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钓鱼的安排最终没能成行,因为从果园采购归来,原本很晒的太阳就被浓云很突兀的遮挡起来,四个人抱着大袋的水果一气猛跑,才勉勉强强在大雨倾盆之前冲进度假村。
“热带就是热带,和咱们北方一点不一样,这都什么月份了,还说下雨就下雨,跟三伏天似的。”胡月月喘得恨不能趴在地上不起来,柳穿鱼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原本想约了她们两个打麻将的隋月红和孙鹏只能再找其他人。
不过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尽管不能游泳、潜水、出海什么的,但度假村设施齐全,咖啡厅里喝点东西俩聊个天,健身中心里跑跑步,回房间打个扑克麻将也都容易凑上人手,大堂里倒是很快清净下来。
柳穿鱼提着水果,在服务台借了把雨伞,自沙滩迂回到别墅区,敲开傅正荣住着的别墅大门时,已经是两腿细沙,裙子半湿。
“怎么总能把自己弄得泥猴一样?”傅正荣舒舒爽爽的穿着t恤搭配一条运动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倒带着些逼人的青春气息,好像大学校园里那些随时会去打篮球的大男孩。不过看清了柳穿鱼这一身的狼狈,他好看的眉还是忍不住皱了又皱,将她的大袋水果放在一边,直接将她拎进了浴室。
傅正荣的别墅里引入的是温泉水,虽然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却有着恰到好处的热度。
没有什么比淋雨之后,再热热的冲澡更舒服的了,柳穿鱼站在花洒下,反反复复的感受着温热的水从高处冲下带来的略有些按摩感的麻痒感,直到傅正荣来提醒她,不要泡得太久以免头晕,才磨磨蹭蹭的穿了他的大浴袍出来。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雨下得越发紧了,厚重的雨幕将不远处的天与海练成一片,傅正荣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柳穿鱼过去才发现,居然是一档介绍国外风土人情和特色小吃的旅游节目,主持人的普通话带着点黏黏糯糯的乡音,他端着咖啡杯,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哪里?”柳穿鱼随口问道。
“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傅正荣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接过她手里的大毛巾替她擦着发尾的水珠。
“哦!”柳穿鱼想起来了,那是台湾版《流星花园》第二部故事开始的地方,“旅游节目确实比电视剧拍得更漂亮。”
“年前可能走不开,等春节吧,我们出去过年。”傅正荣显然不知道柳穿鱼说的电视剧是什么,听她说漂亮,倒忽然想起来,他们还真的没有一块单独度过假,想想倒是不错。
一起过年吗?柳穿鱼有一瞬的失神,这些年,她是很怕过年的,怕那种人人都有家可回,只有她无处可去的感觉;也很怕一个人守着屋子,独自看着春晚的那几个小时,屋子再小,电视声开得再大,也冲淡不了那种冷清和寂寞,可偏偏总有隐隐约约的笑声、麻将声从隔壁传来,仿佛在一遍一遍的提醒她,这世上没有人需要她,也注定不会有人等她团圆。
等了一会,柳穿鱼却始终没有出声,傅正荣若有所觉,丢开大毛巾待要看看她的神情时,柳穿鱼却抢先一步,反身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落在他的下颌,又飞快的覆在他的唇上。
刚刚洗过澡,她的身上还带着他的沐浴液的香味,熟悉的味道总会挑起人最原始的*,只是她的舌尖上微微的凉意,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却又如冷水一般,瞬间扑灭了他心头的火焰,进而带起微微的恼怒。
为了掩饰情绪而主动引逗他,傅正荣有些恼火的想,看来柳穿鱼对此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过去他或者就顺水推舟了,因为那时候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她要他就给。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到底有多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不一样了,从他在路边再次捡到她,从她抱着他的胳膊哭得声嘶力竭,一切就不一样了,或许,是他已经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和她相处了,她不明白的事情,他现在要她明白,不仅明白,还要她选择。不,他已经不需要她的选择了,从她再次抱住他的那一刻,在他心里,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绝对不给她反悔的权利和机会。
“别这样!”轻吻过后,他不给她继续的机会,不容分说的将她拉开,许是力道大了,他也只是怕她再纠缠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她眼中一瞬间的惊愕与黯然和行动上的顺从,还是让他立刻就后悔了。
“我们聊聊吧。”傅正荣知道,他方才的行为还是触碰到了柳穿鱼纤细到敏感的神经,可是他们的问题一直都在,早晚必须要面对,他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小鱼,能告诉我吗?你不开心,是为了什么事吗?”
