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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世间有什么让他一直分外自豪的,那就是自己的兄弟们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可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世事变迁,就算是兄弟,也没有愿意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
    可是,他依旧很失望。风里来水里去杀出来的情谊,如今居然已经摇摇欲坠。而他却分毫不知。如果不是被抓到了蛛丝马迹……
    陶永安叹息一声。
    陶蓉蓉眼见着大管事去了不过旬日,就已经回来,显得分外悠闲的模样,不由有些关心。“大管事那边的事情,可是已经忙完?”
    大管事含笑点头应是,对着陶蓉蓉拱手道:“老奴过去帮了把手,都是好小伙,聪明着呢。”他笑眯眯地说:“老奴过去,也不过是在那边指手画脚一阵子,也就回来了。”
    陶蓉蓉听他这样说,含笑送了些这几日庄子里送过来的新鲜瓜果蔬菜给大管事,让大管事回去歇着了。事情已经有人插手,陶蓉蓉觉得自己倒是可以松一口气。
    只是想到宁氏,却觉得心里头不管怎么想都不舒坦。最后,她干脆让人写了帖子,送去了李家,让李齐氏与宁氏一同过来了。
    李齐氏倒是不疑有他,很是欣喜地梳妆打扮着。宁氏心中却有鬼,犹豫许久却始终找不到不去的借口,最后临去前,一咬牙磕断了腿。
    李齐氏大惊失色,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帮她看了看,自己急急忙忙地往国公府去了。绕过精致的园子,见了一身常服却不减娇美的长公主,李齐氏跪下战战兢兢地将宁氏出事的消息说了:“宁氏没福气,今儿没法子见殿下了。”
    陶蓉蓉听了,心中不由冷笑,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让人李齐氏起来坐下了,也不说宁氏如何,只是笑眯眯地问起李齐氏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等李齐氏说过一遭,她又笑眯眯道:“本宫这边,说起来倒也有件事想说。你可还记得,前些时候,本宫与你说乞巧之时要出去走走的事?”
    见李齐氏点了头,她含笑道:“可巧那一日,本宫出去了,结果就遭了盗匪。活捉了三四十个人呢。”李齐氏被吓得浑身只冒冷汗,三四十个人的盗匪,几乎是一个大型的盗匪团了。
    这京城附近,一派升平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的盗匪团?说不得就是有人犯上作乱了。
    她想着这些事,又想着公主特意说出来她之前告诉过自己这件事,心里面忐忑不安。难道,公主殿下是在怀疑自己与什么人说了这档子事,闹出事情了吗?
    她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偷偷抬眼一看,却只见陶蓉蓉含着笑,也看不出心情到底如何。一咬牙,她干脆地跪了下来,道:“殿下明鉴,殿下与小妇人所说的事,小妇人从未与旁人说过。殿下遇到的盗匪……小妇人委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陶蓉蓉顿时笑起来:“本宫何时说过,这件事与你有干系?”李齐氏惊惧又茫然地抬起头,却只见长公主唇边的笑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不过,这件事要真说起来,到与你李家有点干系。”
    李齐氏一惊,就听陶蓉蓉道:“你觉得,你夫君的那房小妾,今儿怎么会突然伤了腿呢?”她皱着眉,仿佛分外不理解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李齐氏一颗心都沉到谷底:“本宫可记得你李家的院子,虽说不算什么精巧别致,可也是四平八稳,可没有什么地方险峻陡峭的……”
    李齐氏下意识地说不可能,可是话未出口,就已经吞了下去。
    那一日,宁氏确实在这里,听说了这件事。而且……眼前的人是长公主殿下,就算是看了人不顺眼,也没有必要说这种事来表达不满。
    陶蓉蓉眼见着李齐氏的表情变了又变,只觉得分外好玩,笑眯眯地让人扶了她起来,含笑道:“不过是说笑罢了。如今盗匪一事皇兄已经去查了,说不得过上几日就会水落石出,你也无需担忧。”
    李齐氏被丫鬟扶了起来,尽管陶蓉蓉不说什么,她心里面却是惶惶不安,回去之后,对着宁氏就多了几分怀疑。
    洛成回来听陶蓉蓉找了李齐氏来说了这样的话,哭笑不得:“你倒是闲得慌,平白无故地将人拉过来受惊吓。”话一出口,陶蓉蓉却叹道:“可不就是闲得慌了。这府里头上上下下,也没有什么要我太操心的。外头就更加没有了。两个小的又还小,也不用太操心他们,我可不是闲得慌。”
    “京城里头多少人开宴会解闷,你以前也是喜欢到处去乐呵的,现在倒是不怎么见了。要不然,你再办个什么花宴酒宴的?”
