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凑过去看了下,忍不住道:“小侄女长得像她爹,和我家的琛儿一样,都是像父亲。我听人说,第一个孩子都是像父亲的多。”
秦王妃听得欢喜,点头道:“我也觉得像她爹,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怨不得我兄长也像我爹,听十弟妹这话,倒是长见识了。”
几个女人正说得和乐融融,靖王妃、魏王妃、齐王妃、周王妃等纷纷到了。
互相见了礼后,女人们都坐到了一起,王妃们都坐成一圈说话,而那些勋权朝臣的夫人们便坐离远一些,整个室内的人都在和周围的人说话,一时间气氛还算是容洽。
阿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这些妯娌,看到其中一人时,目光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九弟可真是疼小侄女,这满月宴也办得风风光光的,听说规格比起前两日十弟妹家的孩子满月宴时也不差多少呢。”齐王妃微笑道,看着阿竹,“我倒是有些羡慕,十弟妹家的那孩子可真是个惹人怜爱的,莫怪皇上特地让礼部大办。”
齐王妃是个长相端丽的女子,说话温声细语的,笑不露齿,管家中馈皆是一把好手,在妯娌间的人气也不错。她说这话纯粹只是平述,其他王妃心里早有底,只是笑笑罢了,阿竹却没有笑直直地看着她。
“五嫂说错了,孩子出生才一个月,都没有抱去给皇上瞧过呢。”阿竹淡淡地道。
齐王妃愣了下,怎么觉得端王妃这话有些不是味道?她仔细看去,对上端王妃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只觉得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看,清而不媚,黑而有神,镶在那张五官姣好的脸蛋上,犹如点晴之笔,莫怪听说端王独宠她,直到此时还未想过要纳侧妃,可教人羡慕不已。
只是,以往端王妃身量较小,一团的女孩儿气,看起来就极讨喜,让人忍不住将她当小辈看待。现在生了孩子后,身量也长开了,倒是添了些女人独特的韵味,可是神色看起来也淡了许多,幽幽地看着人的时候,竟然教人琢磨不透。
这时,康王妃接口道:“虽然皇上未见过,但到底是十弟的孩子,盼了这么年,皇上自然也是极重视的。”
康王妃的话虽然未曾明说,但在场的哪个不知道承平帝对端王的宠爱,那真是打小就养在身边宠起的,现在的代王根本比不了。虽说承平帝现在态度暧昧,对端王也不如以往般宠爱,更不知道他中意那位皇子将来接那位子,但他现在对端王无疑仍是十分信任的,没有皇子能比得上。
或许是承平帝对端王的偏心眼之事大伙都见得多了,所以承平帝下令让礼部为端王世子大办满月宴,这些王妃心中根本生不起什么嫉妒,反而觉得承平帝依然这般喜欢将端王架到风口浪尖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的,至少周王妃不免有些嫉妒,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皇上都没有见过小侄子呢,就这般宠爱了,若是等他大些抱进宫去见着,那还得了?”
“七嫂莫不是羡慕了?羡慕的话也去生一个吧。”秦王妃爽快地道。
周王妃顿时脸蛋涨红,怒瞪着秦王妃,心里恨恨地想着:她也想生啊,但是如何都怀不上能怎么办?这秦王妃依然不会说话,真是太讨厌了。
很快地,一群女人开始歪楼,话题早就不知道歪到哪边去了,已经谈到了育儿经上。
待宴席开始,前院的秦王在康王的起哄下,加之喝了些酒,头脑发热,便叫了嬷嬷将孩子抱到外院去给兄弟们瞧瞧。
秦王妃挑了挑眉,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是给秦王面子的,所以也没有拒绝,让人用厚褥子包着孩子,抱了出去,特地叮嘱道:“告诉王爷,孩子还小,可要悠着点,她呆会要饿了,尽快抱回来。”
虽然秦王妃的声音和以往差不多,但抱着孩子的奶嬷嬷的身子不禁抖了下,心说王爷真是作死啊!今晚有得瞧了!
果然,等前来祝贺的宾客都告辞离开后,再次喝得醉薰薰的秦王被人扶回了正房,刚进门,便见到屋子里除了他的王妃,还有那些侧妃小妾通房都在,其中还有一张似曾相似的脸孔。秦王眯着醉眼仔细看,一时间想不起那女人是谁了。
“王爷这般看着于姑娘作什么呢?王爷醉了,你们还不快去端碗醒酒汤过来?”秦王妃接过了醉酒的丈夫,硬生生地将他扯到了旁边的倚子上,直接按下去。
所有的女人眼皮都不撩一下,仿佛他们王妃如此粗暴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唯有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于倩瞪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秦王妃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哪有作妻子的敢这般粗鲁地对待丈夫的?
