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血液都沸腾的感觉,她无法诉说。高速运动中,她仍旧可以清晰判断前面的诡异动态视力,她也无法开口。
最后徐元顺过气,白了她一眼,喘道:“下次再这样……麻烦给我……先说一声……”
徐潇抿了抿唇,嗯了声。
机场内部的秩序远比街道上更混乱,来这里的都是收到各种消息的知情者,他们比一般市民更加急于离开这么危险的地方。
整个候机大厅地上到处是杂乱的东西,被无数人踩来踩去,此时已经没人理会那些身外之物,他们绝望地望着严阵以待的军队控制的安检入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徐潇两人进来时,机场大厅广播正在一遍遍广播:“请滞留的旅客主动排队等候,现在是临时紧急状况,所有旅客免去登机手续办理,由安检入口直接登机。”
姐弟俩对视一眼,徐潇对徐元说:“如果十分钟后我们还不能进去,我们骑车出城。”
宁州市区内部,此时却陷入了一片恐慌。
由于临近滨海城市东桦提前引发了怪物潮,宁州比起天朝其他沿海城市,早了二十多个小时面临第一波冲击。
东桦市的情况变化太快太突然,在部队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成了废墟,空旷的街道上洒满了人血和碎肉。
而怪物们并没有因为饱食这一顿停止它们前行的脚步,它们在东桦市内停滞了不到半小时,便继续向内陆挺进。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城,滞留在宁州市内的市民,清晰真切地看见了战斗机的密集出动以及一枚枚导弹打击时在远处爆炸的刺眼火光。
世界大战了吗?
很多人第一反应是这样。
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逼得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态危急,仓惶地向城外逃离。
徐潇此时的听力以及达到一种无法理解的强度,在机场待了不到十分钟,导弹打击的爆炸声突兀地响起,接近着灌入她耳中的,是人们的惨叫声,凌乱的跑步声,警报声以及大型建筑倒塌的声音。
最为清楚的便是伴随着人类的*被撕碎时的沙沙响声。
因为随着这些爬行生物摩擦声的密集,徐潇身体里的力量也更加蠢蠢欲动,像是雀跃欢呼它们的到来。
她喘着气,身体因为极度的自控而不住颤抖。
徐元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样,赶紧扶住她。
可这一扶不要紧,触手便感觉到她更高的体温,徐潇那张白皙的脸,仿佛染满了一层胭脂,她的一双眼睛也布满了水雾,水雾下全是通红的血丝。
徐元心想,果然高烧还没退,他得想办法挤到有水的地方去给她凉敷。
看着四周拥挤推搡的人群,他又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怕她支持不住倒下后,被人群就这么踩踏了。
“早知道会这样,刚才逞什么能。”徐元嘴里抱怨着,却把背包挂在了胸前,然后将徐潇背了起来。
☆、第五章 机场暴动
很多时候,徐潇想过,自己收留这个孩子是对是错。
现在社会上的不公、不平的现象,不是她一个还未走进社会的女生就可以管的,好人、坏人也不是她可以辨别的。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往往比一张纸还要薄。曾经让你心怀感激的恩人,说不定正戴着伪善的假面具,和蔼可亲地端着一碗加了砒霜的汤,并笑着看你喝下去。
辗转亲戚家期间,经历种种之后,徐潇其实已经变得不那么随意信任人了。
留下徐元,是一时冲动。她也担心过,这个多年来在社会阴暗角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会不会有一天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并带走她母亲靠死亡换来的可怜钱财。
但是现在,趴在他还显得有些单薄但十分可靠的肩头上,感受到他有些不稳的步子,徐潇的眼眶一阵灼热,沉默地贴近了他脑袋几分。
少年的身形还是有些单薄了,纵然他这两年成长不错,可是背着近一米七的高挑个子的徐潇还是颇为吃力。
加上刚才高速蹬了那么久的自行车,体力消耗太大,他刚刚背起她,腿就有些打颤。
徐元一边应付推搡的人群,一边背着姐姐,可没想到她的脸颊居然那么靠近的贴了上来,灼热的气息突然喷在他的耳朵上,少女特有的芬芳体香一个劲的钻入他的鼻子,让他心神一乱,耳根都红了。
或许在徐潇看来,他一直是那个灰头土脸重伤躺在地上的小瘪三,是需要关爱和保护的孩子。
然而在他眼中,她是他心里最漂亮的女人。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紧绷着脸,满脸不悦的表情,脸颊却染上了徐潇看不见的红霞。
人,是种非常复杂的生物。
每个人身上,都不缺乏团结互助、舍己为人等人性的光辉,特别是在灾难面前,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从心底迸发出这种特性。
然而人也有更多自私自利、阴险、无情残暴的性格,理性只是个对等式,一旦生存环境恶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负面阴暗的情绪,就会难以压制。
徐元还没走两步,一名女子尖叫的声音传过来,夹着惊恐。
“城里有怪物,人都被吃光了!我要离开!让我走!”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城里朋友的一条彩信,直接击溃了她的全部神经。
她高声这么一叫,对情况略知一二的人也像是收到蛊惑一般,同样坐不住了。
“让我们离开!”
