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求亲者正是惦记赵府银子多年的潘非哲,他虽脸皮厚,但奔着人家银子来,不拿出点诚意不做点啥的就上门他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不是过来蹭包子,是真的打算当上门女婿。
一开始他以为赵府的人多少会对自己瞧不上眼,爱理不理的,事实上并非如此,赵员外从药铺赶回亲自接见的他,口气十分温和态度良好,看不出半点商人狡猾姿态,简直让他受宠若惊,手脚不知放在何处。
赵员外何等人,风风雨雨没少经历,看出眼前的少年那点心思,银子嘛,人人都爱,无妨,如果能为了银子做到对自己的女儿爱屋及乌,那也是好的。早在回府前他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潘姓少年爹娘早逝亲朋好友不在身边,孑然一身光棍儿一条,身边无半点牵绊,如此甚好,免去一大堆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上门要债。
如果赵老二能嫁过去,恰恰避免了走赵老大被夫家一大堆亲属逼迫的老路。种种原因凑在一起,赵员外对眼前的潘姓少年十分满意,不出意外的话,二女婿就定他了。
赵家姐妹躲在黄木屏风后面偷偷观察大堂里的人,大堂里只坐着赵员外赵大太太和潘非哲,外加几个伫立一旁伺候着的婢女,有说什么话都能清晰传至屏风后面。
一扇屏风就那么大,几个胖姑娘在后面挤来挤去几乎要藏不住,互相咬耳朵一阵,赵之晴脸色微红地表示,对潘姓少年挺满意,烂白菜堆里挑萝卜挑挑拣拣好几年,不愿错过这村找不到这店。
赵老四赵寒婷怀里抱着兔子挤在几个人里,弱弱地道:“你是不想错过那只大雁!”
赵以墨翻个白眼,阴沉沉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那么喜欢玩兔子?玩会爬的会飞的?”
赵寒婷默默地抿唇,不吭声了,抱兔子来大堂晃悠啥的,万万不能叫对动物毛发过敏的老爹知道。
对纪西心存怨气的赵笙柯抓一抓手臂上被蚊子咬出的包,格外不爽,她不仅迁怒兔子,还迁怒潘非哲,脸拉的比赵老五原本长的阴沉脸还长,口气阴测测道:“说姓潘的不是好鸟,你们信么!”
“有内.幕?”问话的是千娇百媚的三姨娘所生的赵老三赵屏夏,以她牙尖嘴利的性子,今个刚开口说话。
“难道他曾是某个王孙贵族遭人陷害,迫不得已流落广岸城,看我赵府偌大家财,有意进府避一避……”多愁善感的赵寒婷发挥她无限想象力,开始给姓潘的安排一个凄惨狗血华丽身世。
这话酸的!
赵以墨听不下去了,道:“你咋不说他是个落魄书生,更贴切些!”
又见插嘴!又见插嘴没用的!
赵笙柯额上往下拉黑线,继续阴测测道:“他是个猎户,打猎的,专门进山抓兔子。”
“真的吗?”赵寒婷眼前一亮,高兴了一下,“以后我能有更多兔子玩了!”
玩兔子毛!
关注点不对!
赵笙柯想骂娘!
格外机灵的赵屏夏一针见血道:“你如何认识他的?”
终于有人问她想说的问题了,简直是不吐不快,以她的个性,迁怒人之下,不添油加醋那就不是她了,说潘非哲鄙夷赵府的姑娘过肥,卖不出去,说潘非哲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并非良人,家无一地一田、一铺一店,和他过日子能饿死人,等着上街要饭吧。
赵笙柯话中怨念甚深,不得不让人怀疑话中的真实度,赵之晴听出她抱怨居多,遂略显迟疑地道:“鄙夷胖子无妨,但他娶我总不会想着把我卖了,你们之间有误会吧?”
赵以墨在一旁似嘲非嘲接口,“凡是和纪西牵扯上的,白的都能让赵老六说成是黑的,何况潘非哲本来就不白,被她一顿扒过,黑的不能再黑!”
