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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太太拿着路清萍挑出的布料,目光落在剩下的布料上恋恋不舍。韩妈见冷太太和冷清秋爱不释手的样子,在一旁笑着插言:“若是太太和大姑娘喜欢,我们就全收下,不必退还给人家了。”
    “不好。”冷清秋摇头说道:“平白无故的我们为什么要受人家这样的全分重礼?所以还是退回一半的好。”
    冷太太和冷清秋将各自挑选的布料留下,然后让剩余的布料收拾好,装到盒子里,让韩观久给送隔壁送回去。韩观久去了一会儿,东西又原样拿回来了,“太太,那边的七爷不肯收,说是这布料不仅是送给太太和大姑娘的礼,还是昨天那事的赔礼,若是太太和大姑娘不肯收下,想来是还记着昨天他的‘冒失’,不肯原谅他。”
    金燕西那边话都这么样说了,而且韩观久又把东西拿了回来,冷太太也不好再派人把东西给送过去,因此对韩观久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把东西放下吧。”转头对冷清秋说道:“金七爷都这样说了,我们只能把东西全都收下了。”
    “收下是收下了,这倒无妨,只是受了人家这样大的礼,我们该怎么回人家的礼呢?”冷清秋见冷太太做主收下,因为已经收了一半,再收一半也不是非常难以接受,所以并没有反对,只是发愁起回礼来。
    说到回礼,冷太太也愁了起来,家里哪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叹道:“这个,……还是等你舅舅回来商量一下再说吧。”
    “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呀?”正说着呢,宋世卿从外面进来。冷太太忙把事情和宋世卿讲清楚,宋世卿听了之后,说道:“哎呀!又受人家这样重的礼,哪里使得?无论如何,我们要回人家一些礼才是。不管回送什么,这都是礼数,不能让金七爷挑我们的不是才是。”
    “你这话说的很是。”冷太太对宋世卿的话表示赞同,说道:“只是回人家什么呢?我是想不出什么来,你在外面交际应酬,总比我有见识,帮着想一想吧。”
    “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不过是‘礼轻情意重’罢了。”宋世卿沉吟半晌说:“金七爷不是正在学作诗嘛,回头我从在书箱里找出两部诗集送了去罢。我记得家里有一部《长庆集》,一部《随园全集》,都是很好的版子,虽然算不得珍本,但是外面并不多见,而且大姐夫曾经用工楷细注过的,算是家里比较能看得过眼的东西了。”送给金七爷,对他学作诗正好有用。
    “嗯。”冷太太点点头,说道:“也除非如此,我们家里的东西,除了这个,哪有人家看得上眼的。只是可惜了,这两本书原是秋儿父亲在世时心爱的,原本我打算留给秋儿的。”
    “大姐夫留下那么多的书,都是外甥女的,又何必非得这两本。”宋世卿听了不悦的说道。觉得冷太太这话听着不入耳,怎么送给金燕西就可惜了呢?
    陆轻萍知道金燕西办这个诗社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这书送给金燕西则是明珠暗投,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在书架上落灰的命运,因此说道:“我觉得不好,我看金七爷的做派,就算是学作诗,对旧体诗也未必感兴趣,所以这书就算送过去也未必合他的心意。”
    陆轻萍这话一语中的,受西方思想影响,现在的青年人接受的都是新式思想,讲究新式作风。看金燕西那个摩登样,就算把东西送过去,他还真未必会喜欢,束之高阁的可能性比较大。冷太太担心丈夫的心血被人“糟蹋”,而宋世卿觉得若是不能讨金燕西的喜欢,这回礼送过去的意义就不大了。因此都沉默起来。
    冷太太迟疑了一下,说道:“家里倒还有自家绣的四方湘绣的花鸟,因为看着还好,没有舍得卖。我听说有些人送人家的搬家礼,多半是陈设品,像字画古玩都可以送的,这个应该可以拿出来作回礼,只是顷刻之间,又配不齐玻璃框子,就这么送过去给金七爷补壁的话,恐怕不大像样,……”
    “不行!”不等冷太太说完,宋世卿粗暴的打断她,说道:“你也知道不大像样,既然没配玻璃框,就不要提了,哪有送礼送半拉胡片,不送完整的?再说,纵使配上玻璃框,那东西也只能当作搬家礼送过去,可是哪有搬家礼不在主家搬过来的当天送,反而现在送的?大姐,你也不算算金七爷已经搬来多久了,这个时候再送搬家礼你觉得合适吗?”
