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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她如此年纪,却依然得圣上宠爱。除了伺候圣上时间久外,只怕这份岁月琢磨出来的优渥从容也是一部分原因。且她生的二皇子与圣上肖似,又是人才出众,母以子贵,连带着她在圣上心中也多占了一份位置。
    朝野上下也都是传言纷纷,太子生母孝纯皇后早已去世,而二皇子却有母亲依仗,且二皇子才华不比太子逊色,故而许多人都认为二皇子是大位的有力竞争者。
    相比于淑妃那份娴雅,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就多了些凌厉之气,偏三皇子的性子不像她,而是更加儒弱一些。但三皇子对三皇子妃极好,简直是事事顺从,使得德妃对三皇子妃颇为厌恶。这对婆媳关系不睦,在这个宗室世家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进入后宫,谢琳琅依然是有女官引着,每一步都要照着规矩来。在淑妃娴裕宫的正厅里,上座着几位宫妃,还有太子妃,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另外还有两位孀居的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也来了。她们虽然都穿着一品王妃服制,在衣服上看不出区别来,但头饰就相差得多了,两位孀居的王妃头上一个戴着珍珠攒成的珠花,一个戴着白玉簪子,且妆容也都极是素净。
    在这种步步按着规矩来的场合下,虽然各人都是各怀心思,尤其是高坐的德妃恨不能在新慕王妃的面前踩踏三皇子妃几回,却也不敢妄动。底下有女官和礼部的人看着,她也害怕万一闹出了事,惹到皇上面前。况且以后有的是机会,早晚能当着新慕王妃的面下一下三皇子妃的脸面,看她再得意的起来!
    由淑妃和太子妃领头,众人都说了一些场面话,谢琳琅又得了不少东西,便由女官引着退下了。
    第三日又祭了祖,才算成了大婚仪。
    这三天来都是红绫跟着谢琳琅,等回了谨兰院,见她还是跟在身边伺候,谢琳琅便笑道:“你倒不用再在我这里了,只回去王爷身边当差就是。”
    红绫是个不爱笑的,真是什么奴才跟什么主子。此时她依然是垂目而立,闻言便道:“王爷让奴婢以后就跟着王妃娘娘,不必再回去了。”
    谢琳琅眉头一跳,这是要往自己身边安插人手呢!
    谢琳琅这才细细的打谅红绫一回,只见她身材纤瘦,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却跟其她这个岁数的姑娘不大相同,更加沉默了一些。
    这是王爷吩咐的,谢琳琅当然不能不要。
    因这三日一直没得闲,到了第四日头上,吃过早饭,谢琳琅便让人将王府里的侧妃侍妾都叫了过来,按照规矩拜见主母。
    ☆、第24章 周侧妃
    慕王府一共有两位侧妃,三位侍妾。其中最得宠的一位就是周侧妃,还有一位是吏部尚书赵喆的嫡九女。
    身为嫡女嫁入王府做侧妃,虽然不会辱没了身份,但到底不如嫁入一般显贵人家做正室主母来得痛快。
    只是这位吏部尚书府里与别家不同。
    赵喆出身进士,本家并非显赫大族,但他于官场之道十分精通,做官做得风声水起。他赵家一脉人丁单薄,赵喆本人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就指望着他夫人给他生几个儿子,长大了也好做他的助力。谁知赵夫人生了四个女儿,庶出的一共九个女儿,其中还有一对是双胞胎。就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
    这一家子里女孩儿多了,自然就要分帮结伙,嫡出的一派,庶出的倒分了两派,因为现在最得宠的两位姨娘势均力敌。
    赵喆在连连打击之下,灰心丧气,直到女儿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长成,才终于重振旗鼓,他将女儿们纷纷送入各个王府侯府世家府里,也不管是不是正妻,只求能攀得上裙带关系。
    这慕王府的赵侧妃是一个,荣安侯府的继室夫人也就是谢琳琅的继母也是一个。
    若从这边论起来,谢琳琅还要叫赵侧妃一声九姨母呢。
