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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篱。”江篱拱手回了一礼,“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天门盛枫。”他说完之后摆了摆手,“江篱道友此番不愿离开是否还有要事要处理,若是如此,时间大可宽限几日。”他语气稍稍一顿,“只是飞升修士断不可再修真界逗留太久,一来天道不容,二来也不利于修行。进入仙界,天河淬体,修行才能突飞猛进。”
    说罢,他拿出一枚灰色圆球,“真仙界开启阵法蕴含其中,你可在修真界一些时日,但最迟不超过十日,届时捏碎圆球,便能进入真仙界。”
    江篱道了声谢,盛枫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一脸震惊的两人离开了,等他们一走,鬼幽又道:“我先看看这小球啊。”
    它把小圆球吸在了盘子上,咕噜噜地转了几圈之后,鬼幽又道:“是个阵法,阵法材料倒也不错,可以吃。”
    江篱:“……”
    既然又能够进入真仙界的方法了,江篱也就不担心万林会没办法过去了。只是万林很显然在修真界呆了一段时间了,没有被天界人知晓也罢了,为何天道都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还是有影响,而他自己未曾提及?
    江篱发出疑问,万林笑了一下,“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消耗太多的话无法补回来,修真界的灵气不足,长此以往,修为就会不进反退了。”
    也就是说,因为在魔界渡劫,万林现在都不受天道规则束缚了?
    “那到时候你我一同上真仙界?”
    这时候,鬼幽又开口了,“你去了之后想办法再给他弄一个阵法,不需要别人接引,到时候你在明他在暗,一起行动方便得多。至于天河淬体,对你二人都没多大用处,不泡也不可惜。”
    万林也是要去真仙界的,但是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天界的长生树上,如果贸然上去没准又会引出什么事端,是以江篱跟万林商量了一下之后,采纳了鬼幽的建议。
    他本身也是个独行之人,对加入门派并不上心,否则的话也不会自己建一个万象城,如今的他还有些迷茫,并不知道今后的路应该如何去皱,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希望,面前的人平安幸福的活着,那就足够了。
    “离开之后回来就不太方便了,你可有尘缘未了?”
    万林看着江篱道。他面色平静,心头却是有几分紧张的,当年江篱似乎对那天玄体质的小子情深意重,也不知她现在心意到底如何?
    江篱微微闭眼,从前那些画面在脑子里一晃而过,片刻之后,她睁眼道:“倒是有一些人情未还。”她向来恩怨分明,如今要离开了,总得把从前的事情做个了结。
    她视线扫过大殿一角,只见清渊正在照顾崔霭,此时的崔霭已经昏迷,但她并无性命之忧。
    崔霭是那夜离宗修士从断裂的战船上带出来的,因此江篱最后并没有赶尽杀绝,那几个逃出来的夜离宗修士现下活着的还有三人,不过皆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根本无人理睬。
    这三人,就等掌门他们处理好了。
    火鸦又变作了拳头大小立在她肩头,至于她带回来的那个北域女修,若是她愿意,亦可加入沧澜仙宫门下。
    “这几日,我打算四处走走。”
    “嗯。”万林点头应道,不如我陪你一起这句话在心中辗转了千百回,仍是没好意思开口。末了他才道:“你飞升灵气对我亦有些益处,我便再此等你,也算是替你师门护法。”
    “多谢。”
    江篱拱手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地道。说完之后,她神念投往仙宫浮空岛,随后又将一缕神识注入雕像,向老祖传音道:“老祖,我已经渡劫飞升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答,江篱心头幽幽叹息,随后她离开了沧澜仙宫。
    这修真界的一草一木,皆在她眼中。
    她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了万象城,那是她初入修真界所走过的第一站路。继续往前便是隔开修真界与凡人界的沧澜湖,湖中的老龟沉在水底打盹儿,在它周围堆满了一些没多少灵气的小玩意儿,想来都是收的别人买路钱。
    当年让她觉得惧怕的大龟,如今看来,也当真是渺小得犹如蚂蚁一般。它一直无法进阶,无非是因为太懒罢了,妄图从别人身上找机缘找出路,又怎么会有进步呢。
    江篱顺手扔了一块灵石在湖心,也就当做当年它驼她渡湖的报酬了。
    继续往前,翻过那雪山,看着峭壁上被寒风吹得晃晃悠悠的树藤,江篱又想起从前,她抓着那些藤蔓攀爬,哪怕精疲力尽也不敢放弃。那时候的她多么渺小,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站在整个修真界的顶端,俯瞰天地万物。
    又过了片刻,她回到了当初张猎户他们所在的山头。
    琼华山的元婴期女修碧螺仙子隐居在此,为一个平凡的猎户洗手作羹汤。她不愿意别人打搅自己的生活,江篱以前也从未回来过。因为那时候,她怕给他们带来不测,然而现在,她已经站在修真界巅峰了,所以,她回来了。
    她看到了记忆当中的小屋,看到了屋外苍翠的大树,还有那大树底下的一座坟头。
    “夫君张凌山之墓。”
    张猎户已经死了?
