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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筱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两个人偶尔扭头对望,都想打破沉默,无奈都没有成功。一个小时慢悠悠地晃过,雷涛不明白自己不说话也没做剧烈运动,为什么会有身心俱疲的感觉。蓝筱的手机闹钟响起。她像被烫到一样从沙发上蹿起来,用发抖的声音提醒雷涛该出发了。两个人将翡翠屏风装进皮箱,一人拎着一只出了小院。祁向君的车停在距离胡同口不远的公共停车场,雷涛刚系好安全带,蓝筱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私人号码。蓝筱犹豫了一下,按下免提键。“喂……”她嗓子里好像卡着东西。
    “你请了不少帮手嘛。”劫匪的声音仍然滑稽又可怖,“你的师兄可真不经打。”
    “你把师兄怎么了!”蓝筱尖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别着急,他好好的。”劫匪阴笑两声,“让你旁边那位骑士接电话。”
    “你找我吗?”雷涛冷静地回应。
    “哦呵呵,英雄都想救美,就是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劫匪嘲讽道。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雷涛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祁向君的电话,听到对方已关机的电子提示音。
    “把你们两个的手机关上,扔到窗外去。”
    “什么?”
    “别想耍花招。我看得见你们。你要是不照做,交易取消。明天一早你们就等着给梅东元师徒收尸好了。”
    “你别乱来。”雷涛说,“我们照办就是。可是没了手机你怎么联络我们?”
    “长辛店,二七厂路,洪林快捷酒店。”劫匪不耐烦地说,“扔了手机,给你十秒钟,九,八,七……”
    “好,好,我照办。”雷涛关上蓝筱和自己的手机,把它们扔进停车场边的垃圾箱。
    “这可怎么是好。”蓝筱抱着手提箱,瑟瑟发抖。
    “他可能在街上的某辆车里盯着咱们。”雷涛发动了车子,“按他说的做,看看这家伙还有什么花样。”
    深夜的城市,灯光迷幻了繁忙依旧的街道。雷涛控制着车速,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后面的车辆,看有没有哪一辆一直跟着。开到五环附近,路上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雷涛不得不承认对方又赢了一局。
    坐在副驾驶座的蓝筱又开始转动腕上的手串,眼睛一会儿看向窗外,一会儿看向车前,一会儿又扭头看雷涛开车。雷涛觉得她需要找点事做分散一下紧张的情绪,于是摘下挡风玻璃前的gps导航仪,让蓝筱找一找劫匪指定的快捷酒店在什么地方。
    蓝筱不太会用导航仪,手忙脚乱地按了一番始终不成功。“我真是笨死了!”她气得把导航仪摔在一旁,嘤嘤地哭了起来。
    “别急,多试几次。”雷涛握住她冰凉发抖的手。
    “当初真该报警。”蓝筱抹着鼻涕眼泪。
    “现在别说这个了。”雷涛指指导航仪,“你得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
    “对不起。”蓝筱从手提包里找出一包纸巾,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
    她捡起导航仪,按了几下菜单键终于找到搜索界面。屏幕上沙漏闪过,红点示意找到了目的地的位置。蓝筱笨拙地尝试一番,总算打开了导航功能。刻板的电子音响起,雷涛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把精力集中在方向盘和在黑暗中仿佛无尽延伸的公路上。
    走了一段高速,他们按导航的提示驶上辅路,拐了一个弯找到绑匪提到的“二七厂路”。雷涛放慢车速,贴着路边行驶,几公里后,他远远地看到了“洪林快捷酒店”破旧不堪,缺了几笔的霓虹灯牌子。
    把车停在酒店门前狭小的停车场,他们提着箱子走进装修简单的大堂。雷涛四处张望只见到一个坐在服务台后,恹恹欲睡的服务员,想不出绑匪叫他们来这里用意何在。服务员打着哈欠晃了一下手边的鼠标,要他们出示身份证登记。这时候。接待台上的电话响了。服务员皱着眉抓起听筒听了几秒钟,用疑惑的眼神看看雷涛,把听筒交给他。
    “找你的。”服务员说,“站在大堂的先生应该就是你了。”
    雷涛谢过他,把听筒贴在耳朵上,熟悉的声音响起:“往西走五公里,然后折向北,再走七公里。二十分钟内见不到你们,交易取消。”绑匪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蓝筱问。
    “走吧。”雷涛再次感谢服务员,拉着蓝筱跑出大堂回到停车场。他从车里取下导航仪搜索了一番,只可惜在电子地图上,指定的地点是一片空白。
    时间不等人,雷涛上车将里程表清零,一路向西开。当里程表的计数跳到五公里时,他果然看到前方不到一百米处有一条向北延伸的岔路。蓝筱帮他再次将计数清零。雷涛拐上坑坑洼洼,显然多年没有修整的柏油路。路边没有路灯,他只好打开大灯,放慢速度。
    路越来越不好走。三四公里后,路基两旁的树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夜风中瑟瑟起伏的大片农田。难怪地图上找不到这里,雷涛心里暗暗叫苦,被叫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是求救无门。滕一鸣说得对,自己是病得不轻该吃药了,有那么多可以抽身的机会却假装看不见,一步步地被牵着鼻子来到这般进退两难的田地。
    如今想这些没用,雷涛最担心的并非梅东元和祁向君的性命,而是自己和蓝筱没带武器也没有练过功夫,面对劫匪能不能全身而退。他晃了晃脑袋,想甩掉恐怖的幻想。不能心虚,不能犹豫,输人不输阵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得带着蓝筱安全地撤出来,屏风或者别人的脑袋能否保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是什么地方?”蓝筱看着窗外如鬼影般晃动,发出瘆人的沙沙声的庄稼地,紧紧地抓住雷涛的胳膊,“我觉得不对劲。他把咱们叫到这种地方,会不会没安好心?”
