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晌子话,谢琳琅便有些恹恹,窗外冬夜寂寂,屋内的戳纱灯衬着她的面庞,显得安稳沉静。
萧慕干咳了一声道:“子嗣要紧,咱们该办正事了。”
谢琳琅溜到嘴边的哈欠立时就没了,外头还有丫鬟呢,若是叫人看见了,她这个主母也不必见人了。她忙慌张的站了起来,离他远了些,道:“好歹也要等值夜的上来再……”再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萧慕见她脸色绯红,宽解她道:“咱们这是正经事,天地间的道理不就是如此,谁又能说什么?”
嘴上道貌岸然,脚下跨了两步,一打横便将她抱了起来,放到罗汉床上,谢琳琅推了他两回,推不动,倒像欲拒还迎,萧慕噙了她的唇,手上便不老实起来,待探入那处,霎时便如火星子落入了柴禾里,全身都似燃了起来。
谢琳琅却很是紧张,她怕有丫鬟进来,不小心撞见。萧慕却不理会,欺身而上,直折腾得她浑身酸软,昏昏沉沉。
窗外的月芽只一弯大,却是清辉遍洒,她偎在他的臂弯里,实在是困得很了,但是小慕王却十分精神,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她最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萧慕倒精神奕奕,一大早就起床上朝去了。
他对穿着及所用之物都粗糙的很,偏在饮食上十分挑剔,尤其是一早儿起来,甜糯之物说吃不下,油腻吃食又说犯恶心,热了奶-子也不爱喝,谢琳琅不想他再空腹上朝,想了许多法儿,最后倒是从成福郡主那儿学了来新鲜花样,将茶叶碾碎,倒上清水,用茶筅打匀,再兑上奶-子,确是馨香顺滑的很。
萧慕走之前喝了一碗,还特意留了些放在注子里温着。
碧桃和绿蕉伺候谢琳琅梳洗,因着过会儿要去东宫,虽说不用依品大妆,但倒底也是入宫,便着了王妃服制,只是发髻简单些,只在鬓间插了支玳瑁簪,另贴了花钿。
绿蕉手法了得,在她眼睛周围擦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倒像是哭得过于厉害,眼睛红肿,颇有几分委屈样子。
收拾停当,她便命人将那个嬷嬷带进来。在这空当儿,碧桃便拎着注子给她倒了碗兑奶-子的点茶。
捧在手心里还是温热的,她便低头瞧那注碗,是定窑的白瓷,衬着淡绿色的点茶,直是好瞧的很。她端起来,抿了几口,就有两个粗使婆子将东宫的嬷嬷带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昨天有事,作者君又是裸奔,实在没赶出来。
☆、第48章 东宫
谢琳琅像是没瞧见她被绑着双手押跪在地上,只当寻常般的笑道:“房嬷嬷?”
房嬷嬷先还是不忿之色,一听这称呼,便是明显的一愣。昨天她被逮个正着,心道不妙,便知慕王府是早有防范,但她是东宫的嬷嬷,有硬仗腰子的,心中自然不惧,任王府的人如何问,她都没有言明身份,却不防慕王妃竟是知道了!
她此时身形虽是狼狈,却也是昂着首,笑道:“回王妃娘娘话,确是奴婢。”
谢琳琅端坐笑道:“房嬷嬷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儿,是替太子妃娘娘做大事的人!房嬷嬷若不是得娘娘信任,也不会派你来做这样的隐密事了。”
房嬷嬷心下冷笑,她自是没将这个十四岁的慕王妃看在眼里。房嬷嬷本是太子妃母亲陈氏的乳娘,太子妃怀第一胎时颇有险相,陈氏放心不下,房嬷嬷又累年经验,便派她来伺候太子妃。说起来她也是运气好,太子妃那一胎虽险,却诞下双生子,她便将个功劳稳稳揽在了身上。皇上太子都十分欢喜,对东宫大赏,又赏了房嬷嬷一个七品女官,留她继续伺候太子妃。
房嬷嬷是随着陈氏在后宅中拼杀出来的,论起后宅妇人的小花样,她是信手拈来,层出不穷。正经帮衬着太子妃办过几桩事,于是就越发得意,又在太子妃面前有脸面,整个东宫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就是太子妃也是对她多有倚重,故而她并不肯十分应承谢琳琅,张口就撒谎道:“王妃娘娘倒是说得奴婢糊涂了,又哪里来的密事呢?奴婢原本是杏儿的干娘,杏儿有个姐姐也成亲许多日了,竟不曾有孕,杏儿急了这才求着奴婢帮她寻副药来。奴婢想着,送子送女也是添福禄的大好事儿,便应承了,谁承想,昨儿奴婢将药交给杏儿时,竟被人捆了起来,普天下可哪里有这样的王法没有?还求王妃娘娘明鉴。”
真不愧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好一张利嘴,颠倒黑白也不过就如此了罢。
谢琳琅笑道:“房嬷嬷这样的口齿,不去做女先儿也真是可惜了的!房嬷嬷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撒谎,想来是觉得有太子妃娘娘撑腰呢!也罢,那咱们就往东宫走一趟,正好房嬷嬷有东宫的腰牌,进出也容易得很!”
