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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之前倒是没瞧出来,能得你关心的人着实不少。单就这几天,就冒出了个王大哥,还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双祺哥哥!”
    像是已然意识到话语之中竟透出了丝丝缕缕的酸意,宇文凌感到这样的自己有些反常,但想起属于自己的东西平白的被别人惦记,而且还有两厢情愿的嫌疑,就让他浑身都不得劲,激起的狠意久久不能平息。
    辛瞳将他面上神情瞧得分明,其实早已划定占有权的何止是他,自己亦是早在许久以前,便将自己完完全全归为了他的附属品。
    正好能够有了机会再次求情,也想借着这番话头表明自己的心意:“主子,我同陆大人不过就是童年旧识,这段日子我心里着急,病急乱投医,但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同他并不相连,要说我与他有什么苟且,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话说一半,小心觑了一番皇帝神色,见他并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微不可查地深深呼吸,鼓足了勇气大胆开口:“主子,这么些年在宫里,不论是平日里头我待人接物的道理,甚至我真正的情之所系,不用明说,您洞若观火,怕也是心知肚明……”
    宇文凌终是消散了狠戾,目光重新转向她,瞳眸之中别有深意,闪烁不明:“朕不希望你那所谓的真心之中夹杂任何功利之心,陆双祺无视禁令夜探深宫,且欺上瞒下乔装遮掩,这些子罪名已足够他死一万次。不过你话中大概的意思,朕倒是听进去了,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破个例。不过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且让他承受几日牢狱之灾反省反省,过几日,朕自会放他出去。”
    这已经是极好的结局,辛瞳想起他方才的提醒,自己也觉得有些愧意。的确,若是夹杂了别有用心的目的,那又怎能再谈及真心?只不知这般质疑,讽刺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不知面前之人有没有因此而更加生气,但这会儿他显然已经不大乐意再搭理自己,自行持伞朝前去。辛瞳急走几步匆忙跟上,此时已然风雨暂歇,只留下周身湿润润的空气。
    进了宣正宫,到了清心殿前,宇文凌依旧没有丝毫理会她的意思,径直就要进去。辛瞳迟疑片刻,还是抿了抿唇上前开口:“主子,我这番是不是能算做已经解了禁?”
    见对方凝眸看她半晌未置可否,又连忙接口道:“那明儿起,您若是不嫌弃,我还照往常那样往值上去?”
    “随便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最近很多gn要开学?真是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好怀念。
    ☆、有心无意
    回到宝华阁时天已黑透,果然宣正宫里当差的就是机灵,也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会子已然不见了侍卫把持门闱,倒看见常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杵在那儿充当门神。
    瞧见她这会子还披着皇帝那件黛色氅衣,常顺料想那位十有八九是不怎么生气了。被他紧盯着瞧,辛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寻思旁的事情,倒忘记了物归原主,常顺此时那副贼兮兮的样子,落在她眼里没来由的就有些来气:“公公真是好算计,我原还当公公最是向着我,却不想您尽顾着可劲儿地坑我。”
    常顺听她这番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抱怨,也不当真,继续一脸嬉皮笑脸,上赶着给她推了门,两人一道儿进去:“姑姑您方才走得急,奴才瞧是瞧见了,可愣是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犯不着真为这事儿从此不待见我吧。”
    辛瞳哪里会真的生他的气,其实在这皇宫里,她能相信的人并不多。一来深宫之中禁令森严,宫人之间严禁饮酒群聚,而另一点,则是因为太多的人顾忌她御前近侍的身份,在拿捏不准的情形下便选择了保持安全的距离。