    “那怎么办?”雷涛反问她,“来都来了。你不想救梅老师和祁先生啦?”他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只是担心自己表现出紧张害怕会让蓝筱更加魂不守舍。
    “我当然想救他们。”蓝筱涨红了脸,“但是万一他不讲信用呢?”
    “你会开车吧?”雷涛问。
    “会,怎么了?”
    “那好,一会儿见到绑匪,我出面和他谈。”雷涛说,“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你带着屏风只管逃跑。开车回城里报警。”
    “你让我自己逃跑?”蓝筱忧心忡忡。
    “对方讲信用,交出梅老师他们最好。”雷涛安慰他,“但是现在不清楚绑匪是什么情况。不管怎么样,咱们得有一个人逃出来报警。”他握住蓝筱的手,“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蓝筱认真地点头。
    七公里的路很快就走完了,视野可见的范围内仍然是大片农田。雷涛停下车但不敢熄火,怀疑绑匪是不是又在耍他们。这时,不远处的一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们下车观望,原来在玉米地中有一座小房子,可能是农户看守庄稼时的落脚点。灯光从农舍的窗户透出来,好像浩瀚海洋中的一处不起眼的灯塔。
    “是……那里吗?”蓝筱问雷涛。
    “走,过去看看。”他们手拉手踏上田埂,小心地避开随意伸展的玉米叶子,免得被锋利的叶片划伤脸。一路走到农舍紧闭的门前,雷涛支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好像听到屋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声响但被玉米叶子摩挲的声音盖住,分辨不出是什么。
    “有人吗?”蓝筱奓着胆子喊了一声。屋里响起沉闷的几声回应。雷涛这次听清楚了,应该是什么东西撞击木头的声响。绑匪什么意思?要不要进去?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雷涛敏锐地觉察到背后有脚步声响。他条件反射地回头,被已经窜到自己身前,戴着滑雪面罩狞笑的劫匪惊得失声喊起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阵剧痛从脖颈处传来,雷涛一声痛呼的同时顿时全身无力,倒在地上。他听到电火花的噼啪声和身边蓝筱的尖叫,两个身影扭打几下,随即又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这下全完了,雷涛绝望地想。被电击枪击中的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全身的肌肉关节都已经摆脱了大脑的指挥,彻底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绑匪抱起瘫软无力的蓝筱,走进农舍。雷涛奋力想挣扎却只是枉然。混蛋啊!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谁来救救我们!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却毫无用处。不多时,对方折返回来,抓住他的腿将他也拖进屋里。
    农舍里积着厚厚的灰尘,被沉重的脚步激起一片粉尘。干瘪的玉米棒子和枯叶散落四处,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雷涛无力地歪着头,终于明白刚才的敲击声从何而来——头上流着鲜血,嘴上缠着胶带,被五花大绑在墙边一架破床上的祁向君缩着身体,惊恐地看着他们被扔在一旁。
    劫匪嘟囔了几句什么,转身走出了农舍。雷涛听见铁链锁门的声音。祁向君挣扎向他发出含糊的哀号。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雷涛只能在心中祈祷电击的作用赶紧消失,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他听到另一种让他恐惧的声音。
    火,没错,是火!农舍被点燃,火苗舔舐木屋的噼啪声在静夜中肆虐。不到一分钟,雷涛嗅到了刺鼻的烟味。祁向君激烈地蠕动着,可惜他被捆得太紧,挣扎既帮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周围很快热了起来,动弹不得的雷涛真切地体会到等待生命走向终结时揪心的恐惧,但此时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毫无知觉的躯体中显得这样软弱无力。他曾经在无聊时替自己想过无数悲壮的死法,却从没想过遭遇这样的结局。我不想死啊,救命!只可惜没有神祇能听到雷涛发自心里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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