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曲燕,怎么才能让自己的构思变得丰富。曲燕听了,很狡诈的对她来了一句。
“受次情伤吧,保准你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我告诉你,现在的观众,就是爱看虐恋情深。你要是整个带球跑,保准能收获一堆人的眼泪。”
姚曳嘴角抽搐,觉得她这个说法实在是不靠谱。不过她想过了,一直宅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办法。她助理企划也干过了,场记也做过了,或许做些更贴近生活的工作也不错。
她刚毕业的一年,因为家里的破事,所以都是被支使着当她外婆的护工,也因此错失了很多的机会。比如各种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也没能体会跟同学们一道奔走找工作的辛劳。
其实那时候呆在病床前,收到来自各处的就业消息,都让她十分的无望。
想到过去的事,她对她父亲的怨恨又更深了一层。同时,也埋怨起自己当初的没用来。
其实当初她能决断些,或许就会走上另一条路了。不过也或许,就遇不到厉玦了。
总之有失有得,她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姚曳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当服务员。这店布置的格外有格调,放的音乐也很耐听。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情侣。有工作了的,也有还是学生的。姚曳培训了几天后,就正式上岗了。不知道当初是不是纪尹把她折磨的太狠了,她做起这个来格外的上手。从来没有泼了撒了的情况,东西也没有送错桌的时候。
当然,来这的有的是秀恩爱的,也有的是来分手的。一对打扮的很嘻哈的小年轻推门进来,姚曳端着菜单上去,他们各自只点了一杯水,姚曳看着他们阴沉沉的表情,想着又是一对怨偶。
这两天,她记录下的见闻,有不少的怨偶。不过大千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姚曳很难想象分手的理由,竟然有那么多奇葩的。
男友跟女友双双出轨,男的对象是女的的闺蜜,而女的的对象是男的的兄弟。
女友对男友死心塌地,结果男人的性取向有异,跟她谈恋爱不过是想隐瞒自己的秘密。
种种此类,不胜枚举。
姚曳刚把水放到他们的桌上,那个女的就端起来用力的泼向那个男的。姚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手上捧着餐盘,一副惊讶的模样。她正呆着,坐着的女人就凶神恶煞的转过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情侣吵架啊!”她转过来的时候,耳朵上的那对大耳环抖了几抖。闪的姚曳眼睛晃了几晃。
看着她涂得通红的嘴唇,姚曳只想质问这是什么品味。不过她对面的男的也不比她好多少,那金项链和杀马特造型,跟这家店完全是两个画风。
姚曳被她吼的,只觉得耳膜一阵痛。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歉意的看向周围的其他客人,耐着性子的对他们说:“这位客人,我们店禁止喧哗。如果你们想吵架的话,我建议你们还是换个地方。”
那女的拍着桌子站起来后,就爆起粗口。好在周围人多,再加上几个男服务员上来帮忙,所以姚曳没有吃到什么亏。
店员告诉她,这家咖啡店后门外有一条街,最近聚了一帮鱼龙混杂的混混,所以时不时会有这种小状况发生。
虽然这些人引不起什么风浪,但姚曳还是有些胆怯,心里思忖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她还是低调些好了,不然人家直接往她脑袋上砸的话,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姚曳晚上八点半的时候下了班。出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朝他们说的后街那看,却不想竟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父亲……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c市看到他。
才一年多不见,她父亲就像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了一半不说,整个人也是神神叨叨的。此刻,他正蹲在地上,跟几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打牌。简易的木板桌上放了几张零散的钞票和香烟,昏暗的街道上,他们头顶着一盏小灯,周身都被烟雾缠绕。
他们骂骂咧咧的,说出来的话都是不堪入耳。而他的父亲陪着笑,贪婪的将面前的钞票一点点往自己怀里揽。
这幅样子只能用堕落来形容……以前她父亲虽然也不是个多上进的人,可好歹也是靠手艺吃饭。现在这个,算什么?