    在宋世卿否决了冷太太的意见之后,一直在一旁伺候的韩妈见冷太太和宋世卿都面露愁容,说道:“其实舅老爷和太太根本不用忧心,我们家不是没有拿不出手的回礼,这回礼就算送到金七爷面前也不失体面。”
    这话说得冷太太和宋世卿都是一愣,自家情况自家知道,若是自家能拿出长脸的回礼,他俩又何必在这里发愁。把宋世卿和冷太太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韩妈不再卖关子,说道:“舅老爷和太太可是忘了,前阵子阿娣没来,表姑娘晚上给学生补习的时候,为了吃夜宵方便而买回来的伊府面。那面条表姑娘不是说是她朋友从洋行里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市面上都没有售卖的,表姑娘还给她同事那位唐小姐送了不少。”
    宋世卿和冷太太听了韩妈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韩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位唐小姐,我听表姑娘说,家里也是鼎鼎有钱的,而且父亲在政府里也有很高职位,那样的家庭,她有什么没见过,没吃过的。表姑娘送过去的面条还不是博得了那位唐小姐的喜欢,而且还上门讨要来着。这唐家和金家就算有差距,恐怕也差不多多少,所以我想着,这面条完全可以当作回礼送过去,而且绝不会被金七爷小看。”
    经韩妈这么一说,宋世卿和冷太太都想起来了。这东西自打陆轻萍拿回来之后,他们尝过之后也爱吃,但是他们觉得得之不易,价格恐怕很贵,所以在吃完一箱之后,陆轻萍后来买回来的这一箱就没好意思再吃。刚开始,陆轻萍是因为她不会使用煤炉,又不好麻烦冷太太和冷清秋大晚上的给她做宵夜,图省事,才买方便面回来的。自从有了阿娣之后,她就告别了晚上吃方便面的日子,所以后来买的这一箱,除了送给密斯脱唐一部分之外,她都没怎么吃,还剩下不少,非常随便的丢在厨房那里。若不是韩妈今日提起,陆轻萍都给忘了。
    知道家里还有不少,宋世卿忙指挥着韩妈将装方便面的箱子搬过来,而冷太太将则是金燕西装衣料的玻璃空匣子腾了出来,收拾干净,装满方便面,然后让韩观久捧着,郑重其事的给金燕西送了过去。陆轻萍看着宋世卿和冷太太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哭笑不得,没想到后世价格低廉,非常常见的方便面,今天竟然被当作“重礼”给送了出去,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方便面又称快餐面、泡面、杯面、快熟面、速食面、即食面,香港则称之为“公仔面”,又称“伊面”或“伊府面”。是20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发明的,日清食品公司的创始人安藤百福(1910——2007 原名吴百福,日籍华裔)销售了全球第一袋方便面——袋装 “鸡汤拉面”。其后,日清公司又逐步推出调料单独包装的方便,并于1971年增加了杯装方便面。方便面以其便宜、好吃、方便、保存时间长的特点迅速打开市场,进而扩展到全世界。
    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常常大摆宴席,宴请天下宾客。每次宴会,餐桌上的用具几乎全是用银制成的,唯有他自己用的那一个碗却是铝制品。在差不多200年前的拿破仑时代,冶炼和使用金银已经有很长的历史,宫廷中的银器比比皆是。可是,在那个时候,人们才刚刚懂得可以从铝矾土中炼出铝来,冶炼铝的技术还非常落后,炼铝十分困难。所以,当时铝是非常稀罕的东西,不要说平民百姓用不起,就是大臣贵族也用不上。拿破仑让客人们用银餐具,偏偏自己用铝碗,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贵和尊严。
    所以在民国用方便面送礼,并不是拿不出手的,相反,那是一份非常体面而又贵重的礼物。
    ☆、第44章
    午夜场电影散场,密斯脱唐和陆轻萍随着人流从大上海电影院出来。陆轻萍站在大道上,不理会跑过来的黄包车,打了个呵欠,举目四顾,对密斯脱唐说道:“似乎没看到你家的车。”电影都散场了,怎么你家的车没来接你?