    “也没什么意思。”陶蓉蓉道,“以前也不过是过去当看猴戏,现在去了,宫里宫外,朝内朝外的,总有人喜欢拐着弯打听事。谁不知道我是不干涉朝政的,拿这些东西来问我,我也是不知道。只是烦得慌。”
    洛成听了,心中倒是一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如今陛下正忙着大事,我也是不能来陪你,否则……”陶蓉蓉不等他说完,就捂了他的嘴,轻声道:“何苦说这些。你原本是皇兄左膀右臂,如今因为我的缘故,有些职位已经卸了,平白担了一些不重要的事,如今再说这些,倒好似我逼着你告老一样。”
    她的目光温柔地从他身上落下:“我可没想过,要让你一辈子碌碌无为地守在我边上,围着我打转。”洛成含笑听她说了,将她拥入怀中,道:“可我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守在你边上。”
    两个人说着这些,一时之间柔情四溢,房间内气氛都柔软了许多。
    安静地拥抱一会儿,陶蓉蓉忽地笑道:“看,倒是我说起了不该说的话题,让你心里面不痛快了。其实不必担心,我想做的事情多着呢,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最近天气还是燥热,我苦夏罢了。”
    洛成情知她在安慰自己,却依旧微笑,附和着她说笑了两句,两个人方才歇了。
    因为与洛成说了那些话,陶蓉蓉倒觉得自己当真应该去找一些事做才好,否则每日里窝在后宅里东想西想,总是容易闹出事来。
    她捏着平平的小肉爪,放到嘴边亲一亲,问:“平平快来告诉娘,娘去做什么好。”平平抬眼看她,呆呆地,却忽地笑了起来,逗得陶蓉蓉也是一笑。
    边上不远处坐在那里的安安见了,似乎也颇为欢喜,对着陶蓉蓉笑了许久,居然就往这边爬了几步,虽然又坐了下去,可是依旧让陶蓉蓉很是喜悦。
    “平平安安都会爬了呢。”洛成晚间回来,就听到陶蓉蓉这样喜滋滋地向洛成说这件事。洛成听了,一面为两个儿子觉得很是高兴,一面也深切地意识到,陶蓉蓉是当真被宅门里的日子,闹得有些无聊了。
    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喜滋滋地拿出来说了又说。
    他想着这些事,过了几日,不免就与陶永安提了一句。陶永安丢了笔,面无表情问他:“你是说,你想辞了官,带着蓉蓉到处去走走?”
    洛成应是,心里面却还是有些不安的。陶永安身边缺人他知道,可这时候,他却觉得,就算陶永安身边缺再多的人,他也该顾着陶蓉蓉才是。
    正想着,却听堂上陛下问:“那两个小的,你们准备怎么办?”洛成连忙道:“陛下,臣并未想过现在就走,等两个小的稍微大一些,到了三岁左右的时候再走。”
    陶永安闻言似乎略微满意了一些,却依旧盯了他许久。那种让人发毛的视线,洛成觉得,就算是离开了宫中许久,都一直没有消失。
    过了几日,陶蓉蓉就被陶永安招到了宫中去,让她与青女史见了面,第一句话就给了她一个惊天大雷:“蓉蓉你且与青女史商量着,为朕选一选继后。”
    陶蓉蓉惊讶得几乎坐不稳,她看着陶永安,问道:“哥哥,继后的事,我以为……”
    “朕以前确实不着急,现在觉得,宫里头有个皇后,还是有点好处的。”
    陶永安这样说了,陶蓉蓉也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那些迷惑都放回去,只是对陶永安说一声知道。回头与青女史含笑的眼光对上,陶蓉蓉忽然间头疼了起来。
    自家哥哥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就说出这种事,差一点将人吓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洛成回去听陶蓉蓉抱怨了两句陶永安给她找事情做,心里头却骤然间只闪过一个念头——陛下真的不是在吃醋,要故意找蓉蓉麻烦吗?
