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本就是赏心悦目的事情,由卫蘅这样的美人做起来,更是舒展如行云,流畅似活水,怡人心神。
只不过直到两人从榻上挪到床上就寝时,卫蘅也没找到机会说一说陆湛外放的事情。
从庄子上回来,卫蘅就回了娘家。父子同朝为官本来就要避忌,所以卫峻和卫峻两个人的意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卫栎外放,累积一下官声,今后再回上京更为妥当。
只是这外放的地方颇费思量,繁华富贵之地自然好,可是那样的地方乡绅官宦之家多,做起事来倍受约束,不容易出政绩。最好是选一处民风淳朴的地方为官。
这一点卫峻还是能为卫栎办到的,倒是不用麻烦陆湛。
“是姑爷让你在娘家多住几日的?”何氏有些不信卫蘅的话,生怕她是跟陆湛赌气跑回来的。
“当然啦!大姐姐成亲,我总要在家里多住几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卫蘅气愤何氏不相信自己,又道:“你要是不信,我让南慧给三爷带个信,让他今日从衙门回来就过来。”
何氏这才相信了卫蘅,“我还不是怕你脑子一热做出蠢事么?”
卫蘅抱了何氏的手臂道:“你将我生得这样聪明伶俐,我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何氏戳了戳卫蘅的额头,“不害臊。”母女两个笑闹了一会儿,何氏又问:“你哥哥都要外放了,姑爷想来也该挪一挪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你爹去说,我替你去讲。”
卫蘅抱住何氏的腰道:“他的事情才轮不到我操心呢。他满肚子的成算,不过我想着应该会有大动的,娘,你说三爷要是外放,我要不要跟去?”
何氏道:“当然要跟前,他一去至少就是三年,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儿呢,等他回来那得什么时候?”
“可是三爷是婆母唯一的儿子,他外放了,我不在婆母跟前替他尽孝会不会被人戳脊梁?”卫蘅担心道。
“由 得那些人去说呗,要紧的是自己实惠。你啊,只要把姑爷的心拢住了,他自然会带你上任的。”何氏道,其实何氏说这话的时候心底也没底,譬如这一次卫栎外放, 何氏就还没打定主意,让不让葛氏跟去,她儿子也生了,二房里里外外都靠葛氏支撑,何氏实在不想放她走。以己推人,何氏也就猜不好楚夫人和木老夫人的想法 了。
卫蘅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婆母这个人,人虽然冷了一点儿,直了一点儿,有时候让你难受得下不来台,可投了她的脾气也就好处了。我正跟着她学字,娘你不知道,以前我以为二姐姐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才女了,真真见过我婆母的本事之后,才知道这真是人外有人呐。”
何氏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认同卫蘅的话,可也不能说她婆母的坏话,让卫蘅和她婆母生分了。不过何氏也没忍住,“你婆母才学的确令人惊艳,可性子也太冷了点儿。你嫁过去这几个月,她没少给你气受吧?”
卫蘅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你就不能跟她一般计较,了解了她的性子,也就不觉得受气了。她如今还指点我练字呢,过年的时候,我给娘写一幅春联,让娘看看我的进益。”
何氏笑着点了点头,“你别光顾着这些,拢住姑爷的心才是要紧的。”
卫蘅从何氏这里出来,就去了卫芳屋里。
第二次出嫁的卫芳,比起上一次更显得秀美和润,像一粒饱满的珍珠一般,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卫蘅走到卫芳身边,“大姐姐紧张不紧张?”
卫芳笑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卫蘅道:“我出嫁的头晚上可是紧张得一宿没睡着呢。”
卫芳咬断针尾的线,将新绣的荷包递给卫蘅瞧,然后道:“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平常心过日子就行了。”
卫蘅反复体味着“平常心”三个字,自问是做不到的。
卫芳是在桂花飘香的日子里出嫁的,她回门的时候,卫蘅也在,见祝厚德和卫芳一起进门,虽然祝厚德生得一副憨实的脸,说不上好看,可是卫蘅见卫芳的脸色红润,就知道她这几日过得应该不错。
祝厚德被卫栎他们拉到外院去后,卫蘅和卫萱就拉了卫芳说话。
卫萱的肚子如今已经七个月大了,圆鼓鼓的,卫蘅轻轻摸了摸,“怀得这样紧肯定是个儿子。”
“你怎么知道?还说得这样肯定。”卫萱笑道。
“不是都说肚儿尖尖就会生儿子么?”卫蘅道。
卫萱道:“哪有那么准的,都是穿凿附会而已。倒是你,老盯着我肚子看干什么?”
卫蘅笑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逗笑了,念珠儿和木鱼儿也笑得肚子疼,卫萱忙喊道:“快别说了,仔细笑得你这侄儿早出来。”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卫蘅这才问卫芳道:“大姐夫对你还不错吧?”