她知道他们因为欠了债所以举家搬离,可也没想到他会混到这个地步。
姚曳是落荒而逃的。她不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他父亲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瘾君子。身体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可那皮肉下,隐藏的仿佛都是吸人血的怪虫。
遇到他之前,姚曳已经觉得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了。现在的她,能自食其力,并且她相信靠着她自身的努力,她很快就能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然后,当她变得足够优秀的时候,就能毫无顾虑的跟厉玦在一起。
可她父亲现在的这种样子……回去的路上,姚曳的脚步越走越快。刚才那一幕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海里清晰的放映。
那贪婪的眼神,和粗俗不堪的语句。姚曳痛苦的握紧拳头,他父亲是带着她弟弟一起走的,他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孩子又怎么能教好?他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好歹了吗?
不想要这种生活,可偏偏他现在跟她在一个城市,这让她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泛堵。他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就算再怎么恨,也做不到对他下死手。那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仿佛随时能把她的生活炸的支离破碎。
姚曳回到家的时候,厉玦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回来了,他脸上扬起好看的笑容:“体验生*验的怎么样?”说着指了指客厅里的桌子:“我帮你做的煎馄饨,还是热的,你当宵夜吃好了。”
他温暖的话让她跌落冰窖的心,稍微缓了过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后,就坐到桌边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沉默的关系,所以让厉玦意识到了不对。
他皱眉思忖了一会,就来到了姚曳旁边。可她却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空洞的拿着筷子,将吃的塞到嘴里,一口一口机械的嚼着。
厉玦抬手摸了摸姚曳的后脑勺。温暖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努力将一大口馄饨咽了下去,因为没有细嚼,所以她吞咽的很吃力。厉玦看她憋红了的脸,啧了一声,就转身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盒倒了一杯给她。
姚曳小口的喝着,等东西都咽下去后她才松了口气。厉玦凝目站在她旁边,等她缓过气候,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在外面做的不开心?”
姚曳一愣,垂头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厉玦思忖了片刻,坐到她旁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开口:“不是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的吗?别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说出来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很严重。”
其实在厉玦的认知里,只要不是她身体出什么事,就都不算什么大事。
姚曳看向他的眼睛,被他炯炯的目光弄得局促起来。其实这件事她想当没发生过的,c市那么大,她遇到他父亲的几率十分的小,大不了以后不去那家咖啡店做事好了。可血缘有时候就是那么让人无奈,就算恨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可看他过着跟过街老鼠一样的生活,她还是会觉得彷徨。
她觉得要是不说出来,她最近的生活一定会过得一团糟。凭厉玦的洞察力,不用多久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姚曳还是对他坦白了。
“厉玦,如果我的出身变得更加烂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在说那事之前,姚曳先做了个铺垫。她战战兢兢的看向厉玦,心碎的发现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嫌恶。
姚曳心一抖,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被人狠狠戳了戳:“说什么呢?吃错药了?”见姚曳吃痛的捂着额头,他收了收脾气,仔细一想,他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是不是你亲戚那又传来了什么事?是你舅舅,还是别的什么亲戚?”