柳穿鱼觉得这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她的心情就好像坐上了过山车,大起大落到让她连喘息都觉得艰难,上一刻,傅正荣还承诺要带她出国,要陪她过年,下一刻,她就被他重重的推开……这种落差真的就好像他给她编制了一个美好的梦境,然后又在一瞬之后戳破一切,偏偏他还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她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你怨我吗?”傅正荣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事实上,表白这种事,从小到大,他遇到过太多次,只是都是别人表白他听着,真的要他说出那么肉麻的话,他……他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想了又想,也只能讪讪的说,“明明知道你一个人,还是丢下你,让你自己过年,你怨过我吗?”
怨吗?柳穿鱼低下头想了想,她是怨的,一个人冷清寂寞到了极点,她也怨恨过,怨柳知同,恨陈凤云,可是怨了恨了又能怎么样?每年的除夕,她怨恨的人都合家团圆共享天伦,她咬碎牙齿,也还只是孤身一个人。时间长了,她就不怨了,怨恨也是一种情绪,对他们,她连这点情绪都淡了。至于傅正荣,他对她从来是复杂的存在,热闹的鞭炮声里,她会不自觉的想到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在哪里,想知道谁在他身边,也仅此而已,因为她从来不敢也不会允许自己想得更多。于是,轻轻摇头。
“不怨吗?怎么办?我倒有点怨你了!”傅正荣觉得想让柳穿鱼自己领会精神,并主动制造台阶让他下来,这难度实在太高了,虽然很尴尬,但看来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咬咬牙说,“你就不能说怨我不陪你,然后我就可以说,以后过年,我都陪着你,哪儿也不去,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呆在一起。”
柳穿鱼猛的抬头,几乎不受控制的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傅正荣,他喜欢她,她隐隐的有这种感觉,可是她从来不敢真的相信这种感觉,甚至是害怕相信这种感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从傅正荣的口中听到这句话,特别是在他刚刚拒绝她之后。
仍旧是很长时间都等不到回答,傅正荣无奈的将柳穿鱼拖入怀中,“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感动得不会说话了,以后乖乖听话,不要总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惹我生气。”
她什么时候有胆子挑战他的底线了,柳穿鱼用力眨眼,将几乎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眨回去,心里又有点不服气。
“那个陈明辉,回去以后不许再见了!”手掌轻轻在柳穿鱼的背上来回轻揉,傅正荣放松自己半躺着,等怀里人儿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他猜她已经藏好了眼泪,才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儿,“回答我,听见没有?”
“你怎么?”柳穿鱼本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这样的午后,这样温暖的彼此依偎,特别是在昨天夜里几乎没怎么睡的情况下,她几乎就忍不住要睡着了,却冷不防被吓得挣扎着抬起头,“我们没什么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质问傅正荣怎么会知道陈明辉,而是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知道,就是不喜欢看见他而已。”傅正荣倒是神色如常,轻轻按了按她的头,让她重新埋入他的怀中,才说,“今年我们一起过年,你要是不愿意去巴塞罗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你想去哪儿?”
“过年,过年不是该呆在家里吗?”柳穿鱼认真想了会,游走在陌生的国度确实想想就很浪漫,可是过年,她最期盼的还是能呆在家里,有人陪她吃年夜饭,然后看春节联欢晚会,再一起包饺子,于是她说,“我们呆在家里好不好?”
