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那时候给我说了一堆你同乡的故事,还说他很可靠……”碧云皱着眉头,“今日也是,说什么要让我看看你那个同乡,虽是寻常男子,却是十分值得依靠。”
“我说的‘寻常男子’,是指我自己啊!”石悍抓了抓头发,“我,我根本没什么同乡!只是用同乡的故事来试探你,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碧云瞪大了眼睛:“你干嘛没事编故事来骗我?!”
“不是骗你,是,是看看你的态度……”石悍有些尴尬,“你平日总是趾高气昂的,之前还喜欢王爷,我,我怕你看不上我,所以说了那个故事给你听。你听了故事之后,说同乡可怜,又说寻常男子也不错,我才晓得你不介意的。”
“可我也没听出来是你自己对我,对我……”碧云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话都说不好了。
石悍略微有些沮丧:“我不大好意思直说,想着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懂我的暗示。”
“谁能懂啊。”碧云没好气地说,“我一直以为你要介绍你自己那位同乡给我。”
石悍垂着头道:“我还一直以为你很愿意接纳我,只等我证明给你看我的能力呢。”
碧云:“……”
石悍想了想,又抬起头:“说回来,我那个虚拟的同乡都可以,我应该也可以吧?碧云……”
碧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抿嘴半天,才道:“我入王府的时候你就在了,我跟你太熟了!”
“那不是很好么,彼此知根知底的。”石悍认真地说,“我就是觉得熟悉才好呢。将来要娶妻,若是找媒人,万一给我说媒说了个很不好的姑娘怎么办。像咱们这么熟悉,就不会有太多问题,多好,多方便。”
碧云呆滞了片刻,道:“所以,你是觉得咱们很熟,所以觉得很方便,很适合成亲?”
石悍挠了挠头:“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大概意思差不多吧!”
碧云简直无语了。
半响,她道:“不好意思,我可不喜欢方便!我先回府了,您留在这儿看看您自个儿的店吧,石老板!”
说罢碧云转身就走了,石悍愣了愣,张嘴想喊她,但光是看她背影都能隐隐感觉出她的怒气,石悍便又只好闭上嘴,他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碧云说自己不喜欢方便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喜欢两个人不大熟悉,慢慢认识才好?!难怪会对自己的那个不存在的同乡有兴趣,却这么不喜欢自己……
石悍叹了口气,怕碧云一人回府出事,还是慢慢地跟在了她身后。
***
左姝静纠结了一个下午,最后决定不对怀王提自己在纠结的事情。
虽然眼下太子已经被废了,但皇上现在也不过五十多岁,身体也还算健朗,怎么也轮不上怀王。何况现在怀王还不是太子呢……虽然大家心里都基本有数,但无论如何,这八字没一撇的时候自己就为那么久之后的事情去跟怀王讨论,似乎有些奇怪。
还有就是,左姝静一向觉得自己豁达,在怀王面前表现的也是很大方的样子,要是忽然提这件事,岂不是一副妒妇嘴脸……?当初她要当皇后时,和后来她要嫁给怀王时,来教她礼仪的嬷嬷都说过,有一件事,不是礼仪,却是比礼仪还重要的,就是绝不能善妒。
皇上是什么人,王爷是什么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若是太善妒,便是太不懂事,甚至会影响整个后宫,最后间接地影响了前堂。所以若要当皇后,最重要便是有一颗容人之心。
左姝静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很值得皇后等人学习的,每次看到皇后和贵妃们闹腾不停她就觉得十分无奈。她自持端重,要她那般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眼下……
而另一方面来说,即便左姝静现在说了,也不过是两种结果。
一种是怀王听了十分不悦,告诉她,自己将来必然是要扩充后宫的,让她早日习惯。这种可能性倒是不大,怀王对她确然情深,绝不会那么说。于是另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便很大,那就是怀王听了之后,会立刻保证自己绝不纳妾,将来若当了皇帝,也绝对不纳妃。
可那有什么用?
