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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得真爽~”长生用力做了个扩胸运动,“要是肉身我绝对不敢这么吃,吃着吃着就得倒了。”
    “注意身体。”战鬼认真地说。
    “我知道,”长生笑了笑,“不过再怎么注意,也就是那样啦~”
    战鬼刚想说什么,却被长生打断,他忽然伸出手,对着战鬼,做出了一个“拉”的动作。
    魂体不能直接与人接触,战鬼却很配合地歪过了身体。如果不看长生被路灯照成半透明的身体的话,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普通人。
    “过年啊……”他听到长生喃喃自语,“……真好。”
    年的热度让全城都暖了起来,却热不到医院,即便是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这里依旧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无奈。
    病房的窗户被人悄悄打开,矫健的身影翻墙而入,敏捷地落在地上。
    他站起身,甩了甩头发,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冲躺在床上的人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他把手上的饺子放到一边——这些本来是速冻饺子,火锅涮到最后,他把这些饺子也扔了下去,别说,浸透了火锅汤后,这些原本不怎么样的饺子也多了丝独特风味。
    塑料袋打开,香气飘了出来,跟房内原有的清香混在一起,成了一股说不清是什么,却很好闻的味道。
    熟睡的人依旧睡着,眼睛紧紧闭在一起,不见半点动静。
    “很香哦,老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饺子能这么吃。”他用力吞下一个饺子,“可惜,你吃不到。”
    “快起来吧,不然我就该把它们都吃光啦……”
    和尚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尾巴轻轻甩动着。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淡淡的星辉射进来,给兄弟俩披上一层银霜。
    “最近我又遇到了个家伙,跟你似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本来以为老哥你已经算是傻得登峰造极,不过最近我发现,这真是只有更傻,没有最傻……你说对吧,和尚?”
    “喵~”
    客人走了,张非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自欺欺人地转过身,努力暗示自己那一桌子都是不存在的,然后看到了钟错。
    最后那一杯货真价实的酒效果现在出来了,小鬼脸红通通的,斜靠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错断刀。
    张非笑了声,过去摸摸他的头:“喝酒的感觉如何?”
    “……不太好。”
    “我说过喝酒不好吧?”张非义正词严,就像刚才两人拼酒时高高兴兴打下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钟错哼了声,很不满地瞥他一眼,晃晃悠悠跳下沙发,朝着卧室走过去。
    张非摇头微笑,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已经到这个点了么……”看了眼手机上满满当当的祝福短信,张非挑了几条回复,剩下的便扔到一边——他也真累了。
    表针不知何时走过了零点,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啊……
    从口袋里找出早准备好了的纸包,张非溜进卧室,发现钟错正严肃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满脸忧国忧民,看得他阵阵发笑。
    于是他趁机把纸包递过去:“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盯着手上的红纸包,被酒精扰乱的脑袋显然还没转过弯来。
    “压岁钱。”张非说,“我可是个慷慨的老爹,对吧?”
    “……”钟错沉默着看着纸包,半晌,他冲张非招招手,示意他伸出手来。
    纸包被拍到手上,张非一头雾水地看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打赏。”沉思片刻,鬼王严肃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张非觉得自己的笑神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拼命按下笑意不让自己笑场,硬顶着把纸包收起来——明天还能用这个逗一逗小鬼,一定得放好。
    这时候,钟错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跳上去,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看着张非,气度俨然地拍了拍剩下的那半边床。
    “这又是……什么意思?”
    “暖床。”
    “……”他得好好注意钟错看电视的倾向了!
    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钟错眯了眯眼,慢慢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张非戳了戳他的脸,发现确实是睡了,不由一笑。
    窗外不知是谁点燃了爆竹,砰砰不断,有点吵,可似乎又不怎么吵。
    年……啊。
    “新年好~”哼着小调似的在钟错耳边说了声,张非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钟错离他近在咫尺,睡得很安稳。
    这个年,看起来过得不错。
    张非慢慢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会在很长时间内,都牢牢记住这个年。
    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他们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第六十五章
    那个人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空色这个名字对张非来说没什么意义,唯一的感想不过是“真像个和尚”。
    “你希望是怎样的答案?”那个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笑。
    张非沉默片刻,随即眼也不眨地给出答案:“你是为了当我的外挂而来,即将引导我走上一条征服世界坐拥后宫的光辉之路。”
    “你很希望如此?”出乎他意料的,空色对这个答案似乎非常感兴趣,“那我也不是不可能……”
    “让我愿望成真?”
    “让你愿望破灭,”空色一摊手,“不过就算我说‘是’,你会相信么?”
