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清玄道长眯了眯眼,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呃,”虚白犹豫了一下,说道:“徒儿心中生疑,后来又自行卜了几卦,却发现……”
“发现什么?”
虚白见师傅神色淡定如常,只得硬着头皮道:“徒儿发现,若依卦象所示,齐王殿下真正的劫难是在四年后,若是能逃过此劫,便可长命百岁,功耀千秋,成就不世之伟业!”
“若是他避不过此劫呢?”清玄淡淡问道。
“那他就会英年早逝,连一点骨血都不会留下。”
清玄道长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何止是绝嗣这么简单,若是秦恒避不过这一劫,那他的命运……
“徒儿,你是不是已经看出齐王那一劫因何而起。”
虚白急忙点头,“所以徒儿才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偏偏要说木兰郡主是那冲喜之人,明明卦象上所示,四年后齐王之劫全是因这位郡主所起。”与其说她是可以救齐王命的冲喜之人,倒不如说她是可能会要了齐王命的灾星更靠谱一些。
“徒儿啊,”清玄摸摸徒弟的头,“这些时日你真是长进不少啊,居然能看出这许多天机来,只不过,你看到了这么多,难道就没看出来无论怎样,这木兰郡主是一定要嫁给齐王的?”
“啊?可是我没看出来啊!”虚白有些茫然,他只看出来木兰郡主和齐王天生相克,在一起便会有血光之灾,却始终看不出这两人的姻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自己的道行还不够?
清玄道长拍拍徒弟的肩,安慰他,“恩,其实为师也没看出来。”
虚白简直被噎了个半死,那您老人家怎么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他二人乃是天命姻缘,非要乱点鸳鸯谱把人家俩往一块凑。
看着徒弟控诉的小眼神,清玄老道笑了笑,“因为齐王的执念,这人的执念哪,有时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儿!”若不是因为这位殿下的执念执着的连他都有些动容,向来不沾尘事的他又岂会因此而破了例,克制不住的犯了道家禁令出手帮了他一把。
实在是,这位殿下为了那位郡主,真是付出良多,这年头还有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付出到如此地步的,真心不容易啊!
说话间,师徒二人已经步出了长安城门,清玄道长回首望去,再度感慨道:“徒儿啊,有时候有些东西即使是你亲眼所见,也是不一定就做得了准的。就比如你看到的卦象,即使某些天命,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某些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儿,也许它最后反倒成了真!”
自已能为这位殿下做的,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以后是好是坏就看他自己的了,但愿齐王这一番良苦用心,最终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疯魔至此?”清玄老道摇着头,领着徒儿向西而去,再不回首。
而被他出手相助的齐王殿下则在第二天就带着一大堆聘礼亲自驾临了靖国公府,当然伤重未愈的他,是被人抬进去的。
洛大将军虽然对女儿被逼婚冲喜,心中极为不满,但见齐王都伤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让人搀着亲自登门来下聘,话说的那叫一个诚意十足,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位齐王的好感,这心里的气不觉便消了大半。
于是在听到齐王说想见洛筝一面时,只略作思忖,便命人唤了女儿到花厅来见客,便先行离去,让他二人自去相谈。既然这门亲事是再也躲不掉,若能提前把有些话说开倒也好。
洛筝此时再见到秦恒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怕冷,虽是八月天,但秦恒整个人都裹在狐裘之中,白色的狐裘反倒映衬着他那一张俊颜更是苍白如雪。
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却是春风满面,喜之不尽,“我自然是来向郡主求亲的。”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立刻噌的一下又把洛筝心里的那团怒火给点着了。
求亲???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硬逼着自己给他冲喜这都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人还跑来装模作样的求什么亲,你还能更虚伪无耻一点吗?
洛筝怒极反笑,“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圣旨都下了,,你还跑来求什么亲,惺惺作态!”
秦恒却辩解道:“父皇下旨赐婚时,我正在昏迷之中,并不知道父皇他,他竟然会为了我强逼郡主答应这门婚事。我——”
洛筝截住他的话头,“那现在你知道了,也醒过来了,还活蹦乱跳的,那就赶紧去跟圣上说,求他解除这桩婚事啊?他现在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吗?”