人生在世那么多事情身不由己,怀王若许下了将来不纳妃的诺言,将来势必会十分麻烦,若是服软了纳妃了,也就成了个背弃诺言之人。
左姝静不愿让他那样,为了自己要跟大臣抗争,若没抗争过,还要对她满怀愧疚……
这些情况,左姝静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总而言之,左姝静决定完全隐瞒自己心里的那些别扭。
而让她惊讶的是碧云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左姝静疑惑道:“你怎么就回来了?见过石悍的同乡了?”
碧云干巴巴地回答:“根本没这个人。”
左姝静好笑道:“什么?那石悍是骗你的?他胆子倒是很大,居然敢骗你。”
碧云憋着气道:“倒不是他骗我,是我自己理解错了罢了。”
左姝静叹了口气:“碧云你可是想成亲了?”
碧云愣了愣,道:“我年纪也不小了……”
“我晓得,我没有要阻挠你的意思。”左姝静看着碧云,忽然想到了琉璃。
她以前还觉得琉璃很好,从来不提要出宫的事情,看起来像是要陪自己一辈子一般。那时候她总觉得很幸运有琉璃这么个好的侍女。可现在想来,琉璃虽然没提过,却决然是不想一辈子留在宫内伺候她的。不然也不至于因为一个罗义,便将自己给杀害了……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实在太傻太蠢,一点儿也没察觉到琉璃的心思。
现在她又怎么可能会想着留碧云一直在身边?
便是珠儿,也该赶快帮她找个好人家了……
于是她道:“既然你有这个心思了,那我便帮你留意着,看有什么年纪适当的男子么。你身份不一般,怎么也不好委屈了你。”
碧云道:“那,那谢谢殿下了。”
左姝静摇摇头,又道:“不过,石悍那边的确没有要介绍人给你对吧?若他有想介绍的人,我又给你物色男子,到时候只怕石悍埋怨呢。”
碧云脸顿时就黑了:“没有。石悍什么人也没要介绍给我认识”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
左姝静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怀王回来了,身后跟着周俊佑和虞不苏,许是因为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所以周俊佑和虞不苏面上看起来都颇为高兴,只是虞不苏那是纯粹的高兴,一直叽里呱啦的,而周俊佑虽然开心,表情却有些怪异,仿佛一直躲着虞不苏似的。
四个人,且又十分熟悉,他们便没有摆宴——何况眼下虽然皇后死亡的消息还未公布,但他们是晓得的,摆宴作乐是绝对不适宜的。
虞不苏坐下后,率先倒了一杯酒,对着怀王道:“第一杯酒,当然要敬给咱们的怀王殿下!怀王殿下英勇神武,所向披靡,前途似锦,不可限量啊!微臣先干为敬!”说完便一口喝下了酒杯内的所有酒。
左姝静:“……”
这种人,怎么进的光禄寺的?
怀王扯了扯嘴角,喝了一杯酒,虞不苏又倒了酒,这次是对着左姝静:“第二杯当然是敬给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在王爷身后一直默默地支持着王爷,当真是贤妻良母,让微臣十分地敬佩啊!微臣先干为敬!”说完,又是一杯。
左姝静强笑了笑:“嗯……谢谢虞大人,虞大人也辛苦了。”
说完微微抿了口酒。
那边厢,虞不苏已经满上了第三杯,他看向周俊佑:“哎,周大人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怪怪的?自那日醉仙楼你爽约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搞错了,我总觉得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啊?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话要直接说嘛!对不对?”
周俊佑僵住了。
他当然是一直在躲着虞不苏!可是虞不苏每次想找他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更加地会逃之夭夭,但他万万没想到,虞不苏居然敢在怀王和王妃面前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个问题!而且还叨叨絮絮的,这是对王爷和王妃的大不敬啊!可虞不苏却肯定也是看准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法逃,所以故意而为之……
周俊佑看着虞不苏看似真挚无辜的眼神,真是青筋直跳,好半响,他才道:“有吗……虞大人误会了吧。”
“我有误会吗?”虞不苏奇怪道,“王爷,您来评理看看,这些日子我去大理寺帮忙画像,帮忙记录档案帮忙送信息的时候,周大人是不是都是躲着我的?!我凑过去说两句话他就跑!”
这件事怀王也注意到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属下之间有嫌隙,故而沉吟道:“确实。”
——怀王殿下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当初对周俊佑说过什么,才惹得周俊佑见了虞不苏便想逃了……
有怀王撑腰,虞不苏顿时来劲了,他道:“你看看,王爷都这么说了!”