等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秦王妃伺候秦王喝下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对屋子里的于倩道:“于姑娘今儿特地过来有心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是客人,而且还救过王爷,不是王府里的绣娘,以后这种事儿莫做了,仔细伤了眼。”
秦王妃完全是体贴她才这么说的,沈侧妃、冯侧妃等人也知道王妃直爽的性子,觉得她这话里百分之九十真诚。但听在于倩耳里,却觉得秦王妃不乐意她往正院里跑,甚至出现在秦王面前,顿时有些委屈,忍不住偷偷瞅了秦王一眼,这一看,更不满了。
因为那男人根本不记得她了,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有些莫名地问道:“王妃,这是谁?”
“……”
于倩差点要泪奔了。
秦王妃诧异地道:“王爷你自己带回来的姑娘竟然不记得了?这是于倩姑娘啊!”她笑眯眯地说,因为坐月子吃好睡好,整张脸依然肉肉的,看起来艳光四射,极有活力。
秦王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不用醒酒汤也被吓醒了。
“是、是她啊……”
“是啊!于姑娘得知咱们女儿满月,特地做了些小衣小帽送过来以表心意呢。不过臣妾觉得于姑娘是客,而且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并不需要做这些东西,心意到了就好,王爷觉得臣妾说得可对?”秦王妃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秦王动弹不得,但又不能在那些女人面前显示出异样,只得淡然道:“王妃说得对。”
秦王妃又是一笑,对于倩道:“天色暗了,我就不留你了,于姑娘也回去歇息吧。你是府里的贵客,有什么需要的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别委屈了自己。”
于倩此时能说什么,只得应下了。
于倩随着屋子里的那些被秦王妃打发的侧妃妾侍一起离开了正院,刚出了院门,一道北风呼啸而来,于倩缩了缩脖子,并不觉得冷,因为她身上穿着的是崭新的棉衣,所用的布料是她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穿起来又舒服又暖和,让她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生活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想罢,忍不住看了一眼秦王府的那些侧妃妾侍,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光鲜亮丽,一看就觉得又漂亮又舒服,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不过当对上沈侧妃那双有些妩媚的上挑的眼睛时,于倩忍不住低下了头。
沈侧妃和冯侧妃等人看了她一眼,暗暗嗤笑一声,仿佛在笑个不自量力的蠢人一般。
在王妃面前耍心眼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去讨好王妃有用一点,至少王妃高兴了,这日子才过得舒坦。靠个男人?别逗了,这王府现在谁不知道王爷在面对王妃时,从来都是让步的,而且王爷赏赐的东西还没有王妃赏赐的多,王妃才是大方的人。
☆、第137章
出了月子后,阿竹便恢复了正常进宫请安的日子。
冬日昼短夜长,天还未亮,夫妻俩便在生物钟的提醒下起床了。
阿竹打着哈欠,坐月子的日子里没什么事干,吃了睡、睡了玩胖儿子,果然人也懒惰了,一时间差点爬不起来。等她伺候陆禹穿好衣服,丫鬟进来伺候洗漱时,便让人给她泡了杯茶过来喝两口醒神。
陆禹皱眉,说道:“空腹喝茶不好,以后少喝点!”微凉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脸,瞬间将她捏醒了。
阿竹瞪着眼睛看他,扭脸撇开他作怪的手,嘟嚷了句什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决定以后空腹都不喝茶了,免得他又唠叨。自从生了孩子后,她发现以往高冷的男神瞬间变成了管家公,只要得知她做了什么不爱惜身子的事情,便要抓着她唠叨一遍。
当然,阿竹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好,所以她改得心甘情愿。
陆禹见她听话地放下茶盏,眸色不禁有些柔和,站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打量她,手指摩挲着她的面容,这唇色仍有些白,脸上的血色也不多,看来得继续补着。
见他看得那般认真,阿竹毛骨悚然,忙道:“不用看了,我很好!还有,时间差不多了,王爷也准备准备吧。”忙抓下他的手,将他拉了出房门。
用过早膳,天色仍黑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登车进宫。
到了宫里,阿竹坐在宫里的轿辇上,透过帘子看了看皇宫,雪还未融,很多地方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通向各处的道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到了一旁,方便行走。
很快便来到了凤翔宫,阿竹看到了很多过来请安的宫妃和王妃,看来今日可真是热闹。
与平时一般没什么不同,到了凤翔宫里,行完礼后便坐着说话喝茶。皇后见阿竹和秦王妃都出了月子,特别地询问了几句两人的身子,也问了孩子的事情,两人皆简单地提了些,皇后听完后,点点头,说了几句育儿的注意事情,两人一一记下。
说了会儿话,见没什么事情,皇后便让大伙儿散了。
阿竹见安贵妃没有走,自然也留了下来。
等其他的宫妃都走后,十八公主蹦过来拉着阿竹的手,仰起可爱的小脸问道:“十皇嫂,小宝宝呢?十八想看十皇嫂家的小宝宝。”
安贵妃在旁捂着帕子笑道:“他还小呢,天气冷,不好带进宫来。等他大一点,天气也暖了,就让你十皇嫂带进宫来陪十八玩好不好?”
