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都有一种雏鸟的心态,阿元第一个出现在江南,照顾她,她自然很将阿元放在心上的,这见了阿元仿佛很喜欢她的儿子,想必福慧公主,也决定喜欢一下了。
不过这种占了便宜的经验,不大适合与皇后分享,阿慧眼下震惊的心情平复了,小脑子转了起来,越发觉得福慧公主是个不错的儿媳,就坚强地忍住了要跟皇后说实话的心情,只低声道,“若真的有那一日,我家必然是对公主用全心相待的。”见皇后满意颔首,显然是认同她的话的,阿慧顿了顿,细细看了皇后的脸色,这才笑道,“娘娘如今的气色极好。”
“也不知是为何,自从这孩子回来,我就觉得身子骨儿跟从前不大一样儿了。”皇后低头笑着看着扭着小身子的福慧公主。
福慧公主仰脸儿看着皇后,一脸的亲近。
“从前娘娘想念公主,自然费神。”阿慧目光一闪,低声道,“成贵人死了,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她是皇后的本家,家中荣耀尽数在皇后的身上,自然更在意这个。
“你这话是……”
“成贵人死了,按理说,三皇子就应该守孝!”阿慧想到之前阿元与自己细细分辨了的话,知道阿元是不便与皇后说这些的,便狠了狠心,就见皇后命人抱着福慧公主出去了,这才低声说道,“没有死了亲娘没多久,他就纳侧妃的!这样不孝,很应该叫人知道!”见皇后沉吟,她只急声道,“三皇子为何要纳户部尚书的外甥女入府,娘娘真的不明白?再这样迟疑,太子该如何自处?!”
“三皇子已经被圈了,”皇后沉吟了片刻,便将手腕子上的佛珠往桌上一放,看着这代表着善果的佛珠,低声说道,“陛下心中,还有父子之情,此事要从长计议。”
她自然也想踩得三皇子不能翻身,只是眼下三皇子落魄,她若是再出手,难免被人非议不慈,日后恐牵连太子,可若是不处置三皇子,眼下他虽然落得个被圈的下场,没准儿几年之后,圣人的气儿消了,这家伙又王者归来了!
妄图动摇太子储位的存在,皇后是不能容忍的。
阿慧自然也是不能容忍的,顿了顿,只沉声道,“既如此,就该叫三皇子,再做出些事来!”
皇后目光一闪。
“南阳公主就要大婚,三皇子到底是圣人之子,皇后娘娘何不贤德一次,以示心胸?”阿慧便笑劝道。
皇后何等聪慧,当时就懂了,含笑看了看她,微微点头。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阿慧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告辞。然皇后如今对她儿子真是另眼相看,命人收拾出了不少的有趣的玩具跟着带出宫,算是定下了这个女婿来。
阿元在府里,就见了肥仔儿真是吃了一顿又一顿,最后也有点儿担心了,只问城阳伯夫人道,“五弟这么吃,不碍事儿吧?”
