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官道一行人护着邱阁老的马车缓缓行来,邱管家狠狠瞪了一眼最靠边的张怀济,心说,你小子等着,一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
眼 看着马车停在城门口,邱管家刚要上前告黑状,忽听后头一阵锣鼓喧天的响动,把邱管家惊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地上,震惊之余忙回头,只见,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从城 门里涌出成百上千的老百姓,敲锣打鼓的奔着这儿来了,迅速就把邱管家挤到一边,高呼着:“南阳百姓喜迎阁老大人荣归,欢迎,欢迎……”
接着又是一片锣鼓喧天,呼喊声更是摇山振岳一般,邱管家刚要说话,一个响锣在他耳边敲响,震的邱管家两只耳朵直嗡嗡,哪还顾得上别的,捂着耳朵都来不及。
邱阁老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回南阳,会有这么多百姓的夹道欢迎,顿时觉得面上有光,笑容都柔和了好几圈,以至于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笑眯眯的接过老百姓献上大红花披在身上,这是南阳人最体面的礼节。
披上大红花,心情异常好的邱阁老问献花的人道:“虽是南阳人,在下却未替家乡做什么事,不想众位乡亲还如此欢迎在下,真让在下惭愧啊惭愧。”
那个献花的汉子大声道:“邱阁老为了我们南阳老百姓能吃饱,别院都不盖了,圈的地也都退回来让我们种上了庄稼,阁老大人,您看,这数十里的青苗就是您的一片拳拳爱民之心啊,南阳的老百姓无以为报,只能以南阳最体面的礼节迎接阁老回乡。”
邱阁老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直接就僵在原地,半晌儿方抽了两下,在人群中寻到邱管家的身影,狠狠瞪了一眼,心说,无用的蠢材,让你干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干不成,让他盖别院是为了难为张怀济,这倒好,整成自己的一片爱民之心,这么一来还盖个屁别院啊。
可惜邱管家这会儿被人群挤在一边儿,想过来请罪也过不来。
锣鼓又敲了一通,方落下,陈延更上前道:“汝州知府陈延更率汝州府大小官员恭迎阁老大人还乡。”
邱阁老看了陈延更周围一眼道:“怎么不见南阳那位新上任的张怀济大人,张大人可是破了山匪追回税银的大功臣。”
张怀济躬身道:“下官张怀济恭迎阁老。”
邱阁老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果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一 番寒暄方簇拥着进了城,本来邱阁老这次来南阳是来看邱管家选的风水宝地盖别院的,可现在风水宝地都变成了青苗田,邱阁老顶着爱民之心这顶大帽子,这别院无 论如何都不能盖了 ,这口气着实憋屈的不行,回了府,把邱管家狠狠一顿教训,转过天儿借由身犯旧疾,出南阳回京去了,致休养老之事也无人再提。
陈皮道:“姑娘是没瞧见那邱阁老的脸色,僵的别提多难看了,想笑笑不出来,不想笑还不行,哎呦喂,那张老脸都抽抽了,奴才在一边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甘草道:“真真活该,姑娘,您是怎么想出这招儿的?太解恨了。”
怀 清道:“像邱阁老这种人,既能在官场混一辈子,必然是谨慎之人,又怎会轻易授人以柄,便为报私仇,想为难哥哥,必然也要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故此才借由盖 别院圈地,目的是为了激怒老百姓,让我哥这个南阳知县获罪,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把邱阁老为了老百姓不圈地盖别院的事宣扬出去,让南阳的老百 姓人尽皆知,邱阁老这番爱民之心,汝州大小官员,南阳百姓,可都看的一清二楚,邱阁老便心里再想如何,也必然会偃旗息鼓,若为了这点儿小事,落个晚节不保 可得不偿失了。”
