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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娘时常能看到院子里俩个小小的身影,一个一脸阴险奸诈,一个一脸痴憨呆傻。
    可轻言只有三分钟热度,渐渐的教不会花儿就失了兴致。跑去鼓捣别的玩。而村里和花儿同龄的那些娃,都瞧不起花儿,背地里常常管她叫小傻子。
    屠娘是个大人,管不着小孩的嘴。听着几回后严厉斥责了一番,可还是管不住。她只得越发心疼花儿,拿出自己藏着的那些私房,背着轻言领着花儿出山买了些吃食。
    不是她偏心,只是自家那男娃小心子眼儿,啥都要跟花儿抢,吃个鸡蛋都要比大小。如若发现屠娘对花儿好了一点,立马就板着个脸不乐意极了。
    长久下去,屠娘自知冷落了花儿,愧疚的很。这回子她可打定主意,////宠////着花儿,不告诉轻言。于是走前对轻言说是带姐姐去看病,小轻言一脸相信的冲着俩人挥手。
    屠娘领着花儿包裹着严严实实,进到小县城就直奔布料纺,买了好些个花哨的衣衫,也给小轻言买了些布料,打算回去给俩孩子做新衣裳。又领着花儿四处看,小孩儿家的吃食还真没有卖的。
    最终还是牵着小孩的手上了小菜馆,点了一桌补脑的。猪脑,牛脑,羊脑...全点了上来,吃的小花儿纠结的脸扭曲在了一起。
    走的时候,她买了爱吃的红枣。让花儿坐在驴背,挨个挨个啃着。
    花儿是个有话直说的小女娃,谁让她脑子转不过弯来。回去后夜晚睡下,小轻言躺在边上缩进她怀里,问道“脑子治好了?大夫怎么说?”
    花儿停顿半会,道“娘带着我出进了县城,买了些布匹,吃了脑子和红枣...”
    “我是问,大夫怎么说?或者我娘怎么说?”小轻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也是想知道自家这傻憨的姐姐究竟治好没有。
    花儿思考一遍,想起屠娘说过的话“花儿,这枣你就趁着进村前吃完,把嘴抹干净,莫要让轻言知晓,啥也不要跟他说起。”
    于是第二日,屠娘发现自家的男娃总是用鼻子瞪着她。问他啥事,他也不跟你讲。瘪着嘴躲开来,吃饭时故意把米粒到处甩,最终委屈的坐在大树边,红这眼道“爹不爱我,这下娘也不爱我了...”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屠娘只得心疼的搂在怀里轻声安抚。最终还是做了写糕点小吃食给哄开心了。
    小轻言六岁了,这到了该上私塾的年龄。屠娘思前想后,打算和竺玉商量把小孩送到村里那户教书先生的办的私塾里念书。
    可竺玉却反常的拒了屠娘的想法。他知晓自家这娃头脑就如他小时一般聪明,可有时候这并不是好事。至少竺玉的想法,是想让自家的男娃快活天真无忧无虑的过着日子。
    ☆、第72章 私塾
    村长从县外头新聘了个教书的先生,胡子拉碴一大把。耍起文墨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屠娘认为还是把孩子送去读读书,培养一下作为人的精神和文采,学学那些文雅的东西,人就变得乖巧懂事了嘛。
    她可是受不了小轻言的折腾了,在家上串下跳的,把那些个鸡都被他玩的缺毛瘸腿的,还总是一派委屈的模样。
    而花儿也是异常的认同屠娘的看法,道“弟弟去念书吧。去念书就会变成好孩子了。”
    母女俩一大一小盯着竺玉,旁边站了个天真的小轻言。沉默片刻后,他总算是答应了。
    这下母女俩跳脚高呼,晚食弄得一派丰富。屠娘更是抱着小轻言一点点喂着他吃着白米饭。小小的嘴嚼吧着,抓着娘亲的手边吃边问“私塾是什么东西?”