“备着消化的药呢。”城阳伯夫人含笑看着肥仔儿舔盘子,嘴里小声说道,“你瞧着吃得多,其实不过是一两样儿罢了,算起来,并没有多少。”见阿元放心了,这才与她含笑道,“你如今还要奶两个哥儿,也别吃的少了。”见阿元扭捏了起来,她只含笑说道,“不必担心身上胖了,我倒是觉得,你小时候的模样,更可爱些。”肉嘟嘟的,软乎乎的,那才叫人喜欢呢。
阿元心说胖了的话,你儿子吃了又吃,公主殿下实在吃不消啊,只是这话题太刷羞耻度,饶是阿元这样的厚脸皮,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肥仔儿把盘子舔干净了,听了城阳伯夫人这话,顿时深以为然。
小肉肉什么的,自然是极好的。
“舍不得夫人。”肥仔儿想到回宫还要面对大魔王皇兄,一双小油爪子就抓着城阳伯夫人恋恋不舍。
“王爷若是喜欢,就常来,顿顿有肉吃。”城阳伯夫人很知道如何与肥仔儿们打交道,便笑吟吟地说道。
肥仔儿撅起全是油的狗嘴,上来就啃了城阳伯夫人一口,才啃完,就觉得身上如同被刀子割了一样,诧异转头,就见到门口,高大的城阳伯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气息骇人。
阿元看了看婆婆脸上的大牙印儿,再回头看看公公飙杀气的脸,顿时抓着这倒霉弟弟就跑,深怕跑慢点儿,就被自家这看守婆婆到了神经病程度的公公给人道毁灭了。
公主殿下一阵风一样跑了,只留下了一个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城阳伯默默地进屋给自家笑得不行的媳妇儿擦脸。
不说城阳伯怎么在心里抽打占自家媳妇儿便宜的肥仔儿了,阿元抢救出了弟弟,什么都不能说了,只送了这弟弟回宫,叫他安分点儿,千万别再戳人家的肺管子,不然以后没有肉吃,这才无耻地带着两个儿子直奔御书房,一进去什么都不说,只在圣人震惊的目光里,把两个正哼哼唧唧醒来的儿子放在了御案上,就见这两个小东西很有经验地伸出了小手来四处划拉,一个抓住了一只白玉笔杆,一个将一只青玉小纸镇塞进了自己的小被子里。
震惊的圣人的眼神木然了。
他终于知道,这妹妹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这是组团来刷他的节奏!
“太过分了!”圣人想到被太上皇带走的小金库,再想想被妹妹当嫁妆打走的宝贝,眼下第三代竟然还来,顿时热泪盈眶了。
“皇兄,您这样心胸宽广,爽朗潇洒,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定不会介意外甥们小小的顽皮的,对不对?”公主殿下的目光,一下子就深邃了。
对于这么无耻的问题,圣人的回答,就是沉默了一下,坐回了龙椅,心里爽地板着脸说道,“朕不明白。”
还不多拍马屁你这个不懂事儿的妹妹哟!
圣人见阿元不说话了,心里都急死了,想了想,咳了一声道,“桌上的玩意儿,给孩子们玩儿吧。”作为大方的舅舅,必须得慷慨点儿。
“您真是一个爱护孩子们的好人。”阿元热泪盈眶,觉得自己的马屁其实没有什么水准来着,比她舅舅英国公简直不知差出了几条街,怎么这皇兄这么不经拍呢?这换了太上皇,还不鄙视死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马屁啊,心里可怜了一下没有马屁滋润的皇兄,公主殿下决定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顿时甜言蜜语地说道,“这两个小子,有皇兄这样照顾在意,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这以后呀,我是没有能为的,这两个只好叫皇兄您看顾,在您的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以后才能长成叫人刮目相看的人呢。”
一边说,一边心里暗叹术业有专攻,马屁真不是一般人想拍就能拍,一边儿麻利儿地给儿子们收拾桌上的战利品。
圣人的大笑已经冲破天际。
“虽说都是实话,可是不好这样大咧咧地讲出来对不对?”点了点阿元的脑袋,圣人便笑眯眯地说道。
阿元肚子里鄙夷,脸上赔笑。
两个小崽子还知道谁才是最大的金主,各种随娘,此时扒拉着对着圣人伸出了小爪子,圣人抱住了老大,当场就被大宝一口啃在了脸上。
“皇兄,薛总督,是个什么章程呢?”阿元咳了一声,就有些心虚地问道。
薛庆一入京,差点儿被宗室那些闹腾的家伙们削死,英王莫名其妙死在他的地头,一句逆党作乱就完了?
糊弄鬼呢吧!
宗室之中,已经有薛庆勾结逆党刺杀藩王的流言出来了,想叫薛总督自尽以告慰英王的建议也不是没有,况圣人眼下不接见总督大人,实在叫薛总督心中担忧,又真恐自己完蛋,连累家中的妻女儿子,薛总督隐蔽地给阿元传了书信,求她给张目。
毕竟,英王之死究竟是因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宗室之中,也有人疑凤唐阿元。
怎么就那么巧,凤唐到了江南,带着秦国公主的驸马往英王处喝了一次酒,后脚英王就被人杀了全家呢?不过这个可怕的话题在宗室之中没有市场。
说到底,肃王如今在京中权势滔天,半数的宗室指望着肃王做领头的过日子,就算真的是凤唐干的,大家也都更喜欢捏软柿子,当做这事儿就是薛总督干的。
真以为如今这闹腾是在为英王挣好处么?不过是宗室在试探圣人的底线罢了。
圣人此时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这妹妹,恨不能把她当成那倒霉的堂弟来抽打。
天底下,有叫堂兄这么背黑锅的没有?!咬了咬牙齿,圣人看了看御案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奏折,真是觉得心塞,顿了顿,便笑眯眯地与身边的内监吩咐道,“把折子给太子送去,不多历练,这孩子怎么能长成呢?”
