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谁说这是躲清闲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得负责把我们送回成都呢。听我的吧,就这么办了。”
程芳没再坚持,“那好嘛,我就在这里,你们一定要小心。”
我背起包,“放心吧,高蕾,咱们走!”
进山的路弯弯曲曲,而且越走越窄,骡马车经过或许没问题,开车的话的确不太方便。走了十几分钟之后,路已经窄的只能走摩托车了,两边都是奇形怪状的各种田地,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样的环境,只能用原始的耕作方法,任何现代化的设备都是无法使用的。我们走在山路上,仿佛是在穿越,我不由得四处张望起来,生怕突然蹦出一个古代人来吓我们一跳。
人最终出现了,不过不是古代人,而是一个非常水灵的大眼睛川妹子。她看到我们过来了,远远的跑了过来,“是小林爷吧,我是张平!”
“你好”,我跟她握了手,“这位是高蕾。”
她冲高蕾一笑。
“路很难走吧?”她看着我,“再往前一段就到村子了,房子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到了那里先休息一下。”
“好的,谢谢”,我一笑,看看高蕾,“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高蕾很精神的说。
我们边走边聊,“听程小姐说,你老家是这里的,现在这里还有多少人?”
“不多啰,年轻人都出去谋生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张平说,“连同我们三个算上,村子里一共只有九个人在住啰。”
“也就是说,这里原本只有五个人?”我一怔。
“对头”,她一笑,“程芳姐说要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合适?”
“是够合适的”,我讪笑,“不过有没有人更少的地方?”
她不明白,“更少的地方?”
“我们要办的事,最好周围没外人才好”,我说,“这村子附近有没有小房子之类的?”
张平想了想,“小房子没有,不过这个事情简单,我可以劝那几位老人,让他们去镇上住几天,给他们一些报酬就是了。”
“也行”,我点点头,“这样吧,见到左雪之后,你就带着那些老人去镇上。随便组织一个活动,带他们出去玩三天,这村子里只留下我们三个人,怎么样?”
“可以!”
我松了口气,看看高蕾,“小高,敢不敢在这样的地方跟我一起玩点刺激的?”
高蕾平静的一笑,“敢,跟您在一起,再刺激些的我都愿意!”
第499章 左雪
左雪是个很清秀的姑娘,身材也很苗条,丝毫看不出怀有身孕的样子。照时间算,她刚怀孕三个多月,加上本来就瘦,所以没显怀。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看着地上的铜钱发呆,听到张平的声音之后,这才木然的抬起了头。
那是一种没有多少生气,近乎绝望的眼神,它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左姐,这位是北京来的小林爷,是来救你的”,张平说。
左雪看了我一会,没说话,低头继续看铜钱了。
“左姐……”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带高蕾先出去,让我和左雪单独待一会。
“跟我来吧”,张平看看高蕾。
两姑娘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左雪了,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地上的铜钱卦,一副年头不短的龟甲孤零零的被扔在地上,仿佛被遗弃了一般。
在路上的时候,我买了盒烟,这时掏出来一支点着了,往她面前一递。
“我怀孕了”,她冷冷的说。
我自己吸了几口,扔到地上踩灭了。这房子很简陋,里面潮气很重,香烟燃起的烟雾和房子里的霉味一混合,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很沧桑的感觉。
我看了看地上的铜钱,“屯之既济,死中得活,不用看了。”
她猛地抬起头,“他不是死了么?还能活过来吗?”
“不能”,我平静说。
“那你说什么死中得活?”她激动起来,“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为什么看着他死?”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他死的?”
“因为你来的时候,他还没死!”她盯着我,“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因为我救不了他”,我顿了顿,“该做的都做了,那是他的命,我无能为力。”
她哭了。
“你这辈子不错,两个男人为你舍命”,我又掏出一支烟递给她,这次她接了。
我自己也点着了一支,轻轻的吸了口,“这里潮气重,而且有蛇虫,吸点烟没坏处,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她双手捏着烟,颤抖着吸了几口,“你什么意思?两个男人……还有谁?”
“陈子清让我告诉你,他希望下辈子早点认识你”,我说,“庄耀明说,你们的孩子成人之前,他绝不投胎,逢年过节的,让你别忘了把他召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如泉涌,嘴唇咬出了血。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我看她一眼,“别太难受了。”
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你……为什么……又说什么……死中得活?你什么意思?”
“你的师兄师弟们,都魂飞魄散了”,我淡淡的说,“不过庄耀明的魂魄,我给他保了下来。不过这一卦不仅仅是他的,也是你的,你要是想活下来,也要死中得活。”
她苦涩的一笑,“没了,无极门没了……都死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你活着,无极门就还在”,我看着她,“你肚子里有孩子,这是你们的希望,也是无极门的希望。这个时候,你不是为自己活了,你得坚强起来,懂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们对不起廖家……他们要杀我们……我们没怨言……可……可也不能这么赶尽杀绝吧?”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仇恨面前,谁能做到冷静如常?说到底,这是无极门的定数,灭门之祸,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了,怪不得谁。”
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前襟。我知道她心里很痛,痛的说不出话来,对于一个刚怀孕不久的女人来说,这种现实,的确太残酷了。
“别忍着了,哭出来吧”,我说,“那样好受点。要是当着我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
她凄惨的笑着,摇了摇头,“哭有什么用,最没用!”
