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道理。”海利点了点头。
艾瑞克在拉塞尔家将近五年的工作生涯拉开了序幕。
他并没有急着教会这个少年如何去格斗,而是先从最基本的身体素质开始。
毕竟,海利在他的眼中太过瘦弱了。
跑步、登山、攀爬以及各种体能训练,艾瑞克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少年会随时准备放弃,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海利从来没有向他恳请过减负甚至于没有他的允许,这个孩子不曾休息。
在雨中奔跑的海利,眼中有一种冰冷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漠然。
但是经历过生死边缘的艾瑞克知道,这种冰冷并不是漠然,而是相反有某种执着的渴望。就好像某个中弹的士兵捂着伤口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一点一点爬回营地。
而海利的生活也不仅仅只有这样的训练,还包括各种语言以及知识的学习。拉塞尔先生对孙子的要求在艾瑞克看来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
“你其实可以和你的祖父谈一谈。有些东西应该循序渐进。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被你祖父的要求所塞满,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海利笑了,那是一种极为迷人的风度。
“那么在你心里十几岁的年轻人应该做什么?”
“party、滑板、冲浪、恋爱。”
“哈哈哈。”海利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上面还烫着拉塞尔家族的族徽,他将它递给了管家克里夫。
克里夫了然地点了点头,带着信离开。
“那是什么?”
“情书。”海利拍了拍艾瑞克的胸口,“怎么样,在你眼里我正常一点了吗?十几岁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
“你喜欢的人在很远的地方?”艾瑞克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纯熟随意地聊天。
“挺远的。我每周会写一封信给他。”
海利用的是“他”,但艾瑞克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
“他回信给你了吗?”
“从来没有。”海利耸了耸肩膀。
“你的信是不是寄错地方了?”
“不是。他现在只是讨厌我而已。”
艾瑞克没有继续问为什么了。这是海利的隐私。
半年之后,艾瑞克开始正式教授海利格斗。
海利一次又一次地被艾瑞克打到,每天都在刷新被完败的记录。
但是艾瑞克却在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他训练过不少士兵,遇到过无数敌人,但是海利却是这其中绝对的佼佼者。艾瑞克所施展的格斗技巧,只要在海利面前使用过一次,就必然会被海利所熟记,不超过三天,必然被海利所掌握。如果不是因为有力量、速度以及经验的限制,艾瑞克甚至怀疑自己很快将不是海利的对手。
艾瑞克来到拉塞尔家的第一个圣诞节到来了,这天晚上拉塞尔家将会准备十分盛大的晚宴,但海利的格斗训练并没有被取消。
窗外洋洋洒洒落着雪。艾瑞克站在海利的书房外。
门只是虚掩着,艾瑞克只需要调整站立的位置就能够完整地看见在书桌前写信的海利。
如同蝴蝶羽翼垂落的眼睫毛,优雅却隐隐显示出男性力度感的额骨,他的专注让艾瑞克片刻失神。他看着那个少年将信纸折起,平整地放入信封,滴上蜡,压上印子。
在艾瑞克的心中,这是极为传统的方式。明明通信技术如此发达,这个孩子可以发短信、使用聊天工具或者发邮件,但他始终如一地坚持写信。
艾瑞克低下头扯起了唇角。越是传统的方式,也许就越郑重。
此时,海利推门而出,看见房门外的艾瑞克,扬起下巴问:“嘿,你在笑什么?”
“他回信给你了吗?”
“没有。”海利耸了耸肩膀,但是眼底没有丝毫失落,他只是单纯地享受写信给对方的过程。
“他是直的?”
“现在应该是。”
“哦,怪不得。”
“不过他不回信给我,应该是因为我对他说了一个谎话。”
“什么谎话?”艾瑞克只是顺着海利的话题问,并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
“等哪天我赢过你了,我就告诉你。”海利眉梢一挑,将信交给了克里夫。
又是一年之后,艾瑞克想要赢过海利已经有些吃力了。除了艾瑞克之外,海利还与其他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切磋,使得他的格斗技巧更加多样化,并且难以预测。
“嘿,艾瑞克,你觉得我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赢过你?”