房嬷嬷脸上得意之色更盛,一看这个小王妃就是个没成算的,对付个一般奴才还成,可她是东宫的人,况且身上还有七品的等级呢,就是王妃也要给太子妃娘娘的面子不是?便笑道:“还是王妃娘娘知理,可不就该由太子妃娘娘决断么!”
谢琳琅只笑了笑,便命人安排车马。
先谴人头前儿递了牌子进去,东宫便有人出来相迎。
太子妃娘娘这会儿才刚起来,听说慕王妃来了,倒还有几分诧异,她面子情儿做得好,虽说不必亲迎,但还是迎出去几步,笑道:“本宫时时盼着弟妹前来坐坐,左盼不来,右盼不来,这会子听人报弟妹前来,真是把本宫欢喜得不行!”进了厅堂,拉着谢琳琅坐下,又吩咐看茶,亲热道:“弟妹以后常来,本宫也有个说话解闷儿的人。”
太子妃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眼看着过了年就三十,平时虽作养不差,打眼瞧着光彩照人,但细看眼角也有了细小的纹路,想来太子妃之位虽然尊荣,但也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
谢琳琅眼睛还有些肿着,却也强笑道:“我也早就想来瞧瞧大嫂,若不是趁着此时有事,还不敢贸然前来打扰,我实在愚笨,只得来求大嫂教我。”
太子妃早就瞥见了被捆着双手的房嬷嬷,见她急着要说话,便对谢琳琅笑道:“可是这个奴才冲撞了弟妹?虽说房嬷嬷当年看护皇长孙和二皇孙有功,但父皇该赏的也赏了,弟妹实不用顾忌什么,只消与本宫说了,本宫定要罚她!”
谢琳琅不由得就抿了嘴角,一个奴才罢了,竟将皇上和皇长孙都搬了出来!面上却略显委屈的道:“便是冲撞了,看在大嫂的面儿上,我也少不得就忍了,可此事……我还是亲口问问大嫂才是。”她脸上并未擦多少脂粉,此时被眼睛的红肿衬着,便显得面色苍白,“我竟不知大嫂是个什么主意,我嫁入王府还未满一年,大嫂就急着给我们王府的侧妃想法子,这促孕的药若不是请了父皇身边的御医曾院正来,我年轻还真不知晓。自知道了此事,我便一直没合眼,千思万想,实不知我哪处得罪了大嫂,还请大嫂明言了才好!也省得这样抬举一个侧妃来给我没脸!”
说到最后已是抽噎出声。
太子妃忙劝道:“弟妹快别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可就值得多了!本宫也实不知此事的,弟妹倒何苦来泼盆脏水在本宫身上?”
谢琳琅泣道:“难道我们王府的周侧妃不是大嫂送去的不成?那促孕的药不是在房嬷嬷身上发现的不成?我又如何敢往大嫂身上泼脏水,周侧妃虽说是大嫂送去的,但是大嫂也实不必如此踩踏着我扶周侧妃!”
太子妃皱了眉道:“房嬷嬷,慕王妃所说促孕的药是怎么回事?”