银翘端了茶递到怀清手里道:“姑娘您说,怎么做一个好官这么难呢,大爷不为名不为利,天天往田里头跑,还不都为 了南阳的老百姓能吃饱饭吗,别的官呢,一个个嘴里说着为民做主,心里莫不想着升官发财,不帮着老百姓还罢了,却还为难咱大爷这样的好官,难道就不怕皇上知 道要怪罪吗。”
怀清道:“傻丫头你真当皇上不知道啊,大燕的官都是什么德行,皇上瞧的最是清楚,可大燕朝有多大,从南往北,从西 往东,有多少州县就有多少官儿,从大到小一级一级排下来,数都数不清,当官的也是人,是人就有私欲,有的盼着升官,有的盼着发财,没想头的还当官做什么? 回家种地岂不拎清,有了想头,手里再有了权,自然就成了贪官儿,贪官千千万,只要贪的还有一丝良知,不至于闹的民不聊生,皇上哪儿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的就 过去了,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皇上身为万民之主,心里明白着呢。”
甘草道:“那依着姑娘说,咱大燕朝就没清官了不成。”
陈皮道:“谁说没有,咱们大爷不就是清官吗,何曾见大爷贪过老百姓一分一毫呢,就是老百姓春播的种子,还是咱们大爷从县里的几个富户手里借来的呢,挨个登门,求爷爷告奶奶,还打了明明白白的欠条,说过秋的时候如数奉还。”
说着不禁泄气道:“人家那些当官的莫不是威风八面,咱们大爷这个官儿当得啊,跟要饭的差不多。”
甘草道:“你这狗奴才胡乱编排主子,看回头大爷知道不打你个半死。”
陈皮嘟囔一句:“我不过发发牢骚罢了。”
怀清道:“陈皮这句话不错,当官就跟要饭的一般,南阳县这么穷,能来就是本事,且不说这些闲话,地里的青苗都长起来了,山上的药也得种了,错过播种的时候,可还得等上一年。”
转 过天儿,南阳城就贴了告示,衙门出钱收百姓手上山田,南阳县的山田大都荒着呢,老百姓想不起种什么来,往年也是如此,先济着山下的好田种,闲了才会料理山 田,故此,每年都要晚一些,知道没多少收成,有的甚至就这么荒着,衙门里要出银子收过去,百姓自然乐不得,虽说衙门里给的银子不多,可总比荒着好,没用三 天,伏牛山上的田几乎都来登了记。
怀济兄妹跟周半城把伏牛山的山田跑了一个遍,立在一片田埂间,怀清方问:“周员外打算承包多少?”
怀清原本估算的周半城至多能包下一半,因是荒地,收上来的价极便宜,怀清一早就跟怀济说了,无论收来多少钱,都加一倍承包给周半城,这样一来,即便他只承包一半,另外一半荒着也不至于赔钱。
因这些事虽是衙门出面,可南阳县穷的叮当响,前头因许克善又放过一回粮,如今南阳县是一无库银,二无存粮,真正的一穷二白,就剩下张怀济这个光杆儿的县令,所以,怀清不得不替她哥算计好了。
且周半城怎么想的,怀清心里也知道,他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定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没谱,之所以能答应此事,完全是看在自己救了他儿子的份上,能承包一半已是极限,却不想这回一问,周半城却道:“这些田都荒着多可惜,索性我都承包过来好了。”
怀济大喜,忙道:“我替南阳百姓谢周员外了。”
周半城呵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看向怀清:“只不过有一事还得请张姑娘帮忙。”
怀清知道他想说什么,爽快的道:“至于种什么?如何种?以及药种都不用周员外费心,我跟余少东家已经说好了,庆福堂会派人过来,手把手的教百姓种药。”
周半城目光一闪道:“少东家可还说了什么?”
怀清心说,真不愧是周半城,知道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儿,笑道:“少东家只有一个要求,伏牛山里的药只能卖给庆福堂,至于药价,就照着每年药行开市的行情。”
周半城愣了一下:“这么一来余家不是白忙活了吗?”
