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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陶:我去年买了个表!
    赶紧穿戴了去大明宫里喊冤去!
    蔡氏倒不很紧张,劝他道:“你已经退了,那个陆将军与你也没什么瓜葛,何必着急?”
    郁陶道:“你不知道,天要塌啦!承庆殿那位,不好惹!我去摘清了自己,看能不能帮上一把,遇上她发火,也要拦上一拦。再者,我也是行伍出身,物伤其类罢了。这个军汉,不是自己死在腐儒的唇舌之下,就是要眼睁睁看着袍泽被逼着去填了胡兵的虎狼之口。”
    蔡氏试泪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郁陶道:“咱们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的鸠杖呢?我扶那个。”
    到了大明宫,却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见面就哭:“陛下!陛下!陛下!”
    颜肃之慌了爪儿:“哎哟,老伯,您可别哭啊!”
    颜神佑也劝道:“知道您心疼,好好的兵,死人堆里挣扎了出来,没死在胡兵的手里、没死在逆贼的手里,生生被个文痞给逼死了。国家要养这么一个好兵,得花多大的精力呀!心疼死我了!”说着,她也哭了。
    她一哭,郁陶倒哭不出来了,一抹眼泪,心说:md!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李彦等人就知道,戏肉来了!郁陶本来也是要哭一场冤的,既然颜神佑把话说了,他就改了口,对颜肃之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别让军士们义愤之下做出糊涂事来呀!臣请陛下派人宣谕。至于老臣,垂垂老朽,还管边事做甚?请圣上明鉴,臣一家俱在长安,一切听凭圣上处置。”
    颜肃之道:“您放心,我知道的!”命颜渊之去宣谕,约束兵士不要擅动,朝廷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然后问颜神佑:“你要怎么整他?”
    颜神佑道:“反正吧,只要我出手了,大家就都知道是我出的手,我倒不好去做了。大将军都说听您处置了,我还跟您叫什么板呀?我就想派人去问一问王玥,他收了胡主多少钱?这么坑我大周的将士?胡主杀不了的,王玥给弄死了,真是胡主好帮手!”说着,一面哭一面笑,还拍起手来。
    【好毒!】
    颜神佑道:“难道就数着这等小人聪明了么?不过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阴谋诡计,有伤阴德,我不屑去做罢了。”
    颜肃之长叹一声,拿个手绢儿递给她:“擦擦脸,妆都花了。”
    颜神佑怒道:“现在是说妆花了的时候吗?”
    颜肃之:“……去给公主打水洗脸啊!愣着干嘛呢?”
    史官半张着嘴:这个记不记啊?算了,那我还是记吧,本来就不该问你们的,你们说什么我就记什么,你们的逗比黑历史也不差这一笔了!刷刷就给记下来了。
    等他写完,水也打来了,颜神佑洗完了脸,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叶琛派的人来报:“李璐、袁莹等人,领着同僚和太学生,与御史台去提审王玥的人打起来了!”
    原来,袁莹等人必要先揍王玥一顿出气,御史台看他们人多,生怕把王玥打死了,必要拦着。李璐左看右看,被袁莹一声大喝:“你是来干什么来的?”也卷袖帮忙去了。军士那里,因前面打过王玥一顿了,闹出了点事,被严令暂时不要动,倒是没过来——都搁营里磨刀呢。
    御史台好不容易把王玥提了来,玄衣的军属却不是吃素的,小姑娘们抢过棍棒,从人缝里逮着王玥就戳,戳得王玥身上一个一个的圆点子。
    含元殿里,众人一齐望向颜神佑:=囗=!你的女学里,都教的是神马鬼啊?!