    赵侧妃是圆脸,显得比实际年龄稍小一些,给谢琳琅请安问好都十分的规矩,且行动中又透着极自然的热情。和荣安侯府里的那位继母倒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本来以为周侧妃作为宠妃会拿大来得晚一些,倒没想到竟很是积极。她穿着石榴红缕金百碟穿花袄,下着翡翠撒花绉裙,头上插着一支金步摇,又别了两支碧绿的翡翠簪子。盛妆打扮而来,只是打远看去,周身的红黄绿搭配。
    坐在一旁的赵侧妃微微抿起嘴,眼里一派不屑。
    是瞧不起这样俗艳的妆扮吧。
    只是再瞧不起,如今也与她平起平坐了,甚至比她在这王府里更得脸面。
    据说这位周侧妃是王爷从府外偶然遇见的,她的父亲只是一介知县小官,又是生在穷乡僻壤,奈何她颜色好,就被慕王一眼相中了。
    于是便执意娶了做侧妃。
    皇上连带众位皇子朝臣们都觉得慕王真的是不想好了,侧妃这么重要的空缺不留着笼络世家大族,却给了这么一个知县小官的女儿。
    颜色好又有什么用?在朝堂之上连一分一毫的助力都没有,都及不上世家大族的庶生女儿。
    周侧妃的行动打扮无处不透露着她是一个宠妃。她言笑宴宴的上前给谢琳琅行了礼,生怕别人不知道大婚之夜王爷去了她房里一样,又对谢琳琅表示了一遍歉意,“王爷那夜喝得多了,也怪下人们糊涂,竟熟门熟路的就将王爷扶到了照水居。之后王爷又是吐又是要喝茶,竟生生折腾了半宿,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妾身想着毕竟是王爷王妃的大喜之夜,想把王爷抬到王妃娘娘这来,可是王爷不许,妾身也实在无法。坏了规矩,还请王妃娘娘责罚。”
    谢琳琅笑道:“既是王爷不许,又怎么能怪你?”
    周侧妃就笑了起来,颇为志得意满,就知道这位新王妃不敢拿她怎么样!又笑道:“多谢王妃娘娘体谅,一看王妃就是个宽厚之人……”
    谢琳琅打断她,问碧桃:“方妈妈和刘妈妈呢?周侧妃既先讨了罚,就打十杖罢了。”
    碧桃应了声:“是。”
    就出去找人了。
    那几位侍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赵侧妃也是明显一愣。
    周侧妃像是没听清楚,愣了愣,问谢琳琅:“王妃娘娘不是说不怪我?”
    谢琳琅笑道:“我说的是‘既是王爷不许,又怎么能怪你?’周侧妃想一想,我是不是如此说的?”
    周侧妃道:“那王妃娘娘又何故要责罚妾身?”
    碧桃已将方妈妈和刘妈妈找来了,请谢琳琅示下。
    谢琳琅便对外吩咐道:“周侧妃伺候王爷不周,害得王爷因醉酒折腾了大半夜才能安睡,便打十杖以警示众人,不好好伺候王爷,以后只会罚得更重!”
    看着方妈妈和刘妈妈上前,周侧妃这才觉得谢琳琅不是在说笑话,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刚进门又让王爷不待见的新王妃真的敢打自己。脸僵了一僵,却也能硬挤出个笑来,道:“王妃娘娘这话说得实在是让妾身不服,妾身虽然不敢居功,但伺候王爷却是勤勤恳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王爷上早朝不敢耽误时间,妾身也是日日早起伺候王爷梳洗更衣,就是王爷前日还打趣妾身说妾身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谢琳琅心下好笑,这位宠妃果然事事都是按照宠妃的方式来虑事,怎么也不忘显摆一下自己有多得王爷宠爱,她日日都要伺候王爷早起,岂不是说王爷日日都歇在她房里?这么得罪人的话竟就当着王府全部姬妾的面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周侧妃平日里都是怎么得罪人的。
    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婉转,言外之意不过就是王爷都没有嫌她伺候的不好,怎么就轮到一个没伺候过王爷的人来说不好呢?
    周侧妃见谢琳琅没说话,以为是自己把王爷抬出来震住了她。心想不过是一个续弦罢了,王爷都没有把她当作王妃看待,她自己倒拿出主母的款来!一看就是个小姑娘,还不懂事,在这后宅里,岂是她事事只要端出主母款儿就能解决的?谁真正得脸还不是看王爷宠谁?