姚曳垂着头:“是我爸。”
厉玦叹气:“他怎么了?”厉玦耐着性子,对方是她父亲,从理论层面上也算是他未来岳父。虽然作风怎么样,可要是真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袖手旁观。
姚曳把事情跟他说了。厉玦听了,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一把年纪了还跟人去乱来,也难怪姚曳会头痛了。这种小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何况他结交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人,等以后出了事,被人剁手剁脚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要是以后染上了药瘾,那真是一辈子的祸害。
厉玦揉了揉她的发丝,安抚道:“我会去查查看的,说不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可姚曳这次真觉得无地自容了。虽然一直自我催眠说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跟她的家庭无关,可事情真来了,她才明白完全割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什么时候,那堆烂事都会存在。所以姚曳的自强之路,还需要进行。
☆、第五十八章
厉玦查到了姚曳父亲的状况。结果跟他猜想的差不多,他们两个在a市欠下债后逃到了c市,可赌瘾哪是那么好戒的,换了个地方,依旧在各大小场次里不务正业的赌博。就连他们家的孩子,也跟着辍了学。整天在工地外的小路上,跟一帮不务正业的初中生打交道。
厉玦清楚,他这样子,姚曳一旦被黏上了,就跟水蛭一样,甩都甩不掉。其实,要养下这样的人,每个月给他一笔丰厚的生活费也不是难事,可虽说是生她的父亲,但对她不好,厉玦也没有想过要善待他。
只是,那人不好归不好,可到底是跟姚曳有血缘的父亲,他也不好做的太绝。
他查过了,那条后街的管事,是秦浩北手底下的,这人跟他有点交情,厉玦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事情办起来很简单。各大赌点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而且姚刚走到哪里,那些被交代了的人对他都不会客气,一来二去的,他在这也没了能找乐子的地方。
不过,姚曳的后妈陈淑兰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到底,他们家会欠下这么一笔高利贷,还是这女人惹下的。结果吃了这次大亏,她不但没有清醒,反而唆使自己的丈夫跟她一起赌,想着靠这个来还欠下的赌债。厉玦叮嘱完后,姚刚倒是收敛不少,可陈淑兰被打了几次后,还是不识好歹的在地下赌场外转悠。想着她因为赌博而欠下高利贷,厉玦能想得到这人的赌瘾有多深了。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在c市碰上姚曳,肯定更加不肯放过她。为了她能过安生日子,厉玦调查了陈淑兰的远房亲戚,在某个比较牢靠的人那里做了安排。他在那座城市给他们弄了房子跟工作。虽然房子不算大,工作也只是普通的工人,但至少糊口是不愁的了。
事情弄妥后,姚刚果然带着陈淑兰离开了。到底是跟姚曳有血亲的,脑子还不算太糊涂,至少还能明是非。
厉玦真心希望事情能这么了结。他们在另一个城市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让姚曳有烦心的事。
事情告一个段落后,姚曳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厉玦的处理方式让她再满意不过,既可以避免彼此的见面,也没把事情做的太绝,让她有负罪感。
姚曳本来以为,她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她的生活。可她父亲的出现无形中给了她一种压力,就是她跟厉玦的距离非常的遥远,无论是她自身还是家庭背景上。这一段鸿沟,不是厉玦说不介意,就能不存在的。姚曳一直觉得,两个人的感情想要长久,就得让彼此间尽量保持平等。再炙热的感情也会有被时间冲淡的一天,所以她如果一直碌碌无为不能前进,那两人间的那种新鲜感很快就会被消磨干净。
姚曳想着她没办法改变她的出身,所以也只能在自身层次上多下工夫了。
她比以前更加的下功夫。曲燕经常会带她出入各个场次,结识了不少制片人和投资商。其实她以前特别不喜欢这种应酬,就算去了,大多时候都是坐在旁边,闭口不言只管吃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她比以前放的开多了。在酒桌上,会端着笑容给人敬酒说漂亮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概是她的态度够好,即使她是这一桌上最没存在感的,可大部分人都对她很客气。
当然,里面也有不少不规矩的人。姚曳上洗手间的时候,途中经常会偶遇一些导演。他们见了她一个个都笑眯眯的,还大方的说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只是,那手底下的动作就不太安分了,不是伸手搭肩,就是会装作不小心的在她腰间蹭上一蹭,姚曳心里充满了嫌恶,可顾忌这场合,姚曳也不能当场给他甩一巴掌,大喊色狼什么的。所以只能一个劲的躲,嘴里还要不停的扯别的话题,想要借此转移这些色男人的注意。
