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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多很吃惊:“你不喜欢?”
    墨北说:“收了会成负担。”
    夏多愣了片刻,有点沮丧:“对不起。”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本来想教训他一下的墨北又有点不忍心了,说:“不过以后如果我想用它,我就跟你借,你总不会不借给我吧?”
    夏多连忙点头,一脸阳光灿烂。
    夏多的大方和墨北的懂事,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表扬,两个人硬是挺着听了五分钟,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只好手拉手跑回小屋去避风头了。
    ☆、隐形情人
    初二那天龚小柏在自己家里请一帮朋友吃饭,除了孙丽萍、孙五岳和小尾巴墨北,其他的人都是龚小柏的那些道上的兄弟,有的还带着自己的媳妇一起来,不过小孩子倒是只有墨北一个,屋子里挤了二十多个人,热闹得不得了。大家都是常来常往的,对墨北也不陌生,谁都知道龚小柏对这个小外甥宠得离谱。
    “叮咚!”门铃响了,孙五岳离门口最近,跑出去开门。屋里的人都听得到他的大嗓门:“小卫子来啦!咦?哎?啊?”
    那一串表示惊讶的单音让墨北好奇地看向门口,没多大功夫,就见孙五岳和卫屿轩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
    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心情激动,卫屿轩的脸色泛着潮红,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羞怯又兴奋的光芒。看到屋里这么多人,他脚步一顿,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情,接着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似乎在无声地向他解释着什么。
    那个男人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卫屿轩像是松了口气,低着头走进了屋。
    龚小柏上前招呼,卫屿轩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嗯,你们叫他老滕就行。老滕,这是龚小柏。”
    老滕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凡但很耐看,习惯性绷紧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很严厉,而那双褐色眼眸中射出的光芒让众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与他对视。卫屿轩跟这些人也不熟,所以只有龚小柏、龚小楠这些亲密朋友上前与老滕打招呼,龚小楠还冲卫屿轩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卫屿轩的脸一下就红了。
    老滕的年纪比在座的人都要大一些,而且一看就跟众人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他和卫屿轩坐在沙发一角,都没有不熟的人敢过来说话。
    墨北轻车熟路地爬到卫屿轩腿上坐着,装天真装无辜,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老滕。老滕泰然自若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低声说:“你就是小墨北?听屿轩说你经常去他家玩,那你一定认识大王跟闹闹喽?”
    墨北天真地说:“你就是屿轩哥哥那个隐形人朋友呀?”
    老滕愣了愣,卫屿轩在墨北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瞎说,什么隐形人。” 又对老滕说:“小北什么都懂,你别拿哄孩子那套哄他。”
    墨北依旧天真地说:“楠哥跟汪汪天天都在一起,小姨跟小姨父也差不多天天在一起,连大王跟闹闹都在一起。屿轩哥,只有你跟老滕叔叔,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是不是因为平时老滕叔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隐形的,我们看不到呀?”
    老滕眯起眼睛看看墨北,墨北坦然地任由他堪比x光的视线扫描自己。老滕对卫屿轩说:“这孩子在替你报不平呢。”又对墨北说:“叔叔和你屿轩哥……”他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卫屿轩噗哧一下乐出声来。
    老滕也笑了:“居然被个小不点儿给绕进去了,都差辈儿了。我有那么老吗?”
    墨北恭维道:“老滕叔叔年轻有为年富力强后生可畏。”
    老滕忙说:“打住,打住。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孩子,倒真是不一般。”
    墨北客气道:“过奖。”
    老滕说:“既然屿轩说你什么都懂,那我可就当你是个大人了。你说说看,为什么要替屿轩报不平呢?”
    墨北说:“你都知道是报不平了,还要反问我为什么。老滕叔叔,防备心不要这么重好不好?”
    老滕若有所思地看看墨北,又看了看卫屿轩。卫屿轩摆弄着墨北的小手,淡淡地说:“我看你也是防备心太重了,什么事都在心里绕个七八圈,好像谁都要害你一样。我可从来没跟小北他们说过你的事。我就是觉得,我也就这几个好朋友,总该让你们见个面……至少在他们跟前,不是见不得光。”
    老滕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不是二话不说就跟你来了嘛。我也早就想见见你的朋友了,得谢谢他们平时对你的照顾,不然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总是惦记着是个事儿。”
    卫屿轩脸上露出一抹笑,老滕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有墨北这个障碍物,别人看不到他跟卫屿轩靠近的手臂在做什么,便握住了卫屿轩的手。
    墨北在心里大骂老滕无耻,事实上从老滕一进来他就认出来这张前世曾在新闻联播里见过的脸了——滕济民。
    和大多数政府高官一样,前世的滕济民是有妻有子,形象十分正面的。墨北记得看过一个八卦,说滕济民的妻子不仅与他门当户对,而且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再一联想前世卫屿轩绝决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墨北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才让卫屿轩走到那一步,他甚至忍不住要阴暗地怀疑那究竟是真的因绝望而自杀,还是为遮盖事实或出于怨恨而进行的谋杀。
    滕济民能陪着卫屿轩出现在龚家,可以说此时在他心里卫屿轩的确很重要,但是,长期两地分居本来就是爱情的一大杀手,滕济民在帝都肯定少不了台面下的诱惑,他对卫屿轩的感情究竟能保持多久呢?