    江篱微微愣住,恰在这时,一个老妇人推开柴门走了出来,她一手拿着一碟花生,另外一手握着一壶酒。
    “老头子,来不来喝两口?”老妇人满头银霜,脸上亦满是皱褶,她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不时有花生米抖出去,老妇人便笑骂道:“知道你爱吃花生米,别偷吃啊!”
    虽是满头银霜,但江篱依旧能够认出来,那老妇人正是从前那娇媚的张氏,也就是那个元婴期女修。
    她如今修为全无,俨然是个平凡的老妇。
    ☆、第119章 心境
    到底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他们带去了厄运?要知道,当初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灾星,没有认主的天地乾坤能够主动吸收旁人的气运,正是这个缘故,那些她的亲人朋友,真诚待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江篱便觉得心中一阵钝痛,怨气冲天,那是对天地乾坤的恨意,恨它隐瞒一切,恨它吸干她的灵气,恨它夺走她亲近之人的气运,它是罪魁祸首,而她,却是帮凶!
    如果没有自己,那些人应该还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江篱的心就难以平静,她入魔其实与天地乾坤也有很大联系,这个时候再看到张氏现在的境遇,难免联想颇多,一时间眼睛都红了。
    “谁?”
    江篱并没有现出身形,以她现在的修为,瞒过一个凡人轻而易举,因此听到张氏开口说话江篱还愣了一下,倒让她稍稍走神,心头的恨意也立时压了下来。
    她怎么会被张氏发现?
    张氏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她本来明亮妩媚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了,眼角下垂眼袋更是跟金鱼眼泡似的,谁能想到一个元婴期女修,会苍老成这样?
    “谁在那里!”
    张氏本是坐在坟头旁的小凳子上的,她这会儿颤巍巍地站起来,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末了才道:“难道感觉错了?”
    她笑了一下,眼神温和地看着墓碑道:“老了,也疑神疑鬼了。”
    江篱没有再隐藏身形,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煞气,随后才走到张氏身边,柔声道:“是我。”
    张氏已经老眼昏花了,她盯着江篱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你啊,啧啧。”
    “脸上的疤去掉了,小姑娘也长得蛮俊的,跟那个谁谁,也真是登对。”老人回忆起从前总免不了一阵唏嘘,她想到好笑的地方就用脚尖踢了踢坟头,“老头子,当初你救的那小姑娘回来了,还记得不,当时她带的那个美男子,你说那模样俊的,比万花楼的头牌都要好上百倍。”
    “那小伙子还好吗?”张氏问完看到江篱脸色黯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用手拍了一下头道:“瞧我这记性,对不住了。”
    她是真的老了,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其中的细枝末节是真的记不住了。这会儿才想起,当时那小伙子,就好像不在了。 她以前还有点卜卦测运的本事,不过现在也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老天爷何时收她,让她跟老头子团聚了。
    江篱心头不好受,她看着苍老的张氏眼角都有些湿了,片刻之后才开了口,声音着实有些沙哑。
    “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她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让那些人生不如死。张猎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去招惹别人,肯定是因为张氏替她卜算引来了修真界的仇敌,然后杀了张猎户不说,还废了她全身修为。想到这里,江篱就怒不可恕,拳头握紧,眼睛里红芒一闪而过。
    张氏本是笑眯眯的,这会儿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她伛偻的身子在这一刻也显得无比挺拔,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慑人的气势,让江篱都有些发憷。
    她倒不是怕打不过她,也知道张氏如今就是个凡人,但她对张氏的心思跟自家师父其实是有些相似的,这会儿忙不迭收敛杀气,就怕对方失望。
    “你?”张氏将江篱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叹了口气,“虽我老眼昏花了,心还敞亮得很呢。”她又坐到了小凳子上,给自己和江篱各倒了一杯酒。
    张氏没有提刚才那一刻的感觉,她抿了一口酒道:“你问我谁把我害成这样?”她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又有些撒气一般地伸脚踢了一下坟头,“还不是这老头子。”
    江篱一时愣住,就听张氏接着道:“我是修道之人,活个几千岁没多大问题,但他不是,一来他没有修炼资质,就是个没脑子的莽汉,二来么,我也不想他走上这么一条路。”