好在曲燕后来过来了,揽着她的肩,领着她进了包厢。她比姚曳经验足,面子也够大,所以她过来后,姚曳没再吃亏。
回去的时候,曲燕一脸难色,开口:“姚曳,要不还是算了。虽然交际能让你认识不少人,可这样子你太吃亏了。你跟我那时候不一样,你到底是有正经男朋友的人,而且对象还是厉玦,他那么骄傲的人要是知道你吃这种亏,肯定是要把天给掀了。”
姚曳摇头,淡淡的笑了:“刚开始要吃得苦肯定要多些,我就当教学费好了。我又没有过人的天赋,人家也没道理上赶着来帮我。”
曲燕:“可你有厉玦啊!他可是掌握了第一手资源的人,只要你想,别说编剧了,你当导演都没问题。而且他可以帮你请来最吸票房你明星,可以帮你刷话题博名气,还能请影评人帮你写好评,控制舆论。所以说,你不必要这样为难自己。”
姚曳定定的看着她,丢下了一句简单的话:“曲燕姐,当初厉玦的大哥帮了你那么多,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勇气答应嫁给他?”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曲燕堵得哑口无声。她轻叹一声,心里泛起苦涩。
还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知道差太远,才那么有自知之明的。可她不一样啊……
“姚曳,我那时候不敢嫁给他,除了没名气外,最重要的还因为我的年龄。你不一样,你跟他年岁正好,而且你学历也够,样貌也端正,除了工作不体面,其他你跟他都挺般配的。”
“曲燕姐,你不知道,除了我自己外,我家里还有一堆破事呢。我不想我事事靠着他不说,还要他一天到晚帮我收拾我那些亲戚的麻烦事。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因为家里的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走进社会磨砺自己。所以这次,我想靠我自己,让我变得强大起来。”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深吸气,很认真的开口:“而不是靠着厉玦,一辈子活在他的遮阳伞下。”
她说的那么认真,曲燕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无可奈何的注视了姚曳一会,叹了口气,一副拿你没辙的表情。
曲燕知道她的想法后,更加的帮她了,拿了不少自己曾经写的笔记心得给她,还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姚曳感激的不行,谢了她好多次还不满意,硬是扯着她请她吃了一顿。
她之所以那么帮姚曳,也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她跟她那时一样的彷徨,却又一样的有韧劲,大有一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势头。
而且想着她将来能成为那个人的弟妹,她对她又多了丝亲昵。所以看她那么坚持,就抱着让她少走弯路的想法,能帮的就多帮一些。
虽然有曲燕的指路,但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她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和灵感构思,所以有事没事,她就会往各大书店和图书馆跑。
每每厉玦回去,都能见她呆在书房里认真的看书记东西。刚开始厉玦还能揶揄她几句,说他们家也出了个知识分子。可时间长了,看她鼻梁上居然架上了眼镜,厉玦就淡定不了了。
所以某天,在姚曳专心致志的研究某地的民俗风情时,厉玦很不客气的一把夺过她的书。姚曳气得不行,她正看到兴头上呢,被人这么打断自然让她十分不爽。她张开胳膊就去夺厉玦手上的书,可他比她要高一头,所以把书举高后,姚曳就够都够不到了。
姚曳涨红了脸,开口:“你别闹,我忙正经事呢。”
不知道是不是初次戴眼镜的关系,姚曳貌似驾驭的不太好,所以动作一大,她鼻梁上的眼睛就滑了下来。看着她搞笑的表情,厉玦又气又笑,把书往远处一丢,就张开手抱住她,顺手将她滑下来的眼镜往上面推了推。
他嗔怪道:“别人都是上学的时候近视的。你看看你,都毕业了的成年人了,竟然把自己给搞近视了。我知道你现在算是做文艺工作的,可用不着那么敬业,把自己弄成一副学究样。”
姚曳哼了哼,恹恹的开口:“度数只加了一点,除了看书外,日常生活不受影响的。”
“你还真好意思说。”厉玦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想给你空间,而且相信你懂分寸,能把事情处理好。”说着他顿了顿,低头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丝责怪:“可现在看起来,你完全就没有分寸。”
姚曳心一抖,以为他知道了她在外面应酬,所以生她的气了。
她低头正准备挨批,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样一番话。
“你傻不傻,这样拼命把身体累坏了怎么办?不知道轻重,身体要是累出毛病了,那做什么都没意义了。”
“知不知道我会为你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加重了。
姚曳心里一暖,怔怔的看着他,心里有些羞愧。
有些时候,她的确自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