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笑笑,不置可否。
像油画一样美好的拜伯里,古香古色的英伦风格小镇,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可沈桑榆却感觉不到一点所谓的喜悦,像是麻木了一样,她很累,不想再感知这个世界了。
沈桑榆一直都明白,不论是搬家到拜伯里还是一刻也不离开她的陪伴,沈烨和沈修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忘掉一切晦暗又血腥的过去。他的家人想要她向前看,去过简单而又平和的生活。可是,纵使再过灰暗的生活,纵使掺杂了太多利用与被利用的心机和算计,过往的记忆中她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是不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忘却那些,就像割掉自己血肉一样,每一个思念的午夜,她的内心都在遭受着极度的摧残。
不敢奢望,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她和席慕琛是太过相像的人,当仇恨横亘在爱情之间,他们终究是有隔阂的。
席慕琛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她得知在他送给她的红玉吊坠里植入追踪器的时候,她有多伤心。也许在那之前,她也是喜欢他的吧。她是那么珍惜他送给她的一切,从来都讨厌佩戴饰物的她却是那样听话的将植入追踪器的吊坠时时刻刻都佩戴着。
他说,他爱她。可他却不信任她。
沈桑榆真的不明白,席慕琛到底什么时候是在演戏,而什么时候对他的感情又是真实的。
席慕琛不是心思简单的人,她累了,她不想猜忌,也不想忌恨。她只想记住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过往,记住他没有变质的温柔,光靠这些记忆也许她就能过完后半辈子的所有时光吧。
银灰色的跑车渐渐向首都机场驶去。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也以和他们同样的目的地急速得飞驰着。
“可以按时到达么?”坐在后面,席慕琛面无表情得问了问开车的顾铭。
“以这个速度按时到达时没问题的。”
“那就好。”
“可是,少爷您身上的伤。”主治医生特意嘱咐过顾铭席慕琛不可以坐太久。现在这不仅是让他坐着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是在疾驰的跑车上。
“我的身体我清楚。”
不理会顾铭担忧的视线,席慕琛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的风景。
他的坐姿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动作间扯到了伤口他会不自觉的蹙蹙眉。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只有那双幽深的眼瞳让他看起来依旧生气十足。
☆、大结局(中)
白色的兰博基尼缓缓驶入机场的停车位。
“少爷,到了。”顾铭快速地下车帮席慕琛将门打开。
闭着的眼猛然睁开,席慕琛缓缓起身下了车。
“少爷!”看到席慕琛的身子一个不稳,顾铭急忙过去扶了他一下。
“您感觉怎么样了?”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席慕琛毫不在意道,“没事。”推开顾铭的手,就迈着急促的步伐向机场大厅走去。
顾铭站在他的背后,看着那抹孤傲的身影越走越远,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微笑道,“十二点四十分,赶上了。”将今天一早就准备好的两张飞伦敦的机票又重新放回口袋中,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昨晚,早在席慕琛一醒过来后就和他通了电话,果不其然的要求他调查沈桑榆的去向。在得知沈桑榆回英国后,席慕琛依旧沉静地吩咐他,今天中午过来接他去机场,如果出现意外赶不上,就买下一班飞机机票。他清楚的告诉顾铭,“我要见她。”他要见她,不惜一切代价见她。
这就是席慕琛,他所说的每句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这样的男人手腕过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被这样的男人爱上,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十二点多,正午的阳光很足,下车后沈烨用手臂帮沈桑榆遮着过于刺目的阳光。她刚刚在车上睡了十多分钟,难得看她休息一下,沈烨害怕长时间没有睁眼接受阳光的她现在被阳光照得眼疼。
沈桑榆却一点都不领情地推推沈烨的手臂,“哥,你干什么啊?”她揉揉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阳光太刺眼了,我帮你挡一下。”沈烨将车上的行李全部搬下来,看了看过于刺目的阳光,自言自语道,“小榆早知道这样,出门的时候该给你带一把遮阳伞的。”
“什么啊?”沈桑榆失笑地捶了一下沈烨的肩膀,无语道,“我又不是纸糊的,阳光照一下就会承受不住?”这也太夸张了。
“你这丫头。”沈烨看着她过分消瘦的脸,眉心紧皱。
“大冬天撑什么遮阳伞,哥,你确定不是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说不过你。”沈烨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到沈桑榆动手去搬车上的行李,他急忙对她道,“这个让我来就行了。”
“哥!”沈桑榆抗议。
“怎么不让你动手干活你倒是不愿意了。”将行李箱搬下来,沈烨瞅着她打趣,“沈桑榆,你看看你瘦得像竹竿一样。别逞强了,听话一点,给我站一边呆着。”
“瘦怎么了?”沈桑榆不服气,“就这样,我也照样能把你撂倒。”
将最后一个箱子搬下来,沈烨拍拍她的头,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轻笑道,“不错,敢挑战你哥,勇气可嘉。”
“不要说地你很厉害的样子。”
沈烨淡笑不语,伸手帮她拉了拉围在脖子上的绒线围巾,鲜艳的枣红色,映衬得她脸上有了一点红润。
想到昨天沈桑榆连睡觉都不停地发抖的样子,沈烨就忍不住蹙眉。不过,还好这孩子不排斥和人交流,她压抑在心底的东西太多了,必须要一个倾诉的端口,发泄出来才能完全被治愈。但愿回去后通过和精通心理学的父亲交流,会让她完全摆脱沉重的内心阴影。
收拾好东西,走入机场大厅内就要登机,卫简及时赶过来。
接过沈桑榆手里的东西,卫简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消瘦的女孩子道,“小姐,您吩咐的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过去vip107候机室了。”
“让你联系的人联系了吗?”沈桑榆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明亮的眸子。
“联系好了,您只需要去那里等候就好。”
“好的。”沈桑榆扬起头轻笑着看向沈烨,“哥,你等我一下。”
亲昵地摸摸她的头,沈烨眼神唇角上扬,“去吧。”将卫简递过来的一份文件放在沈桑榆手里,他温和地嘱咐道,“早去早回。”
沈桑榆俏皮地晃晃手里的文件袋,打趣,“哥,这可是你必生的心血啊,真的舍得?”阳光下她在微笑,眼神却严肃无比。
沈烨毫不在意地看着她,温言道,“为了你和父亲,什么都值得的。”
沈桑榆没有说话,半晌后她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捉弄式的围在沈烨的脖子上,奈何沈家哥哥是货真价实的帅哥,即使是稍显艳丽的枣红色围巾围在他脖子上都不觉得一点怪异,反而更添了一抹亮眼的非凡气质。
“哥,等着我,我马上回来。”她冲着他微笑。
“嗯,去吧。”
卫简看着沈桑榆纤瘦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人头攒动的机场大厅里,回过头看了一眼沈烨,问道,“少爷,需不需要我跟过去,小姐一个人去会不会太过……”
“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小榆的。”
没有了刚刚和沈桑榆互动交流时的轻松温和,沈烨一脸的凝重。
“卫简。”
“是。”
“你身上有没有带烟?”