十八公主拍着手笑得欢快,对阿竹笑道:“十皇嫂到时候一定要带小宝宝过来哦?骗人的是小狗。”
阿竹被她逗得不行,多摸了几下小公主带着肉漩涡的小胖手,点头答应。
等说了会儿话后,皇后拍了拍手,让人将十八公主带下去吃早膳后,方看向阿竹,沉声道:“先前你受委屈了,现在身子如何?”
安贵妃也关心地看过来,就怕上回早产时儿媳妇身子出什么问题,以后的孙子可是指望着她呢。老人家喜欢多子多孙多福气,她作母亲的,自然也喜欢儿子给自己生很多孙子。但看她儿子的德行,她有心催他多生,现在也不敢随便送女人进端王府,那么只能寄希望在儿媳妇的肚子上了。
阿竹笑道:“多谢母后和母妃关心,让你们挂心了,是儿媳不孝。你们放心,荀太医说过了,只是伤了些元气,以后补回来便是了,并无大碍。”
“怨不得这脸色不好,也瘦成这般。”安贵妃批评道:“看着倒是和以前没甚两样。”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让同为女人的安贵妃不免有些嫉妒。
阿竹笑得腼腆,说道:“母妃放心,很快便会好的。”
接着又和皇后及安贵妃说起自家的胖儿子的事情来,即便有嬷嬷隔三差五的进宫来汇报,但两人依然听得认真。对于皇后和贵妃来说,这个孩子的存在意义不凡,有了这个孩子,陆禹才算是有后。所以当初听说了端王妃遇袭早产时,皇后和安贵妃都震怒不已,让人去彻查此事。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正被安贵妃拉着询问关于孩子之事的端王妃,眸色黯了黯。
她想起端王前些日子过来请安时说的话,待得端王收齐了证据,这朝堂后宫可不平静了。
想罢,皇后端起已经放得快凉的茶,抿着杯沿喝了一口,微苦的味道滑进喉咙里,过后很快便回甘。这味道,便如同她的人生,只要她继续坚持下去,再苦也会变得甘甜!
阿竹留得不久,等安贵妃终于略微满意后,便告辞离开,去了慈宁宫。
安贵妃虽然仍是想再问问孙子的事情,不过也知道阿竹接下来还要去慈宁宫。对于儿媳妇和昭萱郡主交好一事,安贵妃素来是赞成的,昭萱郡主现在可是皇帝和太后面前的红人,儿媳妇与她交好有利大于弊,没有阻止的必要。
待阿竹离开后,安贵妃方耷拉下脸,对皇后道:“皇后姐姐,怀恩侯府……真的不能求情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娘家日渐式微,随时可能被发落,那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特别是近来御史多次弹劾怀恩侯府大恶小恶,安贵妃每每听得心惊肉跳,就担心下一刻怀恩侯府也像孔家那般被抄家流放。
是的,前些日子孔家在刑部摆出来的众多罪证下,终于被抄家了,虽然没有伤亡,但是被贬为了庶民,被流放北地苦寒之地,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回京。虽然看似开了恩,但是那苦寒之地可是这般容易生存的?光是流放的路上就有得受苦了,更何况去了那儿这群锦衣玉食的老爷公子们如何受得住?下场可想而知。
安贵妃这些日子也琢磨出来了,她发现皇帝其实是不喜欢怀恩侯府的,所以才会任人揭发怀恩侯府的罪行,小罪也被放大,更何况其他的。现在皇帝还没有吭声,但谁知道他一个不高兴,便让怀恩侯府步上孔家的下场?