见折子瞬间就不见了,圣人就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三十二个赞,这才与阿元笑道,“怎么,薛庆,与你抱怨了?”
阿元看着圣人这么坑自己的儿子,就觉得这年头儿真是一山又比一山高,又见这皇兄一脸的理所当然,深深地鄙夷了一下,这才赔笑道,“他哪儿敢呢?只是我到底觉得不安,他这事儿,说到底都是因我家而起,如今若真是有个什么,我心中不安。”说完,顿了顿,又怯怯地说道,“宁哥儿,还等着他家的小姐做媳妇儿呢。”这削了人家的爹,还霸占人家的闺女,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来着。
圣人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想到倒霉儿子,就觉得心塞。
败家儿子天天趴人家的墙头,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冲击还是很大的。
“这小子!”圣人骂了一声,这才抹了抹脸,无奈地与阿元说道,“罢了,你也别担心了,薛庆,朕还是要用的,”他顿了顿,低头说道,“只是他再在江南,不大合适,如今回京了,就留在京中,做,做……”他想了想,便摸着下巴说道,“叫他去礼部试试,若是出众,日后再入阁就是。不过也不妥,他还需历练……”说到后头,他沉吟了起来。
“至于宗室……”圣人顿了顿,突然冷笑了一声,有些漠然地说道,“真以为朕,不知他们心中想什么?”
想要好处,简直就是做梦!
安享富贵,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想要巴望别的,凤唐能干的,圣人能干得更干净,更利落!
两个肥团子正趴在桌上哼哼唧唧的,感觉到了危险,顿时同时闭眼,小脑袋一歪,装死。
圣人看着这么机灵的小东西,也不能不叹一声有前途了。
“总之,你去给他们一个定心丸,安安他们的心就是。”死了一个英王,圣人真是没当一回事儿,见阿元点头,他低头伸出手指头来戳了戳外甥们软乎乎的小脸蛋儿,见这两个胖小子吐着舌头扭来扭去,却不睁眼睛,不由捂着脸笑起来,只与满脸通红的妹妹笑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叫朕喜欢的紧。”说完了,不由笑问道,“若是便宜,你留了他们在宫中,朕与皇后给你们养着?”
这是拆散母子的节奏哇!
“他们还小,以后再叫他们在宫里跟着皇兄学。”阿元讨好地说道。
圣人低着头不舍地看着两个小外甥,有种扣着人只叫妹妹出宫的想法
不过想到两个小的还小,应该离不开母亲,圣人迟疑了一下,决定以后再跟外甥们玩耍,这才含笑与阿元道,“罢了,且一起走吧,太子妃有孕了,若是你便宜,就往太子处瞧瞧,那孩子素来与你好,想必见了你也欢喜。”
说完,脸上却有些发沉地说道,“南阳,朕也不想说些什么了,越俎代庖,连太子宫都敢插手,实在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冷哼了一声,见阿元并不落井下石,知道这妹妹嘴上厉害,却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便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两个玉扣来,挂在外甥们的被子边儿上,含笑道,“这就是朕这个做舅舅的心意了。”
阿元自然是谢了圣人的好处,这才带着儿子们满载而归。
隔了几日,就有皇后不忍公主与三皇子被圈禁,请求圣人开恩的话出来,一时间京中都赞皇后慈母心肠,贤德宽和,后脚儿,就又有圣人命南阳公主大婚之事。
听了这个,阿元完全无感。
如今她忙着呢,管八公主什么时候大婚呢,况就八公主现在那模样,她是真不想再见了,就当不知道也就罢了。
眼下最忙碌的,就是阿瑾的亲事了。
城阳伯府虽然不小,然而这几年小辈们接连娶亲,湛家两位老人又回来,五太太又生了一个儿子,地方就有点儿住不开了。
阿岳趁着这个时候,本是又提了分家之事,却叫湛三老爷给骂了回去。
湛三老爷心中也有思量。
女儿如今在王府不知如何,儿子心性良善,小儿子太小,日后只怕要靠着兄长,如今分家离得远了,兄弟情分短了,这可怎么办呢?阿岳分家虽然是为了家里,然而到底老人还在,怎么能提分家?
