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的变脸,柳慕现在面对李福泽充满了不确定的感觉,不时观察他的面色和动作,也不知是不是想再欣赏一次冷面男变脸。
早上在他的监督下整理了一遍菜园和花生地,然后自己去溪边洗衣服,这时已经接近中午,在溪边洗东西的人比昨天多。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昨天认识的芬嫂也提着木桶过来洗衣服,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妹子,也是提着衣服。
柳慕乖乖问候了她,芬嫂高兴的介绍妹子是自己的长女,叫三妹,一起来洗衣服的。
柳慕夸她女儿好乖好懂事,芬嫂高兴就笑着说这里太多人了,带你去河边洗衣服吧,旁边的一些妇人也让她去河边洗,说不是很远,走两步就到了。
她就跟着芬嫂走了两三分钟,来到了小河边,这段河比较宽阔,水流和缓,站在石板桥上看水流去的方向,远远的看着碧波荡漾,那一段好像□□。
桥前面那一段水面看起来不太深,透过清澈的水能看到底下的沙子,岸边也放了几块大石板,方便大家洗东西,可能是因为比小溪远,来的人不多。
芬嫂带着她蹲在石板上开始洗衣服。
小河的两边是稻田,此时大多数稻田都收割了,一眼看过去空荡荡的好宽阔;沿着河岸全是高大的竹林,轻易的能顺着竹林看清小河的走向,在平坦的田野里非常明显。
水很轻柔很干净,大片的竹林遮住了阳光,微风轻轻的吹来,空气很清新,比小溪边的空气好多了,柳慕喜欢上了这里,感觉洗衣服也成了一种享受。
芬嫂健谈的和她闲聊:“怎么样?你和四褔相处的怎么样?来说一说。”
柳慕搓着衣服,开始迎战这八卦的询问:“还行,和他们父子渐渐也熟了。”
“哦,那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听说你那天看起来挺凄凉的。”
柳慕已经编好了自己的来历,说:“我从北边来的,和家人失散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幸好李福泽收留了我,要不然我真不知会怎么样。”
“唉,原来是这样,四褔人是挺好的,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找到你的亲人。”
“嗯。”柳慕应着,想起了她的父母,自然而然的显露出失落悲伤的神色。
芬嫂转移话题说:“昨天他说要出门去干活,就你和大亮在家了,到时候你多来我家坐,我家人多,一大家人都住在一起,有人能说话作伴。”
“好的,谢谢芬嫂。”
“说什么谢谢,你跟了四褔,也是我们这的人了,大家邻里好照应,你也不用等得太辛苦,他赚了钱很快会回来的。”
柳慕连连点头应是。
“说起来四褔现在过得不怎么样,但我相信他是有能力的,前几年他家里人一个个得了重病,借了多少钱治病,我看他这几年一个人都慢慢还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跑他家里去追债,也没见他去外地躲债,有能力的、不错的。”
柳慕惊讶极了,李福泽居然是个负债累累的人,坑爹啊,从来没听他提过,到底欠了多少的?真得问清楚啊,要是欠的多,她是不是趁早跑了?好端端的可不要陪他背债啊。
她洗完衣服回去,鸭棚那里鸭子呱呱叫,应该是他在抓鸭子拿去卖,她放下木桶顾不得晾了,快步走过去,李福泽和李大亮正在七手八脚的抓鸭子,旁边两个竹编的大笼子,里面已经有好多只鸭子了。
柳慕看大亮也在场,不好问李福泽欠债的事,爸爸在孩子的心目中都是最厉害的人,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负债累累那打击小孩子的心灵了。
她转回去晾衣服,完了又准备炒菜,炒完菜招呼他们父子来吃,真是迟迟找不到两人私聊的时间。
幸好大亮吃饭快,吃饭就先跑了。柳慕得以开口问他:“我听说你欠人家不少钱,欠了多少啊?”
李福泽看向她,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说:“是欠了不少,不过这几年也还了不少,没欠多少了。”
多少?具体是多少?柳慕不满意,追问道:“你说出来啊,要多久才能还清?”
李福泽没隐瞒:“不出一两年就能还清了,你别担心。”
柳慕觉得一两年还是有点久的,难怪就这么两三个人的家庭,平时连个肉也吃不起,原来赚的钱都填以前的巨坑去了。她略有点担心:“那你出门工作了,不会有债主上门来吧?我要咋应付啊。”
李福泽说起自己的债务其实是有点不自在的,而且他自己还偷偷想过以后和这女人和大亮过上好日子的画面,他想要自己在她心里是个能干的人,而不是一个被债务压垮的可怜虫。自从爹娘和妻子去世后,他的心沉静如水,循规蹈矩、没什么规划的过着日子,债务对他来说不算负担,反而像是时刻提醒自己、想念逝去亲人的事物。
可柳慕这女人的意外出现,就像投入水里的石块、激起了涟漪,就像沉寂的山谷响起了清脆的鸟叫,就像炎热的白天吹来的凉风,让他的生活鲜活起来。他不记得这些年遇过的女人哪个像她这么干脆大方,她话多但不让人生厌,美貌而没有心计,娇弱但不爱哭泣,也或许是她进入他生活的方式太让人意外,让他的心里一下有了她,想要和她好好生活下去。
他不愿意她为难担心,连忙说:“不会的,我欠的是吴叔的钱,就是我要跟着出去贩卖布帛的吴叔,他是我爹的好友,对我多有关照,不会有上门讨债的事发生。”
“哦。”柳慕点点头,说:“你这次是替债主打工啊,那他人品怎么样?不会是要你打白工的吧?”