    ————————————————————————————————
    女学里的教学课程还是比较正常的,当然,这只是颜神佑以为的。女学生们颇得颜神佑之真传,想法都挺像的。只是颜神佑常常以导师自居,以为自己位高而权重,不好做坏榜样,不好做下“以小巧阴谋害人”的例子,带坏了风气。然而女学生们,如今大的不过十七、八岁,小的才刚入学,七、八岁的样子,大部分人正在中二期里。
    事实证明,女孩子中二起来,不止是胡乱与人谈恋爱那么简单。女学生一路就散播着:“胡主不杀不了勇士,活被竖儒诬陷而死啦!”这样的小道消息。
    不要小看女人的八卦功力,加上她们的脑补神功,瞬间就脑补出了一个“第五纵队”出来。【1】
    舆论再次转向。
    颜神佑:……敲、敲倒麻袋!我、我要做的事情还没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1】第五纵队,取自西班牙内战的时候,独裁者佛朗哥有四支纵队,记者问他,你的四个纵队,哪一个能最先打进首都?他说:第五纵队已经在马德里了。
    李璐同学,要好好跟袁莹同学相处啊!
    ☆、313·一代脑补帝
    这世上从来不缺能人,缺的是机会。说锥置囊中,必能颖脱而出的,主要是针对男子,对于女子而言,你就是锥子,不把你放进去,你也没有脱颖而出的机会。好在,现在,有人给她们创造了这么个机会。
    女学的学生里,不好说全是能人,至少能坚持到现在的,就没一个傻人。颜神佑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去做的,她们全给做了,比如,聚众围殴太学生,又比如对抗御史台,怀疑人家是要救王玥的,一直盯到御史台大门口,还派人守门,确定关到大牢里了,才散去。再比如,现在这个,怀疑王玥是敌国奸细,故意害死国家栋梁。
    颜神佑前头在宫里跟颜肃之说,她有好些个阴谋办法,可以玩死王玥,但是不屑去做。她的学生就在外面已经干上了,女生们深谙八卦之内涵,已经炮制出了无数的故事。大部分女生的家长都在军中,听说过许许多多的战斗经历,女孩子们又处在心细敏感的阶段!
    每个女孩都是作家!经过她们的加工,无数的战斗故事里的英雄主人公,他们的事迹都被扣到了这位自杀的军使头上。流行最广泛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一个小村里的年轻人,因为饥荒,村里饿死了许多人,等到部队经过的时候,为了赚些粮饷,投身军伍,换来了二斗未脱壳的粗麦,看着家里年幼的弟妹吃了一顿饱饭,含泪与隔壁心爱的姑娘道别,约定了战争结束之后,就回来娶她。
    以后就是各种经历,什么舍人救人啦、什么为了未婚妻大义凛然地拒绝了路上遇到了的姑娘的爱意啦、什么身受重伤,也要把战旗插到敌人城头上去啦……身上几十处伤,全是下面的!
    就这么一个英勇的战士,为了不让流言攻击到战友,不让战友迫于形势白白送入虎口丧命,就这么自杀了。可怜他还在家里留守的未婚妻哟qaq
    然后,又编了王玥的身世。一个处处与君子之道不合的小人,在太学读了好几年的书了,成绩就是不好,同学都考中进士了,再不济也是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就他,天天想着歪点子,老师同学都不待见他,他偏自以为是才子,认为别人都不识货。但是!太学的老师是目光如炬的,朝廷上的大臣们是明察秋毫的,皇帝是英明神武的,他们认清了王玥的真面目,就是不让王玥做官!
    王玥一个不忿,就蠢兮兮地与外敌勾结,一定要从后方作怪,弄死胡主又惧又恨的勇士们!
    等到颜神佑知道的时候,大街小巷就已经都传遍了。
    颜神佑:=囗=!你们熊的!就算是老子亲自上阵,也不能编得更感人了!不对啊,封丫头,我听那个什么什么肩膀上插着个箭还要往前爬的故事这么耳熟?那不是你哥么?还有那个王玥,简直就是始点家男主文里标准炮灰的戏份,兼卢瑟直男癌的可恶心态。请问你也是穿来的吗?怎么对这个写文的套路这么的熟悉?