    只是看着陶蓉蓉虽然说着抱怨,一双眼睛却变得晶亮的样子,心里头的话顿时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随后,他却又苦笑。
    果然比起自己,陛下还是更加懂蓉蓉想要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虽说是因为陶蓉蓉觉得无聊,陶永安才想起了要给自己找一个皇后,并且将这种事交托给陶蓉蓉来操持这件事。但是,对陶永安本身来说,也未必没有将麻烦交出去的想法。
    皇后如今去了没多久,可是陶永安的继后问题却已经被热热闹闹地私下里议论了。京中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陛下会选谁为继后。
    从以前陛下的表现来看,众人也知道了,陛下对前一任皇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所以,这就让许多人产生了错觉,自家女儿/侄女/孙女,说不定就能入了陛下的眼,让陛下一见倾心。
    故而,尽管陶永安自己也说了,要为皇后守孝一年,一年不论嫁娶之事,依旧有人明示暗示各种示地提起这件事情来。
    被这些事闹得不厌其烦的陶永安也不能明着说,朕日后不立皇后来绝了后路,奈何说上好几次要为皇后守孝也没有人太放在心中。故而想到陶蓉蓉的时候,忙不迭地将事情丢给了她。
    陶蓉蓉在接下了这件差事之后,略微问一问青女史就知道了陶永安的苦恼,不由哈哈笑起来。
    青女史见她笑起来眉目飞扬的姿态,不由莞尔,心中却是感慨。陶蓉蓉一直以来尽管显得肆意张扬,可是这样纯粹开心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多少。
    陶蓉蓉笑过之后就见青女史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不由有些赧然,低声问青女史:“我方才的行为,可是太过放肆了?”
    青女史含笑道:“无碍,在我面前,就算是再放肆些,也没有关系。”她摸摸陶蓉蓉的头,帮她将快要落下来的簪花插回去,柔声道:“再说了,女孩子,活得肆意些也没关系。”
    陶蓉蓉听了心中仿佛被什么拨动心弦,感动的情绪汩汩地冒出来。想到青女史所说,却又觉得分外不好意思,道:“如今我年岁也不小了,和我同龄的,好些都已经开始操心儿女的婚事了,哪里还是女孩子。”
    青女史摸摸脸颊,失笑:“如此说来,我也是祖母辈的人物了,可我觉得,我还年轻着呢。”两人嘻嘻哈哈说了一阵闲话,陶蓉蓉方才说起陶永安的继后这件事情来。
    她对青女史道:“其实,皇兄现在就考虑继后的人选,我觉得,委实太早了一点。如今,先皇后去了,才……”话未说完,就见青女史轻轻地温柔地摇了摇头:“这些事不必再说了。陛下就算是有心为皇后娘娘守着,如今的局势也是不允许的。端看皇后娘娘的娘家高家都要急急地送了女儿入宫来,就知道没有人将陛下说了要为皇后娘娘守孝这件事放在心中。”
    陶蓉蓉叹道:“皇兄对先皇后也许是没有……但是,是绝对很尊重的。”青女史却只是莞尔不答话,听着陶蓉蓉道:“如今宫中也有了好几个皇子公主,皇兄膝下倒也不算空虚。”
    “可惜皇长子的身子太弱了些。”青女史极为自然地接话,“如今皇长子三天两头地就要招了太医来看诊,偏生太医也不敢对皇长子多用药,如今倒是僵着呢。”
    陶蓉蓉心中恻恻。皇长子尽管是先皇后所诞,并不太为陶永安所喜,可是对他也是分外看重的。至少,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第一个妻子。只是他当初顺水推舟,看着那些人对皇后动手,如今倒是都落到了皇长子身上。
    陶蓉蓉并不清楚陶永安到底是准备将皇长子当做继承人或者单纯的儿子,可是她也明白,不管怎么样,陶永安对皇长子的看中也不是假的。
    “若是有了继后,”陶蓉蓉平静道,“皇长子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青女史微笑说是,可是却又道:“那时候,陛下定然已经掌控前朝后宫,若有什么想做的,也无需看人眼色了。”陶蓉蓉也就沉默下来。
    青女史对她含笑道:“这些事,你却无需太过放在心中。如今陛下既让你来选择继后的人选,你就认真办这件事就好。”陶蓉蓉点头说是,坐到青女史身边去,道:“只是这件事,皇兄让我看着办,我却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头绪呢……”
    青女史见她亲热热地靠过来,心里面很是熨帖,也就细细地与她说起一些事情来。
    陶蓉蓉忙着开宴会相看各家的女儿们的时候,洛成也没有闲着。从前些时候那些胡人被捉住了之后不久,宁氏的夫君李二郎某一日忽地就绑了宁氏过来,将还瘸着腿的宁氏交给出来。
    “小的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如同迷了心智一般喜欢这个女人,可不久前小的才知道,这女人居然是胡人的细作。”李二郎说得很是忧伤:“小的知道这件事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将人送了过来。”