    认真算下来,真正能交心的人便屈指可数,除了阅微坞中的阮玉何嫣,宣正宫中如今便只有常顺真正让她信得过。他那师傅李桂喜,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客客气气,但辛瞳总感觉有点吃不消他那副真真假假的脾性。
    当下便缓和了语气,出口的话却还有点难为情:“我哪里能真的怪您,左不过就是主子跟前有些吃瘪,这才随便几句抱怨。”
    常顺嘿嘿一笑,半点儿不在意,进了阁子稍作停留,又吩咐人给她抬了水,瞧着没什么不妥了便退了出去。
    那把桐木老琴已经让人给提前送了回来,此刻端端正正放在案台之上,辛瞳向前走近,想要伸手触碰,又想起方才自己那番信誓旦旦,说什么衣衫不整而不弹,当下便又打消了念头。且早已夜深人静,若是这会儿再闹出点动静,保不齐那位还会不会寻了话头过来训斥自己。
    这一夜,辛瞳睡得很不安宁。这段时间的禁闭生活,虽说失去了自由,但却过得无比清静。无所期盼也就无所忧虑,而打从明天开始,自己将要面对的又会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前路未卜,彷徨又迷茫。
    闭上眼睛,稀稀落落的影像便零零散散不断划过,一会儿是陆双祺被人带走时绝望的神情,一会儿又变成听音阁暗室之中皇帝的冷言冷语,现实与虚幻不停交叠,直扰得她心神疲惫,醒来之后未能消解困倦,反而感到头痛欲裂。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努力回想半天才得以确信那并非梦中的幻影,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心烦意乱之余,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克服这些悲观情绪积极去面对。
    等到冷水扑在脸上,心智也清明了许多,幽禁多日不曾精心梳理妆容,这会儿倒有心稍加打扮,算着时候,赶在早朝结束前去往了清心殿。
    对于这番解禁之后的回归,辛瞳自己或许并未有多少如释重负的新鲜感,但对有些人来讲却着实不一般。
    才要进去,就有一水儿漂亮姑娘随着周嬷嬷的引领上前来给她打千儿,诧异之余,又觉得在主子殿门前这般周旋实在有失妥当,才要寻个借口应付过去,却又乍然发现了副熟悉脸目。
    这些个漂亮姑娘之中,赫然就有那日尚仪局中同自己搭话那丫头的身影。辛瞳向来记性好,记人面相更是尤其精准,立时想起了这姑娘的名字:“柳然对吧,果真如你那日说的一样,咱们往后就都在一处儿当值。”
    旁人并不十分知情,闻言还有些诧异,却见柳然微微上前,巧笑嫣然开口答道:“姑姑竟还记得我,实在是奴婢的荣幸,这些日子您不在,便没碰上咱们这两日学着当差的情景。”略一停顿,目光向身旁一扫,方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有样事情倒是挺新奇,咱们中间竟有人妄想顶替了您?”
    周嬷嬷未想这柳然竟这么直生生把事儿给捅了出来,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那薛茹瞬间就被齐刷刷的目光包围在其中。
    辛瞳一眼瞧过去也是微微有些吃惊,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也大致能猜到几分。瞧这丫头此刻低垂着头不敢吱声,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多么有恶意。反倒是那位柳丫头,不知是心直口快还是别有居心,何必要在众人面前揭了同伴的短,也让自己面子上有些难堪。
    心下顿时有了一番计较,辛瞳并不将这些子腌臜事儿放在心上。都说当真有城府者往往更善于掩盖锋芒,像这般针锋相对直剌剌的性子,反倒最无心机。
    只是在这宣正宫里发生这样子勾心斗角的事还是令她挺生气,一时之间倒有些迁怒到尚仪局,心中合计着下次见到阮玉倒真要同她好好理论理论规矩,不是说要在阖宫上下精挑细选再过了尚仪局层层的规矩才能往这边送吗,难道尚仪局里只挑拣长相脸面,倒不在意素质品行?
    “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既然往后要在宣正宫里当值,便要记得谨言慎行,方才那般相互挤兑的话,日后都不要再说起。前段时间我被罚,亦是因为违逆了主子的心意,还希望姑娘们引以为戒,切不要做出惹他心烦的糊涂事儿。咱们伺候的主子天底下最为尊贵,且主子就是主子,向来赏罚分明,咱们的本分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舒心!”