    “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它不敢不来接我!”密斯脱唐不以为意的说道。拉着陆轻萍的一个胳膊,靠在她身上,抱怨道:“好困!好累!”
    自从来到民国,作息一直很正常的陆轻萍往常这个点早已经入睡了,因此此刻她呵欠连连,眼里泛着泪花,听到密斯脱唐的抱怨,她忍不住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抱怨起来了。不知道是谁去参加舞会,本来已经玩得够晚了,舞会结束后却不肯回去休息,兴致上来,非要拉着人来看电影的?这会觉得累了,觉得困了,活该!”
    密斯脱唐伸手轻拍了一下陆轻萍,嗔道:“讨厌!我就是那么小小的抱怨一下,你竟然这么说我!该打!”不顾雅不雅观,站在街面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老土,我这叫随兴而为,洒脱懂不懂?再说,就算今天玩得晚点怕什么,明天是周末,正好可以睡了懒觉。”
    陪着密斯脱唐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家的车来,陆轻萍急了。晚上离家的时候她没想到会玩到这么晚,因此没有预先告知冷太太她们,她这么晚没回去恐怕冷太太她们会担心,偏家里没有电话没法通知,因此她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去找黄包车:“我不和你在这里罗嗦了,我这么晚还没回去,家里面该担心了。你家的车还没来,我不陪你在这里等了,我到前面找车,先回去了。”
    “那好吧。”密斯脱唐点点头。看午夜场电影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会已经散场好久,该坐车走的都已经走了,所以这会并没有黄包车到这边拉客了。她指着斜对面不远处灯光闪耀的大上海舞厅牌子说:“你往前走走,到前面的两三百米处的大上海舞厅前面找车,那有专门给黄包车停靠的地方,找车比较方便。”
    陆轻萍挥别了密斯脱唐,拎着包独自往前面走,一面走一面打量四周。这条街上灯火辉煌,汇集了整个上海大部分的娱乐场所,提供给人们丰富精彩的夜生活。陆轻萍注意到大上海电影院、大上海戏院和大上海舞厅如同一个三角形坐落在街道两边,想到依萍到大上海舞厅求职时提及的大上海娱乐公司,这三家应该和这个公司有一定的联系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就是不禁念叨,陆轻萍这边刚想起依萍,就碰到了依萍。依萍唱完歌,卸了妆,换完衣服,从大上海舞厅走出来,正准备和李副官汇合的时候,遇到了陆轻萍。
    依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冷太太走的很近,她曾经因为和陆轻萍的不愉快劝说傅文佩和冷太太保持距离,但是整日闷在家里的傅文佩也是难得在街坊中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哪里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何况虽然她和依萍曾经和陆轻萍发生争执,最终不欢而散,但是傅文佩一想到陆轻萍是陆振华的孩子,她就忘记了陆轻萍的过错,选择原谅她了,甚至还想着和陆轻萍搞好关系,因此对依萍的劝说充耳不闻。
    在依萍和陆轻萍见面之后,她已经把陆轻萍归咎到“敌人”里面去了,所以对傅文佩所说的和陆轻萍搞好关系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泼了母亲几盆凉水之后,见母亲主意不改,她在感叹母亲的宽厚善良的同时,拿定主意,要是陆轻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敢使脸色给母亲,她一定让陆轻萍好看!
    没想到陆轻萍对傅文佩和冷太太的来往不置一词,对傅文佩的态度,不亲近,但是也不恶劣,就当普通邻居看待,这让积攒了一身气力,本来以为要和陆轻萍吵闹一番的依萍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很是郁闷。
    依萍也知道母亲整日一个人在家的确是孤单寂寞,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身份相当,说话投机的对象,确实不易。对陆轻萍对待母亲的态度觉得不爽的依萍见母亲和冷太太来往之后,心情变好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选择了默认。
    在面对冷太太和冷清秋时,依萍是笑脸相迎,但是在面对陆轻萍时,因为陆轻萍摆明不想和她们亲近的态度,所以两人如同熟悉的陌生人。在冷太太和傅文佩面前,彼此还会客气的说上几句话,没人的时候,则是一句话不说。
    一开始,依萍对陆轻萍还是心生警惕的,总担心陆轻萍会对她们母女什么不好的念头,但是后来,她见到陆轻萍只是当成把她们母女当普通邻居来对待,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陆轻萍不想和她们母女走近了,她也不耐烦“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她觉得彼此之间就这么保持着淡淡的关系就好。
    本来依萍以为陆轻萍和她们母亲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的,但是她在大上海舞厅门口看到陆轻萍的时候,一下子炸毛了,对陆轻萍怒目而视:“好呀,我说本来对我和我妈抱有敌意的你,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一直按兵不动起来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你跟踪我?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是想要向我妈还是福煦路那边告密?”
