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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如安缓缓睁开眼,眸色深不见底,露出几分感激之情。“多谢崔婕妤了。”
    夜晚,杜仲良假借探伤之名去桂明宫。见到下地行走的杜容,老脸上漫过几丝担忧。
    “老臣见过淑妃娘娘,您怎地这么快便下床了?伤可好了吗?”
    杜容将他扶起道:“此处无外人,父亲不必拘束。”说完将丫鬟们都挥退了下去。
    “你的伤……”杜仲良一脸疑惑,刚刚探子来报说她躺在床榻上,虚弱至极。现在却……
    “父亲莫要担心,小伤罢了,”环视四周一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个刺客从上回父亲给我的那几个人里随便找了个假扮的。”
    杜仲良瞬间明白过来,点点头。“那小皇后……”
    “小皇后……”杜容一边说,一边在桌旁坐下,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能够成为碍我路的石头……”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小妖女临行前对她所说的话,就浑身起了一层寒意。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怎么会有那样的语气。那么冷,那么凌厉,那么叫人胆寒。
    她听得一字不差了去。
    她说,你以为,你赢了。
    杜容捏了捏手中的杯子,哼,她当然赢了。她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屁大的娃娃!?小狐媚子装腔作势罢了,何以恐惧。这样想着,那姣好的容颜上流露出几分阴狠来。
    杜仲良闻言双眉拧起,不安地望着她问:“你是想……”
    “父亲手下的死士,借我几个用可好。”
    “这……”杜仲良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环视门口一圈,确定没人后道:“不妥,不妥,这恐怕不妥,她好歹还是当朝皇后。”
    “哼,”杜容冷哼一声,双眼嫉愤地盯着手中的瓷杯,恨不得给捏碎了。“进了铁笼子的凤凰,那就只能是只鸡!再说,这后宫以及朝中,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皇后于牢中不小心遭奸人暗杀,谁又能查得到是我们所为?”
    “可是……”杜仲良仍然迟疑不决。
    “父亲……”杜容有些不耐烦起来,“您若是总这么缩手缩脚的,怎么能成大事呢?再者,您也不想想……父亲您位居大司马,姨娘又是太贵妃,姨娘身后还有右相。皇后之下,论身份,论家世,怎么算我都能替她接管六宫。那位子,本应当是能者居之。富贵……险中求。”她一字一顿道。
    杜仲良眉毛一抖,迟疑一会儿道:“那好,你可做得小心些,此事……容不得疏忽……”
    阴云遮月,虫鸣寥寥。这个夜晚,静得诡异……
    ☆、斩草
    阴暗的牢房通道中,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行。靠后的人不知何时突然闷哼一声倒下,其余两个提起刀正欲回头,就有一双手掐上了他们的脊骨。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有的地方进不得,有的事做不得。”鬼魅般虽稚嫩却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两人脸色一变。这小娃娃不是应该在牢里吗!?她又是怎么会这般比他们还精准和娴熟的手法!?
    别说动手,根本连回头都没来得及,便如第一个人一般倒了下去。
    夏如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在想,若是这身子的主人,真正的夏如安没有死,恐怕也未必活得过七岁的年纪吧。
    而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早已沾满了血腥。她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是在地狱一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若当真是上天让她的生命终获新生,她就要把握机会,代替原来的夏如安在这个时空好好生存下去。活出不一样的命格,不一样的结局。
    又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夏如安刚抬起手,一看清来人及时刹住了手。
    “终于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芊素点点头,“已将梅儿的父母救出。”再望向地上三具尸体吃了一惊,“这……”
    “不碍事,几只不要命的蟑螂罢了。先把这里处理干净。”
    “是。”芊素应一声,一面开始搬运尸体,一面对夏如安道:“对了,从刚刚主子被收押开始一直到现在,崔婕妤始终跪在御书房门口,不吃不喝,为主子求情。”
    夏如安面不改色,眼眸中有叫人看不透的情愫。“真难为她了……”
    ……
    “什么!?”翌日,桂明宫内传出一声怒喝。“那两个老的跑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脚边一个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讨饶。
    杜容神色凝重地坐下,响起夏如安昨日临走前那句话,加之昨晚派去的三个人到现在也还没丁点消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变故才好。
    “娘娘,”一个小宫娥进来道,“皇上差人来传话,让您去一趟。”
    杜容心下一惊,“可有说所为何事?”