秦恒却摇了摇头,“虽然仗着皇权逼婚,非我所愿,但是能与郡主结成连理,却一直都是恒的夙愿。”
“当日你不是说已经对我放手了吗?还说再不会纠缠于我,难道你说话就是放屁吗?”洛筝怒道。
哪知秦恒却理直气壮的来了一句,“我当日那是以退为进,怕再痴缠下去更惹郡主不快。在恒心中,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弃郡主。”
“你——”洛筝已经让他的无耻给气得是再不能多说一个字出来。
秦恒此时却挣脱亲卫的搀扶,颤巍巍地走到洛筝面前,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朵干花,用双手献到洛筝面前,“自从见到郡主之后,恒就一直有一个心愿,想要当面向郡主求亲。郡主自小是在鄂温族人的草原上长大,恒便用这鄂温族男子的示爱举动来向郡主求亲……”
洛筝看着举到她面前的那朵干花,这还是那日她和秦恒从亡魂沙漠逃出来没多久,他爬到一处峭壁上去采到的七叶兰。也许他当时就想把这花献给她的,可是却被一队追过来的杀手将二人冲散。
就听秦恒说道:“我听同安说过,郡主的梦中情人便是手拿一支七叶兰,唱着情歌走到郡主面前。那日我便想这么做的,可惜……”
洛筝突然怒道:“你以为你这么做了,就算是我的梦中情人了吗?那不过是我随口瞎编的!”
“只要是郡主说的话,无论真假与否,我都相信!”秦恒却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
洛筝忽然有些泄了气,面对秦恒这样的坚持,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有些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这般锲而不舍呢?我到底有哪里好?”
“在恒眼里,郡主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求的良缘,自然要锲而不舍!”
“良缘?呵呵,你又怎知不会是孽缘?”
“怎么会是孽缘?那日郡主在杏花宴上所说的那些担心,我后来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你不会弹琴,我便弹给你听;我书虽读的多,但却连个火也不会生,烤出来的东西更是难吃之极;正因我性子冷淡,这才喜欢郡主这等爱说爱闹的性子;你喜欢吃醋,我更是求之不得,这辈子我只要有你便再无所求,生不生儿子又有什么打紧,别说纳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洛筝定定看了他良久,眼中所见却只有一片赤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殿下为我的所作所为,我并不是全都不放在眼里。只是,许是有的人天生便犯冲,我一见到殿下便心头火起,心生厌恶,只怕不论日后殿下如何待我,我都不会对殿下假以辞色,更不可能会回报殿下这一腔情意,即使是这样,殿下也依然还要娶我吗?”
秦恒听出她言语中松动之意,笑道:“想来定是我上辈子欠了郡主的,所以郡主这才一见我就心生恶感。既如此那郡主就更要嫁给我了!不嫁给我,哪里有机会来打我骂我虐我来讨债呢?”
“阿筝,吾慕卿良久,永志不忘,求为鸳侣,恩爱不疑,白首到老,宠你一世!”秦恒将手中的七叶兰朝着洛筝再次高高举起。
也许秦恒说得对,她不嫁给他,又怎么虐他呢?毕竟如果将来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要杀了他来保住父兄性命的时候,身为他的妻子,可是会比旁人有更多杀他的机会啊!”
洛筝终于缓缓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支已然枯萎的七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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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洞房花烛
永定二十六年九月初九,皇三子齐王秦恒迎娶靖国公辅国大将军洛威之女木兰郡主洛筝为齐王妃。
此时距离永定帝颁下那一道赐婚旨意才不过半个月,虽然礼部早就预备着齐王和燕王两位殿下的婚事,可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要完成大婚的一系列仪程,还是忙了个昏天黑地、人仰马翻。
礼部的一应人等虽然嘴上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在一个劲儿的抱怨某位殿下,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人又跑不了,就算再心急,好歹也要按照皇家娶妇的仪礼,至少也要过个半年再迎娶新妇、拜堂成亲吧?
这么心急火燎的就要洞房花烛,自个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呢,洞房的起来吗?真是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啊!
就是永定帝也觉得儿子实在太心急了些,可是秦恒却道:“儿子只是觉得九月九日这个日子极好,长长久久的,爹爹当年也是想和娘亲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吧!”
秦恒这中气不足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让永定帝怅然半晌后,立刻便下令给礼部,命他们务必要在九日九日这个良辰吉日把齐王殿下的婚姻大事给办了,还要办得体面隆重。
于是,洛筝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风风光光的嫁入了齐王府,成为了齐王妃。
对于秦恒这么着急着要娶自己过门的行为表现,洛筝倒是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既然这一世的很多事情还是按着前世的轨迹在往前走,那么秦恒会选在这一天娶她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毕竟前世她正是在这一天嫁给他的。这日子还是她选的,九月九日,多好的日子啊,长长久久,天长地久,只不过心愿的美好总是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如果说前世的洛筝在这一天始终在她心头回荡的是终于嫁给所爱之人的喜悦甜蜜,那么这一世,再度为那个人披上嫁衣,她却提不起丝毫精神来,只觉得这婚礼的仪程怎么那么繁琐,就不能简单点三两下就完事吗?