    算算时间,这时候的滕济民还没有结婚,前世他结婚生子的时间就很晚——八卦说这是因为滕夫人是在某军工研究所工作,有时候一个项目忙起来,一两年不回家都很正常,所以两个人常常只能鸿雁寄情。八卦还说就算这样滕济民都没什么绯闻,一直等着爱妻,真算得上是好男人blablabla。
    爱情这回事很难说清楚,外人就算能看个前后五百年,也不一定就能左右局内人的想法。墨北也没法告诉卫屿轩,你面前这个眼神温柔的男人将来可能会害你连命都没了,就算他真这么说了,没准儿沉浸在爱情中的卫屿轩还会说“为了他我可以不要我的命”这样的话呢。
    龚小柏过来跟滕济民、卫屿轩聊了几句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毕竟那些兄弟都是冲着他来的,不能把人冷落了。而龚小楠和冯望南出于见到同类的兴奋,捧着几样零食过来就坐下不走了。
    龚小楠和冯望南在深圳历练了这一年多,见识已经今非昔比,但以滕济民的水平跟他们对话,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主导。滕济民得知他们在深圳建立车队的事,便谈起政府在特区的经济政策,高瞻远瞩了一番,然后又脚踏实地地点拨他们如何与工厂、与主管部门打交道。听得二人四只眼睛直冒精光。
    卫屿轩搂着墨北只贡献耳朵出来,目光一直温柔地在滕济民身上流连,滕济民在高谈阔论之余也没忘记时不时地与他眼神缱绻地交流。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墨北才状似无意地说:“屿轩哥,等过完年,你也做点什么吧。”
    卫屿轩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那做点什么好啊?”
    墨北说:“老滕叔叔你说呢?”
    滕济民先开了个玩笑:“能把那个‘老’字去掉吗?叔叔可不老。”然后才对卫屿轩说,“你想做什么呢?”
    呵,问题又被抛回来了。
    卫屿轩拧起了眉头,很认真地思索着。自从他在夏丞玉那里学习英语后,接触的人多了些,性格也开朗了不少,但若和龚小楠他们比较,仍然显得内向而单纯。
    墨北说:“听说市里有个杂志叫知了。屿轩哥喜欢文学,去那里当个编辑怎么样?”
    几个人都愣住了,卫屿轩有点慌张地说:“编辑哪是说当就当的,我高中都没念完……”
    滕济民的眉头一皱,有些抱歉地看着卫屿轩。卫屿轩脱口而出:“我没埋怨你,当初……反正是我自己乐意的。”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看看龚小楠他们,“我数理化学得不好,考试总不及格。”
    墨北说:“知了是文学杂志,屿轩哥看过那么多书,对文学有自己的见解。而且,平时屿轩哥不也是有自己写过文章吗?”
    滕济民低声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还喜欢写作。”
    卫屿轩说:“那是写着玩的。”
    墨北说:“屿轩哥就是太不自信了,写好的文章都没有投过稿,其实在我看来是足够发表水平的。”
    卫屿轩被墨北说得不好意思了。
    滕济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墨北说:“屿轩哥过了年才二十三,又不是古代的大家闺秀要藏在深闺里怕见人。滕叔叔你看楠哥和汪汪,比屿轩哥还小几岁呢,都已经闯荡到深圳去了。都是男人,别人能闯荡出自己的天地,屿轩哥又差在哪儿呢?”
    龚小楠笑道:“墨小北又在讲道理了。汪汪,你看他像不像咱们在广州碰见过的那个布道的牧师?”
    冯望南笑道:“我觉得小北说得挺对的。不过,去杂志社这事真能行吗?”
    墨北看着滕济民:“滕叔叔说行,就肯定能行。”
    滕济民眸光一闪,说:“小北这么信任叔叔啊?”