这事儿是不成的,因此阿岳不过是一说,就叫三老爷拒了,城阳伯此时,又拿出许多的银子买了相邻的宅子,尽数打通,比从前还要宽敞,这才算解决了这事故,闵尚书溜溜达达的过来,看了看女婿的新房,又跟女婿交流了一下感情,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回家之后,只打探了一下城阳伯付前头几个儿媳的嫁妆,后头就玩儿命地给闺女预备嫁妆。
虽然有他的势力在,然而若是嫁妆不给力,还是很叫人看不起的。
不愿意闺女被人看不起的闵大人也是拼了,什么都不顾,半个闵家的家财都陪送了闺女,这后头,被放出来了的宋月打着皇子侧妃的高贵名头又来炫耀了一下,闵大人只闭门不见,一心一意打算闵柔的婚事。这折腾了一个月,闺女终于能嫁人了。
眼见闺女被好生秀气的女婿接走了,闵尚书迎风洒泪,忧郁了一下,找自己从前的小伙伴儿,如今的倒霉蛋儿薛庆一起喝酒。
薛庆如今也郁闷。
虽然得了秦国公主透出的话儿来,他还能做个京官啥的,不过这太久没有动静,心里素质再强悍也受不住来着,心中唏嘘了一下,见姓闵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很嘚瑟却还装模作样的,薛大人心里也不爽了,有心说老子的闺女以后是要做宁王妃的,然而闺女如今态度很平淡,他到底说不出这么没影儿的事儿来,喝了闵江的这晦气的酒,回来了薛大人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很应该叫闺女跟秦国公主走动一下。
还没等跟闺女说这个,后脚儿又有叫薛大人暴躁的事儿发生了。
南阳公主,当众呵斥了薛大人的夫人,骂她蠢货?!
☆、第163章
听见这么个消息,薛大人真是大怒!
是,他这夫人是蠢,是蠢货,这他门儿清,不过哪怕这是事实,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这么说!不然,就是打薛某人的脸!
看着哭哭啼啼回来要自己做主的媳妇,还有今日没有跟着继母出去,才听到这么个消息之后,目光之中黑沉得叫薛庆心惊的闺女,薛大人觉得真是不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庆忍住了怒气问道。
薛夫人抽噎了一声,说了今日的事故来。
因这几日薛庆的心情不大好,因此薛夫人就想着出去寻摸些新鲜的玩意儿回来给夫君解闷儿,这才到了一处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想到薛嘉眼瞅着跟宁王走得近,从来不怕花钱,就想给闺女倒腾点儿好东西的薛夫人就心动了,带着丫头婆子进去一看,还真是大开眼界,不知多少从来没见过的花样儿晃得人眼睛花,瞅着这么好看的首饰,薛夫人眼睛放光,专心致志地挑首饰,预备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迷住宁王才好呢。
正挑花样儿呢,就见着外头又来了排场很大的贵人,薛夫人冷眼瞅着,就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一脸的阴郁之色,然而身上穿得却尊贵,想到女儿曾与她说过,京中不比江南,贵人极多,不宜冲撞,她就往一旁避了避,见这少女被那满脸堆笑的掌柜给带到里屋去了,口中还殷勤地唤“公主”,联想了一下这公主的年纪,心知这只怕就是南阳公主了。
想着之前薛嘉与自己说起过的南阳公主干的龌蹉事儿,薛夫人就觉得有点儿恶心。
不过这与自己无关,薛夫人挑了首饰就想走,才起身,就见这少女气势汹汹地就出来了,极不满的模样,口中还大声冷笑道,“福寿挑剩的才给我,你们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