一向都很聪明的赵屏夏深表赞同,安慰地拍一拍赵之晴肩膀,道:“二姐姐,你就当六妹妹说笑了。”
说出的话完全不被重视,赵笙柯欲哭无泪,扭头就走,她要回去养蚊子咬出的包。
趁热打铁,赵员外很快将赵之晴的婚期定下,时间约在秋季,时间上有点紧,遂赵之晴更多的时间用来绣鸳鸯枕头,绣嫁衣,没过多时间侍弄花草,赵梯雪并不急着回夫家,平日里便帮忙侍弄牡丹和月季。
人逢喜事精神爽,潘非哲准备迎娶赵府二女的事很快在街坊四邻间传开,更甚的传至整个广岸城,他逢人便挺胸抬头得瑟一番,对旁人不屑的指指点点半点不在乎,他图的就是银子,何必去听那些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酸话。
纪西对潘非哲表示恭喜,神色淡淡,继续煮粥。
因为时间上的问题,从夏季到秋季,不足以在短短时间内重新建造一座华丽宅院,遂潘非哲拿着赵员外给的房契,准备将赵之晴迎娶到现有的院子中。也就是说,他和赵之晴的新房,是岳父大人给的,只是暂时住着,等新的宅院盖好,他夫妻二人才能搬走。
最近几日,潘非哲经常跑去黄氏粥铺吹一吹,想他辛辛苦苦多年,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大笔银子到手啊,锦衣玉食不是梦。
纪西回家,潘非哲就跟着跑到人家院子里各种说,说赵府的好,说赵府银子多,说赵员外态度和蔼可亲,再找不到比之更好的岳父大人,听的纪西直翻白眼快要口吐白沫,就算有炫耀之意也该换个人去说了吧?
黄氏厌恶地一眼看去,毫不客气道:“没完没了,再说把你舌头拔了下酒!”
“最毒妇人心哪!”潘非哲摇头,吊儿郎当道:“你若是拔了我的舌头,明个我岳父大人就该过来打掉你的牙,让你往肚子里吞!”
“呸!”黄氏朝地上啐一口唾沫,道:“别装了,纪西给赵老六提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抓鱼摸虾,你这会儿跑过来得瑟,能娶赵老二,别忘了是托纪西的福!”
“给人提鞋也不是啥好事儿吧?除了摸摸人家六姑娘臭脚,纪西那小子干成啥了?我可是一跃成为赵员外的女婿了,黄婶子,不是我说,六姑娘您是惦记不来的!”潘非哲说着,还用不屑地眼神扫一眼在旁边打水的纪西,以此来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实度。
“惦记你个头!滚!”黄氏气的直骂,抄起扫帚朝人头上打,将人往院外赶。
潘非哲边躲边说,“你这是嫉妒,嫉妒,等日后小爷有银子不会忘记你的,送你去最好的大牢,吃最丰盛的牢饭……”
纪西打水准备洗漱,自始至终冷眼旁观,默不作声,他不明白,为何吃软饭也能吃出优越感,那么热衷,让他怀疑没银子时候不把自己卖了给娘看病,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扶额,有卖了自己换银子这类念头,大概是病了。
文氏在房里坐不住了,推门出去,神色略显忧虑地问,“你和六姑娘有何关系?你舅母可是在打你的主意?”
潘非哲的事一出,纪西就知道六胖姑娘的事快要瞒不住了,当下不再藏着掖着,直言相告道:“六姑娘买过我的兔子罢了,舅母贪心作祟。”
面容一肃,文氏口气坚定道:“小西你记住,咱做人腰杆要挺直了,不能让人背后直戳,贪图一时享乐日后终究后悔,城南李家就是个例子,咱也不能学非哲那小子一样不思进取,靠女方过活只会让人骂吃软饭、小白脸,你万不可走上那条路。”
纪西点头,这些他都明白,放下手中盆子道:“娘,我知道,没提前说就是怕你多想,六姑娘有段时间没过来找我,舅母如意算盘打不成。”
文氏蹙眉,忧心忡忡,以黄氏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能赚银子的机会,保不齐在嫉妒眼红潘非哲的状况下做出不好的事,她招手让儿子过来,叮嘱他最近离黄氏远一些,不去粥铺,到别的铺子或者店里做其他的活,别把时间都耗在粥铺,煮粥到底不是男子应该干的活。
纪西略一思索,把内心想法和娘提了一提,他不打算再继续给粥铺白干活,捞不到好处不提,黄氏经常打骂,他反感至极,他长得高高瘦瘦年纪也在增长,已然能独当一面,自己开店做点小生意也是好的。
他碍于从前年纪太小,去给人帮忙干活从来都挣不到该给的铜钱,遂一直在黄氏粥铺磨练,现下不准备忍耐,手中有余钱能开间铺子,至于做何买卖却并未安排好。
有能力之人无论身处何种地位,何种劣势,一旦有机会总能大施拳脚,文氏自信儿子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发家致富,感概于自身体弱多病拖累儿子了,她道:“有心改善是好,但别一头雾水的状况下急于做出决定,多看看,多听听,免得碰壁。”
