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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说起来,他们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所有漂亮或者贵重一些的东西,都在她的专属收藏室里面。她也是有一个收藏室的,比他们每个人的都要大上许多。里面放的有他们每个人送给她的礼物,还有很多年前每个城里面的繁衍者守护者们寻找到的各种珍奇之物。琳琅满目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上千个架子上,第一次让张昭华产生自己原来是个绝世大土豪的感觉。
    云淡作为王城里面守护者们嘴里的六位大人其中一位,大概和苍穹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区别。所以他的收藏室里面大概也是摆满了她用过的,牙刷毛巾牙签饭碗之类的东西。
    不过人嘛,劣根性就是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就算再如何说的不怎么期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奇的。伸手去推那扇门,果然没有遇上一丝阻力,这只为了主人开放的房间在她的面前缓缓敞开。
    张昭华提步走进去,一走进那扇门,她就被里面那摆满了十几二十个大架子的人形手办给吓呆了。
    她在回到这里的第二年,开始能自己到处乱走乱爬乱翻的时候,就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本小本子。那是她,以前的她写的,上面记载着的有某一天的心情,或者忽然矫情的感叹什么,还有对一些人的看法或者吐槽之类,总之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写在了上面。
    苍穹静阳他们每个人都写了,云淡那一页大大的加粗笔写了他的属性:宅男手办制服控。让张昭华一瞬间就脑补出了一个生动的邋遢宅男形象。再加上她更衣室里面,据说是云淡做的那十几个柜子的华丽夸张的裙子,让她更深入的明白了他的审美和爱好。
    因为有了这个形象在前,所以看到这么多的微型人偶,她是并不感到吃惊的。手办控没有手办那才让人吃惊啊,就算这些十几二十厘米多高的小娃娃都有着同一张属于她的脸,张昭华也完全能接受,毕竟痴.汉做什么都是可能的。
    但是,仔细看去,那些雕琢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却让张昭华心里大大的震动起来。
    这些人偶都不是单独的一个,周围还配上了一些简单的场景配饰,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对于张昭华来说又是那么的熟悉,和她脑海里面的许多回忆都重合了起来。
    就像她现在面前的这一个人偶,像是她六岁的时候,剪着那时候最流行的三面齐,穿着毫无美感的长衣长裤,艳俗的红布鞋。就连每一根头发都被刻画的很细致,脸上的表情更是生动,那双眼睛里面的神彩让人偶鲜活的好像随时都会动起来。人偶的手上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做朋友吧”几个幼稚的字。
    那大概是她六岁的时候上小学,交到了第一个朋友的事情,那个女孩子从六岁起和她成为朋友一直到她大学穿越到了这里,都依然是最了解对方的好朋友。她永远都记得那时候内向的自己收到了那张纸条时候的高兴和雀跃。
    第二个是她九岁,弟弟出生的时候。爸爸抱着新出生的弟弟去给妈妈看,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着那个孩子的表情温柔的不像话,小声的逗着那个孩子说话。而和爷爷在一起住的她跟着爷爷一起去看新出生的弟弟,趴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那温馨的一幕,始终没有出声。
    那个背影显得落寞又害怕,害怕从今以后爸妈就再也不是她的了,害怕那个小小的婴儿会夺走原本属于她的爱。但是尽管害怕着,她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沉默的看了很久,最后坐在了外面的凳子上,等着爷爷回来,牵着他的手回家了。
    第三个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一直带着她,她最爱的爷爷去世。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还没有来得及烧掉的爷爷的床上低着头掉眼泪,手里拿着他生前爱放在手里转的两个石球。