    “未提。”
    杜容战战兢兢地来到御书房,一进去便听见有人嘤嘤哭泣的声音。只见一个小宫女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皇祐景辰一脸严肃地坐在龙椅上。
    而那小宫女,正是昨日指证夏如安的梅儿。
    杜容心中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忐忑不安地走近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祐景辰也不让她起身,直接开口:“淑妃可识得她?”
    杜容望了梅儿一眼,“这好像是昨日皇后宫中的那个宫女啊……不知……”
    “打算装到何时?”皇祐景辰冷冷道。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皇祐景辰冷眼望她一眼,“听不明白?那就让梅儿来告诉你。”
    梅儿抬起头,平定了一下神绪。“奴婢本是淑妃娘娘的侍女,被娘娘调到凤鸾宫当值。前几日,淑妃娘娘叫奴婢将那个布偶放到皇后娘娘的寝宫内。奴婢不肯,她便抓了奴婢的父母,威胁奴婢要杀了他们。奴婢本不愿害皇后娘娘,可是心系爹娘,所以……不得已才……才……求皇上饶命!”
    “杜容,你可还有话说?”
    “我……我……臣妾冤枉啊,”杜容眼睛睁棱得像铜铃一般大,不可置信地指着着梅儿道,“皇上怎可相信此等贱婢的一派胡言?”
    皇祐景辰猛一拍桌案,“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认罪吗!?”
    杜容暗呼一声,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只好求饶道:“臣妾知错,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她吓得眼泪直流,“臣妾对皇上乃一片真心,为了皇上,臣妾可以连命都不要……”
    皇祐景辰冷笑一声,“淑妃的伤好得可真快啊。”
    杜容听见这话猛然愣住,刚刚太过紧张,竟让她将此事彻底给忘了。
    “你以为你那些把戏能瞒得过朕。你当朕是傻子吗!”皇祐景辰面无表情道,“你难道不知道其君是诛族之罪!”他是很想将右相这边的势力都除去,可还不是时候。杜仲良的族系是直接牵扯到右相和其女太贵妃的,现时万万动不得。这个女人何以笨到这种地步,想出这种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馊主意,真是让他恼火至极!
    待到杜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他才开口:“传朕指令,淑妃杜氏,善妒成性,意图陷害皇后,欺君罔上,本罪不可赦。今念在其父杜大司马与其外公薛丞相对朝廷忠心耿耿,功不可没,免其一死。即日起打入冷宫,其父革职。”
    杜容闻言感觉天都塌了,思想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任别人架了下去。
    皇祐景辰望了一眼下面正瑟瑟发抖的梅儿,沉声道:“大胆宫女梅儿……”
    “皇上,”一旁的芊素赶忙开口阻止,“皇后娘娘说,梅儿这般陷害她,她深恶痛疾,想要亲自处置,请皇上将梅儿交由奴婢。”
    皇祐景辰点点头,那小丫头的心思,他懂。
    ……
    夏如安正要去御书房,就在御花园附近碰上了被两名侍卫架着前往冷宫的杜容。杜容看见她挣扎着跑过去,疯了一般冲她大喊大嚷:“你这个小妖女!一定是你干的!一定是你!你别得意,我姨娘可是太贵妃,我外公可是右相,他们一定不会放任我不管的!”似乎在这个时候,只要能获救,什么忌讳她都顾不得了。
    夏如安冷笑一声,弯腰凑近她,低声道:“你以为,光凭本宫的力量,就能扳倒你?你觉得,皇上会眼睁睁地看着本宫被你陷害,让你来坐这个位置,给他自己种下一颗毒瘤?”
