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呗。
不过他那么偏爱齐慕文,一心把家业都交给他,当然也不能让他有个因偷盗而被人指指点点的娘,要知道如果他将来习了爵,他的荣耀就是整个魏国公府的荣耀,而他个人的耻辱也将是整个魏国公府的耻辱。
这些他都能想得通,也不指望这个一向没把自己当亲儿子的爹会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而放弃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面子,甚至也不指望他把自己看得比老二重,会为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感情上受伤了而动一分容。
他这一闹只要能把自己的损失先弄回来就行,别的人情债,将来再慢慢算也行,这不来日方长呢么。
眼下置办新房子要钱,投资商铺田产也要钱,他总不能让简云琛跟着自己既没爵位又喝西北风吧?那他还能算个男人?
果然齐老爷心里也为难,要说舍了他老婆一个人出去就能全解决了,他倒不是舍不得的。
可所谓夫妻一体,偏这阮氏的行动还就牵连着他自己还有他儿子,他就真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于是便瞪起眼来指着阮夫人怒道:“你别东拉西扯说这么些有的没的,我把这一家一当全交给了你,你自己不会理家闹出那许多亏空来,倒怪咱们把你吃穷了逼你去伸手了?那我倒要问问你,咱们这一大家子有多少辈子了,我娘、我奶奶、我太奶奶,她们都是怎么当的家?她们也没死了的原配留下一大堆钱财给她们支去!怎么我们家还能传到我这一代来了?”
这话说得是在理的,把阮夫人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齐慕安一声不吭地在一边坐着,当然不会因为老爷子这番话就以为自己的公道来了,只安安静静等待神转折呢。
果然由着阮夫人又哀哀切切地哭了一阵,齐老爷方咳嗽了两声道:“这么着,老大的东西,你怎么弄出来的,也给我怎么送回去,一个子儿也不许少他的,先把这个坑给平了好给薛家一个交代,别的回头我再来跟你细算!你可别想再给我糊弄,这事儿明天一天办不完,你就给我收拾收拾铺盖回苏州去!到时候我可管不着什么孩子没了娘,当初老大也没了娘,我还不是续了你?”
说完便气哼哼地抬脚就走,也不管阮夫人捂着脸瘫倒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这蠢儿子和蠢媳妇儿他是看够了,白白叫他受了这么大一场气,总得找个地儿好好儿找补去。
谁知道才要出门,却被一具香喷喷的身子给堵在了后花园里。
“天儿都黑了,老爷这是要上哪儿去呀?可是把白儿抛到脑后去了,可怜人家想你想得好苦!”
谢白一把抱住齐老爷的腰板儿扭着腰肢拼命撒娇,趁着夜色还大胆地直接伸手往男人底下那地方又摸又蹭,把个齐老爷弄得失了魂儿,横竖他本来就是要出去找乐子的,这会儿不就有乐子找上门了吗?
当即嘿嘿一笑把人往怀里一搂,借着先头的酒劲道:“走,跟老爷我出门去,咱们好好乐上一晚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地儿,老爷我可不想待了!”
齐慕安在自己屋里收到了齐老爷带着谢白出去开房间的消息气得都笑出声来了,这个老不修,家里鸡飞狗跳的,他还有心思跟儿子的小老婆瞎搞。
想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劲爆的消息总得有人分享才是,于是便对焚香道:“今儿不用你当值,你下去歇吧,把这趣事儿说给惠香听听。”
惠香是阮夫人放在他这里的眼线,前段时间他自己动手寻着由头清掉了几个,不过却留下了她。
阮夫人的人,自己需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用一用的嘛!
阮夫人正在屋里一边捂着心肝一边跟割肉一样心痛地看着两个心腹丫鬟从她那常年锁着的大柜子里往外搬东西呢,一听见惠香递进来的消息,气得险些晕了过去。
不过她还不算糊涂,知道现在不是晕倒的时候,唯有先把这事儿放到一边,集中精神把齐慕安那边的亏空给填上才行。
丫头们搬一件,柳妈妈就记一笔,可就算把这些全交出去,还是有好些都赔不上。
于是少不得连夜派人出去通知她三妹和三妹夫帮着张罗,有些还在当铺和知道去向的,唯有自己贴出钱来高价买回来,实在寻访不到了的那也只好先这么着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阮夫人噼里啪啦打了一顿算盘珠子,东西倒是大部分都追回来了,可却花了比当初卖出去时更高双倍的价钱,自己不但没得到半分好处,还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都给填送进去好多。
东西还好,更叫人头疼的是白花花的纹银。
当初福和郡主过门时除了陪东西,余者还有现银啊!那些拿出来花的时候方便得很,她便大手大脚用了许多,今儿用一点明儿用一点,七八年下来总用去了一半都不止,这会儿要她一下子全赔出来,那才是最要命的。
可有什么法子呢?如今最最紧要的是保住自己国公夫人的位子,别的就算全赔进去,将来总还可以再图后计。
于是不得不咬咬牙拿出老本来贴补,另外这些年她在外头放贷放利着实也捞了不少,本以为老来可靠,没想到这一下子就全都被迫吐了出来。
最后算算还有五千两的亏空实在补不上,眼看天就要黑了,齐老爷给的时限也快到了,阮夫人急得简直可比那热锅上的蚂蚁,想想一大早就派人去找她儿子齐慕文来着,到这会儿了人还没来,其中不知道催了多少次,不由心中气苦,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候齐慕文总算气喘吁吁地进来了,黑着脸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给她,“实在没法子,只好把爹给我的金银铺子折价抵给了人,加上我自己存了些,这里一共是三千两。”
阮夫人一听儿子把最值钱的一间铺子给卖了心里又是一痛,心说那什么人啊可真会趁火打劫的,就那地段那铺面那生意,怎么说也值两倍的价钱!