    第四个是她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的样子,哭的不能自已。这一段的记忆她有些不清楚,据说是哭晕掉了,现在看着这人偶,她恍然好像看到了那时的自己,原来那时候她的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吗?她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袭上心头的悲痛和失措,仿佛将回忆以一个局外人的目光摊开在她眼前。
    第五个是她十五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对同桌的一个男生产生了朦朦胧胧的好感。在上自习的时候拿着笔写作业,却不时的用余光去瞟向旁边那个正在和后桌说话的男生。那么青涩,那么纯真傻气,但是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幸福。
    第六个是她十八岁生日,终于成年的那一天,独自一人爬上了镇子上的一座小山,在山上一块石头上躺着看着遥远的天边,看了一下午。她的生日在新年,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吃蛋糕,家里习惯了不会给她过生日。那个下午在石头上躺着看到的美丽天空,就是她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张昭华一直以为自己那天很满足很高兴,但是看着这人偶的表情,她才明白,自己原来那时候是觉得寂寞的,一副快要哭出来却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很可怜。
    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
    第一次养了一只喜鹊笑着给它喂蚯蚓;在早已经拆掉的老房子里玩捉迷藏;和表弟在屋前的油菜花地里玩闹却看到了菜花蛇,吓得跑回家和爸妈大哭了一场;考试考了第一名被老师夸奖的高兴;和朋友吵架了明明想要和她和好却不想说的别扭;开始一个人睡觉总是担心床底下会忽然出现怪物所以整晚上都缩着头钻在被子里;站在凳子上够着洗手池帮妈妈洗碗……
    每一个,都是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回忆,有些蒙上了尘埃,有些洁净如新;有些喜悦、有些悲伤。一个个的看过去,才看了第一排,回过神来的时候,张昭华发现自己已经是流了满脸的泪。
    云淡是她的伴生,他存在于她刚诞生不久之后,就陪在她的身边。她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他却是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张昭华不期然的想起了苍穹和她说过的这些话。她当时的感觉是心里毛毛的,就好像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曝光在阳光底下,怎么都不自在,这也是她当时并不想来云淡的收藏室的原因。
    但是现在,通过这些人偶,她借由云淡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真实的自己,也看到了注视着真实自己的云淡。这些都是云淡做的,她能看得出来他对她抱有的感情,一种想要陪伴着她的温暖想法,想要让她发现他看到他的渴望,都毫不保留的通过这些人偶表现了出来。
    这个叫云淡的人,拥有她的记忆和感情,忠实的记录着她的一切。
    张昭华不太明白此刻自己的心中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有那么一个人,他知晓着你的过去,明白你的心情,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为了你而诞生的。就算知晓了你心底最不能启齿的秘密和想法,他也不会嘲笑伤害你,面对他的时候,不用隐藏不用嘴硬不用一个人勉强自己。
    有这样一个人,她觉得很幸福。这一刻,张昭华忽然有想要把这个人找回来的冲动,虽然他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抱着这种心情她走到了架子的尽头,结果一抬头,看见了那幅挂在墙上的巨大的画像。
    说是画像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是由无数块……卫生棉拼凑出来的她的半身像,姿势和表情就像是那位一直在微笑了很多年并且会在全世界的目光下继续微笑下去的蒙娜丽莎女士。
    会用她的卫生棉拼出这些,他简直比把卫生棉裱起来挂满了一面墙的苍穹还要恐怖!而且糟糕到不能吐槽了啊!
    第十六章
    “苍穹,你是想去找他?”小鹿和苍穹一同前往人界大陆,在冥海旁边分开的时候,小鹿忽然声音低沉的这样问道。
    “嗯,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不亲眼看看总是不能让人那么放心的。”苍穹脸色如常的说道。
    “会把他带回去吗?”