    屠娘神秘回道“明日自然揭晓。”
    第二日天还未亮,屠娘就把小轻言拉扯了起来。小孩儿起床气可大,闭着眼不爱动身子。屠娘废了半天劲才把他的小衣服裤子穿上,往包袱里塞了俩中午垫肚的大白馒头,就给送到了私塾门外。
    小轻言可算是迷糊的醒来了,一眼望去,全村的小鬼头都聚在门内盯着他,而他正被娘亲交接到村长手中。
    今日村长帮着新来的先生管孩子,自然也得管着小轻言。可小轻言当场哭了出声,泪眼汪汪的盯着屠娘道“娘亲,你不想要言言了么?”
    小孩儿以为她这是要把他给卖了,屠娘心疼的蹲下把小轻言搂在怀里安抚道“你看别人家的娃都来念书来了,你也得坚强点啊。别让门内的女娃笑话,”
    小轻言没出过太远的地儿,当下来到陌生环境是止不住的哭闹,长长地鼻涕蹭在屠娘裤腿上,小手拽的紧紧。慌张的左右望着,道“娘亲,我想回家。”
    小孩儿这手劲,天生继承了屠娘的憨力,死都不松开。让俩个大人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决定屠娘陪着娃进去读一天的书,好好适应一下。有了屠娘的陪伴,小轻言才消停了。
    刚进私塾没多久,教书的先生来了。他拿山水扇,边走边敲打着扇柄,缓慢的走了出来。这人约有五十来岁,穿着倒也算是干净,可眉目神情长得颇有几分滑稽,特别是邋遢的胡子,掩盖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人歪着脑袋,看了眼屠娘,随后两眼泛光大叫一声“屠娘?!”
    “歪脖光??!”
    天呐,他乡遇故人,俩眼泪汪汪。屠娘不可置信的看着烟城那说书的歪脖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歪脖光更是三俩步迈进,从上至下看了看屠娘,又盯着她身下的小孩看了半天,总算是回过味来。道“你居然没死?”
    “这又是从何说起?”屠娘不太明白,怎的才见面就说死不死的。她身强力壮,身体倍棒的。
    俩人暂不管院子里的一帮小鬼头,全由村长带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详谈。
    歪脖光是个说书的,口若悬河把屠娘的事儿讲了个便。说是六年前边关之战,虽是赢了。可巫国之辈,岂是如此就能被打趴下的?仅仅俩年,就补充了兵力与财力,又调遣了另一位巫国大将,镇边之宝。杀了个回马枪,又把朝国上来的士气给打趴下了。朝国的那些个将士们,输多赢少,最终一身疲惫的暂停对战,退兵千里。
    在这之前,莫川战胜归国时,和皇帝说的是竺玉与他妻内,以阵亡边关。一位是战场奋勇而死,一位是相思疾苦而亡。
    而竺玉与皇帝约下的烟城百年和平之约,确实如实实行了。不仅把烟城打理的日渐繁荣,百姓安康。更是在给这对夫妻立了个石像,摆放在烟城城门口。
    而城里的百姓们,都知晓了屠娘和竺玉的消息。不无一人都惋惜的很。城长更是无奈的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可每逢忌日之时,他总是会拿着帕子把屠娘那石像给擦得油光透亮,顺便打扫了一番竺玉的石像。
    歪脖光这么说,屠娘心里酸酸的,思乡之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又讲了一些烟城的事儿,说谁家和谁家闹了矛盾,谁家和谁家结了亲。连冯媒婆都有了撑顶梁柱之人。还有她的弟弟,做生意做大了,做出好几个分店,整个人忙前忙后的都看顾不过来。还生了个女娃,名叫邵翠云。
    俩人聊完后,颇有一番感慨。屠娘擦了擦红润的眼泪,盯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小轻言。对歪脖光道“你这半肚子的墨水,能把我儿子教好么?”
    “这你管放心。”歪脖光打了个嗝,神秘兮兮的笑道“这普天之下,就没我管教不好的娃。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屠娘抬头问道。
    “你每日与我讲你所经历之事,当作回报。就从...你和媒婆买夫君那日开始说起。”
    “这...不成。”屠娘拒绝,知道歪脖光是个大嘴巴。她要是说了出来,保准第二日就传到十里八街去。
    歪脖光叹了口气,神情哀伤道“苦了城长哟,日夜为你死讯以泪抹面。整个人数年类苍老了许多。”
    她的身子僵在了当场,想着城长白发苍苍的模样,止不住的眼泪就往外淌。想这辈子,能把她活着的事儿从歪脖光口中道出去,就算传了个十里八街,那也比城长被蒙在鼓里的好。
    最终,屠娘答应了歪脖光的要求,定下每日接孩子的时候,给他讲她所经历之事,半句不得虚假。歪脖光满意的点点头,把屠娘怀中熟睡的孩子抱了过来。冲她招招手道“快回去吧,这娃醒了你又该走不成。”
    屠娘望了眼怀中的小轻言,略有担忧。但还是转身离去,刚走没俩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问“歪脖光,你咋从烟城出了来?跑到这偏远的地方当个教书先生?”