孔家是死有余辜,连昭华郡主进宫来求情也无用,便让人知晓其中的门道。但是怀恩侯府最多也只是小恶罢了,何以皇帝要对怀恩侯府出手?
怀恩侯府是安贵妃的母族,代表的是端王的脸面,这面子被如此折损,可不是生生打脸么?
皇后听得心中一叹,看了她一眼,心知皇帝对司恩侯府出手,不过是想要剪了端王的母族力量,让端王明白他所得的一切都是作皇帝给的,他可以给端王独一无二的宠爱及尊荣,也可以将所有都收了回去,让端王明白自己的处境,这是个警告。
那位帝王,连对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没有耐心了!
“放心吧,怀恩侯府不会有事的。”只是,也不会像以往那般尊荣了。
安贵妃既管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皇后说到这程度了,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无用,只得恹恹不乐地意开凤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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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到了慈宁宫后,太后此时正在歇息,所以她只在太后寝宫前行了礼,便由着宫侍引去昭萱郡主那儿了。
自从天气开始变冷后,太后每日卧床的时间越来越长,总给人一种她老人家快要不行的不祥预感。阿竹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虽然说太后曾经意想天开地想要将昭萱郡主塞到端王府来,但是老人家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昭萱罢了。而且为了昭萱郡主,阿竹也希望太后无论怎么样,再多活个几年罢。
到了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阿竹刚掀帘进去便迎面扑来一层热浪,冷热交递,薰得她眼睫上起了一层雾。
寝殿里,昭萱郡主正窝在温暖的炕上,见到她,脸上露出微笑,说道:“你来啦,过来坐!”
阿竹也没和她客气,将披风脱下给丫鬟,便脱了鞋上了炕,和她隔着炕桌而坐。
阿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虽然仍是苍白瘦削,但看着精神极好,忍不住想着,或许是孔家的下场让她心情变好了,所以精神也跟着转好。阿竹琢磨了下,方道:“听说孔驸马被你姐姐接到了定国公府的别院里安置了。”
昭萱郡主不屑地道:“随她,与我何干?”
见她不在意,阿竹便放心了。她担心昭华郡主又为了这事儿来气她,昭萱郡主现在身子虚弱,忌大悲大喜,不然心疾发作,一口气喘不上来,轻则晕厥了事,重则有生命危险。
“前几日她进宫来寻我,让我去和皇帝舅舅求情,免了父亲的罪,让父亲留在京里。然后我去求情了,皇帝舅舅应了姐姐。”她朝阿竹又是一笑,“有时候,活着会比死亡更痛苦,况且他得了癔症,据说情况不太好。”
这个据说自然是昭华郡主进宫来说的,昭萱郡主不置可否。比起她娘亲当年受的苦,一辈子的欺骗,这种算什么呢?即便她娘亲也有不对,但是为人子女的,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偏心任性。
阿竹却明白皇帝饶了孔驸马的原因,明年昭萱郡主便出孝了,虽然她在佛前发了誓言终身不娶,但是皇帝并没有在意,仍是希望昭萱有个好归宿,如此才觉得对得起死去的妹妹。若是孔驸马死了,昭萱又要守三年父孝,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女人这韶华一去,想要嫁个良人更难了。
除此之外,昭萱郡主到底不能表现得太过绝情,免得让重孝道的皇帝失望,昭萱郡主可以对孔驸马这父亲失望绝望,但却不能没有为人子女的孝心。昭萱现在需要帝宠,所以她不能做得太绝情,须得一步一步地算计着。
阿竹琢磨明白这点后,心里唯有叹息。以前那个敢爱敢恨、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女孩儿真的过去了。
“行了,别说这种扫兴的事情,说说琛儿吧。”昭萱郡主对阿竹家的胖儿子兴致勃勃,也像安贵妃一般问东问西起来。
等终于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后,昭萱郡主拉着阿竹的手,慢慢摩挲着,轻声道:“你且放心,再过段日子,你受的委屈便会讨回来了。待端王收集完证据,我再去加把火,就不信搞不死那些贱人。”
说着这话时,她眉眼冷戾,残忍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