    话未说完,便见面前的女孩匆匆忙忙一应儿跪倒在地,心中顿起不好的预感。这会儿背对着,倒生出了些许犹豫不愿回转身来,却听魅惑而浑厚的声音乍然响起,言辞之中充满了调笑之意:“主子就是主子?你方才在说什么,不如再说一遍朕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奴才”和“奴婢”这两种措辞稍稍做一下说明,这文基本上遵循的规则就是男的前者女的后者,但是辛瞳吧,额…她算是个特例…反正特殊化搞的多了,想来也不差这一点儿…
    阿凌非文科出身,实在不专业,只敢写架空,细节之处还请别太在意^_^
    ☆、话分两意
    辛瞳乍然听见皇帝的声音,十足吓了一跳,昨晚上糊里糊涂这会子一觉醒来像是没有了实感,仿佛这会儿才是解除禁足之后头一回同他相见,一时之间很是尴尬略显手足无措。
    原就想到不该在清心殿前说这些劳什子的话,现下果然应了方才的担忧,这会儿让他听见,有失体统不说,还让她十足的难为情:“主子您回来了,怎的也不叫人通传,奴才们只顾着闲聊天,未及时迎驾实在有些失礼。”
    宇文凌瞧着被一水儿漂亮姑娘围在其中的辛瞳,逗弄之心顿起:“朕瞧你们聊得开心,不忍打断,未想竟这样热闹,还是头一回看见辛姑姑板着脸训人,只可惜到底年龄小了些,装的不太像。”
    这些子丫头原本就是极少的机遇能见到皇帝,更何况是这样瞧起来十分平易近人的皇帝,一时之间都松快了下来,娇声细语一片嬉笑之音。
    新来的姑娘们不知事儿,但周嬷嬷却是宫里的老人,她心里清楚得很,皇帝主子的这份温和可亲向来都只吝给予此刻正在他跟前的那位,却绝不是一视同仁的宽和对待所有人,故而当下便是一记眼刀,直吓的小姑娘们立时噤了声,再不敢多言,只规规矩矩垂首而立。
    辛瞳得了他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评价,心下不由有些埋怨,就这么当着新来姑娘们的面儿让她得了个没脸,别说立威了,怕是平白的还要遭到好些议论。
    这会儿要甩张难看脸色自然是不行,若要一板一眼认真理论那更是不给自己留台阶,索性拿出一副大大咧咧的嬉皮笑脸样子,自己不上心,那他的调侃怕也就只能看作玩笑当不得真:“主子惯会取笑,奴才哪里是在训人,不过是念叨念叨咱们这儿有多尊贵,就像是站在塔顶上,巍巍而立自有威严,众人眼巴巴瞧着,可任谁再眼热也没咱们这样的好福气。”
    众人听她一口一个咱们,都给唬的不轻,一时之间心事各怀,有人讶异她胆子实在大了些,这才刚解禁怎的又旧态复萌,有人倒是愈发坚信这位绝对不可能只是宣正宫掌事大宫女,只怕另有别情。有些子心下暗暗佩服艳羡,只求日后在御前也能有这样的话语权,还有些人却只顾着在低垂的视线中溜出几分来抓紧时间打量皇帝主子的脸。
    她们是这般想法,可辛瞳这些子“咱们”落在宇文凌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心里不乐意嘴上便要出口教训,但到底还是顾惜了几分她往后管人的体面,索性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随意招手使唤:“太阳这么大也不嫌热,还不进去!”
    才下早朝,却依旧送来了一摞折子等待御批,李桂喜拿纹龙紫檀木托板装好,先行往清心殿书阁里头布置,显然这是要在自个儿寝宫里头处理,不愿再往文华殿里去。
    李桂喜昨晚上歇了假没当值,正错过了听音阁里头那点事儿,这会儿乍然再次碰上辛瞳,眼神止不住地就要往人身上瞄,经过她身边,还微微给致了个意,辛瞳惯是闹不清这李大总管的脾性,果然是在皇帝身边跟久了,就也变得那么让人捉摸不清?当下虽有些不自在,却也未多在意。
    进来清心殿,皇帝便收起玩笑神情,径直往书阁里头翻折子不再搭理她。辛瞳跟都跟进来了,也不好就这样闲着,索性挽了袖口立在一旁伺候笔墨,他不发问,便不作出任何声音。
    不能不说宇文凌实在是个古往今来雄才罕见的一朝霸主,英明果敢,折不压宿,朝政之事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虽谈不上有多礼贤下士,勤政爱民,但在政事抉择、杀伐决断之上所拥有的判断力却着实让辛瞳佩服的紧。
    当年的事已太过久远,她没有机会亲身经历,但那时的情境,她依旧能够在只言片语之中体会到几分。幼年登基以后,外臣内势强压之下,他却韬光养晦,掩其锋芒,厚积而薄发。人人都道他冷心冷面,天人之姿的背后绝不会拥有真正的感情,可事实究竟怎样,如果自己还想要冒着凶险试探着走近,会不会尸骨无存,遍体鳞伤?