对于洞房花烛,她就更是没什么期待了,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个仇人上她的床。
嫁给他这种事实在逃不掉也就认了,但是她实在无法做到和这个前世的杀父仇人同床共枕,共赴*。
所以,等却扇之礼行过,秦恒出去送客,前脚刚跨出新房的门,洛筝后脚就命阿花把门给拴上了。
秦恒送客耽搁的时间再短,匆忙返身想要再入新房时,也还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闭门羹。
“娘子,娘子,开门哪娘子!”秦恒开始拍门,这哪有新婚头一天晚上就被自己的新娘给关在门外面的呢!
可是洛筝还真就把他关在外面,命阿花冷冰冰的丢出来一句,“我家郡主累了一天,要睡了,请殿下自行就寝。”
秦恒倒也听话,举起的手停了半晌又再度放下,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筝本来是打算再在灯下坐一会,防着那个祸害万一再闯进来。可是她这顶着满头沉甸甸的头饰,穿着厚重的婚服磕头行礼累了一整天。毕竟她也是才受过伤的人,还没坚持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撑不住了,见外面再没有什么动静,再一想前世她的大婚之夜也是没有洞房的,秦恒把她一个人丢在新房里,直接就跑去了书房……
那么,今天晚上应该什么也不会发生吧……,洛筝这样想着,头不知不觉越垂越低,趴在案上就合上了眼睛。
这一闭上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正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就有一团暖意围了过来。
迷蒙之间,自己似乎是被一个人抱在温暖的怀抱里,温暖的怀抱……,一个人?
洛筝心中一个机灵,赶紧睁开眼睛。新房内那一对儿臂般粗的龙凤红烛仍在燃着,卧榻的帘帐还未放下,借着这烛光将正立在床前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不是她的新婚夫婿秦恒又是那个。
洛筝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然而秦恒的脸色却她还要难看,他已经将她放在卧榻上,正拉了一床大红喜被往她身上裹,见她醒了,微带怒意道:“放着好好的卧榻不睡,连件衣裳也不披,就坐在那里睡过去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被秦恒这一先发制人,洛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不甘示弱的回嘴道:“我不敢安寝,还不是怕你再钻进来,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洛筝记得这门她可是亲自检视过被栓得死死的。
“呵呵,”秦恒干笑两声,“这门虽然拴死了,不是还有窗户吗?”
“窗户?”可是洛筝记得自己明明也有检查过窗户的呀,这混帐到底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眼见那个祸害顺势就要也躺到榻上来,洛筝来不及再细想,急忙从被子里爬起来想要把他推下去。
秦恒面色又是一沉,飞快把她塞回被子里,飞身扑上,牢牢的把她摁在榻上。
洛筝哪能被他如此摆布,想也不想的就挥出一掌,想要把他击飞出去,结果一动手臂,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软绵绵的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是被秦恒点了软麻穴吗?
“你,你竟然敢点我的穴,你到底想干什么?”洛筝又惊又怒。
秦恒仔细的帮她掖好被角,这才道:“不过是怕你又掀被子罢了,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你的伤才好了没多久,正是要细心保养的时候。”
洛筝才不会相信他的目的只是如此“单纯”。
可是秦恒立刻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目的就是如此“单纯”,虽然他没有下榻,但却是另取了一床锦被盖在身上,苦笑道:“阿筝你放心,今晚这洞房花烛,便是我想做什么怕是也有心无力。”
洛筝这才想起来,他的伤可是还没好呢?大婚之时他都是由人扶着行礼的,那他方才怎么还能抱得动自己?
再看秦恒的脸色,果然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只见他又拿了一床锦被卷成一团圆柱状,放在两人中间,“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我只想能和你躺在一张榻上,就这么共枕而眠,就足够了……”
是的,这一刻于他而言真的是已经足够了,他深爱的女子还活生生、好端端的在他身边,他终于再一次娶她为妻,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弥补那些前世的遗憾和悔恨。
这一世,他再不会犯前世那样的错误,那怕倾尽全力,他也要抛开一切,无所顾忌的爱一场。
这一世,他再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那样眼睁睁的一点一点失去她,先是失去她的心,到最后连她的人他都没能留住,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简直令人绝望。
前世她曾经那样毫无保留的爱着他,而这一世,就让他来好好爱她吧,爱她一生,宠她一世!
可惜,不管秦恒这话说的有多信誓旦旦,他心里是多么的诚意满满,听在洛筝耳朵里却是一个字也不信,这祸害的话要是能相信,公猪都会爬树?
事关自己的清白,洛筝的睡意早已荡然无存,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的话,我就咬舌——”
结果“自尽”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的舌头就已经让人给堵上了,准确的说,是被另一个舌头给堵上了。
☆、第33章 夫妻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