    “不要跟我说你不明白,右相势力继续扩大会有什么后果。”夏如安顿一顿,“你,甚至是你父亲,不过是右相他们手中的棋子。”看着她脸色愈加发白,继续道,“而棋子一旦失去了本身的价值,那么下棋的人为了这局棋……宁愿毁了它。”
    杜容像是再次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随后猛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夏如安,“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小妖女!”说完就要朝夏如安扑去。
    夏如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甩,将她摔在地上。冷冷道:“我就是妖女,你能奈我何?重要的是我赢了,而你,输得一败涂地。”字字落地有声,让杜容又恨又悔。
    她坐在地上,正握着自己的手,疼得龇牙咧嘴的。头顶上夏如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因为你利用的是人心的弱势……”
    继而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而我,利用的是人心的优势……不,是借用。”那声音恍如来自天边一般飘渺不定,却冰冷得让人不容忽视。
    杜容怒目一瞪,“你这个小妖女,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夏如安一挥袖,转身冷哼一声。
    “我有没有好下场,由我自己而非你说了算!我命由我不由天!”凌厉地扔下一句,即迈开步伐意气昂扬地远去。身躯虽娇小,但那气势,俨然似一个孤傲的王者。
    她绝对不会,再让前世的结局重演。既然上天让她的人生重来一次,那她就要活出自己的绝伦。
    走进御书房,夏如安随意向皇祐景辰问了安,就在一张小桌旁坐下,斟了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皇祐景辰早习惯了她这种行为,也不怪她。只是半戏谑道:“朕的小皇后,这下得意了?”
    夏如安停下手中的茶杯,直视他的眼睛。“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吗?”目光深邃如炬。“而臣妾只不过是自卫罢了,谁知一不小心……就把她弄到了冷宫里头。”
    皇祐景辰盯着她的眼中染上几分深意,一不小心?
    “这么说,朕还得好好谢谢你?”
    见她只喝茶而不语,继续道:“朕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活了几岁……?”
    ……
    光纤微弱的刑房中,梅儿一下一下地挨着侍卫的板子。感觉到面前站了人抬气头来,苍白的脸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见是芊素,勉强地笑了笑。“芊素姐……”
    芊素将一包硬梆梆的东西和一瓶药膏放入她手心,“这些碎银子,你拿去,出宫后和家里人好好生活吧。”
    梅儿推拒了一下,虚弱无力道:“我曾那样对待皇后娘娘,娘娘还这般对我……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芊素塞回她手里,“主子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爹娘。”
    梅儿鼻子一酸,几乎欲落下泪来。“替我……谢谢皇后娘娘……”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芊素道:“芊素姐……我想继续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可以吗?”
    芊素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主子说,她不会再用你的……你好自为之吧。”随即望了一眼旁边两个侍卫,“娘娘说了,你们执行完刑法后,这个宫女不论生死,都撵出皇宫。”说完即转身离开。
    “芊素姐……”梅儿唤她一声,见她脚步顿了顿便道:“谢谢……”
    芊素略偏了一下头,再无一句话转身离开。留下梅儿还卧在行刑椅上,双手紧握住那荷包,泪眼朦胧。皇后娘娘对她的好,她懂。自己若是交由皇上或是刑部查办,定是难逃一死。如今皇后娘娘虽下令将她杖责一百,却不至死。到时离了皇宫,也算是脱离了这片苦海,未尝不是件好事。
    想着想着,几滴泪水就这样落在手中的钱袋上,晕散开来。不知是悔恨的,还是感动的。
    另一边,秋鱼正替夏如安梳着头,好奇地眨了眨眼,“主子,秋鱼觉得经过这次,梅儿应当不会再出卖您了吧。为什么……您不肯再用她?”
    夏如安把玩着手中的凤冠,看了看镜子道:“秋鱼,若换做是你,有人挟持了你的父母,让你出卖我、陷害我,你会吗?”
    “可是秋鱼没有父母……”秋鱼顿了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秋鱼明白了,主子是怕再有人利用梅儿的父母做要挟是么?”
    夏如安不语,她要这么理解,就随她吧。她只是有自己的原则,背叛过她的人,要么是死了,要么她便永远不会再用。
    秋鱼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更是自顾自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因为我和芊素姐姐都没有家人,所以主子很放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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