    他对着洛成,很是羞愧的模样:“是小的将人带到进城来,小的难辞其咎。小的只希望国公爷开恩,休要牵连到小的的家人。”
    洛成面无表情凝视他许久,什么都不说,将人打发了出去。他坐在那里,想着这件事,倒是觉得有意思起来。
    前些时候还为了这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如今却这么斩钉截铁地就将人送过来了……“来人。”洛成高声叫着,等人进来之后,贴着耳朵说了几句话,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没错,洛成现在负责的,就是前些时候的那场袭击事件。虽说事情查到了许多,可是更多的细节却有待发掘。洛成忙着的,就是这些细细挖掘的事。总不能拔起了杂草,却留了根。
    宁氏被关进牢里面的时候,尽管有些脸色苍白,却显得很镇定。
    对着前来问讯的人,也只是冷静自若地看着来人,冷笑不语。就算各种刑罚施加上去,也没有撬开她的嘴。
    除了宁氏,洛成很是有些沮丧地发现,被牵连着拔出来的一些人,居然也很是嘴硬,自己居然很是有些时日都没有进展了。
    若是平日里,这些事倒是可以与陶蓉蓉说一说。只是见着陶蓉蓉这些时候参加完宴会之后有些倦意的脸庞,洛成却又不想说了。
    时间转眼而过,一眨眼,就已经是秋日重阳。
    洛成今日也难得放了一个价,与陶蓉蓉一同带了孩子登高去。两人浩浩荡荡带了一大群的下人,圈出了一大块的地在那里,将两个小的放在铺了厚厚毯子的地上,含笑看他们爬来爬去地玩。
    两个小的如今都已经爬得很是溜索,能不停歇地爬上几十步,洛成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教他们说话,可惜至今收效甚微。
    陶蓉蓉在边上含笑看着,忽地问:“你可想好了,平平安安两人的大名?”洛成的手顿时一顿,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来:“蓉蓉,这种时候,可就不要说这种让人泄气的话题了。你明知道我是武将出身,对这些可是分外不擅长。”
    两人正说笑着,边上丫鬟来报,说陶祁带着夫人过来了。洛成连忙说一声见,陶祁与陶夫人就一同过来了,背后还跟着三个儿子并三个儿媳妇。
    陶蓉蓉打过招呼,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陶三太太身上,她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察觉到陶蓉蓉的目光,陶三太太温柔而羞怯地对着陶蓉蓉笑了笑。
    陶夫人就含笑道:“今儿来,倒是有件事来求公主殿下。”说着,说出来意,原来,却是为了陶三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求一件小孩子穿的衣服。
    “可是要攒百福衣?”陶蓉蓉笑着问了,说等回去之后就定然将衣服派人送过去。
    女人们说笑着,洛成这边却说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来。
    陶祁已经正式告老,但是眼光犹在,听着朝堂之上的一些变动,就猜出来只怕陛下是又有新动作了。
    洛成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含笑。陶祁心中明了,却更加不安:“如今朝堂初定,实在是不适宜大动。”
    洛成叹道:“并非是陛下愿意,只是有些事,有些人……不受点教训是不行的。”他看着陶祁,道:“前些日子,我抓了一些盗匪的事,老先生是知道的。”
    陶祁蹙眉:“此事正是觉得奇怪,如今京城附近,何来盗匪。”他凝视洛成,问道:“莫非……”陶明涛插嘴道:“父亲,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说罢,将盗匪实际上是袭击洛成与陶蓉蓉的事情说了。陶祁听了,哪里还有猜不出来的,心中一阵萧瑟,摇头道:“好好的日子……”
    他的三个儿子连忙劝说着,洛成在一旁看着。
    饮过了菊花酒,又吃过了菊花饼,陶家人也就告辞了。洛成正与陶蓉蓉说着话,陶家长子,陶明瑞忽地过来,有些迟疑地对洛成说道:“荣国公,在下有些事,想与荣国公说一说。未知荣国公明日可有时间,拨冗与在下一谈?”
    洛成好奇,却见他不肯当着众人的面说,情知道定然是私密之事,当下答应下来,送了他去了。
    陶蓉蓉也不曾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消息传来,陶家长子陶明瑞今日早晨上衙的时候,居然遇到街头斗殴,无辜卷入其中,丧了性命。
    陶蓉蓉顿时惊立当地,万分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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