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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角落里的春丽紧张地望着她伺候了七八年的小姐,心中发悚。小姐自从嫁人后,变好多,变得很可怕了
    春喜心中天人交战。预知梦中的她生子之后,在寒冷、黑暗和绝望中死去,因为她的刻意改变,这样的命运要落到紫姨娘身上了。她天然属于小姐阵营,预知梦中并没有和紫姨娘有什么交往,平日里见了面,也就姐姐妹妹地称呼一下。她怀孕后马上就以身子不便,不希望姑爷到她的院子来,所以几乎没有和紫姨娘结怨过。
    她能提醒紫姨娘小心被去母留子吗?她提醒后紫姨娘有能力避开吗?何老夫人允许儿子出现庶长子,其实已经得罪了大媳妇和大媳妇的娘家,她会不会默许大媳妇去母留子缓和和大媳妇之间的关系?
    春喜心中暗叹,虽然何老夫人对紫姨娘有主仆之情,但面对和大媳妇的矛盾,她未必会出手保护紫嫣;姑爷看起来对青梅竹马的紫姨娘很是维护,可是他风流好色,对紫姨娘未必有长情,也许现在只是看在紫姨娘怀有身孕的份上,才维护她的,等孩子生下来……希望姑爷好色归好色,还能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
    一个月时间,春喜脸上的伤口完全愈合,留下一道一指长的疤痕,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就很让人遗憾。春喜对着镜子看,感觉还不错,春丽则为春喜叹息。
    “春喜,姑爷看来是对你没有兴致了,我只怕你以后连小厮都嫌弃你。”春丽道,拿着淡粉红色的胭脂,试图把春喜脸上的疤痕掩盖掉。
    姑爷未必真的死心了。
    这个月被姑爷何俊华暗中打量好几回的春喜摇头道:“不用抹胭脂了,我觉得看多了也蛮顺眼的。”她希望自己的这条疤能让姑爷放过她,自然不能掩盖起来。她自幼受到父母宠爱,由他们亲自教导,也看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厮,更不想儿女一出生就是家生子,所以做个老姑姑也是很好的结果。
    “唉……”春丽深深叹气,春喜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就这样毁掉了。
    ☆、第14章 十四针刺之刑
    春喜对紫姨娘有一些愧疚,她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该暗中提醒紫姨娘,有人可能要去母留子,可是这样做的话,她就是背叛小姐,万一紫姨娘把自己供出来,自己不管是不是正义,都是背叛主子的小人。
    也许,她该找个机会,晚上偷偷往紫姨娘的留香院中扔一块包着砖头的纸了。
    春喜决定了,于是某个夜晚之后,紫姨娘院子清扫的婆子发现有人从院墙外扔进一个包裹石块泥土的巴掌大旧蓝粗布包。婆子捡起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字,觉得奇怪,便把这些交给早起出来散步养胎的紫姨娘。
    紫姨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时,由老夫人教导过,粗略认识几个字,看出那几个歪歪扭扭如同涂鸦的字是:小心被去母留子。她顿时脸色大变,连早膳都没有吃得下去。
    春喜默默关注留香院,她不知道紫姨娘是否会找何老夫人和何大公子求助,只知道三天后,紫姨娘获得何老夫人允许,把她的母亲接到留香院暂住,就近照顾她。
    还是有亲人在身边安全些呀。
    春喜羡慕紫姨娘。