房嬷嬷早就着急了,主子说着话她不能插嘴,此时见太子妃问她,忙道:“奴婢已经跟王妃娘娘说过是个误会了,原是奴婢给奴婢的干女儿的,只是王妃娘娘不肯听!”她还想给谢琳琅上点眼药儿,但是怕弄巧成拙,便忍着没说。
太子妃释然,立刻定性道:“原来是场误会!”又对谢琳琅笑道:“弟妹快别气了,既然不是给周侧妃的,便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倒让弟妹无故怪罪了本宫一场。”
倒还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论起颠倒黑白的本事来,这对主仆实在不遑多让。
太子妃又命人将房嬷嬷手上的绳子解开,对她斥道:“虽说是给你的干女儿的,但让慕王妃误会一场,也是你的过错。你如今便给慕王妃道歉,求慕王妃饶过你才是!”
房嬷嬷虽然知道太子妃会给她撑腰,但此时听得这话,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便对谢琳琅道:“都是奴婢的错,一开始没对王妃娘娘说清楚,奴婢这就给王妃娘娘赔罪了!”
竟是想着就这样过去了。
谢琳琅也知道她们就是不认也不能如何,倒底不能交到大理寺去。心里轻叹口气,太子妃实不是三皇子妃那般好对付的,幸好萧慕早有准备,她扫了眼房嬷嬷,止了抽泣,慢悠悠对太子妃道:“听说方孝儒方大人前些日子病重返乡了。”
太子妃眉头忽地一跳,方孝儒返乡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并不是什么秘密,在朝之人自然全都知晓,但是她此时说出来……
谢琳琅弯了弯嘴角,道:“方大人教授恭王殿下许久,想来恭王殿下定是十分不舍。”
太子妃此时脸上终于变色,她五指用力的抓着椅子扶手,指甲都泛出青白,她不清楚谢琳琅知道多少,凡是悉知此事之人,皆已被灭口,掩得这样滴水不漏竟也传了风声出去!恭王是皇长孙,将老师殴打至重伤,大周最讲尊师重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不仅影响恭王,连太子也少不了挨责罚!
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谢琳琅倒底知道多少!
谢琳琅的威胁她听得明白,若是不肯承认给周侧妃送药,便要将恭王殴打方孝儒之事传扬出去。谢琳琅也不见得会有证据,但是她不敢冒险!
东宫给慕王府的周侧妃送促孕的药,虽说于她的名声有损,但也可以推到奴才身上,她顶多是个监察无方之责,她此时惊慌之下还未曾想到插手皇子子嗣会对太子有何影响。是损些自己名声,还是传出去恭王殴打方孝儒,这个选择她几乎是瞬间就选好了。
她压抑着心中腾然而起的怒意,强笑道:“恭王得父皇亲自教习,自然极是尊师重道,方大人走时,恭王还赏了好些东西。父皇也是夸过恭王懂礼的。”
谢琳琅闻言淡淡道:“大嫂说的是,父皇常言以仁孝为本,恭王殿下知礼,也是大嫂教导得好。”
一副只等着太子妃开口的模样。
太子妃暗暗咬牙,此时倒要她上赶着来处罚房嬷嬷了!语气中不由得便带着股子怒气,对房嬷嬷喝道:“你竟敢插手慕王府的子嗣之事,可知罪有多大?”
房嬷嬷完全没能理解,方孝儒之事她并不知情,刚刚听太子妃和慕王妃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晌,她完全是云里雾里,明明半刻前太子妃还是保她的,才一会儿的功夫,竟就换了说法,她不禁急道:“娘娘,奴婢那药是给奴婢干女儿的,这不是娘娘的意思吗?”
太子妃生怕她慌乱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忙道:“你被慕王府当场拿住,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不成?来人!将房嬷嬷拖下去打二十板子!”这处罚不算十分重,好歹保住了房嬷嬷。
但房嬷嬷却不这般想,她在东宫耀武扬威了这许多年,在奴才们面前俨然就是主子脸,倘若挨了板子,她这一张老脸还要往哪里搁!眼看着就有两个婆子上来要拉扯她,立时就又急又臊的嚎:“娘娘这是要奴婢去死啊!奴婢一心只为娘娘着想,哪桩事不是尽心尽力在办?这功劳不全有,十桩好歹也能有一桩罢!就说去年白才人那桩事……”嚎着就要遥想当年。
太子妃霍地就站起来,怒道:“给本宫堵住她的嘴!你们都是死人不成?”
房嬷嬷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对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于她平时得脸面,这才不敢下手,此时听了太子妃的话,两个婆子立刻就下死手捂住她的嘴,心里不由得暗啐:“你也有今天!”推推搡搡的就拉扯了出去。
太子妃看着面含淡笑的谢琳琅,气得浑身发抖,却还要尽力保持着端庄模样,“弟妹看本宫这处置可好?”