怀 清道:“周员外不懂药,不知这一样的药里也分三六九等,就好比余家冀州府药田里什么药都有,为什么还收外头的药,就是因有些药不同地域种出来,药效却大有 区别,南阳虽山多地少,可这伏牛山却是个宝山,最适宜药材生长,从我采的那些草药便能看出,若在伏牛山种药,必然强过冀州府,故此,同等价收过去,庆福堂 已算占了大便宜。”
周半城恍然大悟:“我就说余家再怎么着,也是做买卖的,没有赔本赚吆喝的理儿啊,如此说来,这倒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说着转向怀济一拱手道:“在下可要谢张大人周全此事了。”
怀济看向眼前的荒地,叹道:“让南阳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方对得起我头上这顶乌纱帽啊。”正说着,忽的银翘喘着气跑了上来:“姑娘快回去吧,叶府大小姐来南阳了,不是甘草姐死拦着,非要上山来找姑娘呢……”
☆、第38章
一听若瑶来了南阳,怀清喜上眉梢,跟她哥和周半城说了一声,就从山坡上下去了,周半城目光闪了闪,心说,张家跟叶府的关系,看来比自己想的还要亲 近许多,叶府的大小姐可是如假包换的千金贵女,何曾听见出来找过谁,却大老远跑到南阳来,可见两家亲厚,自己跟张怀济兄妹关系打好了,以后哪有亏吃。
想到此,便道:“这承包山田的银子,下午我就让人送到县衙。”
怀 济大喜:“要真如此可太好了,不瞒周员外,我这个南阳知县如今真是一穷二白,县衙的公账上一两银子没有,却有上几任知县欠下的欠条,这还罢了,山匪闹了几 年,老百姓的日子难过,不少家为了糊口,连春播的种子都吃了,我也是实在没法儿了,才又舔着脸去跟县里的几位富户借粮播种,横竖先把地种上,不然今年冬天 可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这前账未清,后账又赊下了,哪还有银子给交地的老百姓啊,都是打的欠条,等着员外这儿的承包银子到了,各家再凭欠条到县衙清帐,若 拖得日子久了,恐老百姓要砸了我的县衙大堂呢。”
周半城道:“这事儿张大人怎不早说,汝州府的粮食铺子,有大半都是我周记名下的,区区春播种子,还用打什么欠条,只张大人张口,要多少有多少。”
怀济忙道:“周员外如此说,那怀济可替南阳的老百姓谢周员外了,这春播还有一半种子没着落呢,这两日我都快愁死了,恨不能我这个南阳知县变成种子,让老百姓种在地里。”
周半城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比起张姑娘帮我筹划的这个大买卖,那点儿子春播种子不过九牛一毛,下午我让送人连同承包的银子一道送进南阳,也省的误了春播,这可是老百姓命,轻忽不得。”
说着叹一声道:“虽说南阳山匪为祸数年,却终盼来张大人这样清正廉明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实是南阳之幸,百姓之福啊”
怀济道:“周员外才是汝州第一善人,这份善心尤为可贵。”
周半城哈哈一笑:“张大人谬赞了,比起张大人,在下做的这些又算得什么?”说着,看向前面的山田道:“有了张大人这个父母官,明年今日咱们南阳可就扬眉吐气了,也让那些总说咱们穷的人瞧瞧,咱南阳人也有直起腰来的一天,我周半城深以自己是个南阳人为荣。”
两人相携下山,周半城上车先回汝州府去了,回去就把账房方先生叫了过来,让他给南阳送春播种子和承包山田的银子。
方 先生拨了拨算盘,倒抽了口凉气道:“老爷,承包银加上春播种子可有数万之数,南阳县什么样儿您可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个无底洞,慢说闹了几年山匪,便是风调 雨顺官清民和,就那点儿地,咱这春播种子给了,就算填了这个无底洞,连点儿影儿都瞧不着,还有这承包的山田,你前些天不还说,是为了报张家姑娘救了咱们少 爷的恩,包下一半,就当给少爷治病的诊费了,怎今儿把那些山田都包下来了?”
周半城道:“前儿是前儿,今儿是今儿,那些山田,我 今天去瞧了,若种药这笔买卖做的过,说不准,比其他的买卖更赚银子,至于春播的种子,你老爷我好歹是南阳人,南阳的老百姓都是你家老爷的乡亲,我能眼睁睁 瞅着他们饿死不成,就算回不来,这点儿春播种子,也只当我周半城请南阳乡亲们吃席了,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
方先生还要说什么,见老爷这意思索性闭上嘴,出来心里还纳闷呢,可着汝州府谁不知道,他们家老爷是有名儿的抠门,别看半城的买卖都是周家的,周家的银子几辈子也使不完,老爷过日子可精细着呢,平常府里几位夫人分例外想添件儿衣裳,打个首饰,也得老爷亲自点头才成。
他们老爷是该花的花,不该花的比谁都要精打细算,这回不知怎么了,忽然大方起来,这一大方可就是几万银子,莫非南阳那位知县大人给老爷下了迷药,要不然,老爷这一趟南阳回来怎就变了个人呢。
不提周家账房先生这里瞎猜疑,且说怀清,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见若瑶站在刚种下不久的金银花苗跟前,正弯着腰看呢,一身鹅黄衣裳,在日头下明晃晃的,身量仿佛也高了些。
怀清喊了声:“若瑶姐姐。”
叶若瑶起身回头道:“真让我说着了,你这丫头一到南阳就疯了,这一大早的不在家呆着跑哪儿去了,倒让我扑了空。”
怀清迎过去:“虽知姐姐这两日来,却未想是今儿,怎么不让人提前送个信儿呢?”
