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才也看了看,道:“我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弄坏了的。”
阿润道:“周大哥再细心也毕竟是个男子,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
李氏抬眸,便看到前方门口一道熟悉身影正出现,李氏便微微一笑,轻声道:“阿润,不如你给周先生缝一缝吧,秀才先生的衣裳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周秀才听了,忙推辞:“不必劳烦了,伯母……”
阿润却道:“娘,你说的是,周大哥好歹也是秀才,给人看见穿破衣服会被笑话的,而且缝一缝又不费事,只要你不嫌我的针线难看。”
周秀才急忙又道:“我哪里敢嫌弃阿润妹妹,只是怕麻烦你。”
阿润笑道:“又不是做衣裳,举手之劳嘛,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要钱的。”
周秀才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容我今晚回去换一身后,明日再把这件带来。”
阿润听了,跟李氏道:“娘,你看,到底是读书人,这么讲究的,要是我直接就脱下来了……”
周秀才跟阿润说定后,便告辞离开。李氏扫了一眼前方,对阿润道:“我去看看你妹妹是不是又在闹了。”
李氏去后,阿润继续弄她的帕子,正绣了两针,就看到眼前一个阴影降下,阿润抬头,竟见贺兰春华正在眼前。
“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润惊奇地问。
贺兰春华冷脸道:“就在你要给周秀才做衣裳的时候。”
“啊?”阿润微微惊讶,却又笑道:“什么做衣裳,就是给他缝缝而已。”
贺兰春华道:“你到底是谁的管家?我的衣裳你还没给缝过呢!”
阿润道:“你的衣裳破了吗?在哪里?”她起身,把贺兰春华的袖子翻翻,见完好无损,又去翻他的衣裳各处。
贺兰春华本要喝她停止,然而被她围着周身转来转去,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阿润翻看了会儿:“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贺兰春华道:“我是说我别的衣裳,又不是这件儿。”
阿润白眼看他,怀疑地问:“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穿戴打扮的跟过年一样,我不记得有看到你的衣裳破了……”
贺兰春华不由分说道:“总之你不许给周秀才缝衣裳!”
阿润道:“为什么?你怎么这么霸道?”
贺兰春华语塞,瞪着阿润看了会儿,终于道:“我是大人,就是这么霸道!”贺兰春华说完,不由分说地拂袖离去。
阿润目瞪口呆,过了会儿,喃喃道:“今天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贺兰春华赌气离去,宋和看出他脸色不佳,便问原因。贺兰春华道:“我要辞退周秀才。”
宋和挑眉:“原因?”
贺兰春华想了想:“他长得太讨人厌。”
宋和心知肚明,便笑:“他长得讨不讨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润跟伯母都挺喜欢的。”
次日周秀才刚来,便给叫到贺兰春华书房去了,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周秀才便出来,急匆匆地出府离去。
周秀才也没跟阿润及任何人打招呼,是阿润看到毛振翼无所事事地在廊下转悠,问其他,才知道秀才来了又走了。
阿润诧异,毛双儿在旁插嘴说道:“我昨天经过书房,听六叔跟宋侍卫说什么要辞退周秀才。”
毛振翼跟阿润齐齐惊问:“真的?为什么?”
毛双儿道:“我就听了这句,好像六叔还说……因为他长得讨厌……”
阿润愕然道:“是吗?我怎么没觉着……”
毛振翼也道:“周先生虽然比我差一点,但也算得上是英俊了。”
阿润领着毛振翼跟毛双儿,三人悄悄地走到贺兰春华书房之外,挪到窗户下,正好听里头宋和问:“你真打算这样做?”
贺兰春华道:“你没看他已经去了么,还有何可说的……”
阿润听到这里,便跳起来:“大人,你真的辞退了周先生?”
窗户里头,贺兰春华跟宋和齐齐看来,见阿润站在中间,毛双儿跟毛振翼一左一右地冒了头。
毛振翼道:“六叔,你真的觉得先生长得讨厌吗?”
毛双儿道:“可是我们觉得他很好看啊。”
阿润道:“大人,先生明明教的好好的,你不觉得大毛最近知书达理多了吗?”
毛振翼道:“那是因为我天生聪明,跟有没有人教没关系。”
阿润抬手,在毛振翼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贺兰春华哼了声,道:“怎么,你们都不舍得他走吗?”
毛振翼道:“我无所谓,反正我是站在六叔这边的。”
毛双儿左右看看,抓住阿润叫道:“那我就站在润姐姐这边!”
“乖!”阿润赞许说罢,又道:“大人,如果周先生没做什么错事,你不该无缘无故就把人辞退,这说不过去……”
贺兰春华淡淡道:“你昨日说我霸道,所以我赶走周秀才好像也不算什么。”
阿润气急,宋和见她面色不对,便道:“阿润,你别急,公子其实不是要赶走周先生,而是……”
贺兰春华道:“不用你说,我做事还得向人解释么?”