周俊佑:“……”
左姝静疑惑地看着周俊佑和虞不苏,心想这两人在干什么?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猜到肯定是虞不苏哪里惹到了周俊佑而不自知吧……
周俊佑咬了咬牙,忽然仰头喝了一杯酒,而后道:“虞大人,下官虽然并不歧视你,但,下官也的确有点介意……”
虞不苏:“……啊?”
“虽然下官至今未娶妻,但也只是无心于男女之事,家中也无长辈催促。并不是……”周俊佑艰难地道。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虞不苏打断了,他放下酒杯,拍了拍周俊佑的肩:“我也是啊!我家中也无长辈催促,也无心于男女之事!这跟歧视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歧视我?本官堂堂正正,头顶青天脚踏黄土,行的正坐得直,哪里值得被鄙视啦?!”
周俊佑沉声道:“下官说了,下官并不是歧视你,只是有些介意……毕竟,下官周围,只有虞大人您一人是断袖!”
虞不苏目瞪口呆:“啊?!”
左姝静不明所以:“呃……”
怀王摸了摸下巴:“呵。”
周俊佑终于说出来这件事,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索性道:“知道虞大人您是断袖的时候,下官的确十分震惊。但下官的确未曾歧视您,只是因为下官不知道该如何与断袖男子相处……毕竟下官也有些年纪了却一直未婚,下官怕您误会,认为下官也是断袖……”
虞不苏呆滞了半响,道:“你说的……我都能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说我是断袖?!我哪里看起来像断袖了?!”
周俊佑道:“虞大人不必惊慌,此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左姝静感叹地摇头:“虞大人,原来您是断袖啊!难怪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师妹都没心动,还送去别人那儿……哎。”
虞不苏已经十分莫名其妙且慌乱了,左姝静还煽风点火,他真是无语凝噎,只能道:“我,我不是断袖,我真的不是断袖!周大人,你说,是哪个无耻之徒这样污蔑本官的?!”
周俊佑一愣,用一种“你胆子可真大”的眼神看了一眼虞不苏,而后看向一直扯着嘴角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的怀王,迟疑地道:“是……是王爷告诉下官的。”
虞不苏:“……啊?!”
怀王对着虞不苏笑了笑,道:“虞大人不是断袖吗?毕竟虞大人经常和本王的夫人一同去私下聊天,本王是晓得虞大人是断袖,所以才丝毫不介意的。”
虞不苏简直想吐血!
这是什么情况?!
感情他要么承认自己是个断袖,要么就是和王妃殿下有什么不对了?!
虞不苏嘴角抽搐,硬生生忍住了含在喉头的半口血,半响,道:“王爷误会了,微臣的确不是断袖……至于和王妃殿下,更是清清白白……只是幼年相识罢了……绝无其他……对吧,王妃殿下……”
左姝静内心已经笑翻了,面上却还是端庄地笑了笑:“嗯。”
“这……”周俊佑有些迷茫了。
他又一次看向怀王大人,怀王则挑了挑眉:“哦,既然如此,那是本王误会了。不过当初本王也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周大人记了这么久……眼下既然说开了,便没事了。”
虞不苏真想嚎啕大哭!什么没事啊!他莫名其妙被人误会了这么久!
周俊佑有些尴尬,道:“呃,既是如此,那我下官误会虞大人了,抱歉。”
虞不苏大口喝了一杯酒,摆摆手:“算了没事没事,来来,再喝两杯,没误会了就行。”
周俊佑点点头,两人一口饮下了酒,左姝静低头笑着夹菜,怀王悄悄靠近一些,小声道:“笑的这么开心?”
左姝静笑道:“你太坏了,居然跟周俊佑说虞不苏是断袖……”
怀王也憋着笑意:“当时周俊佑怀疑你和虞不苏,我只好随口一说搪塞了,谁知道他那么当真……说开也就好了。”
当夜,大约是因为太郁闷,虞不苏连灌了周俊佑不少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怀王便索性让两人在怀王府内住下了,左姝静颇有些无奈:“我本还打算问一问秦艳艳的事情呢。罗义被关了,她应该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