“有。”自从沈桑榆不让他抽烟开始,沈烨已经戒烟很久了。接过卫简递过来的烟,沈烨点燃一支,烟雾缭绕,他叹气道,“小榆,不论你做的决定是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
*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席慕琛刚赶到搭乘飞往英国伦敦的安检处就有一个机场的服务生走了过来,“请问您是席先生吗?有位沈小姐在vip107候机室等着您。”
席慕琛微微一怔,随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谢谢你。”
“不客气。”服务生有礼貌的笑笑,而后去忙别的事情了。
vip候机室的门被推开,席慕琛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乌黑的长发散在腰际,沈桑榆慢慢转过身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唇角那抹虚假的微笑都变得无比温暖。
席慕琛脸色苍白的近似透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身边。
沈桑榆像是还是那么站着,脸侧的发丝遮住了明亮的眼睛,在她过于消瘦的脸上留下浓重的阴影。发丝拂开,她若无其事的重新勾起唇角,这是这抹笑容更多了嘲讽的味道。
“你现在要走。”是肯定的语气,席慕琛的嗓音很沉静,没有一丝焦躁与紊乱。
这才是真正的席慕琛,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慌乱。
镇定过分的男人,一般也冷血到过分。沈桑榆无所谓的笑笑,看着男人清明的眸子缓缓道,“席慕琛,现在我对你的可利用价值为零。”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沈桑榆因为窗外过于刺目的阳光不得已闭起眼来,“如果你想找杀手继续为你做事,我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rosemary已经死了。”闭着的眸子猛然睁开,秀眉轻佻,沈桑榆讥诮,“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只会有一个沈桑榆,也就是你所仇恨的萧卿的女儿沈桑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席慕琛面无表情道,“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么?”
“咄咄逼人?”沈桑榆失笑,“席慕琛,沈桑榆从来就是这样的。”
“沈桑榆,你是喜欢我的。”认真的语气。
沈桑榆一怔,随即又轻笑起来,“席慕琛,有没有人说你很自恋?”
“你不用逃开话题。”更不需要离开去国外,席慕琛蹙眉,强硬道,“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沈桑榆讥诮,“席慕琛,你应该发扬你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强制一个女孩子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是不道德的。”
不理会她讽刺的笑,席慕琛凝视着她的双眸,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沈桑榆,我爱你,不论你是沐烟还是沈桑榆,我爱你和你的身份无关。”
“爱?不要再说这个字。”沈桑榆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席慕琛面前,她迎上他的视线,将眼底的伤痕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将放在口袋里的药瓶掏出来,冷笑着问道,“席慕琛,这是什么?”
席慕琛微微一怔,背脊已经完全僵直。
“席慕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她的笑容愈发妩媚,席慕琛的心脏就越是撕裂的抽痛。
将药瓶的盖子打开,沈桑榆倒出几粒奶白色的药片,像吃糖果一样,她一粒一粒塞进嘴里然后慢慢咀嚼着,苦涩的味道渗透了她整个味蕾。
“别吃了。”无奈中,他伸手去夺过她手里的药片。
“为什么不吃?这不是你每天都强迫我吃的调理的药吗?我现在主动去吃了,你怎么又不愿意了?”
“听话,把这个给我,你一点都受不了这个药的味道。”
温热的手指覆在她冰凉的手指上,轻易就从她手里夺过了那瓶药。沈桑榆一怔,她低下头死死地咬住下唇,原来他还记得她最讨厌药物的苦涩。眼眶酸的发疼,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来。席慕琛啊,席慕琛,你为什么连绝情都可以做到这样的温柔?
再度扬起头的时候,她又成了面带笑意的沈桑榆。
看着席慕琛手里药瓶上的标签,她讽刺的一字一句念出来,“维生素b6。”转移视线,瞅着他讥笑,“这就是你让我每天必须吃两次的药片啊,可是席慕琛你告诉我它真的是维生素b6吗?”
席慕琛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说话啊。”沈桑榆看着她,挑眉冷笑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来告诉你这是什么吧?”
席慕琛望着她消瘦的侧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席慕琛。”她有些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沈桑榆绝望道,“席慕琛,给我服用类固醇激素药物两个多月的你,凭什么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