叶儿道:“奴婢说让人先送个信儿来,可小姐说要给姑娘惊喜,就直接过来了。”
若瑶笑道:“虽知道你是个关不住的丫头,可也没想这一早便出去了。”
甘草道:“若瑶小姐不知,今儿还算巧呢,姑娘跟着我们大爷去看山田了,离县衙不远,银翘去了还能找回来,若姑娘去山里头采药,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有时候天擦黑了,我们几个都急的不知怎么好,才见姑娘回来。”
若瑶不禁皱眉:“上山采药?真亏你这丫头想得出来,便不指望你老实在家待着,也没说一个姑娘家天天往深山里头钻的啊,更何况,这南阳儿可刚闹过山匪,难保没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若猫在哪处山林子里,正遇上你上山采药,抢几个银子还是小事,可不要伤了你的小命吗。”
怀清道:“怎么姐姐说的跟甘草一个样儿,姐姐放心,我有的是防身的法宝,真遇上歹人,还不知是谁吃亏呢。”
若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难为这种大话你都说得出口,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不过你,看赶明儿你嫁到婆家去,还怎么往外疯跑。”
怀清却不以为意:“所以啊,我早想开了,这辈子干脆不嫁人,就靠我哥养我一辈子得了。”
旁边儿叶儿道:“这话可不妥,便姑娘不嫁人,难道挡得住张大人娶媳妇儿不成,回头若遇上个刁蛮抠门的嫂子,嫌姑娘在家闲吃饭,可怎么办呢?”
怀清假装苦恼的想了半天道:“是啊,这可怎么办呢?叶儿你说姑娘怎么办?”
叶儿忙道:“姑娘做什么问奴婢,奴婢哪里知道?”
若瑶笑道:“傻丫头,怀清逗你玩呢,你就不想想,咱们怀清姑娘哪是能受委屈的,再说,怀济大哥又怎会娶个如此不讲理的妻子。”
叶儿方回过味儿来,拉着甘草道:“甘草你们家姑娘太不厚道了,这几个月不见,一见就打趣我。”
甘草拉着她的手道:“姑娘这是想你们了。”说着跟怀清道:“照着姑娘定下的菜谱今儿该着炸酱面。”
怀清道:“这丫头傻不傻啊,今儿若瑶姐姐来了,吃什么炸酱面啊,你去告诉厨娘,今儿把她们的好手艺都拿出来,多做几个好菜,我得跟姐姐好好庆祝庆祝。”
甘草应一声下去,还没往把叶儿拽了去,怀清看向若瑶的腿儿:“脚上的伤可好了?”
若瑶笑道:“好了,不信你瞧。”说着,在怀清面前走了几步,又转了一个圈,站在哪儿纤腰一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让怀清有些看愣了。
若瑶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有些脸红,一甩帕子推了她一把:“你这丫头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怀清回神也不觉失笑,拉着若瑶的手颇正经的道:“姐姐有件事你千万得答应我?”
若瑶给她严肃的表情弄的心里发毛:“你这丫头莫不又想捉弄我呢,答应你什么?”