“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了,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有一位脸色吓得青白的胖妇人仰着脑袋对面前一位持枪士兵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是谁?你还不把我放过去,出了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紧绷着脸的士兵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就算你是主席,也得排队。”
“喊你们领导过来,不,叫你们长官!”胖妇人是贴了心要挣脱这该死的封锁线了。
在她之后的人也高声嚷起来:“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
声音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在机场候机室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渐渐回荡成骇人的声浪。
“我们参谋长过来也是这么回事!”士兵寸步不让。
“把你们参谋长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我就不信我今天还出不了宁州市了!”胖妇人声调越来越拔高。
“都给老子住嘴!谁再吵我一枪崩了他!”一个身材精壮、穿着少将军衔制服的男人霸气低沉的喝斥声,让站在他周围的数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参谋长,她……”
男人直接挥手打断士兵的话,话音有力:“你没做错,继续!”
“是。”
这位参谋长叫潘卫国,是个刚刚被提拔到少将军衔的军区参谋长,只有四十多岁的他出身一个军人世家,家庭的影响让他的作风一直都比较硬派。他的能力,
这次的任务,他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他也是人,要说不恐惧是假的。作为作战部队的领导,他更清楚那些从海里莫名冒出来的怪物的可怕。
但是,分了任务让他负责宁州的机场撤离工作,他就必须坚守到底。
那些无知的、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官太太们,根本不知道一旦他们混乱起来的后果。飞机数量有限,跑道和调度都要准备。如果大量人群冲破这个关口,涌入跑道上,那么到最后谁也别想走!
留下的后果是什么,潘卫国只要有那个念头冒出来,背心都是一阵冷汗。
他是一个军人,一个受到家庭熏陶有着优秀作战指挥能力的军人,然而他却没办法真正地解决毁灭的来临。
其实他没有想错,而且宁州因为海岸边的意外,比其他沿海城市被入侵的时间早,所以伤亡最为巨大。如果他现在正与城市一线的战友保持联系就会知道,已经再也联系不到一个人。
从海里冒出来的怪物,防御惊人,速度极快,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体型不大却灵活的如蚕般的线状怪物,一旦沾染,就会被钻入体内,不用几秒便可夺去一条生命。
宁州市区在炮弹轰炸和人类的惨叫声中,渐渐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废墟。
“你什么意思?啊?崩了我,好啊!来啊!呵,我就不信了,人民的部队不为人民服务,还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面对胖妇人的撒泼,潘卫国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一个眼神,就有两名士兵上前,管她是不是女人,一拳就揍过去。
胖妇人两眼一翻白,横在地上的时候,潘卫国竖起一根手指,声音铿锵有力:“我再强调一遍,谁闹事,我处理谁,没有任何留情!”
徐元已经将冷水毛巾搭在了姐姐额头上,前方的骚动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在他看来,他们想要快速离开这里的几率又少了几分。
可徐潇这个样子,他们想要再骑自行车逃离,恐怕很难。
徐潇也同样看清了这点,她心里也是着急,晚一分钟都是危险。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来,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彤彤,不要跑!”
“我不要!妈妈被怪物咬死了!”小女孩大声叫道。
众人闻言,第一时间安静下来,小孩不会说谎的认知是一点,但随着他们跑出来的方向的人群的散开,空出的一小片空间里,横躺着一个血水喷溅的少妇。
她死死地按住腿,试图止住血,可血还是不断地往外冒,直到她身侧都全部都红色浸染。她转眼看着四周,恐惧的嘶喊道:“医生,有没有医生在?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没一个人敢动。
刚刚那小女孩不是嚷了吗?被怪物咬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咬的,他们怎么敢动这个受伤的少妇,万一她身上有什么病毒怎么办?
距离她最近的徐潇两人,微微皱了皱眉,他们还能清楚看见少妇腿边插着的一把水果小刀,哪里是被咬了,明明是人为。
都说人心是麻木的,徐潇今天才深刻见识到,那些明明看见实情的人转头转身装作没看见的漠然。
或许他们也并不想漠然,只是现在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
这个时候,只听又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怪物是不是混在我们中间了?”
她这一嗓子,让已经归于平静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如果说刚才那个女声只是让那些人心情更焦急,如胖妇人那样,那么现在这嗓子一喊,多数人都慌了。
因为见血了!
因为这么多人都目击到有人被袭击快死了!
危急的时候,没人去深究为什么两次都是同样的女声在喊;
没人去查看那位“据说”被咬死的妈妈是不是真的被咬;
更没有人注意到追小女孩的男人已经抱起了他的女儿,和那叫着怪物在他们中间的女人相视一笑,站在了一起。
地下情这么多年,现在总算可以解决碍事的正室名正言顺的携手,他们兴奋之余,居然连半点怜悯的目光都没有给倒下的女人,只是激动地等待这个可以冲出去的机会。
逃!
几乎所有人脑袋里只剩下这个词。
候机的人群暴动了!
他们恐慌,因为他们不想死。
谁都想活命,他们大多数更是有着万贯身家崇高地位的人,他们更想活下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安检口正在缓慢地放行一个个排列进入乘坐飞机的乘客,谁也没想到后方会突然这样暴动起来。
上百号人疯狂地往前涌,想要抢夺出去的机会,这可是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