    “……如果你是半年前来,我估计不会,不过现在么……”张非叹了口气,“我大概没什么不会相信了。”
    空色笑了:“很好的心态。”
    他踏着虚空,一步步走近张非。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极明显的压迫力,压迫着张非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后退,却退不出空色的掌控。
    “你要变强,张非。”
    “无论如何。”
    “……我们,要谨记,现在的幸福生活,来自于先烈的牺牲,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临山,现在的我们……”
    空调的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可每次睡意刚抬头,就会被近在咫尺的喇叭中传来的响亮声音打断。反复几次之后,张非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唯一能安慰他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大礼堂里数百师生和他一起承受着演讲台上某领导的折磨,并且从众人的表情来看,那位某领导已经超越了食堂经理和政教主任,荣登他们最想群殴榜榜首。
    “我真想死……”旁边伸出个脑袋来搭在张非肩膀上,是周泽,一脸痛苦纠结,“小学、初中、高中,这种演讲我听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
    “你老师我听了十八遍,而且将来还要继续听下去。”张非斜了他一眼,“知足吧,你。”
    周泽老老实实把脑袋缩了回去,张非把目光转到台上,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十一月的那次冲突之后,幽鬼盟便没了什么大动作,临山也风平浪静起来。张非一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也不由放松了些。
    “贪情果是恶情果中最难凝练的一个,那两人得罪了那条鬼龙,受伤也不会轻,一来二去,蛰伏上半年也不是不可能。”有一次,宋鬼牧这么跟他说,“要真想凝练贪情果必然有大动作,在那之前,你就好好照顾着你家小鬼头吧~”
    ……不说这之后钟错是如何怒气冲冲地找他单挑的,总之,这几个月,他们是难得太平地过来了。
    放完寒假过完年,新学期伊始,张非面对的头一个挑战,不是考试或者工资评定,而是爱国主义教育周。
    临山在抗日战争时期曾经打过一场临山保卫战,这场战争按规模看不过是抗日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场,但因为是发生在临山本地,参战的也是临山的子弟兵,所以被格外看重。那场战争发生在三月,于是每年三月总有那么一个周,会被各路领导用来耳提面命,教育临山市的学生不忘先烈,用功读书——立意是好的,可惜对张非这种在临山长大的人来说,从小到大每年都要被教育一遍,感动早被磨成无奈了。
    偏偏他还当了老师,想毕业都不成。
    眼睛眯了又眯,就在张非觉得自己快要被睡神感召时,台上领导的演讲终于告一段落。
    “现在,我们请当年的临山老兵,为我们讲话!”
    台下适时掀起一阵掌声,张非意思意思地拍了两下,抬眼看着台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慢慢走上演讲台,大礼堂内开着空调,暖风阵阵,他却依然裹着一身军大衣,看起来十分臃肿,上台的过程更是摇摇晃晃,让人情不自禁地捏了把汗。
    “怎么又是他……”周泽小声嘀咕,“我记得我小时候就听过他演讲,这么多年了……”
    “我小时候也听过,”张非说,“那时候的临山老兵现在好像就剩了他一个,也算是个典型了。”
    他们说话间,老人已经开始了演讲。他一开口,下面就产生了隐隐的骚动——老人毕竟年纪大了,吐字不清晰,说话的声音也小,原先领导讲话时众人不敢说什么,这会儿换了人,下面也开始叽叽咕咕地议论起来。
    张非用眼神制止了离他最近的几个学生,再远的地方就有心无力,台上的老人依旧在努力说着什么,可却压不下台下的骚动,看起来有些无助。
    这种骚动的局面一直持续到老人的演讲告一个段落,主持人急匆匆地走上台来,接过话筒:“感谢林老先生的精彩演说,让我们用掌声,感谢他吧!”
    台下再度应付式地拍起了巴掌,张非却忍不住皱眉——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老人的演讲并没结束,只是中间停顿了一下而已。
    再看台上,虽然演讲被人粗暴打断,让老人有些茫然,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台下鼓掌的众人,微一鞠躬,便慢慢走下了台。
    台上很快又再来了一个领导喷吐唾沫,老人却已走到角落,站在帷幕遮挡出的阴暗中,默默望着被灯光照射的地方。
    此时张非才注意到,他的怀里,抱着一样东西,被演讲台上的灯光一照,反射出微微的光。
    是什么呢?
    他还想细看,可老人却转过了身,挡去了那一点微光,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张非一向自诩没心没肺,可那个背影却似乎落进了他心里,生根发芽,让他一整天都别别扭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怎么了?”
    最后连钟错都注意到了某人异常的表现,过来关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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