    苍穹闻言只是笑而不语,将要去冥海边替换秋实的小鹿见状嗯了一声,“我明白了。”然后朝他点点头转身向着冥海遁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苍穹在他走后也飞向冥海相反的方向,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到了厥月国的都城古蔺城。虽说他们都随着王回到了王城,但是关于云淡的转生,肯定是不能放着不管的,就算当时不能把他带回去,也要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三年,苍穹每年都会派遣王城里面的一部分守护者偷偷进入人界大陆寻找,早在三个月之前他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云淡的转生在厥月国,身份是宰相殷适的二儿子。他漫步在这座繁华的都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沾到他的身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他。
    待看到那朱红色的宰相府大门,苍穹一挥长袖显出身形上前敲门。前来应门的门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含在嘴里的话忽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双眼发直的呆愣在地。
    这样一看就知道不凡的人,只是站在他面前,他就觉得自己渺小的好像是天地之间的尘埃,而对方就是那亘古不变的天,这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敬畏感觉让小门童差点双膝一软的跪下去。
    “神族苍穹来访,请通报此间主人。”苍穹淡淡的声音及时的响起,瞬间把呆愣的陷在自己世界里的门童给震醒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苍穹结结巴巴的问道:“神、神族……?”然后他霍的反应过来,也不管那门了,转身就往府里面夺命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失态的喊着:“相爷!相爷!神、神族来了!”
    殷适今日恰好休沐不用上朝,待在家中考校大儿子的功课,教导他习字,在一片静谧中忽然听见前面传来的隐约吵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等看到自己那年纪已经不小的了老管家颤颤巍巍面带惊色的走进来,他顿时心中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刻的殷适还能保持镇定,等他听见老管家说神族来访正在门外的时候,额头上的汗都差点滴下来了。
    神族那是随便来一个都能让一国皇帝低头弯腰的存在,他三年前曾经被皇帝派遣前去拜见在厥月国边城暂住的几位神族。那时候他连他们一面都没见到,也丝毫不敢有所怨言,毕竟那些存在实在是他们无法冒犯只能仰视的。
    以前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神族都是只存在于书中记载里面的未知。他们只知道人族的出现是因为神族的赐福,而且很久之前的大战正是因为神族的庇佑,他们才能存活至今。
    现在黑暗生物再次开始对大陆虎视眈眈,神族带人驻守在环境恶劣的冥海边上已经三年,阻拦了不知道多少黑暗生物,大陆上的人对于那些保护他们生命的神族极为信仰,全部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在这种时候,神族忽然上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好是坏?殷适心头乱糟糟的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他们还把那位神族晾在了外面,这可是大大的不敬。顿时加快步子往外面冲,一边走一边喊道:“来人啊,去把府里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迎接神族大人!”这还是他自从成为宰相之后第一次如此失态,那蓄起来的美须都快要被他自己失手拔掉了。
    一路气喘吁吁的来到府门前,看到那遗世独立的身影站在门外,殷适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些的心又激烈的跳动起来。如果说之前他心里除了慌还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名顶替了神族的名义前来撞骗,但现在一看到那人的通身气质,这个怀疑立刻就被打消了。
    要不是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多少见过一些世面,殷适现在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是比其他人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荣幸之至。”殷适一拱手,嘴里干巴巴的说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苍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那笑意淡淡的,让人觉得只可远观。那双眼睛更是让普通的凡人不敢直视,尽管他没有刻意的威压,但是也让不少人觉得双腿战战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冒昧来访,我名为苍穹,今日前来是想在府中找一人。”他朝殷适点点头说道。
    殷适受宠若金,连退后将他往府中引,嘴里说着:“是是是,大人,您赶快里面请,请问您要找的人是?”