    为了表示尊重主母,紫姨娘带着自己的母亲过来拜见正房刘玉芝。刘玉芝看着紫嫣之母顿时眉头微蹙,因为她觉得此妇人面相很横,是个会撒泼骂街的主儿。
    两个中年妇人,紫嫣之母和薛奶娘寒暄,唇枪舌剑指东说西,乡间俚语都出来了,看得从未见过此番情景的刘玉芝和基本没有出门上街的几个丫鬟目瞪口呆。
    五月中旬一个休沐日,何俊华来到撷芳院,让刘玉芝帮他准备沐浴。刘玉芝笑道:“知道大人今日要沐浴,我早就让厨房烧好了热水。”说完,她开始分派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布置浴房,抬热水。
    寝室外间,何俊华的小厮青书刚要上前替他拔掉发簪取下发冠,何俊华摆手道:“你去青砚那边看看浴桶干不干净,水温合不合适。”
    青书微微一愣,立刻躬身道:“是,大公子。”说着,他快步退了出去。
    刘玉芝笑吟吟道:“大人,还是为妻帮你梳发吧。”这也是情调。
    何俊华温和道:“玉芝,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你动手呢。春喜,过来替我梳发。”
    他这话一出口,在房中的刘玉芝主仆顿时都变了脸色。何俊华的日常有青书青砚两个小厮伺候,春喜和春丽主要伺候刘玉芝,在他们的寝室中铺床叠被整理房间,顶多给他端茶送水,有时候听他吩咐跑个腿传个话,并不接触他身子。
    刘玉芝明白何俊华这样说的意思了,苦涩地说道:“春喜,你还不快过来给姑爷梳发?”春喜破相了,他还没有放下对她的念头。
    春喜脸色苍白,贝齿轻咬唇瓣,无奈道:“是,小姐。”她走到何俊华的身后,微微颤抖着手拔掉何俊华发簪,取下他带着戴的白玉发冠,解掉发绳,拿过梳妆台上的黄杨雕花木梳,慢慢梳理他披到背部的长发。
    何俊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直口方,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春喜看透他了,对他心生厌恶。
    “春喜,等一下你伺候我入浴。”何俊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
    春喜手一颤,艰难道:“姑爷,男女有别,请莫要为难奴婢。”
    “玉芝,等一下让你的丫鬟伺候我如何?”何俊华面对镜子说道。
    刘玉芝立刻强笑道:“春喜,既然是姑爷让你伺候,你就伺候吧。”她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交握的双手指尖捏得紧白。
    “
    春喜呆着了,用力抓在梳子,仿佛要把梳子抓断掉,不一会儿,她毅然退后三步,向刘玉芝和何俊华跪下,坚定道:“小姐姑爷,请恕春喜不从。”
    陪嫁丫鬟居然拒绝小姐姑爷的命令?
    春喜顿时惊呆了,环视众人,畏缩着不敢出声。
    见她公然违抗自己的命定,刘玉芝顿时勃然大怒,“贱婢,姑爷看得起你,才让你伺候他,你别不识好歹!”
    “小姐,请恕奴婢抗命不遵。”春喜说着,深深叩头,将头压在地面上。
    何俊华陡然起身,冷冷地对刘玉芝道:“这就是你的陪嫁丫鬟!”说完,他拂袖而出,叫外面的青书青砚伺候他沐浴。
    等何俊华走出房门,心中窝火的刘玉芝猛地上前对着春喜的肩膀就是一脚。
    春喜蜷曲着身子跪地,被她这一脚踢得顿时翻倒在地。她迅速爬起来,继续跪着。
    “贱婢,你是卖断终身的丫鬟,主子叫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刘玉芝恼怒道,“等一下,你捧着姑爷的衣物进去伺候姑爷更衣!”
