,等“梦醒”。
    ****
    地震救灾仍在各台新闻播报,无非是今天救出多少人,明日死了多少人……新闻里对这次地震死亡的人数说得不是很明白,报出来的数字,比实际少了一大半。
    各地志愿者纷纷往平川县送救济物资,各地学校更是鼓动学生捐自己的旧衣服;可笑的是,那些志愿者捐来的物资,只有极少的东西能送进灾区;譬如一些收旧衣服的志愿者团队,嫌弃衣服难运送,背后找个地儿给焚烧了。
    秦可可是被医院电视的新闻报道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茫茫一片天花板,再是一颗挂在中央的水晶样式的吸顶灯。
    顺着目光往下滑,是窗户、不透光的窗帘;
    她的病房是家庭式套房,房间门开着,外边有人在看新闻,而且声音开得很大,吵得她头疼。她翻了个身,某一处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她直咬唇。
    外面的人听见里边有动静,赶紧趿拉着拖鞋进了房间;见她坐下来,忙过去扶着她,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秦可可脑子有些发木,嘴巴一张一合,好半晌才叫了声:“伯母。”
    唐妈妈很不喜欢她这个称呼,眉毛一弯,佯装生气:“还叫伯母?该改口叫妈了!”
    还没结婚,“妈”这个字眼她喊不出来,只能客客气气地喊伯母。
    唐妈妈见她抿了抿嘴,脸上又写着“委屈”,便不忍心对自己儿媳妇声音音色太重,只好用少女般可爱的声音对她说:“现在喊也没关系,反正迟早会喊的。”
    秦可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小腹,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抬头,问唐妈妈:“伯母,我的……”
    唐妈妈知道她咬问什么,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安慰她:“没关系的,你跟阿淼还年轻,来日方长,以后一定能生一堆。”
    “……”她,猜对了?
    唐思淼从外面买完食物回来,见自家的可乐球已经起来了,忙走过去将手中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冲着她嘘寒问暖:“醒了?身体还有没有觉得什么异样?”
    唐妈妈退出去了,带上门,很知趣儿的给年轻人留了一个交谈空间。
    秦可可点了点头,嘴巴很干,不想说话。
    唐思淼伸手拿了个苹果,用手中的水果刀将苹果的皮一圈一圈削掉,最后剩了一只光溜溜退了皮的苹果递给她:“吃个水果。”
    她从他手中接过水果,心里突然间像心空了一块;她吸了吸鼻子,撇头看了眼香喷喷的鸡汤,指了指,动作十分可爱。
    唐思淼意会,给她倒了碗鸡汤,特意往她碗里舀了几颗大红枣,随后又加了秦可可从他手中接过鸡汤,瘪嘴望着他:“我想吃鸡腿。”
    她在山里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天两夜没吃什么东西,加上超负荷运动她胃里彻底没东西了;这会儿被浓郁的鸡汤撩动着味蕾,唾液分泌的十分充足,若不是她吞咽了几口,早就口水三千丈了。
    唐思淼将最大最肥的鸡腿挑了出来,放进了她汤碗里:“慢点吃。”见秦可可拿了鸡腿便开始津津有味的啃,他这才提醒她……
    秦可可啃完鸡腿,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油星,抬眸巴巴望着他,问:“我们的宝宝,是不是……没了?”
    她埋头又喝了口汤,胃里很暖很舒服,吸了口气,随后定定然望着唐思淼,心里的节奏快了几拍。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66章 糖水夫人(8)
    唐思淼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去将床头柜上的水果摆弄整齐;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转过身,伸手替她将额前的乱发别在耳后,清澈低沉的声音悠然飘了过来:“可可,我们还年轻,医生也说流产很正常。”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有些心塞。宝宝毫无预兆的来了,又毫无预兆的走了……
    想起在山里遇难的王队长,秦可可心里跟着落了一拍,她多幸运啊。
    她嘟嚷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睡过头,就能赶上动车,也不能转车去夏川……”
    怎么轮得到她自责呢?遇到这种事,她比她更难过吧?唐思淼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里像是裹了层毛茸茸的毯子,软而温润:“不怪你,天灾谁也预料不到。”
    比起难过,秦可可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她望着他:“其它人呢?”