李福泽生气她这样说那个和善的长辈,抓住她的右手说:“吴叔是现在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一个很好的长辈,你要尊敬他。”
柳慕呆了,他又偷袭,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吧?看他板脸还是怕怕的,忙说:“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的判断。”
李福泽满意的放手,看她的脸色又忍不住说:“等下我去镇上,但是时间不够带上你去逛逛,等下次再带你去。”
柳慕想到了那乡镇是否有能发展的项目等着她去发掘的,但他那样说了,大热天她也不怎么想动,就无所谓的说:“不要紧,等以后有机会我自己去。”
这女人怎么就不知趣的说“不要紧,等下次你再带我去吧”,李福泽不满意了,他自己不满意就忍不住逗逗她:“昨夜我去找你,你怎么就睡着了?”
柳慕心叹这妖孽,话题转到这了,她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困了就睡了呗。”
李福泽感觉轻松了,点点头说:“不要紧,昨晚我已经和大亮说了,我会回去睡,不用和他挤了,他还挺开心。”
柳慕脱口而出:“这不科学——哪有小孩子不粘着父母的,我觉得他应该是故作坚强,其实心里还是想你陪着他睡的。”
李福泽不置可否,男孩子从小就应该自立,其实大亮要是有兄弟姐妹会更好,想到这他的目光变了,看向了柳慕,也许,以后会有机会……
柳慕见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指责他妄图放电,催促他:“你快吃吧,镇上远不远啊,我看等你忙完天都要黑了。”
李福泽点点头,专心吃饭了。
下午她一个人在家,睡了个午觉起来,感觉整个世界好安静,只听到屋后的竹林、山上的松树被风吹动的声音,小狗无聊的趴在稻草堆上,她在厅堂门口坐了下,看到屋前竹竿上晾着的衣服,想到李福泽快要出门了,不知道行李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自己的事应该是很熟练的,到时一背包袱就能上路。但是她现在这么闲,有什么是她能帮的?她应该发动自己见多识广的现代脑袋好好替他想想。
她想想出门应该带的物品清单,首先是换洗衣物,然后是证件和经费,一些小药品:创可贴、风油精以备不时之需,这时代没有手机,不能随时上网搜索所到地区的各种情况,他应该带点所到地区的人物风俗、风土人情的书籍,应该带地图,能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离下个目的地还有多远,还有方便携带的所谓干粮,带瓶水,还有什么呢?
家里也没有纸笔,不能做个物品清单……有也没用,她不会写毛笔字,如果她能发明铅笔或钢笔就好了,但她只知道铅笔是石墨造的,其他的一概不知,石墨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所以说她真是个废柴穿越女……所以配李福泽这样的负债男正好?……所以今晚还是从了他?……
在走廊上踱来踱去走了几圈,她还是觉得不妥,她连安身立命的方法都没想出来,万一不小心怀上了李福泽的孩子,那她不就牢牢被套住了?再无出头之日了。
柳慕又一次喃喃自语:女儿当自强。女儿当自强…
作者有话要说:
☆、做社
晚上又来到了,柳慕觉得李福泽应该还是虚张声势的,这样想着她就照样早早躺下了,等到她听到他还是帮忙放了帐子,锁了门后,就睁开了眼睛,这次油灯没吹灭啊,她坐了起来。
透过蚊帐隐隐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她掀开帐子一看,李福泽手扶着门板,眼看向这边,正好和柳慕对视上。
柳慕顿时脑袋一空,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他怎么不按昨天的剧本走呢?
他说:“原来你在装睡。”轻轻踱步过来。
尼玛来真的!柳慕简直无法直视他,躲进了床里,想了想,躺到床的里边去,面向墙壁那头,闭上了眼睛,她听到李福泽的脚步一步步过来,在床头站住了。
她依旧闭着眼睛,背部好像汗毛竖立,李福泽该不会掀起帐子看她的睡姿吧?她在心里数数,这样就能力持镇静,稳住阵脚不去看他。
李福泽吹灭了油灯,轻轻爬上了床。刚刚他看到她是蜷缩在床里头的,她害怕吧?他无意吓她,但她应该要习惯他的靠近,他慢慢伸出手,触碰到她的肩膀,温热的、柔软的、颤抖的,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下背脊,上下游走轻触。
她受不了黑暗中暧昧的抚摸,翻转过身子,他的手来不及退回,被她压在了身下,这下触碰的感觉更强烈了。她轻抬起左肩,反手把他的手臂挥开,还来不及收回又被他握住了手。
李福泽单手轻抚她的手臂,向下抓住了她的手掌,五指侵略的扣住她的五指。
柳慕甩了两次把他的手甩开,心里松了口气,他却突然伸手环住她的腰身,把她拉扯进他的怀抱,柳慕挣扎着,木板床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夜中特别大声,把她吓了一跳停止了挣扎。
李福泽拥着她,久久没有动作,只是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芳香。
夏夜里,紧贴着一具发热的躯体,让人挺难受的……难道贴着一具冰冷的躯体就会舒服?她的脑袋忽然闪过这一句,顿时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夜是那么安静那么黑暗,好像李福泽的怀抱给了她安全感,而他只是纯情的抱着她,没有更进一步。
李福泽低声说:“明天做社,轮到我去帮忙,鸡啼就要起床,现在好好休息吧。”
他似呢喃一般的话语就在她耳边,意外的觉得好听,不禁开口问他:“做社是什么?你要帮什么忙?”似乎想再听他说几句。
李福泽还是轻声说:“就是拜土地公,祈求保佑风调雨顺,做的事很多,杀猪,然后架锅来煮,还要收米煮粥。”
杀猪?猪肉!柳慕问:“杀猪给谁吃啊?”