谢琳琅笑道:“大嫂做事自然妥当。”既然她肯承了这个名儿,也就达到目的了。
回到王府,谢琳琅又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各个熟识的府里挨家串门子,像卫夫人成福郡主这类,看到她这番形容,少不得要问一问缘由,待清楚了始末,卫夫人是何等的精明,自不消谢琳琅开口,就主动着人出去散播了。
待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萧慕便去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靠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大圈椅里,他的身子已是每况愈下,虽然太医常配些补药给他服用,但他也知道那不过是让他面色看上去好些,于体内虚空并无多大益处。
殿里只在书案两侧的铜胎珐琅仙鹤上点着两盏羊角灯,皇上的脸恰隐在暗处,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将自己置于暗中,便是脸上露出疲累,别人也看不出。他静默了半晌,开口道:“太子也往其他官员后宅送了美女?”
李贵全躬身立着,闻言回道:“是。”
不止刚刚慕王说过,朝中各路言官也有风闻此事,并非无人上过折子。
皇上便不再说话,又过了良久,他才道:“太子还是太急躁了。”
第二日,各位曾收到太子送的美女的官员都收到了皇上的圣旨,凡无有诞育子女者,一概转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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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口风
杏儿被苏管事关起来后,周侧妃便一直惴惴不安。
她想起几年前她偷偷停了避子药那回,一连几个月都不曾见到王爷一面,又想起王妃曾赏的那顿板子,她怕这回也要挨上一顿,不由得急道:“杏儿不会把我们供出去吧?”
李妈妈看着头脑与世人都不同些的自家侧妃,简直想要扶额,杏儿是照水居的奴婢,做的事情自然是照水居的吩咐,她招与不招,在外人眼里,又有什么区别?却还得耐着声音道:“侧妃不要着急,此时该想的是如何求了太子妃娘娘,让娘娘保住侧妃才是正经!”
周侧妃愕然,“太子妃娘娘在东宫,如何能保我?”
她想不通。
也不用她想通。
辰时刚过,便有宫里的内相前来宣旨,王爷和王妃一道听宣。
萧慕送走了内相,圣旨内容便也就传到了照水居,周侧妃还在担忧萧慕会不会冷落于她,乍听到旨意,“嗷!”一声就晕了过去。
周侧妃被玉牒除名,又转赏太子一事,瞬间就传遍了王府,冯夫人还亲自过去照水居笑话了周侧妃一回。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时,还甚是开怀,只是没坐下多久,就有个小丫头脸色苍白的急匆匆闯进来报,“王爷说夫人也是依太子的意思才被赐来王府的,让夫人与周侧妃一道,一道送去东宫伺候太子!”
太子如今人在苏州,得到消息,立时暴怒掀了案桌。他来江南已经数日,不但没能接手米粮及渔盐庶务,就连安-插自己的人手也十分困难。他处处受掣肘,本已是躁戾难安,如今京城又出了此事,朝中官员难免人心浮动。
简直是腹背受敌!
东宫愁云惨淡,慕王府里,谢琳琅却早已经在治办年事了。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按例王府上下的侧妃侍妾婆子丫鬟大小管事和小厮们都新做了两身过年穿的衣裳,又抬了两百两的碎金子,做了三百六十个小金锞子,留着赏人用,谢琳琅拣起一把瞧了,有福禄蝠纹的,笔锭如意的,八宝连春的,还有一些花朵样的,极是精致可爱。
门面挂牌又新油过,大红宫灯也依次挂上,颇有几分过年的喜气。
谢琳琅拣了块朱红色的妆花缎,预备着给萧慕裁件中衣,屋里地火龙烧得旺,窗边摆了一只白玉深雕的灯笼尊,里面斜插了支红梅,谢琳琅就伏在窗下的小几上,描着花样子。
碧桃刚端来两只阔口盘子,往里面盛了清水,放在桌子上,就听外头有小丫头在廊下唤:“碧桃姐姐!”
碧桃挑了帘子出去,只说了两句话就来回谢琳琅,“王妃娘娘,院子里的三等丫头青儿说赵侧妃身边的烟荷让她来传话,说是赵侧妃想给王妃娘娘请安。只是不知王妃得不得空,若是得空就进来,若是不得空就等王妃有空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