“那我们可以说正事了么?”我问。
“再给我支烟,可以吗?”她的眼神让人很心疼。
我把烟递过去给她点着,她使劲吸了口,缓缓的吐了出来,“你能救我么?”她哽咽着问。
“你们是九星会的元老,九星会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我说,“陈子清和庄耀明不会白死,他们两条命为你和你的孩子争取时间,争取生的希望,我没理由不把你救下来。”
“我问的是……你能救我么?”她看着我,“如果你不能……那就别为我冒险了,我在这里等着她来杀……如果你能……那你为什么不救我师兄?”
“我说了,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我顿了顿,“现在情况不同了,左小姐,别问这么多了,总之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我不为难你了”,她叹了口气,“要我怎么做?”
“这个现在不能说,你先把情绪平静下来,面对现实”,我站起来,“今晚我不打扰你,明天晚上之前你要调整过来。别再想去死的事,你肚子里是无极门最后的希望,你没资格去用那种最笨的方法终结这份痛苦。生活总是很多无奈,你哭了,它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所以你只能笑,因为只有笑,能让你活下去。”
“你走吧”,她闭上眼睛,“明天,我去找你。”
张平见我出来了,赶紧凑了过来,“小林爷,她没事吧?”
“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她需要点时间”,我看看周围的房子,“这就这么几间房子?”
“对头”,她说,“你和高蕾今晚住我家,明天一早,我就带这些老人出去玩。”
“行”,我点点头,“听说这里紧挨着铁路,在哪呢?”
“在那里!”她一指远处,“离这里不过五十多米,火车从陕西过来,穿过秦岭大隧道之后就从这里驶向德阳。”
“嗯,是够隐秘的”,我说,“对了,你家还有什么人?”
“住在这里的只有我太婆一个啰”,她无奈的耸耸肩,“接她出去她又不走,固执得很,没有办法。”
我一笑,“老人家嘛,故土难离,正常。好了,带我去你家吧,也该吃点东西了。”
张平的太婆八十多岁了,身子骨很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听不懂老人家的四川土话,但她对我们的热情是能感觉出来的。晚饭很简单,米饭,野菜汤,一盘酸辣口味的泡菜,还有一盆辣子炒腊肉。对于这样的山村人家来说,这已经是很丰盛的了。
张平家的房子和村里其它的房子一样,都是木质结构的,感觉有点像茅草屋。这种房子应该是解放之前的,很难想象到了现在,还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到。就如我前面说的,这种感觉很像穿越,在这样的房子里,吃着这样的饭,环境的落差足以促成人深刻的反思。当生活回归简朴,你会发现在文明世界中我们在意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虚无的浮云,我们享受文明的同时,心灵也变得越来越矫情,被所谓的文明牢牢地禁锢住了。
回归,是一种觉醒,觉醒让我变得冷静。我看着天上的月亮,任何一个城市上空,都看不到如此清澈的星空。在这里为鬼眼丫头布置一个战场,等我俩老了之后回想起来,应该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吧。
夜里,我守着火炉睡的,很舒服。
天亮之后,张平将老人们都组织了起来,准备出山去玩了。临行之际,她给我们做了一下交待,“米在罐子里,那边的罐子里是辣子,还有盐巴,腊肉”,她说,“接下来,你们要自己烧饭吃啰,可不要饿着肚子。”
“这个我来负责,不会让小林爷饿着的”,高蕾说。
我看看张平,“你们这有能藏身的地方吗?”
“有的!”张平说,“出门往右,沿着路一直走有一个山洞很隐蔽,我们小时候惹了祸,常去那里躲着。”
“好,一会我们去看看”,我一笑,“祝你们玩的开心!”
张平带着老人们出村之后,我让高蕾去看看左雪,自己则沿着小路找到了那个山洞。洞口不大,里面非常宽敞,而且地上有很多灰烬,看样子经常有人到这里来,还在这里烧过东西吃。
我将洞里的环境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一番,觉得还不错,心里的主意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需要一张床”,我想,“张平家有一张行军床,还有被子,拿过来正好,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我走出山洞,回到长张平家里,将行军床和被子搬到了山洞里。床架设好之后,我又到外面找来一些青草铺到床底下,看着自己的杰作,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就看左雪能不能及时调整过来了。
左雪没吃饭,高蕾给她煮了粥,她视而不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默默发呆。高蕾无奈了,看看我,“这可怎么办,怎么说都不听。”
我接过碗,“你先出去吧,我喂她吃。”
高蕾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舀了一勺粥,象征性的吹了吹——其实都快凉了。勺子送到了她嘴边,她一扭头,躲开了。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她,“不吃饭,想饿死?”
她闭上了眼睛,不理我。
“廖家一年之内,死了那么多人”,我顿了顿,“廖夫人如果像你这样,那无极门就不至于有今天了吧?”
“你不用挤兑我……”她冷冷的说。
“我没那闲工夫”,我放下勺子,“庄耀明为了你和孩子,命都不要了,你却不能保护他的骨肉,你要是觉得对得起他,我什么都不说了,这就走!”说着我把碗放到了她床边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