    墨北淡淡一笑:“是屿轩哥信任滕叔叔,全心全意。”后四个字被他有意拖长了声音,说得卫屿轩又不好意思了,滕济民的目光却是柔和了起来,满目柔情都要浓得溢出来。
    滕济民想了想,说:“我也赞成小北的意见,屿轩,我看你准备一下,过完年就去杂志社上班吧。”
    龚小楠和冯望南对视一眼,心里都暗暗咂舌,这个老滕对于把卫屿轩安排进杂志社显得胸有成竹,看来是个有能量的人,真是好奇卫屿轩跟他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卫屿轩听着他们三言两语的就决定了自己的工作问题,自己的生活就要面临新的改变了,茫然之中竟然有些恐惧。“太快了吧?我、我是说,我什么都不会。”
    滕济民安抚地握握他的手,温柔地说:“不会就去学啊,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卫屿轩的心定了下来,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其实墨北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才想让卫屿轩走编辑这条路,他一直都在替卫屿轩考量做什么的问题,而从事文学杂志的编辑工作,是其中比较有优势的一条。
    不过他原本没想好怎么才能让卫屿轩进入杂志社,可现在既然知道卫屿轩的情人就是滕济民,那这个问题就太好解决了。墨北可不是多么清高的人,有关系就要利用,而且他还阴暗地想,这就算是让滕济民为对不起卫屿轩而作出的微不足道的一点补偿吧。
    ☆、订婚宴
    年初八那天龚小柏和孙丽萍订了婚,订婚宴就在龚小柏的饭店举行,请了两家的亲戚朋友们作见证。本来姥姥说订婚只要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就成了,用不着请太多人,可龚小柏却生怕委屈了未婚妻。结果还有人误以为这是结婚宴,特意包了红包来。
    作为龚小柏的朋友,卫屿轩也出席了订婚宴,不管孙丽华心里怎么想,至少她面子上的功夫做得还不错——如果忽略她总拘着墨洁墨北不让靠近卫屿轩的话。
    也许是因为云边离帝都太远,这里平凡的百姓不可能知道滕济民的身份,而他为了让卫屿轩开心,也来了订婚宴。
    但滕济民的出现让孙丽华很是不解,在她的观念里,同性恋和一般人不一样,可滕济民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甚至可以说他比不少男人更有男子气概,也更有上位者的气势。这样一个一看就非同常人的男人,怎么会是同性恋呢?可若说滕济民不是卫屿轩的“那个”,那他为什么又跟卫屿轩一起来,还显得很亲近呢?
    这简直让孙丽华困惑极了,最后她分析出了一个让墨北笑岔了气的结论:滕济民肯定是卫屿轩的亲戚!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当龚小柏将一套金首饰给孙丽萍戴上时,气氛达到了顶点,大概满屋子的女人的眼睛都忍不住要粘在那几处金光闪闪的地方了。不断有人跟姥姥说:“孙大娘,您老好福气!”“你这个女婿呀可真能干,对你闺女也好,将来是能享上他们的福的。”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不住说:“向阳跟小柏都是知道疼媳妇儿的,我这俩闺女有眼光。我也不求别的,他们自个儿能过好就是我的福气了。”
    也有人小声议论:“真是想不到,没爹没妈的,龚家这哥俩儿能混得这么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龚家老大那可是个硬茬子,坐过牢的。就是那个小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都是敢提刀子杀人的主儿。”
    “我的天!那钱也不是好道儿来的?”
    “歪道儿来钱才快啊。”
    “那老孙家怎么就把姑娘给这种人了?孙大娘也不是贪财的人哪。不是说,是她二姑娘自己找的?”
    “嘁,谁知道这里有什么猫腻……你说,这坐过牢的,谁不怕呀?”
    “你是说……”
    “嘘……”
    龚小楠和冯望南准备过了十五就回深圳,走之前趁着滕济民还在,正好一帮朋友在一起吃顿饭,下次再聚到一块儿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顿饭还是在龚小柏家里,他弄了只野狍子,一对飞龙,一条足有八斤重的江鲤子,还有半爿野猪,准备该烤的烤该炖的炖该炒的炒,配上腌渍的蕨菜、黄瓜香、刺嫩芽这些山野菜,让滕济民也尝尝东北风味。
    滕济民也不好光坐着看,就挽起袖子到厨房帮忙着龚家哥俩儿忙活,反倒是孙丽萍这个唯一的女性被撵到客厅去了。
    墨北看看挤在沙发上玩红白机的孙五岳、冯望南,再看看聊天的孙丽萍和卫屿轩,决定还是上厨房帮倒忙去——墨小爷耻于跟这几个厨艺白痴为伍,他好歹还是会做几个暗黑料理的!
    龚小楠蹲那儿拔飞龙的毛,龚小柏把狍子肉切片,滕济民就着凉水洗菜——水太冷,他不得不洗两下就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缓缓。墨北提醒他:“加点儿热水。”
    滕济民一边拿暖水壶,一边笑:“这地底下抽出来的水就是凉,东北这温度真不是吹的。”
    龚小楠说:“到了深圳都不习惯,那地方死热死热的,连雪都不下。”见墨北蹲自己面前探头看盆里的飞龙,他就用手里的那只去啄墨北的手,墨北从身后拿出一把黑铁大剪刀,咔嚓一下。“艹!”龚小楠看看只剩半截鸟喙的飞龙,“这破孩子真敢下手。”
    龚小柏和滕济民回头一看,都忍不住乐。
    墨北手欠地拿着剪刀咄咄咄地戳盆里那只拔光了毛的飞龙,龚小楠撵他:“别跟这儿淘气,把肉都戳烂了看你吃啥。”
    墨北说:“戳烂了放调料才好入味。楠哥,你回深圳还接着整车队啊?”
    龚小楠满嘴跑火车:“不,你楠哥我要整飞机队。呜呜呜,一溜波音747开过去,气派吧。”
    墨北捧场:“飞机是比汽车快。”
    龚小楠说:“那是,深圳速度么。”
    墨北说:“你的车,不是,你的飞机光是拉货物吗?”
    龚小楠说:“嗯,吃进去再原样拉出来。”
    墨北说:“要是你的一个客户想给同场的另一个客户捎点儿东西,比如就捎盒饼干,捎瓶酒,那你们给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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