    春喜低着头,坚决道:“小姐,请恕奴婢不从。”
    见她再次违抗自己的命令,刘玉芝立刻道:“春喜,把缝衣针拿来。”
    春丽惊魂未定,闻言立刻哀求道:“小姐,别这样,春喜只是一时糊涂,她很快会想明白的。”
    “拿来!”刘玉芝怒叱道,凶狠地瞪了春丽一样。
    春丽顿时惊惧起来,不得不去针线箩中取来一枚干净的缝衣针。
    刘玉芝拿起缝衣针直直地扎进春喜的肩膀,然后迅速拔出再扎。
    “啊!嗯……”春喜蜷曲着身子忍耐针刺之痛。
    “贱婢,贱婢!”见春喜不求饶不哀叫,刘玉芝更加愤怒了,对着春喜的手臂大腿臀部这些肉多的地方一针又一针地猛扎。
    鲜血迅速从针眼冒出来,在春喜青色的丫鬟服上晕开。
    “小姐,小姐,不要再扎了,春喜会死了。”春丽看着残忍,终于冲过来抓住刘玉芝的手跪下哭求。
    “放手!”刘玉芝怒道。
    春丽哭道:“小姐,春喜已经浑身是血了,你就饶过她这回吧。”春喜已经痛得浑身哆嗦了,只是她性子倔强,死不肯开口求饶。
    刘玉芝冷厉道:“她当她是夫人小姐吗?一个贱婢而已,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春丽哭道:“小姐,春喜除了伺候姑爷这事情,她哪一次违背你的命令了?小姐,你饶了她吧。”
    刘玉芝被自己信赖忠心的丫鬟哭着劝说,又看到春喜匍匐在地上满头大汗,手臂上肩膀上不断有血污出现,便恨恨道:“看在春丽帮你说情的份上,我饶你这一回。下一次你再拒绝姑爷,我就把你卖进青楼,让你伺候几百几千个男人!”
    她把满是鲜血的缝衣针往地上一扔,命令道:“到院子里跪着去。”
    春喜手臂大腿臀部都在疼,疼得浑身直冒冷汗。闻言,她挣扎着起身,颤声道:“谢谢小姐开恩。春丽姐,谢谢。”说完,她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出寝室,来到院子里,跪在青砖地面上。
    寝室里的春丽的求饶哭诉外面的丫鬟婆子都听到了,看到春喜蹒跚走出来,手臂肩膀臀部的衣裳上晕开一朵朵红色的血花,知道她被大夫人体罚了,各个噤如寒蝉。饿饭、关柴房、掌嘴、针刺、打板子,这些是内宅妇人最常见的惩罚手段。
    何俊华沐浴完从耳房中出来,望见春喜跪在院中,便对站在周围角落里围观的丫鬟婆子们道:“告诉大夫人,我去紫姨娘那儿了。我何家向来贤孝仁慈传家,春喜再跪半个时辰就可以了。”如果她把腿跪废了,就变得又丑又残,他以后就少了很多乐趣。
    “是,大公子。”围观的丫鬟婆子们立刻道,很快有人去屋里给何大夫人刘玉芝报信。
    刘玉芝得知何俊华去紫姨娘那边,对春喜愈加憎恶起来。
    半个时辰后,春丽急匆匆跑出来,招呼一名婆子和她一起把摇摇欲坠的春喜扶了起来。“春喜,小姐不想见你,我扶你回房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春丽说着,让那婆子和她一起扶着春喜蹒跚走进她和春喜的房中。
    那婆子出去打热水,房中,春丽帮着春喜一点点把衣服脱去。
    “嘶……”因为血干了黏在皮肤上,拉下来是有些牵动深深的针眼,春喜忍不住低声抽气。
    “春喜,你是何必呢?你和我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要怎么做呀。”春喜含着眼泪道。春喜雪白的肩膀和手臂上全是红肿流血的的针眼,膝盖一片青紫色血瘀。
    “春喜姑娘,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打水的婆子进进来,听到春丽这样问,便忍不住询问道。撷芳院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姑爷想收春喜做通房丫鬟,春喜不愿意,当着姑爷的面拒绝,让她的小姐大发雷霆。只有心中有人的丫鬟才会不想成为年轻英俊主子的通房丫鬟,所以她和其他婆子媳妇窃窃私语时都说春喜可能心中有男人了。
    “春喜,是不是这样?你我日益相处,我都不知道你心中有喜欢的男子了。“春丽不敢置信地说道。
    “春丽姐,杜妈妈,我不管是在黄林知府府上还是在京城何御史府上,都一直在后宅走动,很少单独,哪有机会认识男子?”春喜虚弱地解释道。
    “你说的对。”春丽道,接过杜妈妈绞得半干的毛巾替春喜一点点擦拭血迹,然后涂抹春喜脸受伤是用得剩下来的刀伤药。
    春丽不明白,春喜既然没有喜欢的男子,这般拒绝是何苦呢?姑爷又不是丑得让人恶心。顺从小姐和姑爷,混得好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一生衣食无忧。