    不等陆轻萍说话,依萍抢着说道:“是,我是欺骗了我的妈妈,我并没有在什么贸易公司上班,我是在大上海舞厅唱歌,那又怎么样?我不管你用什么肮脏的心态去想我的职业,我活的光明磊落,我洁身自好,依旧是清清白白的,而且至少我没有伸手再像陆家讨饭了,比以前活的高级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依萍说道:“轻萍,我知道你对来上海的我们心中有怨,有恨,你来上海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你应该很清楚,我跟我妈早就被赶出陆家大门了。为了向陆家要生活费,我差点没被陆振华的鞭子给打死,福煦路那边的人是我的敌人,如果我能够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姓这个陆,所以如果你要怨,要恨,要报复的话找错对象了,不应该找我和我妈,应该去福煦路那边。”
    祸水东引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妈不知道我在大上海舞厅唱歌,轻萍,如果你心存仁厚的话,就不要告诉我妈,我不想让她伤心。这个世上,除了我妈之外,我什么也不在乎,我不想让我妈为了赚生活费,再饿着肚子,拖着生病的身体帮人家洗衣服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在大上海唱歌的事情告诉我妈。当然,你要是告诉,我也没办法,你出招,我接着就是了。至于福煦路那边,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所以你愿意告诉就告诉去!”
    陆轻萍在碰到依萍的时候也很意外,真是好巧,好狗血。她冷笑道:“陆依萍,你说这么一大篇子,最终不就是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我替你保密吗?本来一句话的事,至于说这么多吗?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先是给我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然后又是表白,又是祸水东引,又是诉苦的,……犯得上吗?”
    冷哼了一声,陆轻萍语带不屑的说道:“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跟踪你?陆依萍,也太看得起你了,你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你是作奸犯科,还是遵纪守法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你妈是吃糠咽菜还是吃鲍参翅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姓陆的丢不丢脸,是饿死,还是去上街讨饭,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依萍小姐,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李正德刚送完一个客人回来接依萍下班,远远的见到依萍似乎和什么人对峙,忙不迭的把车丢到一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依萍小姐,不用怕,有我李正德在,绝不会让人欺负……”
    来到近前,认出陆轻萍,李副官的话嘎然而止,十分惊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神色复杂的和陆轻萍打招呼:“轻萍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上海来了?”
    在东北的时候,作为陆振华贴身的副官,李正德深受陆振华的信任,所以陆振华的几位夫人,包括王雪琴在内,对李副官一家都是讨好拉拢的,只有冷梅除外。冷梅恨李副官比恨陆振华还深,恨他为虎作伥,所以在东北的时候,只要冷梅出席的场合,遇到李副官一家,虽然知道有陆振华护着,不能怎么着他们,但是总会想办法难为难为他们,让他们不好过。
    李副官在陆家的地位尴尬,说是副官,但是他并不涉及陆振华的军政事务,而是以陆家的管家形式存在,算是自由身的奴仆。在军队里,他没有实权,没有独自的势力,完全是依附陆振华的存在而存在,所以在陆振华逃往上海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也都跟了来。
    在跟随陆振华之前,李副官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乞儿,陆振华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把他带到身边,让他生活下去,并帮他娶了老婆。在李副官的心里,陆振华就好比神的存在,所以冷梅虽然不受宠,但是毕竟是陆振华的女人,而且冷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阳谋”,所以李副官一家对冷梅以及陆轻萍的观感很是复杂,不比来到上海之后,将他们撵出陆家的王雪琴好多少。
    陆轻萍打量着饱经沧桑,头发斑白,穿的破破烂烂的李副官一眼,点点头,说道:“李副官,没想到我们在上海还能再见面,真是让人很意外呢。只是再次见面,似乎你的境况很是不好呢,谁能想到当初风光无限,陆家各房夫人争相讨好的你竟然会如此落魄,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也会有今天,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思议!”