做生意并非一蹴而就,并不能急于一时,铺子选在何处也是个问题,纪西对母亲点点头表示明白,端木盆进屋。
黄氏拎着扫帚从院外回来,心中有所气闷,觉得本应该是自己拿去炫耀的事被别人抢走了,潘非哲好吃懒做一个,凭啥能住雕梁绣柱的大院,她眼红的很,想要跳脚骂,骂的对方祖宗板都绿,一时间她也没注意到自家小姑和外甥嘀嘀咕咕。
文氏大汉天天听婆娘念叨那点鸡皮蒜毛,耳朵快要起糨子。
……
赵府最热衷的,一向是给六位姑娘挑选良人,如今赵二女良人已选中,就差等良辰吉日的到来,就差顺顺利利将人嫁出去,嫁出去一个省心一个,最近都在忙于赵二女,一时忽略了为赵三女寻找良人。
紫木桌前,一身粉色齐胸襦裙的赵笙柯吃着桃子,对难得闲下心来绣花的赵五女道:“对三姐姐不知在何处逛游的良人,你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被手中针线扎了几下,赵以墨对绣花果然无能,她道:“二姐姐都找到了,她也快。”
“嗯,按照爹不久前的想法,把二姐姐送去佛恩寺烧香求姻缘,如今二姐姐有了良人,应该把三姐姐送去佛恩寺了。”桃核从口中吐出来,赵笙柯擦一下嘴。
赵以墨挑眉,“你也想跟着去佛恩寺逛一逛?”
“有这打算,你不去?”她点头,承认自己有外出的心思,跟三姐姐一起去正好。
“我就不去了,没和林芳怡耍够呢,我得去客栈找她。”赵以墨打个哈欠,时辰不早,是时候去睡觉。
“你不说的话,我都把她忘了,没听余府打算怎么处理娃娃亲的事吗?”一般富贵之人是很不愿意承认穷亲戚的,更不乐意和穷人结亲,哪怕是娃娃亲,大多数银子多的人都赖账,想退掉亲事。
余府在广岸城的名声虽不见得多差,可也未必就好了,难保不会做出那等退掉娃娃亲、转身去找门当户对千金的事。
“你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这事儿就让人恶心。”嫌恶的一撇嘴,赵以墨毫不掩饰对余府的鄙夷,“余府的人说了,余庆理骨头被打断几根,日后会不会落下残疾还未可知,落下残疾的话这娃娃亲却是不能退了,若没落下残疾,这娃娃亲却是必须退,当然,为了补偿林姑娘,余府的人开出不少好处,给林家两座宅院,白银大把,让林姑娘暂且等着余庆理伤好,过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赵笙柯一时间张大了嘴,不知说点啥来感慨一番,按理说林芳怡在此事中并不算吃亏,宅院到手,银子到手,但的的确确被余府的人恶心一把,要说当初没把赵二女定给余庆理真是做对了,不然有的苦头吃,这般恶劣性质人家,麻烦事儿必然不少。
提到行事作风很恶心人的,又不得不说一说城南李家,那李文朝昨日将赵大女从赵府接走,临走之际笑得那个狗腿儿,真想让人糊他一脸浆糊,若非给他施以压力,让他整个李家都跟着倒霉,他没准还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根本无心过日子。
有些人喜欢犯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更有些人有了银子就变坏,坏也就罢了,得瑟两日赶紧回归正常,偏偏彻底坏透了,根本不想正常生活。
对于那些拿着好处却不愿办人事干人活的货色,赵笙柯只想说两个字:鞭打!四个字:狠狠鞭打!五个字:往死了鞭打!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扫把星
赵笙柯为人喜吃,善吃,兔兔客栈经常被她光顾,哪怕要经过黄氏粥铺她也不介意常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能因为纪西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以,她纵然没去粥铺纠缠纪西,每每去兔兔客栈也会和人碰上一两面。
刚开始那几日她颇为不习惯,不是横鼻子竖眼就是冷哼而过,纪西对她视若无睹淡然处之,时日一久她也觉无趣,索性面无表情,她以后,以为也都这样了,不想这种平衡今日被打破,在兔兔客栈看到他当跑堂的,她眼瞎,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他咋就跑到兔兔客栈了?黄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呐,他胆子肥过头了吧?