    张氏抬头看了一眼江篱,“你看都过了好几十年了,他也该入土了。”
    原来,张猎户是寿终正寝的。
    在张氏的照顾下,张猎户已经算是高寿了。
    “我的修为是自己废的。”她身子往前撑起,用手摸着石碑,“免得他觉得自己娶了个不会老的仙女儿,成天在那胡思乱想。”张氏用手指头敲了敲墓碑,“我愿意跟他一起变老。”
    只是她是修士,哪怕废了修为身体也比凡人要好太多,是以张猎户去了好些年,她还活着。
    “当初他走的时候让我好好活着,我答应他了。”张氏呵呵一笑,“所以我就活到了现在,没有什么仇啊恨的……”她斜睨了江篱一眼,“小姑娘啊,你想太多了。”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好好活着,跟喜欢的人一起活着,才是最幸福的事。”
    “我不求长生,也不求大道,只求岁月静好,一世安宁。”她温柔地看着那座坟头,“固然从前亦有许多爱恨情仇,可是你看,我都放下了。”
    “小姑娘啊,别背负太多,有的时候也要卸下包袱往前看啊。”
    张氏这会儿见了从前的熟人,还是老头子挺喜爱的人,她看向江篱的眼神也慈爱了几分,她伸手摸了摸江篱的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什么都会好的。”
    东陆最强大的女杀神,这会儿乖乖的被一个平凡老妇摸头顺毛,若是被别人看见,肯定会跌破眼球。
    温柔地摸了两下之后,张氏的脸又严肃起来,“你现在修为高了,也不能老想着打打杀杀,否则老头子若是知道自己救的丫头成了个大恶人,怕是会从坟头里爬出来给你两脑瓜崩。”
    她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从前曾觉得那些凡人命如蝼蚁,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出手夺了别人的性命,还丝毫不觉得有错。可就是这样的凡人,温暖了我一辈子。”
    “他在这附近是强大有本事的,但他从来不欺负弱小,还经常帮助附近的村民。他教会了我许多事。”张氏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你喝的酒就是那些村民送来的,老头子都死了好些年了,他们还经常给我送东西。”
    或许是喝得有些醉了,张氏说话就有些口齿不清了,她一会儿将跟张猎户之间的趣事,一会儿又骂他去得太早,絮絮叨叨拉扯个没完。可是江篱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张氏的声音让她的心变得平和了许多,她最近真的杀了很多人,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亦莫名的有些心寒。
    或许那些人中,也有曾经跟她一样,拼命挣扎求存的人,也有温暖过别人的人,可就因为一点点错误,因为得罪了她,就被她判了死刑。
    这样的她,跟曾经她所憎恨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是大魔头啊,管别人死活干嘛!”鬼幽感觉到了江篱心境动摇,顿时明白那老婆子的话给她带来了触动,它立刻道:“你可不能心慈手软,该杀人的时候就杀人,到时候谁敢不服你。”
    江篱有些茫然了。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称王称霸站在天道巅峰。
    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跟喜欢的人一起简单快乐的活着而已。
    可惜,那些她所在乎的人,都已经没了。正因为他们都没了,所以她才会疯狂,才会想要报复,这样的她,做对了吗?
    他们会希望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去了吧。进入真仙界,等待她的,肯定又是一场狂风骤雨。江篱视线落在了昏昏欲睡的张氏身上,她的神情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嘴角边更是难得的绽放出了笑颜。
    知道你们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视线落在了青玉扳指上,江篱微微一怔,脑中浮现了老祖的样子,那个样子跟记忆中的江笆完全重合,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没想到这般触景伤情,倒将心底的仇怨给减轻了不少。
    清风拂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了下来,在她眼前飞舞。她仰头,便看到了大树上依旧存在的小棚子。
    那时候,她住在大树上的木屋子里,睡觉的时候用树藤捆着活尸江笆。江笆为了破洞里透出来的一丁点儿月光,傻傻地站在门口当一晚上的门柱子。就好像那天雷劈下来,他也一动不动一样。
    江篱忽然惊了一下,她直接问鬼幽,“活尸也能渡劫的吗?”
    当年她想不明白,现在渡了天劫之后却有些悟了,那时候的雷根本不是普通的雷,就像是天雷一般,为何一个三阶的活尸,会遇到天雷,总不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美!
    到底是有哪里不对呢?
    那个夜离宗的仙人违反天道规则也是引了天雷的,如果不是活尸渡劫,那会不会是真仙界的仙人引来的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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