“大家分啊,每家每户都有。’
“还有分猪肉这么好的事?”柳慕高兴了。
李福泽轻笑着,说:“每家每户都是凑了钱了,又不是白给,说起来社肉社粥是最好吃的,也算给我饯行了。”
柳慕现在一心为明天的肉肉高兴了,遗憾菜园里没有青椒,要不然来个青椒炒肉多好,豆芽也没有,不知在哪里有得买,但李福泽明天要忙,不可能让他去弄点豆芽来的,木耳也没有,木耳好像比青菜贵的,还有什么能一起炒呢?
想了一通后她才放下肉肉的问题,重新正视起面前的问题,李福泽呼吸均匀而深沉,一只手揽着她,她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去好,想推开他,又怕他继续扑过来,静止着不动又觉得略微妙,一个你日渐熟悉的、你对他没有恶感男人紧挨着你,是不是会不自觉的幻想下一步?
在这长长的沉默中,柳慕内心无比煎熬,一边是想义正言辞的把他踢下去,一边是怀疑要不从了他算了,僵持着,累得自己身体僵硬、头晕脑胀,不知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时,躺在床上好半天想起昨晚的情形,惊得自己坐了起来,听听外面啥动静也没有,他应该是去帮忙了。
去溪边洗衣服的时候,旁边的人纷纷说起做社的事,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还邀她一起拿东西去拜社伯公,柳慕没有听李福泽说什么祭拜的事,规则不懂,自然不好答应。
等回到家,还是没人,无聊啊无聊,只好在空地上逗狗,跑来跑去,跑累了休息的时候,又一次思考起了自强不息的大业。
等李福泽出去打工的时候,自己怎么也得开始自己的事业,不然就像现在一样整天无所事事了。和芬嫂聊天的时候说过,她有时会摘了家里的菜,拿到镇上去,过给卖菜的小贩,得些小钱,她也想学一学,但家里的菜不是她种的,她咋好意思,所以得拿点别的去卖。
天啊!地啊!神啊!她以前只是皮具贸易公司的员工,每天就和做皮包的数据打交道,最多就只会知道做皮包的材料和工序,其他别的东西她做不出来啊!是否要接手李福泽的养鸭大业?
想到这个,柳慕不禁黑线无语……
到中午的时候李福泽没有回家吃饭,大亮饭吃得飞快,马上跑出去玩了,于是又剩下柳慕一个人在家。
她简直是度秒如年啊!
这么多时间可以做点什么?或许她可以给李福泽做个背包,比包袱好多的吧?她翻箱倒柜找布料,结果衣箱里的旧衣都没有入她眼的,衣服的布料毕竟和背包的布料不一样啊。
正在她无聊的快发疯的时候,大亮跑回来叫她:“柳姨,爹叫你去拿社粥。”
她飞快从床上爬起来,终于有事做了,问:“去哪里拿粥啊?”之前大亮有回来从家里拿米出去,说是拿去做社那里煮社粥的,柳慕好奇极了,社粥是什么样的?
“我带你去啊,快点,马上开始分了。”大亮说着,开了厨房门,把菜篮子提出来,上面放了洗干净的小煲和陶盆。
柳慕忙把篮子接过来,跟着大亮走。
沿着大路向西走,一路上看到好几个妇人也是提着篮子,向同一方向走去,走到一个大池塘旁边岔进去的小路,两分钟后爬了一个小坡,喧闹的声音就在眼前了。
几棵大树围着一排旧屋,屋前有大大的空地,此时许多小孩在空地上奔跑嬉笑。
旧屋虽然旧,但隐隐有一种气派,门前的廊下有粗粗的柱子,有些人倚着柱子在聊天。
看来村里很多人都来了,柳慕不太认得他们,如果现实生活中也像网游一样,在人们的脑袋上顶着名字,那多方便啊,就没有了陌生的隔阂,随意就能和别人打招呼、相互认识。
大亮蹦蹦跳跳的带着她走向那旧屋,登上台阶,她抬头辨认门上方那斑驳的字体,“祠,宗,氏,李”,她猛然醒悟到该从左边念起,这里是李家人的宗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