莫非日后她的烤兔子都由他来端?这是个什么发窘的状况,天天吃他抓的兔子也就罢了,还要吃他端上来的兔子……貌似没太大区别。
对他离开粥铺来到附近客栈当跑堂的,她表示不解,难道这里赚的银子比较多?黄氏会那么轻易放他这个免费小二离开吗?一定不会的吧?
纪西打算自己开间铺子,他会抓兔子,日后也卖烤兔似乎是个不错的买卖,遂进兔兔客栈当跑堂的适应一下,胖姑娘一副目瞪口呆神态他看在眼里,明白她在研究什么,他抿唇,头一次有些心虚,黄氏当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粥铺,他是借了胖姑娘的名义。
他当日对黄氏说:六姑娘想吃我烤的兔子,我不去兔兔客栈,她会生气,发怒,更不会再来粥铺。
黄氏不傻,经过多日观察,已然发觉纪西和六姑娘之间闹矛盾,这令她大感头疼,十分眼红潘非哲的好命,索性一咬牙答应纪西去兔兔客栈,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一心盼望他赶紧将六姑娘哄回来,六姑娘代表的可是银子啊,会移动的金库。
被当成金库的赵笙柯不晓得其中缘由,只当黄氏最近脑子进水了,她搔搔头有点别扭的说出以往要求,要一份烤兔。
既然给客栈当跑堂的了,纪西对胖姑娘的吩咐答应一声,转身即走。
“他都不会尴尬吗?”赵笙柯问身后的婢女。
诸英不明白小姐为何有此疑问,事实上那一次赵笙柯被言语羞辱,诸英并没在当场,也就不觉得赵笙柯和纪西相处有何尴尬的,有矛盾说开就好,她挺不明白的,小姐和纪西有什么好互相痛恨的。当然,她问出心中疑问的话估计会被小姐拍后脑勺,“他对谁都板着一张脸,就算是尴尬了,也不会显在面上,倒是小姐,若非有面纱遮脸,可能就要露出别扭神态了。”
赵笙柯擦汗,本来就够郁闷的了,被诸英一提,她更郁闷了,吃烤兔能有心情吗?打算走人,忽然瞧见客栈门外有一抹熟悉身影,那身影走至客栈的一个角落窗边坐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林芳怡,仍旧一身青色衣袍,少年人装扮,俊秀相貌很快的就吸引客栈大部分人目光的注意。
林芳怡从小到大,已然早就习惯他人过分视线,被围观的她表示毫无压力,更没发觉客栈的角落有“熟人”存在,她不久前发现这间兔兔客栈,觉得此间客栈烤的兔子比余大客栈要香,遂偶尔会过来满足口腹之欲。
见到熟人,赵笙柯眼前一亮,犹豫是否过去打声招呼的时候,她看到非常奇妙的一幕,纪西和林芳怡聊上了。
纪西和林芳怡聊上了?纪西和林芳怡聊上了!
通过上一次赵笙柯荷包被丢一事,引发的一系列小事,纪西和林芳怡多少算认识,能谈上几句,他问林芳怡需要如何处理兔子,喜欢何种口味的。
林芳怡虽不算穷苦出身,但在穷苦环境生活过,遂很能理解同等地位之人的心情,她不久前就感慨过纪西被舅母虐待,如今在客栈碰面,她对他吃苦耐劳的印象一直未变,当下笑笑道:“就吃烤兔吧,一切都按客栈里的大众口味来。”
纪西默默地记下来,林姑娘和胖姑娘的口味差不多,他略显不自在地开口,“我,我以后,大概会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可以随时来。”
林芳怡一愣,有点讶然地挑眉,不过并没多问,反而一笑置之。
年轻貌美如她,笑起来格外清爽,让人很难不有好感。
深深看她一眼,纪西转身去问候其他客人。
二人地互动,被赵笙柯看在眼里,她能说心头有点酸么,美人一笑万君倒,冷漠如冰也融化。
赵笙柯说不上什么心情,很难有好心情,已经郁郁寡欢了她,还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在她迟疑之际,更打击人的又来了。
可能客栈内的客人在这个时辰并不多的缘故,纪西有点闲暇时间,他主动去找林芳怡说话。
至于说什么,很普通了,比如,喜欢吃兔子?其他食物方面口味清淡吗?住哪?在广岸城找客栈会觉得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