卫芳含羞地点了点头,“他嫂嫂也是极好的,待我也极好。”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丫头来禀卫蘅,说是陆湛到了。
“这么早?”卫蘅惊讶地道,虽说前几日陆湛来饮喜酒时,说了今日要来接她,可是这还没用午饭,他就来了,的确让卫蘅惊讶。她对卫萱和卫芳点了点头,“我先过去看看。”
陆湛彼时正在卫蘅出嫁前住的跨院里坐着,卫蘅走进去时,见他正把玩自己桌上的玉狮子。
“三爷今日怎么过来这么早?”卫蘅道。
陆湛转头很自然地搂了卫蘅的腰道:“翰林院里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怕皇爷临时征召而已,前几日我已经在皇爷跟前说了今日要来接你的事。”
卫蘅问道:“那咱们是用过饭再回去,还是现在就走?”
“自然是陪岳父用了午饭再走。”陆湛的话深合卫蘅的意。
“用了午饭,咱们在你屋里休息一会儿,上一回是黑漆漆地摸到三姑娘的绣房里来的,这一次可要看明白仔细了。”陆湛低头啄了啄卫蘅的唇,本来只是浅尝则止。可是两个人说起来已经五、六日没在一处亲热了,这一吻上就有些分不开的意思。
卫蘅也觉察到了陆湛的热情,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推开陆湛,“那你快出去陪大伯父和爹爹喝几杯酒吧。”
陆湛搂着卫蘅不肯松手,直到在她那衣襟下揉上了一把之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晚上,我们去碧芗泉用饭。”
碧芗泉也是上京城出名的酒肆,以“碧芗泉”这一味酒出名,下酒的小菜也是一绝。
待用过午饭,陆湛略饮了几杯,就缠着卫蘅胡闹,卫蘅的小跨院可没有兰藻院那样阔大,她又生怕叫出声来让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听见,只能强忍着不出声,浑身缩、、得紧、、紧的。
激得陆湛低哑着声音道:“你这副模样,怎么又让我想起咱们还没成亲的日子?好似我现在欺负的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一般,且是一般的妍弱娇、嫩。”
卫蘅哪里受得了陆湛说这些荤话,双眸紧闭,浑身泛粉,像染上了一层三月的桃花汁一般,到最后落红全部化成了春泥。
连在碧芗泉用饭的时候,卫蘅都没有精神。倒是马车上,陆湛的话让卫蘅打起了精神,“皇爷有意派我去江南提督市舶司。”
市舶司是以前就有的衙门,是朝廷里管理海上对外贸易的衙门,到这一朝,已经荒废了许久,如今重新提起,这就是永和帝在海事上的第一步动作。
☆、第99章 病西施
卫蘅坐直了身子,双眼像落入了星子一般璀璨,“旨意什么时候能下呢?”
“不出一个月吧,年前就须赶赴江南,开了春市舶司 就得立起来。帑币不足,皇爷心里就不踏实。鞑靼虽然近十年无力再大规模南下,但北边的女真、西边的乌斯藏,还有西南的羌族都对我朝虎视眈眈。朝里急需市舶 司的每年能收的税银,我算了算,若是办得好,光市舶司每年收的银子就能抵全国三分之一的赋税。”陆湛为卫蘅解释朝局道。
卫蘅笑道:“看来皇爷是急缺一位计相啊。”
本朝是没有计相之位的,前朝以“计相”称三司使,三司使总管四方贡赋和国家财政,和国帑是息息相关。
陆湛赞赏地亲了亲卫蘅的脸蛋。
卫蘅总算是明白陆湛上辈子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了,这完全是看准了路子,能对永和帝投其所好啊。
不过比起国家大事,卫蘅更关心自己的小事,她搂了陆湛的脖子道:“那三爷去江南,打算带谁去伺候呢?”
陆湛装傻地道:“自然是谁也不带,江南红粉,吴侬软语,若是带了家中河东狮,那可怎么风流?”