    “陆轻萍?”依萍听到陆轻萍对李副官的讽刺,以为李副官是受她的连累才有这次“无妄之灾”,所以挺身而出。“你有什么话就冲着我来好了,不要迁怒到无关的人头上!”
    “无关?”陆轻萍冷笑几声,斜扫了李副官一眼。李副官可不是无关人士,他可是她的目标之一,相反,傅文佩和依萍才是真正的无关人员好不好。从李副官刚才见她的反应来看,傅家母女并没有告诉他们,她的存在。也是,傅文佩也知道李副官一家和她的关系并不好,何况,现在她和傅文佩和依萍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强那么一点,所以她们没说是正常的。“有没有关系不是由你说的算的!”
    “你——”依萍气急,投给李副官一个歉意的眼神,向前一步,想要和陆轻萍理论一番。
    “嘀嘀——”就在依萍想要什么的时候,一辆汽车开到她们身边,并且按响了喇叭,打断了依萍,吸引了陆轻萍和依萍的注意。
    就在陆轻萍把目光投向身边的汽车的时候,密斯脱唐的头从车里探了出来,说道:“密斯脱陆,你不是急着回家吗,怎么耽搁在这里?要不要上来,我送你回去?”
    本来陆轻萍到这边是要做黄包车回家的,结果碰上了依萍,车没坐上,反而起了争执。如今有免费的车可以坐,陆轻萍自然不推辞。“好。”陆轻萍不想浪费时间和唇舌在依萍身上,至于李副官,这才第一次见面,而且又有依萍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她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何必在这里耽误回家的时间。
    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陆轻萍想了一下,回身,走到依萍跟前,“如果不是觉得麻烦,我早就改成母亲的姓氏了,所以陆家人怎么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生还是死,对我来说,就和走在这街上的随便的一个路人一样,都无所谓。所以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和你母亲说的,至于福煦路那边,我也不会多这个嘴。当然,你另外被人发现,就不管我的事了。”
    说完,陆轻萍不等依萍说什么,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密斯脱唐指挥着司机往陆轻萍家的方向驶去。
    因为陆轻萍上车之后就闭目养神,摆明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而她和依萍说的那一段话,声音并没有压低,所以离得不算远,在车上的密斯脱唐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其中别有内情,因此也识趣的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学陆轻萍靠在车座上养神,就这么一路沉默的把陆轻萍送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李副官一家的遭遇虽然很悲惨,但是对比他做的事,应该说是报应才对。
    ☆、第45章
    在报复陆振华和感谢王雪琴的事情上,陆轻萍只是因为不想因为这个和陆家有大多的牵扯,所以觉得有点为难,但是并不是没有头绪,只是肯去想,还是能想出一大堆办法来,但是在李副官的事情上真的让她着难了。
    李副官一家和傅文佩、依萍母女一样,被撵出陆家。他们一家的住处,虽然陆轻萍没有去打听,但是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他们一家现在已经落魄到靠李副官拉黄包车为生了。李副官的老婆玉真因为女儿可云的病情只能守在家里,在照看女儿的同时接着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零工,赚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至于他们的女儿可云,则是个不定时炸弹,正常的时候比正常人都正常,但是犯起病来却会伤人的疯子。给可云治病和付给被可云伤到的人的赔偿,那就是个“无底洞”,吞进去这些年李副官一家累死累活赚来的血汗钱以及傅文佩和依萍母女除了维持生活之外的所有财产。
    冷梅和真正的陆轻萍恨李副官,所以想要报复他。但是目前的情况是李副官在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偌大年纪,还要做着最苦最累,完全靠拼体力的拉黄包车的活,而且,有的时候,为了多赚一点钱,甘愿接被一些压价压得非常狠的单子,或者为了能从同行那里多争夺几位客人过来,宁愿降价。
    每天累得半死,哪怕整整一个月都是非常好,适宜出门的好天气,但是满打满算下来,又能赚多少钱?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可是不要忘了,他家里还有个“无底洞”要填!而且这种完全靠天和靠体力吃饭的活计,以他现在的年纪,又能做多久?想指望儿女?可惜,他只有一个已经疯癫了女儿,还要靠他来养,根本指望不上!若没有傅文佩多年来的接济,李副官一家估计早就沦为乞丐,或者全家跳黄埔江了。
    当初李副官是那么的风光,巴结讨好的人不胜枚数,恐怕冷梅和她的女儿也不会想到他会落魄如斯吧?这种情况下,陆轻萍不知道她还要怎么报复李副官,还需要李副官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李副官一家已经够悲惨的了,因此陆轻萍觉得在报复李副官一事上很是棘手,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报复?