    “他们已经安全出山了。”提及那些士兵,唐思淼便一肚子火;如果当时他们接秦可可坐直升机离开,也不会有这一茬。
    留下秦可可拽着他的胳膊,说:“糖水,你帮我打听一下;在山里遇难的那个王队长,家人在哪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好不好?小肖说,王队长的太太身怀六甲,挺不容易的。”
    她差点就是当母亲的人了,想起王队长家里的状况,她不免有些伤感。外面的电视还放着,全是报道平川县地震的新闻,期间也插播过王队长的英勇事迹,新闻里,王队长年轻的妻子哭得泣不成声,好几次动了胎气。
    唐思淼并不知道她口中的小肖是谁,但那位在山里遇难的王队长,他是知道一二的。他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声音很轻:“好。”
    他答应的很痛快,当然,去看王队长妻子前,他得监督秦可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自然流产需要清宫,将子宫内的胎囊以及胎盘等物质人为取出,以终止妊辰。
    秦可可不大懂这些,这些话由唐思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也会觉得怪异,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以一副“你好懂”的表情痴痴望着他。
    听他说完,她小腹一抽,莫名觉着疼。
    她在医院躺着期间,不少人来看她;唐妈妈送来不少营养炖菜,她天生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加上在山里被折腾地有上顿没下顿,导致她现在吃什么都是香喷喷的。
    譬如汤里的小蘑菇,她都能吃出鸡腿味儿;喝一口蘑菇鸡汤,鲜得她舌头都要掉了!晚上唐爸爸跟着唐妈妈一起来了病房,唐妈妈依旧是贴心小棉袄,唐爸爸依旧对她不冷不热,如高岭之花。
    她跟唐妈妈说话期间,唐爸爸就在客厅坐着看报纸,一言不发;秦可可觉得唐爸是怪她大意,害他抱不上孙子……
    唐妈坐在她床边讲一些之后的注意事项,她一边听一边给唐妈削了个苹果;唐妈接过苹果,叹了声气:“你别看你伯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被送回医院昏迷的时候,他紧张的不得了,专门请人将m市的权威医师请来了夏川。”
    秦可可感动地点了点头,她未来公公对她的态度从来不是排斥,对她的关心也从来是透过唐妈妈向她表达。
    在天黑前,秦外公跟秦妈也到了医院,在病房里跟未来秦家碰了个面。
    她想了很多种双方家长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在医院。
    秦外公跟秦妈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因为地震大路被封,他们只得走颠簸的线路,在路上多耽搁了几个小时。
    之后又坐了一个小时摩托车才到了夏川市。
    他们到夏川,唐家人并不知情,突然的让唐家人毫无准备。
    唐思淼给秦可可买了些漫画给她打发时间用,他前脚刚进病房客厅,跟着便有人推开了门。
    门口站这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跟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唐思淼一眼便认出了外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前去搀扶秦老,叫了声:“外公。”
    被曾经坐在一起,给她摆老板架子的年轻人喊外公,秦外公实在有些不习惯,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嗯了声。
    在秦妈妈的搀扶下,他杵着拐杖往里走,看见自家丫头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吃果脯,他一路揪着的心才放下。
    秦可可见外公跟老妈来了,激动地下了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趿拉着医院统一的棉拖鞋扶着外公坐下。
    唐妈妈跟秦妈妈打了照面,相互点头微笑,十分客气;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生疏,毕竟唐妈隔三差五地给秦妈打电话,女人间共同的话题从来不少。
    两人又寒颤了几句,很快熟络起来,继而亲热地拉着对方的手去了客厅聊天;外公问了一些秦可可的情况,唐爸便有意凑了过来。
    唐爸很早之前就对秦宅有意,这会儿见了秦家的当家人,自是久仰大名,见着秦外公正如见了偶像般。
    唐爸郑重要求两家人聚个餐,促进促进感情。
    秦可可倒不介意,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是“又有好吃的了”。她换了身厚实的衣服,拉着唐思淼的手跟着大部队去了一家名为“今我来思”的中餐馆;
    餐馆为中式装修风格,一进大门便能感受到中式装修的厚重。一家人绕过大理石屏风,是条抄手游廊,餐馆格局类似于古宅;他们被服务员引进天字号包间,里处的装修摆饰风格一股子文人雅客的墨水味儿;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卷轴,有题字有私人印章,看着也挺像那么回事儿;包间里的中式家具一应俱全,双面绣花的题词屏风,摆放着丝绸锦缎的木塌,窗格前摆着放君子兰的雕花条案、以及古朴方形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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