卫蘅明知陆湛在玩笑,却还是借机在陆湛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来泄愤。
“看来不仅是河东狮,还是一只爱咬人的狮子狗。”陆湛将卫蘅搂入怀里坐下,手开始不规不矩地乱摸。
卫蘅最讨厌陆湛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了,偏偏她这时候又不能开罪陆湛。
“那,三爷要怎么才肯带奴家一起去呢?”卫蘅在陆湛的腿上动了动,若是置一副牌在身下,只怕都能磨出一面扇子来。
“自然得把爷伺候高兴了再说。”陆湛倾身用拇指的边缘轻轻地刮着卫蘅的。
这可是在马车,卫蘅被陆湛的暗示给吓得一个激灵,一把按住陆湛的手,猛地摇头。
偏偏陆湛还低头在她脖子上细细吮起来,卫蘅就知道这事大为不妙了,陆湛惯来是没羞没臊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卫蘅放柔了声音哄着陆湛道:“才收拾了呢。”
陆湛却没回答卫蘅,抽回手在荷包里掏了一张纸条递到卫蘅的跟前。卫蘅打开来一看,可不正是她当日写的“自寻死路”的字据么。
“你怎么随身带这个啊?”卫蘅恨不能仰天长叹。
“既然是随时随地,当然得随时随地带着啊,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无赖要赖皮。”陆湛拧着卫蘅的粉软道。
不过即使有这个字条,卫蘅也是打死不干的,这马车能挡什么声音,何况还在闹市区,若是被人看出来了,她就没脸见人了。
“不行,真的不行。”卫蘅将陆湛埋在她胸口的头捧起来,“回去好不好?”
陆湛轻声哄道:“我不闹你,我就解解馋,这都多少天了,为了你个小赖皮能在娘家博个好,我容易吗?”
卫蘅听陆湛这样说,也就没再挣扎,否则肯定会被车夫听见的。
陆湛掀开卫蘅的衣襟,用那猪头印章,沾了卫蘅随身带的口脂,在她胸口一左一右地先印了两个印章,“先寄存在你这儿,回头我再收利息。”
卫蘅软绵绵地瘫在陆湛的怀里,这人把能使的坏都使尽了,居然还有脸讨利息,她真是不服气不行。
下马车的时候,卫蘅气呼呼地背过身不理陆湛,伸手想去捡亵裤,却被陆湛一把拉住,“别穿了,黏在身上你更要生气了。”
卫蘅道:“别跟我我说,你这个不守信的小人。”
陆湛的脸色微变,继而搂了卫蘅,好脾气地道:“都是我的错,下回我再也不如此,不过你也有不该,三奶奶要是不生得这般模样,我怎么会忍不住?”
卫蘅扭了扭肩膀想甩开陆湛,陆湛脸贴着脸地对卫蘅道:“我已经足够快了,根本就没尽兴。”
卫蘅心想,若是被你尽兴了那还得了!可怜她收得厉害,被杵得生疼。
晚上自然也就没到碧芗泉用饭了,卫蘅累得饭都懒得张嘴嚼,还是陆湛端了一碗粳米粥哄着喂了她。
不过这种事情,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陆湛做小伏低了一个晚上,卫蘅也就饶了他,只是两个人约定好了,以后马车上再不胡来。卫蘅可受不了那个刺激劲儿。
很快朝中就下了明旨,陆湛被外放为松江府知府,并知松江市舶提举司。松江府虽然也是府,不过不同于杭州府、苏州府等是大府,所以同为知府,但松江知府只是五品,不过陆湛算是又升了一级。年纪轻轻就成了五品官员。
此外,永和帝怕陆湛到了松江,行事受人掣肘,还特地给江苏巡抚去了密旨,让他全力配合陆湛。
只不过皇上虽然金口玉牙,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陆湛到了松江府能不能打开局面,还是全得靠他自己。
旨意一到,陆湛要忙于辞别座师、同年,还有东山书院的同门,及一众同僚和亲朋好友。
卫 蘅则忙着收拾行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点,比如那正在筹备的新铺子,就托付给了卫芳,因为卫萱的产期将近,也脱不开身来。其他的杂事更是繁多,毕竟这一去 或许就是多年。庄子、铺子都需要有能信任的人看管,卫蘅先是想托付给母亲,不过又想着毕竟已经嫁了人,倒是不好越过陆湛。
陆湛听了就道:“我将严崇山留在京里,你将事情托付给他就行。至于宋和,你可以带到松江去,让他多学多看,日后你也多一条臂膀。”
卫蘅笑弯了眉眼,跪坐着将下巴搁在陆湛的肩头道:“跟着母亲练字也半年了,进益颇大,如今半途而废,还真是有些可惜,本来还想从母亲那里多偷一点儿师的。”
陆湛道:“今后为夫来指点三奶奶就是了。”陆湛看着卫蘅那不以为意的神情,又道:“怎么,瞧不上我?”
卫蘅道:“不敢,不敢,只是你哪里有功夫指点我练字啊。”
陆湛笑着拧了拧卫蘅的脸,“在京里,时刻要防着皇爷召见,到了松江府,自然一切都是以三奶奶为要的。”
陆湛的嘴像抹了蜜一般,卫蘅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哪怕只是听一听也觉得满足极了。
卫蘅又问:“老祖宗待我极好,这一去就不能在她跟前尽孝了。也不知怎么跟她老人家开口。”
陆湛道:“这有何难,老祖宗最期盼望的就是你赶紧给她生个曾孙,你要是不跟着我去,这曾孙从哪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