    让他们更凄惨一点?可是还要怎么凄惨呢?让李副官也尝尝女儿也被人仗势欺人抢去作小老婆的滋味?且不说陆轻萍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能办到,有谁会对一个疯子感兴趣?再说李可云的容貌根本称不上国色天香,只能说是清秀而已。让他们一家去死?杀人的事情陆轻萍是不会做的,何况,她觉得就李家现在这个情况,死亡说不定反而是一种解脱,活着,看着女儿疯疯癫癫,为了她惹祸填窟窿弄得焦头烂额,心力憔悴,这才是对李副官最好的折磨。……
    坐密斯脱唐的便车回到家的时候,因为早过了平日睡觉的时辰,所以陆轻萍走了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忍不住想起李副官的事情来,结果越想越精神,直到早晨四五点钟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差不多中午了才起来。
    洗漱完毕的陆轻萍出来吃饭,阿娣将煮好的云吞面和几样小菜端了上来。冷清秋看到陆轻萍面前摆着的一大碗云吞面,笑道:“表姐,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该吃午饭了,你还是少吃一点吧。今天中午可是做的你最喜欢吃的煲仔饭,这会你吃了这么些,一会儿午饭该吃不下了。”
    陆轻萍听说中午是煲仔饭,眼睛一亮,赶紧让阿娣再拿一个空碗来,将云吞面里的银丝面挑出一大半去才开吃。冷太太从屋里出来,看到坐在餐桌钱的陆轻萍,说道:“昨天晚上你去做什么去了,半夜三更才回来?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不回家,多让人担心呀!”
    “舅妈,我错了。”陆轻萍先是乖乖的认错,然后解释道:“本来昨天晚上我被邀请参加同事的舞会去了,舞会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不算太晚,但是密斯脱唐死活非拉着我去看电影不可,我推不过,所以就被拉着去看了一场电影,这才回来晚了。让舅妈为了担心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犯了,纵使晚归也会派人告知一声。”
    冷太太并没有因为陆轻萍认错而把这事揭过去,继续教训道:“轻萍,你也别嫌舅妈啰嗦。虽说我们住在租界,治安情况还算好,但是你要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大晚上,万一要是出了点事可怎么办?”
    陆轻萍诺诺的不住点头称是,一副鹌鹑样。在一旁的冷清秋看到陆轻萍的可怜样,忍不住替她说话:“妈,表姐已经知道错了,你也别在长篇大论教训表姐了。再说,表姐是回来的晚,但是她坐唐小姐家的车回来的,能出什么事?你在这里教训表姐,怎么不想着说说舅舅。不管晚不晚,至少表姐回来了。昨天舅舅可是一夜未归,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怎么不见你担心?估计就算舅舅回来,你也不会教训他。一样的事,两样对待,你这行事也太偏心了吧?”
    “你这孩子!”见冷清秋拆她的台,冷太太嗔怪了一声,说道:“什么偏心不偏心,你就会在这胡说。你舅舅都那么大岁数了,就算在外面住一晚上又怎么了?有什么好替他担心的?你表姐是个女孩子,还未成家,哪里比得了你舅舅?”
    叹了一口气,冷太太连冷清秋一起教训道:“作为女子,不比男子,在外面不管玩到多晚都没关系,虽然现在不比旧时,但是大体规矩还是没变,女孩子的名声还是很要紧的。这是没出事,要是出了事,到时你们哭都来不及!后悔也晚了!”
    冷清秋虽然知道冷太太的话有道理,但是嘴头不认输,坐在一边,小声的嘀咕道:“哪有你这样当妈的,真是的,也不说盼着我们点好!难道看到我们出事,你很高兴不成?”