可这会儿也着实顾不上了,就算把这钱算上那可还差三千两呢!
还是儿子一句话提醒了她,“如今已经是没法子了,娘就一口咬定到了你手里就只这么多就完了,我就不信郡主活着的时候全用的府里公中的月银,自己一分钱体己不花?按家里太太的例一个月就只得十两银子,郡主带来那么多人,平时又开销惯了,她不自己拿钱出来怎么够?这个就是薛家也是该明白的。”
阮夫人听着这话在理,又有儿子陪在身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等齐老爷回来,她也不敢问他昨儿去了哪儿,只陪着小心告诉他一切都备妥了,齐老爷只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往小老婆房里去了。
第二天请来了薛家人,鲁国公依然没有露面,想必是不肯给齐家这个面子,只来了薛淮和鲁国公府的几位老管事。
齐老爷虽不愿当着比自己还小了几乎快二十岁的小舅子低声下气,可有什么法子呢?
只好陪笑把阮夫人找补出来的财物都当着他们的面一一清点,又把事先预备好的谎话给真的一样有板有眼地说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都是家里一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偷的,还好发现的及时,大部分贼赃都已经追回,还有几样实在被倒了好几手不知去向的,齐家也会想法子照价赔出来。
薛淮冷冷一笑,“原来原是个奴才搞的鬼,要不是慕安误打误撞给撞出来了,那奴才可是发了大财,就这么一天两天偷着往外运,不出个一年半载也得成个小财主了。不过这也是个妙人,他既然把财物都弄出去了,怎么都没花?居然还能还出这么多来,我们原以为就算逮到了人也只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实没指望还能追回来这许多。”
言下之意,普通的小贼哪里可能赔得起,也只有齐家这样的财力才能变通出来。
齐老爷被他讽刺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到底是自家理亏,也不好反驳他,少不得忍气吞声,只求此事速速揭过就算了。
可他并没想到就算他们把东西赔出来了,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齐家私吞了原配财产的流言还是无声无息地传了出去。
紧接着便有颂雅的婆家来人,说是家里的老太爷病了,请了天师批了命,说是命里犯个什么星,往后五年家里都不能办喜事。
也就是说,颂雅如果还想嫁过去,那得等到二十二岁等成个老姑娘。
而阮夫人好容易给齐慕文张罗的那两家,早先因为谢白的事儿已经黄了一家,另一家似乎还有些意思,毕竟魏国公府的名头在那儿,可这事儿一出来,人家立刻就托了中间人上门,直言儿女婚事不必再提。
这些都是后话。
只说齐老爷花了些银子在一干仆役里找了个替罪羊交给了薛家,自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道也不过睡了一晚上安稳觉,第二天一早那最不省事的大儿子齐慕安又到他房门口守着了。
第37章
不耐烦地听完大儿子的想法,齐老爷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当即吹胡子瞪眼地破口大骂起来。
“胡闹!老子还没死呢你臭小子就想分家?你干什么,才得了你娘拿出来的钱还不知足,还想再来榨干你爹?别做梦了,还不快给我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齐慕安并没有弯腰去捡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氏拿出来的钱本来就是我的,怎么,到了她口袋里现在还给我就成了她给我的了?
心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贪啊!
“爹,您先别生气,儿子并没说要分家产,只不过想先出府去单过。您想想,娘这一出闹的这样难看,现在儿子见了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往后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更加尴尬?儿子这么做,也是给彼此留个余地。”
齐老爷连连摆手不许他再说下去,要知道这次这件事原本是可以安安静静自家人关起门来悄悄解决的,可全给这个不中用的蠢材给搞砸了,这会儿才三两天的功夫就弄得满城风雨,自己现在真恨不得从没生过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哪里还肯浪费时间听他说话。
“你给我听好了,老子一天没死,你就别想动那些歪心思!败家子!搅家精!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便罢,再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断你两条狗腿!滚!”
