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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绮橙把鸡放下,朝他笑了笑。
    “昨天有俩母猪配了种。”他脱掉手套走过来,“小任今天请假,我那饲料厂的朋友明天就搬过来。哎,你买小鸡干啥?”
    李绮橙比了个圈,意思是想养鸡生点蛋吃。
    “要吃蛋,随时去我那里拿!”马方乾挠挠后脑勺,神色却忽然尴尬起来,“你……这两天都在他家?”
    她点头。
    他不是傻子,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马方乾干笑了两声:“要好好过,别让他欺负了。”
    说完,他就沉默下来。
    李绮橙在心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她无法回应马方乾那份淳朴而真挚的感情,也无法给他任何希望。
    马方乾拍拍她的肩膀,放低声音:“橙子,我干的事我有分寸,你别往心上去。我最近还在想,我妈对你那态度也不是很好,如果你真和我好了,她指不定会怎么说你。”
    她扬起唇角,从塑料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给他。
    马方乾接过,半响后愣愣地开口:“橙子,你是个好人,真的……”
    下午,马方乾躲到后山去,把他那头刚刚临盆的母牛牵上,絮絮叨叨和它说了很多话。最后,他不争气地开始哭。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输了。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人,怎么和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沟通?
    马方乾想了一个下午,心情总算是好受些了。
    第二天,他精精神神地出现在养猪场。同时,那个饲料厂下岗的人中午来到养猪场,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第三天,李绮橙开始试着亲自给猪打疫苗。猪舍里的母猪最近有些躁动,她进去的时候,被母猪踩了脚;其中一只头上有花斑的母猪还差点把她给咬了。小任在旁边提醒:“别激怒它们,动作快、稳,犹豫不得!”
    李绮橙擦擦汗,忍着脚背的痛意,揪住一头猪,把针扎了进去。那母猪“嘶”地吼叫一声,肥壮的身子摆了两摆,用屁股去挤李绮橙。
    好不容易解决一只,另外几只却都挤到一堆去,哼哼唧唧地躲在墙角。
    小任抹了把汗,跨进猪舍,亲自上阵。李绮橙盯着他熟练的动作,暗自唾弃。小任告诉她,别着急,这种事熟练一下,自然就会了。
    几分钟后,村里的泥瓦匠跑到门口来。
    “橙子,镇上邮局有你的快递!好几天啦,让你去取!”
    快递?李绮橙从猪舍里出来,脱掉手套。马方乾拿着水管走过来,“快去吧,外面有辆自行车,我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你骑自行车去。”
    李绮橙赶紧跑出去,回头看了眼那群母猪,这才回房去换衣服。
    下午三点,李绮橙骑着那辆宝蓝色二手自行车,花了十分钟到镇上。镇上有个不大的邮局,她停好自行车,往邮局走去。
    谁会寄快递给她?
    李绮橙站在邮局门口,有些犹豫。万一是个什么不好的东西,惹祸上身的怎么办?就像那天有人在她屋里放信封一样。后来她问席晔那是什么,席晔说只是个小偷的无聊恶作剧。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最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那邮局的工作人员认识她,见她来了,说了句:“快递都好些天了,你可总算来了。”
    李绮橙不好意思地笑笑。
    回去的路上,她把快递放在自行车后座,迎风在大马路上驰骋。装载着红砖的大货车迎面开过,扬起一阵灰尘。李绮橙停下来,望着山那边正在修建的高速路,心里一阵复杂。
    十分钟后,她拿着快递回到养猪场。
    黄狗在那笼小鸡跟前闻来闻去,马方乾正在搭简单的鸡舍,见她回来了,赶紧过去把自行车替她停好。“啥快递?”他随口问了句。
    李绮橙摇头。她把快递拿在手上,掂了掂,发现根本不重。马方乾见她犹豫,自告奋勇:“我帮你拆,你看行不?”
    她递给他,从屋里拿了剪刀出来。
    “这是啥玩意儿……”马方乾边说边接过剪刀,挥了两下后将胶布剪开。
    结果拆开来看,竟然是个牛皮外壳的黑色笔记本。
    马方乾将笔记本拿出来,递给李绮橙:“应该没危险……”
    当晚,李绮橙睡觉前,将本子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在灯下端详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将本子凑近闻了闻,发现竟有股奇怪的香水味儿。
    鬼使神差之下,李绮橙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像是被没水的钢笔划烂的空白页,笔记本的主人当时应该很暴躁。她将手放在纸张上,犹豫了几秒,最后翻开第二页。
    “现在还有人像我一样写日记么?我觉得肯定没有。不过我想将这份小秘密藏在心底,属于我和他的小秘密。今天他说让我当他的女朋友,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那个笨蛋肯定不懂,不然怎么会拽拽的拉住我。真是没有情调。”
    “今天,我失去了我的初吻。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把我从教室里接走了。这个男人,真是粗鲁^_^不过我原谅他。人家都说,男女朋友接吻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他把我唇角都咬破了。上帝啊,谁来收了这个妖孽?”
    “我们交往的第三十天,他带我去了游乐场。那些女人都往他这里看,我有点嫉妒呢。不过还好,他是我的……”
    隐隐猜到了些东西,李绮橙的心逐渐凉下去。几分钟后,她鼓起勇气继续翻。
    “今天我生病,他送我去医院。我趴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一刻,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他竟然摸我胸!!!”