某天,海利十分认真地问。
“我正在衰老,而你将进入最有活力的年纪。你想要赢过我,应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好吧,艾瑞克。好期待那一天啊!”
海利仰起头来。艾瑞克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属于少年的天真。
艾瑞克来到拉塞尔家的第三年,海利的祖父病逝。
海利是拉塞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几乎没有任何财产继承风波。但是这个家族里还有不少元老级的合作者和利益集团,但是年轻的海利却一一将他们平衡。
也许是海利的祖父早就为他做好了准备,又或者海利从他的祖父那里学到了不少非同寻常的手段。
在他祖父的葬礼上,他显得平静而落落大方。
有时候艾瑞克是真的不是很确定这祖孙二人之间是否存在所谓的亲情,而不是简单的家族传承。
拉塞尔先生过世的时候,海利正在与某个cia特勤员学习反跟踪技巧。当克里夫询问拉塞尔先生需不需告知海利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当海利赶到医院的时候,拉塞尔先生已经走完了人生的全部旅途。
那天晚上,海利与艾瑞克进行了一次格斗练习。他的动作敏锐判断精准,艾瑞克差一点就被他打败。
海利回到了书房,艾瑞克以为他会写信给伊恩,但是他却静坐在书桌前,长久地没有写一封信。
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寄了一封信出去。
“你写了信?”艾瑞克问。
“我什么都没写。反正他也从来不看我写的信。”海利揣着口袋,无所谓地看向窗外。
艾瑞克来到拉塞尔家的第四年,他败给了海利。
当这个年轻人的膝盖狠狠压住他的咽喉,居高临下看着他时,他真的有一种对方要杀了他的错觉。
“我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教你的了。”艾瑞克开口说。
海利笑了一下。
艾瑞克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咽喉说:“海利,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海利抱着膝盖坐在艾瑞克的对面,脸上是战胜了艾瑞克的喜悦表情。
“我可以理解你因为‘狩猎人’案件的影响所以需要学习自保的能力。但是,你却一直以打败一个特种兵为目标?这已经远远超过自保了。”
“因为我的‘他’是一个特种兵。”海利朝艾瑞克眨了眨眼睛。
艾瑞克完全僵在了当场,而海利则孩子气地哈哈大笑起来,让人猜不透他所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玩笑。
艾瑞克在海利身边的日子,在第五年的时候终止。
他因为癌症入院,海利将他安排在了头等病房。
这一年的年末,艾瑞克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他以为海利会像对待拉塞尔先生一样漠然,但他没有想到海利来了。
“你不该来看我。现在是我最脆弱的时候。”艾瑞克的头发已经掉光了。
“我买了一顶很帅气的帽子给你。而且,我答应过你的诺言还没有做到。”
海利浅笑着,生老病死在他心里不过自然规律。他没有露出任何悲悯或者同情的表情,这反而让艾瑞克感觉很安慰。
“什么诺言?”
“告诉你,我对我喜欢的人撒了什么谎。”
“哦,什么样的谎?”
“我让他误以为,我是故意杀了我的继父。我让他怀疑我,躲避我。”海利倾下身来,绝美的容颜成为艾瑞克终身难忘的画面。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艾瑞克知道自己总是猜不透海利的想法。
“因为他现在越是怀疑我,等到以后我向他证明自己之后,他就会更加信任我。”
“啊……这就是你的心理战术?”
“是啊。”
“但是你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很可能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一生’正和我意。”海利的唇角轻陷,眼眸深不可测。
“他的名字是什么?”艾瑞克问。
“伊恩·康纳。他也曾经是你的学生。”
艾瑞克愣了愣,闭上眼睛莞尔一笑。
“祝你们好运,我的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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