    “正是贵府二公子。”
    苍穹走进去,殷适跟在他身后,悄悄的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听见他的话,喉咙滚动,顿了一下才忙恭敬道:“是的,我这就着人去找他回来。大人见谅,请在内堂稍等片刻,犬子最爱躲藏起来不见人影,寻常寻他不见,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殷适听见这位神族前来寻找的人是自己的二子,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害怕担心或者期待都有,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他的二儿子殷云和大儿子殷风虽是一包双胎的兄弟,但是和哥哥完全不同。
    应该说那孩子和所有的孩子都不同,出生没多久就显露出了他的聪慧和不同寻常,人常说多智近妖,他这个二儿子就是如此了。那样小的孩子,却有着那么淡漠的性子和没有一丝感情波澜的眼睛,让人看到他或者被他注视的时候就觉得全身发凉。
    他们夫妻二人对于这个儿子都并不喜欢,可以说是惧怕着他的。明明只是一个三岁小儿而已,但是面对他的时候,就算是生身父母,他们也忍不住的感到不自在,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个孩子是特别的,殷适一直就知道,不过究竟是怎么个特别法他又说不上来。所以除了让人好好的照顾之外,他们都并不敢与他亲近。或许他一直以来潜意识里就等着这一天,等着这个儿子身上发生一些事,一些他预料不到的事情,等了三年,在今日等到了。
    殷适想着二儿子,深深皱起了眉,期期艾艾的想要询问苍穹找他所谓何事,话还未开口又在他的淡然目光之下咽了回去。就算苍穹只是静坐在那没有出声,殷适还是觉得不敢在他面前轻易开口。
    等到前去寻找的人回来报说没找到二公子的时候,殷适心脏都停了一下,刚想对这位等待的神族说些什么,就见他忽然站了起来,“不用劳烦了,我自己去寻便好。”说完也不等殷适再开口就不见了踪影。
    在堂前立了一会儿,感觉后背都已经湿透了的殷适忽然往旁边踉跄的倒去,被几个反应快的下人勉强撑住。
    “相爷,您怎么了!”
    “没事。”他重新站直挥退了那些人,缓缓道:“让人都不要随便走动,待在房间里,免得冲撞了神族的大人。若是不谨慎出了什么事,那到时候就不是一条简单的生命能解决的,恐怕要赔上我们这厥月国。”
    众人连忙应下,没人觉得这是危言耸听,因为若是惹怒了这位神族大人,他们的国家很可能就要和惹怒神族,最终被神族放弃的昭南国一样,一夕之间从大陆强国变成被瓜分的亡国。
    殷家作为一国宰相府,面积还是非常可观的,小桥流水花园亭台错落,景致十分的好。苍穹一路悠然的走在其中,穿花拂柳的来到一处清幽竹林。竹子随风摆动竹叶飒飒作响,听不到其他声音也见不到其他的身影。但是苍穹抬头看向一根竹子,忽然微微一笑直接凌空行走上去,如一道轻风般轻飘飘的站立在一根竹子的顶端竹叶之上。
    除了他,另外一根竹子的枝桠上还倚着一个穿白衣的小童,这小童正是殷云。他身下的竹子微微摆动,带着他的衣袖衣袍也随风舞动,轻盈的样子仿佛枝桠上栖息的一只鸟。若是相府其他的人看到他们的二公子竟然在这里,定然是会骇然不已的,因为没有一个凡人能做到这样的动作,更何况他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你可还记得我?”苍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孩子问道。
    殷云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没有表情,平静的看着面前飞过去的鸟儿,好一会儿才看向苍穹,慢吞吞的开口道:“看样子我应该认识你。”
    “看样子你是不记得了,本以为多少会留下一丝记忆。如果全部都不记得,这可糟糕了。”虽然嘴里说着糟糕了,但是苍穹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为难,相反的看上去还挺舒心。
    殷云多看了他两眼,依旧是那样慢吞吞的语气,“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很不喜欢你。”
    “看来,关于这一点我们倒是想法相同。”苍穹看向天际的流云,忽然又道:“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她?”
    “你口中的‘她’又是谁?”