    于是又笑道:“王妃娘娘新入王府,大婚之后又连番的入宫拜见想必是劳累得过了,再则对王爷的喜好可能也不太清楚,不知王爷喜好恐怕在伺候时难免会有些差错儿,好在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只消过个几年,摸清了也就好了。妾身伺候王爷的时间比王妃长,也不过就是得了年头长的好处罢了,伺候起王爷来也还顺手些儿。日后妾身定会好好伺候王爷,饶是再多事的人,也让她挑不出错来!”
    这话就说得有些狠了,明指着说谢琳琅是多事的人。
    谢琳琅也笑道:“周侧妃说以后定会好好伺候王爷,这话不假,只是即便是以前和以后日日都伺候的好,只有昨晚那一回伺候的不好,该罚也还是要罚的。不然,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王府里的奴才们没有规矩,还不让人笑话?到时没脸的就不只是你我,只怕连王爷也都被连累着了。”
    这“奴才”二字一说出口,周侧妃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大周朝的侧妃也是要上玉牒的,与侍妾相差甚远,可是在主子娘娘面前,主子娘娘不给你脸,便是侧妃只能受着。
    周侧妃涨红了脸,她何时这么丢人过?就是先头那个王妃在的时候也因着王爷的宠爱对她步步退让,这屋子里的赵侧妃,那几个侍妾她又何时放在眼里过?偏偏今儿在她们面前,被新王妃这么下脸。想要发起火来,可这院子里都是王妃的人,恐怕讨不到什么好,还是先混过去,等王爷回来再做计较。
    心下想好,便抽出帕子,抽抽嗒嗒的哭起来,边哭边说:“妾身虽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儿,却也是清白人家长大的,王妃娘娘左口一个奴才右口一个奴才,妾身实在是受不起。王妃娘娘非要说妾身伺候不好王爷,便等王爷回来问一问王爷,若是王爷也觉得妾身伺候的不好,便是打死妾身,妾身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谢琳琅道:“周侧妃这话可是说差了,这后宅的事与王爷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主母要你们做什么,你们还要事事都回王爷一遍不成?”
    周侧妃只是哭,用帕子拭泪的空隙给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时那三个侍妾里有一个穿青石印花袄的便笑道:“周侧妃快别哭了,王妃娘娘心善又怎么会真责罚与你,即便是责罚,也断不会是打板子这种残暴的方式。”
    说着又对谢琳琅道:“王妃娘娘您消一消气,若真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自己受罪?王妃娘娘想着责罚周侧妃也是因着为王爷着想,担心王爷睡不好罢了。但若为了此事弄得后宅不宁,倒让王爷糟心,若是被外头那起子小人知道了,传些闲话出去,还以为是王妃娘娘妒忌得宠的侧妃容不得人呢!当然知道的都道是王妃为着王爷着想,可传闲话又哪有传得那么齐全的呢?要为此事累了王妃的名声可不是得不偿失吗?依我说,不如就将周侧妃关两天的禁闭,也好让周侧妃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过失,以后再伺候王爷也断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说出这一番话的正是前王妃嫁入王府后抬的吴夫人。
    谢琳琅知道此人嘴角伶俐,倒没想到竟伶俐成这样!比花瓶儿似的周侧妃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才细细的将她打谅了一遍,吴夫人长着一张瓜子脸,下巴略尖,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显得颇为聪慧,脸上挂着笑意,平稳的看着谢琳琅。
    这王府的后院还真是人才辈出,她这一篇话直刺要害,新王妃才入府就发作了王爷的宠妾,不管这宠妾有多大错儿,传出去也定不会好听。这皇室贵胄世家大族的女人们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更何况是打板子这种“残暴”的责罚?
    只怕这板子一旦落在周侧妃身上,谢琳琅就会被传出去一个善妒残暴的名声了。
    吴夫人依旧坐定不动,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第25章 立规矩
    谢琳琅听了吴夫人的一篇子话,也笑道:“要说吴夫人只是个王府的侍妾,只怕对外头人说还没人能信呢!吴夫人教训起主母来倒是得心应手的很,我刚刚都有些恍神了,一时间竟以为吴夫人才是这王府里的王妃娘娘呢!”她含着笑意注视着吴夫人,“况且吴夫人这番话我却觉着说得不对,若是这一顿板子打下去规范了府里的规矩,即便是传出去也只有人称赞的话,除非吴夫人想对外头说些个什么,或者想泼些脏水在我身上。”
    这就是攀诬主母了。
    吴夫人也不敢再坐着,只好站起来道:“王妃娘娘明鉴,妾身又怎么敢往王妃娘娘身上泼脏水?王妃娘娘若是看妾身不顺眼让妾身以死明志也可,无论如何断不能冤枉妾身啊!”