    因为冷清秋的声音太小,冷太太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于是说道:“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我没听清,你大声点。”
    “我没说什么,是你听错了。”冷清秋自然不敢将刚才的话说给冷太太听,赶忙矢口否认。
    冷太太狐疑的看了冷清秋一眼,没说什么。陆轻萍一面欣赏她们母女斗嘴,一面吃饭。等她吃好了,阿娣一面将东西收拾下去,一面将她的药端了过来。陆轻萍一面喝药,一面伸手拉过摊放在桌子另一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哎呀,大喜事,特大喜事!”宋世卿拍着手,喜气洋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等进屋就说道:“真是个好消息,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什么喜事?”冷太太见宋世卿这副喜上眉梢的模样,笑道:“赶紧说来听听,是升职了,还是加薪了?或者你调到另一个衙门去了?……”
    宋世卿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卖足了关子,这才慢斯条理的大声宣布道:“金总理复职了。”
    陆轻萍和冷清秋也竖着耳朵听宋世卿的好消息,结果听到这么一件事,两个人面面相觑,陆轻萍对着冷清秋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冷清秋看到宋世卿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满心不解的说道:“这算什么喜事?金总理复不复职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犯得着这么高兴吗?”
    宋世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冷清秋,说道:“小孩子家家,真是不懂事,怎么说金总理复职和我们没关系呢?我们不是和金七爷交好吗?金七爷是谁?那可是金总理家的少爷!……”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和金家拉上关系了,所以怎么能说金总理复职和我们家没关系呢。
    见从冷太太到冷清秋和陆轻萍都反应平平,宋世卿纳闷道:“这样大的喜事,你们怎么不高兴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冷清秋说道:“且不说我弄不懂舅舅这七扭八绕的关系,所以我不觉得金总理上不上台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就说前阵子舅舅因为结识了金七爷而高兴,表姐不过说了一句金七爷不过是前总理家的少爷,所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舅舅当时不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金总理当不当职对我们关系不大嘛。既然没什么影响,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真是孩童之见!”宋世卿对冷清秋的话嗤之以鼻,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能和那个时候比吗?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曾结识金七爷,所以金总理当不当政和我们关系不大,现在可就不同喽,……”
    “我没看出有什么分别来。”冷太太从旁插了一言,说到底她也赞同冷清秋的意见。
    不,还是有分别的。陆轻萍低头沉吟。如果金总理没有复出,依旧处于下野的情况,靠着他和总统以及门生故吏的关系,虽然还能维持着场面,但是人走茶凉,金家将不复他当总理时的盛况。
    随着金家在官场上影响力的减弱,金燕西将对世态有着深刻的体会。而金总理和金太太也不会一直宠溺着金燕西,任他这么整日游手好闲下去,所以金燕西将会有所改变,说不定会变得有责任,有担当起来。这样的话,他若是和冷清秋结合,就未必会以悲剧结尾了。
    而现在金总理不过沉寂一段时间就起复,金总理下野的时间太短,这段时间金家纵使门前冷清了些,但是金总理的余威尚存,何况政治这个东西,瞬息万变,谁知道今天下野,明天会不会上台呢,因此世人对金家的态度改变并不大,所以不足以让金燕西接受教训,从而成长,因此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因此他和冷清秋结婚的话,结局恐怕不会改变,依旧将会是以悲剧收尾。
    陆轻萍知道金燕西不是冷清秋的良配,但是婚姻这种事,不走到最后,没有人会知道结局如何。鞋子合不合脚,其中的冷暖,只有穿的人知道,在还没有走进婚姻的情况下,陆轻萍无法向冷清秋说明这一点。毕竟金燕西追求冷清秋的时候是真心真意,谁都无法否认他的真心。未婚前,看到他对冷清秋的痴心追求,谁又会想到结婚之后,两个人最后会变成那样?所以陆轻萍在明知道金燕西和冷清秋最后没有好结果的情况下,她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人家信不信是一码事,说不定还会怀疑她的用心!
    “哼!”宋世卿冷哼一说,说道:“大姐,说道主持家政我不如你,这方面你可不如我。你不懂,不说别的,单说现在,金总理下野,毕竟不当权了,所以少不得‘门前冷落车马稀’,而现在他又上台了,这门前又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只是这‘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呢。我们当初和金七爷交好的时候,正是金总理下野的时候,可是我们并没有因此疏远了金七爷,反而热情相待,如今金总理上台,你想呀,在金家最难的时候,我们不离不弃,……”现在就该是我们“收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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