“只要你喜欢!”傅正荣并无异议,严肃的问题都讨论完了,他不动声色的将手顺着柳穿鱼已经微微松散开的浴袍领口滑了进去,温泉水好,为本来就细滑的肌肤更添上了些许柔嫩,一把摸上去,那感觉就好像吃了口果冻,太嫩太滑连滋味都没品出来就咕噜一下吞进肚子了,只留下点遗憾和再来一口的冲动。好在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果冻一样,没人敢抢而且就在眼前,一口没品出滋味也不用着急,可以马上再尝第二口、第三口……
可是柳穿鱼就有点跟不上傅正荣的思路了,她主动,他拒绝了;她伤心,他表白了;女人要求的从来不高,这会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守在一起,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也好,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一块也行,可是谁能告诉她,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姿势很快改变,她被他牢牢的压制在沙发上,他的手,他的舌都在制造着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她强忍着呜咽按住他,“不是不要吗?”质问的底气到底在喘息声中带着不足。
“什么时候的事儿?”傅正荣却好像忘记了刚刚推开她的事儿,反而因为被打断而非常不满的说,“我表白了,你都不给点回应?”
呃……好吧。柳穿鱼想,那个,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她不对。
第五十章 夜凉如水(上)
快乐总会不觉时日过,感觉上也只是在别墅里窝了几天,每天除了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外,也就是看看海,吃吃饭,假期一转眼就结束了。
倒是返程的时候有了些小意外,不知道集团行政部那边是如何安排的,来度假的员工虽然仍旧同来时一样分批回去,只是批次上就很有趣了,比如地产公司这边,柳穿鱼他们四个人拿到的就是不同日期的机票。
“为什么我们是明天最早班飞机。”收到短信通知后,隋月红忍不住和胡月月抱怨,七点多的航班,凌晨五点就要集合出发去机场,太不人道了。
“行了,至少你是白天到家,我呢,中午出发,下午的飞机,到家都半夜了。”看看手里的短信,胡月月安慰隋月红。
“柳穿鱼你呢,几点的飞机?”孙鹏和隋月红一批,时间早点晚点他倒不在意,见柳穿鱼一直没出声,才有点好奇的问。
“大后天上午。”柳穿鱼有心说自己还没收到航空公司的短信,可是想想自己比他们晚两天回去,就意味着晚两天上班,也瞒不住人,只能说。
“凭什么你的运气这么好,还能在这儿玩两天?也太不公平了!”如果不是在吃晚饭,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一起,隋月红几乎想拍桌子跺脚了,同样是人,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怎么了?这么激动?”说话间,地产公司的一位副总敬过酒回到座位上,看到隋月红抓狂的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有,生鱼片沾了太多的芥末,辣的!”不公平这话,隋月红可不敢在领导面前说,连忙掩饰,还拿纸巾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
至此,柳穿鱼才长出了口气,然后对第二天充满期待。
之后两天的行程只属于他们彼此,清早阳光灿烂的时候,度假村已经非常安静了,大部分人这个时候已经登机,剩余的人也在忙着整理行李或是抓紧时间在海滩漫步,傅正荣开着车,带着柳穿鱼悄然离开,沿着宽阔的公路,向最近的一个旅游胜地进发。
“想什么呢?”不是旅游旺季,公路上车辆稀少,要开很久,才有车辆自对面驶来,然后又呼啸着离去,柳穿鱼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傅正荣疑心她已经睡着,正想调整一下空调的温度,却发现她头倚在车窗上,眼神凝在前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窗外远处一片郁郁葱葱,车内气氛静谧温馨,他忍不住抬手拨了拨她的刘海儿,“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说来我也高兴高兴。”
“你不会想知道的。”柳穿鱼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只是她越是这样,傅正荣就越感兴趣,见她不说,索性把车往路边一停,用手去哈她的痒痒。
柳穿鱼不怕疼,却最怕痒,一时把身子几乎扭成麻花,如果不是傅正荣把车门锁了,笑到喘不过气的时候,她真想跳车逃跑。“难道是在心里编排我?”抹去柳穿鱼眼角笑出的眼泪,傅正荣收手,重新启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