    屠娘从小就知晓歪脖光这号人物,他身份不明是烟城公认的。可还是被烟城的大家接纳,活了那么多年给大家伙说书。而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在这遇着他,在烟城不是呆着好好的么。
    歪脖光怪里怪气的笑了声,屡屡乱糟糟的胡子道“我歪脖光就是个说书人,没了故事活不下去。我把毕生精力和所闻所见,全都奉献给了烟城的百姓们。就在几年前,我没了故事可讲...便到处搜集一些乐事儿。”
    原来,长度跋涉远行千里,只为了得到一些故事?
    屠娘有些不明白这怪老头的想法,摇摇头走出了私塾。
    这日,小轻言可算是在私塾内折腾惨了了。私塾最小的娃就属他,哭得最惨的也是他,吃的最多的也是他,睡的最饱的还是他...黄昏时,屠娘来接人,小轻言面目像个小花猫,睡的香香的。
    抱回去后,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撒娇,蹭进屠娘的怀中久久不说话,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歪脖光对他说,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所以屠娘不要他了...
    小孩儿毕竟只有六岁,经不得吓。被歪脖光这么一折腾,他是颤抖的小身板,就怕屠娘把他卖了。嘴里连连哭绕道“娘别扔言言!言言听话,别扔下言言...”
    这模样,惹人心疼极了。屠娘抱着小孩睡了一晚上,抚摸着他的额头哄到“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咋可能不要你。”
    但第二日...还是带他欲往私塾去。
    小轻言人清醒的很,小手抓着院内的大树不撒手。杀猪般的叫嚷,哭的梨花带雨。最终还是竺玉蹲下身来,反复给他解释道“哭什么,只不过是去私塾当个盟主罢了,每日还是要回来的。”
    父子俩反复的对话,相互之间的讨价还价着。最终答应了小轻言一项要求,带着花儿上私塾。
    花儿虽是傻笨,可去私塾总比成天坐在家里好。屠娘当下同意了小轻言的要求,给花儿也准备了个小包袱,便领着俩孩子去了私塾。
    这日,小轻言规矩了许多,没少闹腾了。因为有花儿这个熟悉的姐姐陪在身边。
    屠娘接孩子时候,给歪脖光讲了她所经历之事,听的歪脖光都要往外掉。他可是从来没看错屠娘这人,早就从她离乡那日,甚至从她买来那怪异的夫君便能知晓,这是个不平凡的故事。
    他像个播种的农夫,这会子到了收藏的季节。
    往往越是平凡之人,所经历之事便越不平凡。歪脖光是个老手,光从此人面目神情便能知晓一二这人是否有诸多故事可讲。
    他拿着笔,放进舌头舔了舔,浸湿干墨后反复在纸上龙飞凤舞写着,把屠娘的事情记录下来。
    在他的心中中,多了个屠妇的故事。看来日后,又有故事可讲了。
    ☆、第73章 姐弟
    俩个娃自从去了私塾之后,家里清闲了许多。屠娘时常粘着竺玉,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
    整整俩年,孩子们自从去了歪脖光那儿念着书,整个人感觉都成熟了许多。小轻言常常摇头晃脑的模样,别提多可人儿。而小花儿则显得比以前还要沉默寡言了,屠娘去问,她便什么都不说的摇摇头。
    从歪脖光那得知,私塾的伙伴们都不爱和花儿玩,嫌她是个小傻子。小轻言小小的娃,就知道何为面子。和大家混熟后自然是疏远了花儿,不和她靠近。
    歪脖光叹气的摇摇头道“你家这女娃,也十二了吧?赶紧找个夫家说说,免得再大些就没人要了。”
    他这是说道坎上了,屠娘思考数日后,和竺玉道出了她的担忧。可竺玉不慌不忙的摇摇头道“嫁不出去便不嫁,呆在家里罢。”
    “那哪儿成。”屠娘摇摇头道“咱俩总有老的时候,自家女娃找不到个梁柱子,我这心头就不安神。”