    第十七章
    殷云从能思考开始就明白自己是不同的,和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同。就算他有同胞哥哥,还有父母,但是他对于他们都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但是他应该在哪里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很早就会说话走路,并且好像天生就明白许多的东西,和仍旧处于懵懂的哥哥完全不同。他也不在意那些人恐惧的目光,也不在意他们的指指点点和父母的疏离,什么都不在意。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待在高高的地方仰望天空。
    明明天上什么都没有,他却固执的日复一日的注视那变幻的日月,他在看什么,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直到这一天,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气质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好的,应该说他觉得大概不会有比面前这个人更适合这种气质的人了。然而让他得出这么高评价的人,他却并不喜欢这个人。
    准确的说,从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他就没办法遏止的从心里生出一些复杂的感觉,忌惮、欣慰、懊恼、嫉妒……许多许多,他形容不出来。从他睁开眼睛开始,大概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心情波动。就好像这个人的到来让他感觉到了什么讯息,将要揭开一道谜底。
    这个男人似乎和他是旧识,只是他不觉得自己见过他。这忽然出现的不知名男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这男人似乎也在忌惮甚至嫉妒他,他们两个之间互相忌惮又互相嫉妒?发现这一点之后,殷云忽然有些好笑。
    对方也很快的察觉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干脆的承认了并不喜欢他。他们两人都存在的这种无来由的敌视让殷云明白他们之间确实曾经见过,至于他没有这个记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忘记了。
    等到他说出那句“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她?”,殷云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忽然激烈的跳动起来,之前的复杂情绪一下子散开,只能听得见清晰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抓着旁边的竹枝看似随意的问道:“你口中的‘她’又是谁?”一边问一边将目光牢牢的盯着他。
    可是他却并没有说‘她’到底是谁,只是说:“我们以十年为限,若是十年后你想起来一切,我会陪着她一同来带你回去。若是十年后你想不起来,那你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云淡,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说完,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那男人倏然消失在了竹叶上。
    殷云轻盈的坐在竹叶上,良久忽然喃喃道:“云淡?那是我的名字?”
    确实如他所料,那个来的突兀消失的同样突兀的男人的到来,仿佛成为了一道钥匙,开启了他脑子里存在了几年的迷雾。
    殷云晚上很少睡觉,常常是不引人注意的爬到屋顶上仰望天空,一看就是一整夜。可是自从那个男人来过之后,他连续几个晚上都睡着了,还破天荒的一直在做梦。
    梦里的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拥有了现在的他所没有的心情。他一直跟着一个人,陪伴在她身边。这个人看不清面容,但是他在梦见她的时候,心里的空茫好像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他在梦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身形高大,像是个成年男子一样。而那个人则是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他面前。她背对着他忽然提步往前走去,殷云惊了一下,连忙跌跌撞撞的追在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小人影身后。
    那个人影起先是小小的一团,然后每走一步就变高一分,最后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穿着裙子的短发女孩。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他,只是赤着脚脚步轻盈的往前走,在黑暗里像一只发光的蝴蝶,任他怎么追赶都赶不上,只能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殷云想要开口呼唤她,但是张开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这好像是一个无声的世界,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那个人越走越快,他逐渐跟不上了。她好像乘了风,但他的脚步却渐渐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艰难的无法迈出步伐。
    很快的,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最后她在他的眼中淡去。殷云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不甘和悲伤,那巨大的悲怆似乎堆积了很多年,一时间爆发出来,满心都是苦涩。想看见她,想让她看着他,他只是这么想着而已。
    他不要放弃,一定要追上她。殷云看着前方,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去,心底只有一个追上她的念头。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天地之间一片空茫,他行走在其中,终于跪到在地。
    忽然,从他身后传来细细的哭泣声。他霍的转头,看到那个小小的女孩站在那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却能知道那上面是一片麻木的神情,她没有哭,可是殷云听到了她的哭声响在心里。她很难过,这种情绪影响到了他,殷云一眨不眨的注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他想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哭,他一直在她身边。但是伸出手去没能触碰到人影,反而让人影立刻消散了。看到那追逐的身影消失在指尖,殷云脸上出现了惊惶的神情,徒劳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或许在我们的宇宙之外还有无数个世界,我就是属于我那个世界的王,多好啊,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不会再难过了。”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左侧响起,殷云转头果然看到了那个孩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这次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但是仍旧是在他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忽的消散了。
    “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看穿我。”稍稍落寞的少女声音从右方后侧传来,殷云看到了,毫不放弃,一步一步的向她那边走过去。
    在快要靠近的时候,殷云停了下来,他将手抬起又放下来,最后只是停在那里没有动,目光痴痴的看着那个有些消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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