    政事堂全体惊呆了,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颜神佑,深觉得她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奇物种。
    颜神佑清清喉咙,装成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认真地对颜肃之道:“陛下,王玥之事,自有朝廷法度制裁。只不过,他坑死了人,按律,却不是他直接杀的,至多不过是革了功名,长流三千里而已。并不抵命。既不抵命,恐怕军士们不服啊。那些都是直来直往的人,懂的道理并不多,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是要安抚的。”
    颜肃之道:“他们是想要个说法,可我不能坏了国家法度呀!这事儿,不是给他们发些钱就能了结的。你们有什么主意?”
    李彦等人的主意还是比较正规的,就是宣谕么。其实,也没有旁的办法了,除非杀了王玥。可王玥这个事儿,甭看外头是怎么传的,他还真没有与胡人勾结。按法,不当诛。
    颜神佑也觉得,死,真是太便宜王玥了。
    颜渊之难得强硬了起来,必要将王玥重重治罪。他一向温和无争,哥哥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回发起了怒来,政事堂也扛他不过——枢密使主军务,他又是王爵,自带打破文武次元墙技能。
    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颜家自己人。颜孝之出马:“四郎,你不要不讲道理。”
    颜渊之道:“大哥说的道理,就是治死了人也是白死么?”
    颜孝之:“哪个说是白死的了?不是要治他诽谤之罪么?”
    颜渊之道:“当年二哥与人约法三章,可不是这么说的。”
    颜孝之败退。
    颜渊之眨巴着眼睛看他二哥,二哥拧脸,去看儿子。六郎:……#我家都是蛇精病#
    颜渊之也拧脸,去看侄女儿。
    颜神佑不跟颜渊之一起闹就是给她爹面子了,见她弟出来了,换了个相当和缓的口气,温柔地问她弟:“六郎,你知道,为什么凡逢末世,必有藩镇割据,兵卒只认首领而不认朝廷,官军人心浮动么?”
    六郎:“啊?”求放过,不干我什么事儿啊,我没说王玥做得对啊。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是很奇怪的呢。六郎好奇心作祟,嘴贱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颜神佑道:“就是因为这个‘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好比百姓一年辛苦,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苛捐杂税,倒要去十之六、七,寅吃卯粮,将十年后的税都给预收了。谁特么还想奉你当皇帝,谁就是傻货王八蛋!
    天下太平了,流血卖命的看起来没用的,用过了就扔?拿尸山血海里为你建国的人不当回事了,就要宠信竖儒了。重文而轻武,晋升无望,人皆鄙夷,长此以往,谁人还会为你卖命?届时,固有士人殉国,却又有何用哉?国,还是要亡的。过河拆桥,桥都被你拆了,等想回头的时候,还要怨桥怎么不在了,脑子被狗啃光了吧?
    天下总有这样一等贱人,想让别人为他火中取栗,取了出来,他吃、别人看?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天真呢?最难得的是,竟有一种天真可爱的蠢皇帝,也以为他们想的是对的,竟然跟着嘲笑军人、蔑视百姓。说起军民人等,一头说着不可弃,一头却不将他们当人看。p!你记着了,民心不可失、军心也不可失!眼前诸公,说的‘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只是就事论事,可传个三五十年后,就是武夫粗鄙,不能跟他们说人话啦。
    经年累月的欺负人家,突然说一句好话,人就能给你卖命,好让你长命百岁的继续欺负他?世上哪有这么多犯贱的人?”
    六郎默。
    颜神佑倒说得畅快,也就是开国的时候,君臣开创基业,晓得这其中的厉害,过个三五十年,和平年代里长大的人,受着些所谓文明的熏陶,心就要长歪了。不知创业艰难、牺牲伟大的人,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人云亦云,自毁起长城来了。
    颜肃之也是马上天子,自然明白这等道理,六郎虽不曾亲临战阵,却也耳濡目染,都认为有理。
    颜孝之也知道颜神佑说得是十分有理的,却仍然犹豫:“眼前之事,要如何做?便是修订律法,加一条诬告诽谤反坐,先前的事儿也已经过去了。”法不溯及既往,好不好?【1】
    颜神佑道:“没说这一件。”
    李彦道:“殿下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这一件事儿。必有下文的,何妨说出来听听?”