    “正式交往三个月,我把自己交给了他。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幸福的。可他真是粗鲁,不过好高兴,我是她第一个女人。有点意外。”
    “生命来得如此突然。”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宿舍楼下站了两个小时。可是能怎样呢?那条生命早就不在了。席家有钱有权,我能怎么样?告诉我,能怎么做……”
    “六月份,分手。”
    屋内诡异地安静,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李绮橙合上笔记本,手掌抖得很厉害。她好像回到了那个秋天,那些在绝望而无尽的监狱里度过的日子。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晚上两人缠绵的情景。他说什么呢?他说“我最喜欢你的胸”“我这辈子只有过你一个女人”。他缠着她做了整整三个小时,说尽了甜蜜的话。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再度翻出笔记本。
    “我和他分手后一年,来到了撒哈拉。这里是块圣地,我舍不得离开。”
    “上天或许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不然我怎么可能在这里遇见他?”
    “我决定偷偷地看着他,不打扰他就行。他看起来很好,我放心了。”
    翻到这里,缺失了几页。李绮橙颤抖着手指翻开下一页。
    “这具身体已经脏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还好,临死前,他至少还是完好无损的。”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个信封。她闭了闭眼,将信封拆开,拆开的同时,几张照片散落在被子上。
    这些照片都开始泛黄,有几张甚至沾了血迹。大部分是沙漠壮阔的黄昏景象,巨大的仙人掌和满地的枯草,沙地里响尾蛇钻的洞看起来绝望而恐怖。最后一张,是李绮橙所熟悉的校园。那是在她经常去的图书馆后山。后山那块石头旁,倚了一男一女,姿态亲密。男的有一双很漂亮的卧蚕眼,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照片后面有一行字——在他们的感情里,你永远都是个第三者。
    第三者……
    李绮橙拿着照片,苦笑,她怎么成第三者了?
    一段时间后,她将笔记本收好,仰躺下来,盯着天花板上围绕着灯光的蚊虫发神。那些虫为什么拼死拼活都要去靠近光源?她想不通。
    她想起席晔,想起他赖皮又流氓的行为。李绮橙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骗子”。
    恍惚间,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过手机,是席晔发短信来了。最近,他都会在她睡觉前发一条短信报平安。
    她关了手机,翻身,闭上眼睛。
    可,怎么都睡不着。现在的李绮橙脑海里都是那个笔记本里的内容。她努力让自己思考这是谁寄过来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那张照片的内容。
    金童玉女。她想了很久,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那张照片上的男女。
    李绮橙忽然想起来,日记上记录分手的时间,恰好就是在那个荒唐夜晚的前一天。所以,他喝得醉醺醺的,是这个缘故吧?
    她遮住眼睛,手心的温度逐渐降低。
    ***
    养猪场今天新进了一批仔猪。马方乾将猪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好让那批仔猪入住。
    李婶儿端着菜篮子路过,“小马啊,你这猪是越养越好咯。”
    “李婶儿别夸我,我这人不经夸。”马方乾挠挠头,嘿嘿地笑,“猪养得好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橙子出的力可比我大多了。她是个文化人,这些技术都是她搞的,我一个人干这些还不行。”
    “那可是个贤惠的媳妇儿。”
    马方乾没说什么,拉过李婶儿,偷偷告诉她:“以后千万别说我和橙子的事儿了,我俩没那个意思。”
    李婶儿皱眉:“我看你俩多般配,怎么回事?”
    “李婶儿,你就别说了。”他拉着她的衣袖,“我过年分你几块上好的腿子肉。”
    “小马啊,是不是橙子她……”李婶儿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马方乾没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求她,“反正别说我和橙子的事儿,李婶儿你是聪明人。”
    正好李绮橙从猪舍里走出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精神也不太好。那条黄狗跟在她身后,她慢吞吞地和了饲料去喂小鸡。李婶儿见状,叹了口气:“行,我不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掺合。”
    马方乾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席晔从瑞士飞回来。一下飞机,他就给李绮橙打电话,哪知她的手机还是处于关机状态。他想她,心里又着急,便挨个给老宅和李绮橙舅舅打电话,确定她还在曹家村后,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就驱车往曹家村去了。
    ☆、第46章 醋意大发
    下午三点,席晔准时到达曹家村。
    半路上遇见老赵,他匆忙打了声招呼就往养猪场的方向走。老赵叫住他:“席总是去找橙子的么?”
    席晔停下脚步,转身,“赵叔,你看见她了?”
    老赵指了指后山的方向:“我一个小时前看见她去后山了,背着背篓,估计去打猪草了。”
    “养猪场不是有专门的猪食?她去打猪草干什么?”他扶额,由于疲惫,太阳穴处不安地跳动。
    老赵答:“心情不好哇,我看她脸色差得很。”
    他估量着这小两口肯定闹矛盾了,便悄悄和席晔说:“橙子这两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席晔抬眉,好半天过去了,才和他道了谢,转身朝就后山那边走去。他看了眼表,已经三点过十分。
    后山他来过,两人还在那边的小树林里偷偷摸摸干过隐蔽的事。但他仍然转了半个小时,最后总算是在一处巨石下找到李绮橙。
    她半蹲在背对着他的方向,动作麻利地割猪草,左手边的背篓早就冒尖了;一旁的黄狗趴在草地上晒太阳。那黄狗见他来了,“腾”地起身,摇着尾巴就朝他奔过来。
    李绮橙也听到响声,停下动作回头,见是席晔,又转过身去忙。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这地上的草她割了个遍,有用的却没多少。李绮橙低头,放下镰刀,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热源。
    “媳妇儿,我回来了。”他从后面抱住她,又蹭了两下,“一下飞机我就赶来这边,你怎么不开手机?手机坏了么?我给你买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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