    有宫女儿送了茶进来,小心翼翼看向辛瞳等她示意,瞧皇帝这会儿正专心,一时不敢扰乱,便只眼神示意,让人搁下了出去。
    宇文凌一边瞧着奏本上字迹,却还不耽误他分出一点注意力留心身旁之人面上神情。见她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倒像是丝毫未能察觉,她方才那般冥思之后暗下决心的样子已经全然落在了自己眼里。
    扔掉最后一本折子,舒展身体,宇文凌倚靠在入秋新换上的水貂毛靠垫上,微闭了闭眼睛,开口就叫人给倒水。
    辛瞳听他话语之中现出些许不耐烦,一时倒有些闹不清他是否在责怪自己伺候的不走心。等将杯子递到人手心里,便顺势加了句:“奴才瞧您方才正专心,便有些不敢打扰。”
    瞧她说这话时恭恭敬敬,倒很是一本正经,宇文凌心下好笑,眯着眼睛瞧她:“这会儿倒是愿意口称一声“您”?方才不是还一口一个咱们叫的那样亲!”
    辛瞳给他说的一愣,情知他必不会因为自己半开玩笑的嬉笑之言发作,更多的冲撞一早儿都发生过了,难道还差这点不恭敬?不过对于他此番发问,当下还是有些拿捏不定。
    瞧她不明所以的模样之中隐约流露出些许诚惶诚恐,宇文凌盯着看了半天,直等到瞧够了方才开口:“朕是在说,你也实在有些太好性儿,竟让几个丫头奴才话头上抢了先。好歹倒还记得要教训几句,不过也实在没什么震慑力。你要同朕论咱们朕也不会多大介意,只你话中的意思竟连着那些子下人一道儿揉在了一起,一口一个叫的倒是顺溜,就是亲和有余,威严不够,枉费了朕多年的栽培教育!”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打分的亲爱的,感谢!
    ☆、由衷赞誉
    他这番话说的真有些耐人寻味,若说是奴才下人,这其中又怎么就不包括她?平日里从不见他对自己的尽心伺候有半句褒奖,一年到头的对自己呼来喝去,偏这种给定论的时候又不肯将她归置到该有的位置上去:“奴才瞧着新来的这些丫头之中倒有几个挺机灵,明天得了空我同周嬷嬷合计合计,也该各自安排到职上,让她们早些适应。”
    宇文凌微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些什么:“你不要插手,朕会让李桂喜去交代这件事情。”
    照理说这样子的小事儿完全没必要知会皇帝,后宫中事他都往往扔在一旁不予理会,更何况是对待下人。只这宣正宫中的新晋宫人又有特别之处,在主子地界上当值,才貌自不必说,最最重要的一条,却是要得到皇帝的信任。
    这会儿听他这般交代,再联想起上次在尚仪局中听阮玉谈起的种种,辛瞳忍不住就要猜测这次进来的这些子人中一定另外有些猫腻,恐怕不比以往进人时单单看重忠心程度与为人处事的能力。
    宇文凌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与她细谈,想到她这段时间作为御前掌事宫女显然不怎么合格的表现,倒有心要借着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对她来次考验。
    有了这般打算,更不肯再同她解释,出口的话语也不再严肃认真,依旧拿她方才清心殿门外有些出糗的样子打趣:“从前那么多宫女都相安无事,偏生你给做出了个不好的示例,平白让不相干的人生出了妄想之心。”
    辛瞳给他说的一愣,这可不就是在说自己没个正行败坏风气吗?若说上行下效,那真说不定会有人要动这样的心思,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没正行也得有合适的场合同机遇,当下嬉笑着开口:“主子您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讨好的,只怕还没等开口,您就已经瞧出来了人在算计什么,有您这样洞悉人心的主子,下头人怕是有心也要无力了。”
    宇文凌眯着眼睛横她一眼:“你是因为没少被朕猜着心事,这才有这么深的抱怨?”