怀清忍着笑道:“答应以后千万别笑,姐姐这一笑,把我都能勾的失了魂,要是男人见了还了得,说不准争抢着跑邓州叶府去登门求亲,人太多弄不好把邓州城都给挤破了,古人云,美人倾城,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若瑶回过味儿来,先是满脸通红,继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打了她一笑道:“胡说八道,美人倾城哪是这般歪解的。”
两 人说笑着挽手进了屋,院外头陈皮瞧瞧端详了怀济的脸色,小声道:“大爷咱不进去?”怀济想起刚才那个日头下一身鹅黄衣裳的女子,忍不住有些脸热,听见陈皮 说话,忙道:“叶小姐来瞧怀清的,我进去了只恐她们不自在,你去安置好叶府跟过来的人,我去前衙还有些公事。”说着转身匆匆去了。陈皮挠了挠脑袋,心说, 怎么觉得大爷今儿有点不大对劲儿呢。
怀清仔细检查了若瑶的脚,恢复是很好,虽走起来仍有些不自然,却已跟常人无异,这才放了心。
两 人数月不见,此时重逢倍感亲切,拉着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若瑶道:“陈皮送信回邓州府跟我说了南阳的事儿,我是一时担心,一时高兴,最后都分不清是担心还 是高兴了,老太君也惦记你,成天嘴里离不开怀清丫头,有时候想的急了,就骂,骂你没良心,说你这一来南阳,就想不起她老人家来了,有时候又叹息,说南阳荒 僻,只怕你在南阳受了委屈,真是,我们这几个孙子孙女的,都没让老太君这么惦记过,倒是你这丫头,老太君心里一会儿都撂不下。”
怀 清听了心里一热,说起来,自己跟叶府无亲无故,可老太君却是真心当自己孙女似的疼着,这份祖孙之请,令她心里说不出的暖热。颇自责的道:“本来想着在南阳 安定下来,就寻个时间回去给老太君请安的,不想来了南阳一件事挨着一件事,想回去也回不去,却让老太君如此惦记,着实不该。”
若瑶笑道:“你不用自责,我来的时候老太君可是发了话的,让我把你一起带回去住些日子,好好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儿,省的你一出来就抓不着你的影儿,还说,你若敢寻借口拖延,让我把你绑了回去。”
怀清笑了起来:“姐姐什么时候回去?不说来汝州府走亲戚,是什么亲戚?”
若 瑶道:“是我家的表姑,表姑夫去年来汝州任都转盐运使司的运使,因汝州临着邓州,自然走动的勤些,过些日子正是表姑的生日,宝哥儿还小,太太脱不开身,老 太君年纪大了,不想出来走动,更何况,也没有长辈给晚辈儿做生日的理儿,正巧你在南阳,我来走这一趟刚好,既走了亲戚,又能来瞧你,倒是一举两得。”
说着不禁道:“表姑的生日是四月初一,我刻意早来了几日,不想住在表姑府里,就搅扰你了,你可不许嫌。”
怀清道:“南阳是个穷县,县衙也没怎么收拾,只要姐姐不嫌弃尽管住,就算住一辈子,我也没个嫌,就怕姐姐不惯。”
若瑶拉着她的手道:“这话说的外道,姐妹之间嫌什么,姐姐以前什么样儿,你是最清楚的,倒羡慕这样简单的日子呢,有时想想,生在富贵显赫之族还不如当个老百姓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快乐,岂不比大家里强的多。”
怀清怕她又勾起旧事,打岔道:“我的大小姐,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老百姓哪有你想的这么好,就说这南阳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一窝小燕儿似的孩子个个张嘴等着填肚子,却还要提防着山匪抢夺,还要应付贪官的盘剥,你想想,若是这种日子,你可过得了?”
若瑶小声道:“真有这么惨?”
怀 清点点头:“比这惨的有的是,到什么时候,老百姓都是最倒霉的,所以,姐姐想的那种快乐简单的日子,莫说没有,便有,也不可能过一辈子,就如这南阳,我哥 当了知县,我哥是一心为民的清官,或许南阳的百姓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可我哥也不可能在南阳当一辈子知县,早晚要走,我哥走了,再来的就不知什么样儿的官 了,若是个跟我哥一样的,老百姓或许还有几年好日子,若是跟许克善一般的贪官,恐老百姓的苦日子就来了。”
若瑶怔愣半晌,忽的笑了起来,指着她道:“这才几天儿,你这个看病的大夫怎变的满嘴都是百姓疾苦,真亏你是个丫头,若是个小子,不定要如何忧国忧民呢。”
怀清道:“我不忧国忧民,要是让我当官,我情愿当个贪官,因为贪官好当,反正都贪,我也贪,同流合污也就是了,我是替我哥出愁呢。”
若瑶道:“你不用替怀济大哥愁了,就算我爹没说什么,我也瞧得出来,因为南阳的事儿,爹心里高兴呢,听说皇上给我爹的信里,都称赞了怀济大哥,入了皇上的眼,怀济大哥前程似锦,有什么可愁的,对了,老太君可让我捎了好多东西来呢。”
说着喊了一声:“叶儿,叫人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让他们小心些,莫摔了。”
叶儿在外头应了一声,不大会儿功夫,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直堆了满满半间屋,怀清愕然:“姐姐莫不是把叶府搬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