    “不是还有轻言在么?”竺玉放心的摆摆手,心中已有数。
    而屠娘听着竺玉提小轻言就来气,十分不相信自家的娃能把姐姐照顾好。冲着他在私塾冷落花儿的劲儿,就知道这孩子没指望了。她叹气道“小轻言这么小,就学会世俗暖冷...我就不指望他能照顾好花儿。”
    她铁了心的要给花儿早早寻个夫家,好把婚事定下。竺玉看着屠娘忙前忙后的样子,也不知如何阻止。等小轻言从私塾回来时,他早已坐在树下喝茶,悠哉一句“看来...你还有的苦头吃。”
    小轻言不懂自家这顶天的爹说的啥,撇撇嘴离了开来。而数月后才瞪直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家里新来的客人。
    这客人是村里一户人家。家里的顶梁柱早先去了,只留下一位妇人和十五六岁的男娃。男娃长相普通,行为举止得体恰当。就是有个缺点,少了根指头。据说是小时候和他爹闹矛盾,惨剧收场。
    屠娘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数月内挨家挨户把跟花儿岁数差不多大的男娃家都问了个便。不等别人嫌弃,她先挑大白菜似得问了一阵。又口若悬河的把自家的女娃夸得倍儿好,说花儿能干活,能生娃,唯一的缺点就是略有点呆傻。
    最主要的是,她把这嫁妆钱抬高了许多。自己当年藏的那些个首饰,这会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村里的人家,虽是喜钱。可思前想后还是拒了屠娘,毕竟这女娃呆傻,万一生出个儿也呆傻可咋整?但唯一只有这户人家的妇人答应了屠娘,说带着自家的男娃上门看看。
    这会子,俩户人家的妇人正在膳房忙前忙后的干着,而花儿自然就被大了数岁的哥哥牵着小手儿在院里玩。
    这哥哥叫刘立,她娘便叫做刘大娘。刘立牵着花儿手转着圈圈,俩人相互追逐打闹。花儿不小心碰到了小轻言,还没来得及道歉,小轻言就瞪了一眼走了开来。
    他眼神阴霾的像是风雨俱来,走到树边盯着自家的姐姐和未来姐夫玩的乐呵。他又看向自家的爹,总算明白了他说你还有的苦头吃是何意思。
    竺玉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手拿棋子冲着他招了招手,让小轻言来与他对局一盘。俩父子各坐俩方,手拿棋子对弈起来。竺玉眼神似是回忆出了许久之前的事儿,慢慢的讲着。
    “多年前,我与你娘在京城那会。不过白日亲了她一下,她就怪怨半日。”竺玉落下一颗白子,嘴角笑了笑。看着自家的男娃道“你娘是俗世之人,自然守着俗世之规。你与花儿的事儿,只怕是...”
    小轻言沉默了,黑子未下于棋盘上。他抬头红着眼眶看着竺玉,好半会才问道“爹爹,都知道了?”
    小轻言有些不能相信,他的事儿可是从未与大人讲过。想着能先瞒着就瞒着,可这终究还是逃离不过爹的眼。自家的爹爹,就像个妖怪似的知晓人心,才□□岁的他,哪是爹的对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离了娘的怀抱,便把姐姐当成了娘一般。
    从俩三岁便和姐姐睡在一屋,睡在一床。他从未告诉过别人,小时候是含着自己姐姐的白兔入睡,仿佛能安定似得。直到现在都未改过来...
    没人交过他该如何去处理这种事儿,毕竟大人也从未知晓。直到在歪脖光那学到了世俗之规,才知这是不可以的。
    小轻言从俩年前就渐渐变了,私下不再叫花儿为姐姐,直接改叫她的名。而他也从不在众人的情况下,和花儿亲近。只是怕别人看出了端倪,也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一声姐姐,觉得心里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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