    辛瞳抿嘴轻笑,将他看过的折子仔仔细细归置好,视线转向皇帝,大胆开口道:“那主子您不妨现在便来猜,就猜我方才伺候笔墨瞧着您批折子时,在想的事情?”
    未想她竟这么快恢复跳脱,宇文凌感到挺新奇,这会儿倚在枕垫之上柔软惬意,神情也变得有些慵懒闲适:“你倒是坦诚,直接就认了窥探圣容的罪名,不过朕对于自己天生得来的好相貌倒是从来不谦虚,让你看的着迷,也是合乎情理。”
    辛瞳原想要提起的话题哪是这个,倒真是有些佩服皇帝非一般的想象力,牵牵搭搭的竟把自己描摹成了一副盯着男人瞧不停的样子,实在有违起初勾起这通话题的本意。
    现下好了,话头是她自己挑起的,这会子被歪曲的不成形,偏自己还不能辩解否认,要真说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岂不就是在嘲笑皇帝陛下您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其实您长相就那样,奴才年年瞧,日日瞧,哪儿还会让您的长相吸引了去?
    脑海中天马行空,心里竟觉得十分好玩,嘴角之上不由得就露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宇文凌见她不着急答话,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副得了便宜沾沾自喜的样子全写在脸上,自己却像是全然未能察觉。这样看来,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心性,只希望这份简单纯真能维持的久一些,等到眼前繁复的恩怨尘埃落定,还能看到她这样细微处不经意的孩子气。
    “在偷着乐什么?”
    辛瞳乍然给人拉回了思绪,料想方才自己大概又有些忘形,当即不好意思起来,顿时忘了初衷,直生生就把说好了要让人猜的事儿自己交代了个清:“方才瞧见主子您秉笔而书处理政事神情专注,奴才就忍不住大胆去想您小时候的样子,只可惜我来您身边时您已到束发之年,错过了好些您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天子英气。”
    “听你这样说,倒像是朕现在已然老气横秋,不似当年有朝气?”
    瞧他难得的笑意盈盈,辛瞳情知他并非指责自己,不过就是成心挑错,当下也不太当真:“您若这样冤枉奴才,那可真是再不敢打从心底夸赞您了。”
    辛瞳凝神看向皇帝,刹那之间竟感觉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多么遥远的距离。此刻他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不加遮掩十分随性地同自己调笑,而自己也仿佛在不经意之间亦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昨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直到早晨起来还是没精打采昏昏沉沉的,原就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复杂,平白的制造了好些压力,本以为这次禁足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曾设想过无数种再次相对时的尴尬情形,但真正经历了才知道,其实这么多年的近身侍奉,面前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脑里心里,只需稍稍将心境放平和,便能够继续默契又熟练地磨合在一起。
    是不是可以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像没有得知真相前无忧无虑的自己,顺着他早已层层铺就且志在必得的道路走下去,也许前路并不会十分崎岖,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更重要的是,自己不必再去担心无所依靠孤军作战,在这条路上一定会有他与自己同行。
    不知是这会儿气氛太过轻松,以至于做事儿有些不走心,还是昨晚上睡得实在不好,昏昏沉沉的失了平衡,总之,辛瞳抱起案上批示完毕的折子想要归置到一旁去,却不小心给案角绊到,微一倾身,抱着的物事便落下了好些掉到了地上去。
    倒没急着立时去请罪,只匆匆忙忙蹲了身子去捡,却在散开的纸页之中看到了熟识的名字和通篇累叠让她十分意外的字句。
    ☆、仲秋将近
    辛瞳有些诧异自己看到的东西,直起身来望向皇帝的神情之中透出满满的不可置信:“主子,为什么王世叔会请辞?”
    倒并没有要瞒她的意思,宇文凌见她果然一副关切着急的样子,看着便有些心烦:“他儿子指日便要回京,这么多年不见,他们夫妻二人不是一直念叨有多挂念吗,现下一家团圆,想要安享晚年,朕便顺水推舟成全他爱子心切。”
    这样的说辞辛瞳根本不能相信,还要再说什么,却发现皇帝面上显然已经十分不耐烦,可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劝,才要开口,又听案前之人冷冷的声音:“他做户部尚书这几年,论及才能政绩,实在让朕瞧不上眼,如今后起之辈人才济济,王礼年事已高,此时让出位置,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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