    ☆、第15章 十五谁心悸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春喜遭到何大夫人针刺惩戒后还在院中跪了一个多时辰,这事很快就在后院传开了。后院传开,前院逐渐就知道了。
    后院中,何老夫人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怎么又是那个春喜?玉芝是怎么管治丫鬟的?关于春喜这人的事情我不想再听到了。”
    当刘玉芝带着春丽和雪玲过来给何老夫人请安,何老夫人很直接地说道:“既然那丫鬟不知好歹,你不如早点把她发卖或者配给小厮算了,省的她把俊华的后院闹得不得安宁。”儿子后院内如果惹出什么事情来,传到外面会影响他前程。
    刘玉芝听了心中暗自高兴,赶紧道:“婆婆说的是。”她回去会告诉何俊华,老夫人生气了,他最好断了收春喜做通房的念头。至于春喜是发卖还是配小厮,她要想想,毕竟春喜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
    何老夫人屏退左右,很和蔼地说道:“玉芝,我打算过几日进宫的时候,请御医过来给你号号脉,开些药给你吃。作为正房夫人,你必须早些生嫡子才行。”
    “婆婆,媳妇的身子还行,不用劳驾御医的。”刘玉芝心中一怔,迟疑道。
    “身子还行?你的奶娘每个月从后院偏门出去,到济民堂做什么?”何老夫人叹气道,“讳疾忌医可不好。”刘家主仆把御史府的人当瞎子吗?她只要派人去济民堂问问,自然就知道薛奶娘配得是什么药丸,何人所需。
    刘玉芝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起身朝何老夫人跪下,道:“婆婆,媳妇身子微恙受孕艰难,还请婆婆宽恕。”断夫家子嗣是人妻大罪,夫家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媳妇休回娘家。
    何老夫人伸伸手,慈祥道:“你且起来。”等刘玉芝起身,她委婉地道:“我儿俊华已经年过二十五,名下该有孩子了。”
    刘玉芝立刻听明白何老夫人话语中的警告了,低着头弱弱道:“媳妇知道了。”
    ○○○
    “喂,赵哥,你确定那个春喜丫鬟不是对你一见钟情,要为你守身?”和赵明堂关系很好,婆娘在后院厨房帮工的侍卫许浅拉住白日没事就爱擦刀的赵明堂询问道。
    赵明堂抬头望向他,黝黑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后院传闻,大公子要收春喜做通房丫鬟,春喜跪地拒绝,大夫人大发雷霆,拿着缝衣针将春喜扎得遍体鳞伤,还威胁下一次再拒绝,就把她发卖到妓院去。”许浅啰嗦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找个媒婆去和大夫人说说,给那春喜丫鬟赎身,娶过来当婆娘算了。你不想要老婆你娘想要儿媳妇呀!”
    “许兄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赵明堂闷声道。
    “为什么不可能?”侍卫许浅惊讶道。他婆娘都替他打听清楚了,春喜是大夫人娘家从普通人伢子手中买过来的,不是朝廷的官奴,可以被赎身。
    赵明堂低头不语,一心一意地擦他的佩刀,仿佛这刀才是他一生至爱。
    在耳房中休息的其他两个侍卫听着摇头,赵哥只是脸受伤,下面没有受伤,为什么对女人就没有兴趣呢?郎心似铁,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片情。
    ○○○
    刘玉芝现在见到春喜就是满肚子气,不想春喜在夫婿面前出现,她把雪玲调到自己身边和春丽一起伺候自己,让春喜去做雪玲的事情——喂鸟遛鸟,擦房中地板,清洗主人贴身衣物。
    春喜也乐得不在姑爷面前出现,开心地接受这个安排了。只是这样,她就能摆脱姑爷的觊觎之心吗?看到姑爷偶尔从自己面前经过,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春喜就知道,姑爷现在是对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心理,很可能玩她几次就抛弃她,连通房这个卑微低贱的名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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