    颜神佑道:“我想请旨,凡太学生,都要去讲武堂受训三个月,考中了进士的,也要去。再者,请凡在玉牒之上录名的,不论男女,都在军中呆满三年!东宫,明年起,就去讲武堂读两年书罢!”
    “什么?!”霍亥惊呼道,“这怎么成?这……这……这颇有穷兵黩武之嫌了。”
    颜神佑毫不退让地道:“使知创业之艰难。也免得总有人说什么大将拥兵自重,”转脸对六郎道,“这样,未来的将军们,多半出自讲武堂,他们都是你的同学,也许还是你的后辈,掌不掌得住,看你了。”
    姜戎深以为不妥,天子正当壮年,却让太子插手军务,这……真的很不妥当。沉声道:“太子事务繁剧,怎么好与军士同行止?”
    颜神佑笑道:“阿舅放心,又不是他一个……将话说开了吧,有本事,不在军中也能成势力,没本事,送进去也没用。阿爹都心宽得不担心了,您怕的什么呀?”
    王八蛋!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的胆子好大呀!姜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颜肃之先笑了,对六郎道:“你呢?想不想去?”
    六郎想了一想,一板一眼地道:“阿爹允了么?可立为定制了么?”
    颜肃之道:“可。嘿嘿,看过你阿姐写的条例了么?做兵可不好做呀!”颜神佑写的规定,对新兵体能的训练,嗯,很有点惨无人道的意味。
    颜神佑道:“您别开心得太早了,天子才是六军之主,您准备好了吗?”
    颜肃之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咔吧咔吧转着脖子,问道:“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儿?”
    颜神佑道:“当然。”文痞要欺负军士,好呀?她就给军人找个大靠山,以后,军队就是直属于皇帝,有种你就欺负!
    李彦皱眉道:“殿下此举,似有深意。还有讲武堂,还有……女学里的学生,也是三五门的居多吧?”
    颜神佑痛快地承认了:“国士遇之,报之国士;众人遇之,报之众人!国家,当然要他们好。文士瞧不起武人,不就是嫌人家粗鄙么?可又是谁定下来的,武人必须粗鄙呢?嗯?让他们读书识字明理,教他们经史子集,我看还是军士更可爱些。”
    霍亥道:“难。”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只问霍相一句话,教化与王玥,与教导士卒,哪个更容易些?”
    霍亥:“……”
    姜戎终于缓过气儿来了,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件小事,旁的不说,钱从哪里出?”你以为普及教育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么?姜戎一笔一笔地给颜神佑算账,“校舍是一笔,一应师傅又是一笔,还有损耗,这些是年年都要有的。再有,书本纸笔……”
    颜神佑道:“有军费的。”
    姜戎:……
    颜肃之道:“枢密院去算,若是合适,便行。六郎……你……要去讲武堂就去半天吧。”毕竟还有政务要学习。
    政事堂诸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都同意了。他们肯同意,却是因为觉得六郎身为储君,也确实需要知道一些武事。颜神佑肯让出固有地盘,也是显得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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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议定,颜渊之急忙去算预算去了。
    颜肃之将颜神佑留了下来,问道:“这下好了,坑了我们爷儿俩去当苦力,你开心了吧?”
    颜神佑自是开心的,她早在昂州时就有计划,扶植一个全新的集团,现在,终于可以全面展开了。虽然说文武分职是一种进步,更有利于专业化。然而当分开之后,一种职业受到鄙视,就不利于社会的稳定了。
    这件事情,颜神佑一直在做着,从给玄衣扫盲开始,到将军士之户籍提升,不使人以贱籍视之。现在,开了武举和汫武堂还不算,又要将全体军士阶层、连他们的家眷,再集体拔高一下素质。让他们彻底的、真正的,变成既得利益集团,成为国家统治的柱石。
    这样,大周就不像前面若干朝代一样,天天地嚷着要以民为本,可百姓这么大个群体,他们看不着也摸不着,最后终于因为离得太远,而失去了支持。又或者是被世家旧族操控走向,不由自己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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