齐老爷一顿发作,紧接着齐慕安就被两个丫鬟给“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齐慕安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发言稿一句也没能用上,自从他穿越以来一路都顺风顺水,自以为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想到面对混蛋老爸的权威,自己还真的就算占理也成了个没嘴的葫芦,有苦说不出了。
跟着在花园里遇上春风满面的谢白,看他用一副看落水狗的眼神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两天这家伙没在老东西那儿少下猛料啊!
挑拨生事神马的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说来可笑,他跟阮夫人是亲戚,可他又勾搭了阮夫人的男人,按理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是敌对的。但齐慕文又是谢白名义上的终身依托,是阮夫人最看重的儿子,因此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这两个人又极有默契地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回到房里没见着简云琛的人影,这才想起今儿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自己赶着把这一堆糟心事给了结了,也没顾上跟他说句吉祥话送送他。
映棠和焚香两个见他兴致勃勃地出去,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忙陪着小心端上了一杯热茶、一碟子还冒着热气儿的红豆奶油卷儿和一屉香喷喷的猪油芝麻团子。
映棠忙着摆筷子,焚香笑着轻道:“爷一早出门也没顾上吃饭,少君临走的时候吩咐了,爷回来的时候要是胃口不好,就让咱们预备几样爷爱吃的甜食。”
他竟真能看得这样通透,或许真是自己这个外来人,把这个时代的事情看得太图样图森破了,毕竟真正地生存在这个地方,又跟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有所不同。
不由开始细想昨晚临睡前简云琛对他说过的话,“京城是个最容易散播流言的地方,越是高的门第,越是充满各种流言蜚语。如今齐家私吞原配财产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如果他们再让咱们搬走,岂不更坐实了你们齐家父子因财失和的说法?老爷最好个面子,平时或许会点头,这当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细细想来他说得很有道理,看齐老爷今天早上对自己的态度就明白了。
平日里他确实厌恶自己,但起码能保持风度不至于恶言相向,可今天几乎已经失态了,为什么,因为自己害得他没了面子。
为了抱住残存的一点那什么,老爷子还真的不可能答应他们搬走。
可惜自己还是太自信太自负了,昨晚并没有把简云琛的劝告放在心上,这是被前一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一家之长的权威还是很大的,要是老爷子坚决不点头,自己还真就搬不走。
妹的,越想越窝囊!
赌气地吞了两个奶油卷儿一个团子,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齐慕安怏怏地趴上了床,本来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会儿,没想到竟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有人伏在桌上浅眠,身边燃着一点如晕的灯光。
艾玛,我这是化悲愤为睡眠啊!
齐慕安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了眼,傻乎乎地看了那人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凑近他的身边。
怎么在这儿睡了,莫非嫌自己睡相难看霸占了整张床?
想到睡相,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还贱贱地闻了闻,还好,不臭,没流口水。
坐着睡哪儿成呢?
齐慕安有心想模仿电视里那样一把把简云琛打横抱起来再不费吹灰之力地送回床上,可这张开一对胳膊这么左比划右比划吧,还就是不知该打哪儿下手才好。
看这大高个儿,看这大长腿儿,不愧是舞刀弄枪的人啊!
好容易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双腿,这一咬牙一使劲儿,起!
居然纹丝不动……
我再起!
哎哟哟——我的老腰——
齐慕安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正纠结要不要再发第三次力呢,却发现怀中人的肩膀居然在微微颤动。
不由气得磨牙,用力在他腰侧拧了一把道:“叫你戏弄人!”
简云琛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扭过头满眼戏谑地看着他,“出息!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哎哟哟,我的老腰——”
最后这一句可说是学得惟妙惟肖,就算齐慕安这么厚的脸皮也忍不住臊了起来,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那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取到个将军当老婆的嘛,要是谢白那种,哥还不是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简云琛摇了摇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跟着又极大力地在他肩膀上一拍,“果然退烧了,难怪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快起开吧!”
这媳妇儿,就不能温柔点儿!
齐慕安苦着脸揉了揉被打痛的肩头跟在他身后朝床边走,忽然一愣,退烧?
“怎么,我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简云琛利索地躺倒、闭眼、背对他,嘴里方念念有词,“爷,你明儿还能睡到晌午,奴可是还有一个时辰就得出门了,你看能不能先让奴睡一觉?”
齐慕安被他肉麻得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看了看桌上的自鸣钟,果然已经半夜三点多了,忙哧溜一声也钻进了被窝。
不过却不是自己那一条。
“我说,人家病着呢,怕冷,咱挤一个被筒暖和!”
齐慕安嬉皮笑脸地一把抱住简云琛的腰,简云琛累了一天一夜也着实不想动了,便由他吃豆腐也没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