    谢琳琅依然笑道:“吴夫人请坐吧,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吴夫人今日这些话我记下了,咱们王府里有吴夫人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咱们王府的荣幸。”
    吴夫人稳稳坐下,又恢复了原先那恰到好处的笑容,道:“王妃娘娘过誉了,妾身哪里有什么才华?不过是……”
    谢琳琅皱起眉,打断她,“吴夫人既肯帮周侧妃说话,你们二人定是十分要好了,吴夫人若是不忍周侧妃受罚,替了周侧妃也使得。”
    吴夫人面色这才白了一白,笑容也僵在脸上。
    周侧妃还在哭,一面道:“也不知妾身是如何得罪王妃娘娘了,娘娘定要发作妾身?妾身虽不敢居功,但伺候王爷也从未有过疏漏。”
    谢琳琅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也不再与她废话,便吩咐拿板子来,方妈妈和刘妈妈就要上前来拿人。
    一看要动真章,周侧妃也不再梨花带雨的哭哭啼啼了,她腾地站起身,拿出宠妃的款儿来,喝道:“我看谁敢!”
    周侧妃在这王府积威已深,敢动她的人确实不多。
    但谢琳琅的人不在其列。方妈妈和刘妈妈都是谢琳琅的陪房,对于周侧妃这一声喝断就像没听见,直接上来抓人。
    周侧妃抬手就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耳刮子。
    周侧妃身边的李妈妈也怒道:“是谁给你们这样的胆子!就连王爷都舍不得打侧妃一下,你们这些下三烂要是敢动侧妃一根头发丝儿,看王爷不剥了你们的皮!”
    谢琳琅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道:“李妈妈才真是胆子大呢!连下三烂这种话都敢在主子面前骂出来。既然嘴巴不干净,就赏二十个嘴巴子吧。”
    方妈妈和刘妈妈上前一人一个架住了她的胳膊,李妈妈再怎么挣扎也拧不过两个人。
    谢琳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红绫,道:“你来打。”
    红绫应了声是,二话不说照着李妈妈的脸左右开打。
    红绫身量纤细,手劲儿却意外的大,二十个嘴巴子打完,李妈妈的脸肿得老高,牙都掉了一颗,吐了一口血出来。
    打完红绫就又退到了一边。
    周侧妃气极,指着谢琳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谢琳琅摆了摆手,淡淡吩咐:“动手。”
    周侧妃被拖到院子里,实打实的打完了十杖,就被抬回了照水居。
    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吴夫人脸都有些僵硬,这后宅里的勾心斗角,使诈耍滑儿,不都是在暗地里悄悄的办吗?像新王妃这样连像样的借口都没有一个,就把人打了,这样不管不顾的招数以后该怎么对付才能万无一失呢?
    显然她顾虑得有些远了,谢琳琅压根儿没想给她“以后”的机会。
    谢琳琅又道:“刘妈妈去外面找个人牙子进来,把吴夫人领了去,卖得的钱就买些药给周侧妃,也好让她早点儿起得来床,伺候王爷。”又吩咐碧桃,“去把那个雕兰花紫檀木妆奁里吴夫人的卖身契拿出来给刘妈妈。”
    吴夫人显然傻在了当场。
    她本身就是个庶女,自小就在嫡母手里讨生活,她嫡出的两个姐姐加一起都斗不过她。论心机手腕她自诩从未输过人。周侧妃那样的恃宠而骄要不是自己给她出些个主意,她早就被赵侧妃等人算计得不知死了几百回了。
    怎么自己那些聪明心机在主母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就都化为泡影了呢?
    她突然回想起以前被发卖的那一次,那时她还只有十四岁,和现在的新王妃一样大。她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的处境,脏污不堪,被嘲讽打骂,还有永远都吃不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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