阿润听出异样,便拐进屋里,拉拉宋和问道:“那到底是干什么?”
宋和向她使了个眼色,阿润顺着他目光看去,便笑道:“大人,到底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快点告诉我们……都把我们憋坏了。”
贺兰春华也不理她,淡淡道:“我就是霸道了些,把人赶走了罢了。”
阿润蹭过去,陪笑说:“我知道大人不是不讲理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昨天我那是跟你说笑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快说吧……”
阿润见他不理不睬,便拉住贺兰春华的衣袖,扯来扯去,毛双儿见状,便也跟着摇晃贺兰春华:“六叔,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嘛。”
被一大一小求着,贺兰春华嘴角一挑,先瞪了阿润一眼,才道:“你先跟我说,我辞退周秀才,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阿润正气凛然道:“我当然是抱打不平啦……”
贺兰春华眯起双眼:“仅此而已?”
阿润被他一瞪,有些心虚,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另外……还有……”
贺兰春华脸色微冷:“还有什么?”
阿润无可奈何,小声招认:“另外……就是,你随随便便就把人辞退了,那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对我,我有点担心……”
毛双儿忙挽住她的手臂:“不会的,如果你真的要走,那我跟你一块儿。”
贺兰春华听了这话,愕然之余,转怒为喜,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他前头还面如冰山,忽然便笑如暖阳,阿润目瞪口呆:“大人,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古怪,该不会……真的打算要……”
贺兰春华笑的意味深长:“如果我真的打算要……你会怎么做?”
阿润抓住他的手腕:“真的要辞退我?”
贺兰春华道:“我是说如果……”
阿润震惊,又似有点伤心,看着贺兰春华,不信地问道:“原来你果然有了这个想法?”
贺兰春华望着她的双眼,忍无可忍,大声道:“我没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两人目光相对,阿润笑着抚摸了一下胸口,道:“吓死我了,早说不就没事了?”方才的震惊伤心之色荡然无存,仿佛雨过天晴状。
贺兰春华反应甚快,瞪着阿润,本来是要戏弄她看看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反而被她将计就计了。
阿润笑嘻嘻地,又趁热打铁地叮嘱道:“大人,这个想法最好你永远也不要有,起码,在我想到我的饭店怎么出现之前……先不要有。”
贺兰春华斜眼瞪她,无话可说。
毛双儿却高兴地把阿润双腿抱住:“你什么时候会有个饭店,我可以进去住吗?”
阿润摸摸她的小脸:“那当然了,你住不要钱。”她抬头看一眼贺兰春华:“大人住才要钱。”
贺兰春华看着她一脸狡黠笑意,心底微甜,忍不住也想要笑,却还有点薄嗔未退,于是便哼了声。
宋和在旁看到这里,叹道:“这真是的……如何得了啊。”
毛振翼问道:“宋侍卫,你说什么如何得了?”
宋和咳嗽了声:“你应该不会懂。”
毛振翼神秘兮兮问道:“你确定?”
宋和吃惊,低头看向毛振翼,对上这人小鬼大的表情,无语地移开目光:“我不太确定……”
贺兰春华去了心结,这才同阿润说了实情。
原来他要在县内设立公学,要招揽一些贫苦人家的孩童入学,免他们读书的钱银,仍让周秀才仍然负责教习之职。
阿润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错怪了贺兰春华,忙拍马屁:“大人真是英明!我就知道你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小毛你看,你六叔今天是不是格外地……”
贺兰春华也十分满意自己的“一箭双雕”计策,既打发了周秀才免他进出县衙碍眼,又解决了他心底一直以来思虑之事。
面上却淡淡然:“格外的金光闪闪么?当然不全是县衙出钱,这个你放心。”
阿润欢呼雀跃:“大人还能从别的地方掏钱吗?这个本事可真不差!”
毛双儿也跳起来拍手道:“是啊,六叔的本事从来都不差!”
贺兰春华对阿润招了招手,阿润靠上前来,贺兰春华低声对她说道:“我发现了,我真不能当皇帝。”
“为什么?”阿润问。
贺兰春华道:“有你这阿谀奉承见钱眼开的在身边,岂不是很快变成昏君?”
阿润笑的不甚谦虚:“大人,你怎么说的我跟奸臣一样,其实我也是很有操守的,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而且还一心为了你好,就像是唐太宗身边的那个镜子一样……总之我觉着我是个忠臣。”
贺兰春华扶额:“你会不会是忠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定是个不学无术很会乱扯史实的家伙。”
话虽如此,贺兰春华心中却只是微笑地想:唐太宗曾夸奖忠臣魏征,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说的就是魏征,说他能让太宗知道自己的举止言行之对错。
所以阿润这样说,实在歪打正着,颇有意思。
阿润说完,忽然问道:“大人,你这公学,大毛要去吗?”
贺兰春华点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