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握手之后,蒲术浑身上下不自在,附在狄人蛙耳根小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人蛙说,啊,啊,这是乡长的意思,知道你回乡的消息,乡长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我回绝过好多次,拒绝不了的。中午就定在杏花村大酒店为你接风,听说目县长还要参加呢。
蒲术一头雾水,僵硬地随着他们摆布。
酒席中,乡长频频敬酒,甜言蜜语,一群随从吹吹啪啪,狂灌米汤。目县长站起来总结说,你是我们家乡的骄傲,你家事业有成,你年轻有为,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你一定会回报家乡的。
蒲术如坠雾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入住酒店房间后,他气愤地质问狄人蛙,这豪车是你的?这房间是你开的?这招待是你安排的?一连问了十多个问题。
狄人蛙笑嘻嘻地说,老同学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你在我们家乡影响可大了,我县我镇的领导干部多年来一直要请你来,这次你送上门来,他们还不好好的接待你这个财神爷。你的那些传奇经历和创业佳话,一直是家乡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呢。县里还将你作为成功人士编进了《荻县企事业誌》呢。
怒火中烧的蒲术平静下来了,没有想到啊,我在家乡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的怒气消了一半,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了,在省城有几套房子就算亿万富翁?你别调戏我啊!我不是给你讲好了,只是回家看一看,住上个三五天就回去,有必要这么排场?
狄人蛙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准备也这么做的,可是乡长亲自到我家上门三次,送酒又送烟,还说这是为了咱们家乡致富的需要。如果我不按照乡长的意思办,你让我怎么混下去啊,再说,这饭照吃,酒照喝,宾馆照住,你若是不想回乡投资,屁股一拍就溜之大吉嘛。等等,我没有听错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家投资的?蒲术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狄人蛙说,我就实话给你说吧。你回家的消息县里的县长都知道,何况乡长们呢,他们都有招商引资任务,这次上面下了死任务,一定要引一条大鱼,为乡里完成今年的招商引资任务。
狄人蛙说,你走了这么多年,家乡好多的事变了,你住上一阵子就都知道了。啊,我在这里的大名就叫,你今蛙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你叫我正名,连我老婆都不知道呢。啊,不对,我还没谈对象。
蒲术说,那好吧,蛙哥,这事不能胡闹,我子女希望我在省城发展,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家投资创业的,你们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我得先考虑考虑,再说我这次纯粹是回来看看,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你先回去,我自己坐车回老家。
狄人蛙说,中午是乡长请,这晚上做东请的是办公室狄主任,这人可有来头呢,上可以通天,下可以为民请愿,他父亲是省城的一个大官呢,他在我村驻点,为村里作了好多实事,不说是他请,我还想自掏腰包请呢,以后村里好多事都得求他。
蒲术说,你最好一一谢绝,无功不受禄。你想想,我与乡政府领导们真的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你这不是明显地为难我吗。蒲术眼见狄人蛙面露难色,他只得缓和一下凝固的空气,这样吧,我在县城看望一个老朋友,大学毕业后未见面,我们得好好叙叙旧,这是约好了的,我回老家后,你安排我来请你说的那个什么主任吧,既然她为咱们村里做了许多好事,没有不感谢的道理。还有,你先回去,我想明天一个人回去。
蒲术清晨就上了车,下车后还得走几十里的山路。
蒲术坐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着远方起伏的群山,深处就是自己阔别二十多年的故乡,他思绪万千、感慨万千。
蒲术,二十多年前,蒲术就出生在这里,当时父母背井离乡去省城打工,一路艰辛发奋,如今已经在省城安家,当时候,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不过那时这路还是羊肠小道,如今变成了四通八达的柏油路。
蒲术临走的那天,是一个清晨,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头天晚上与父亲争吵了一个通霄,父子俩还动了手,如果不是母亲及时制止,可能要出人命了,不是父死就是我亡,现在想起这件事来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肠都悔青了。吵架的理由很简单:父亲有两个儿女,一个是从农村带来的,也就是自己,一个是后来在城里找个小三生的名叫白蒺藜,这个星期要结婚了,做父亲的得给女儿陪嫁妆了,送一套房一台车也没什么,在此基础上还转让一家公司给妹妹,来自农村的母亲自然有意见了,敢怒不敢言,思考着如此厚此薄彼到了我儿子结婚时可能什么也没有呢?蒲术不是你的儿子呀,况且人家还是原配的儿子,这点面子总得给吧,别人怎么会怎么看呢?暴跳如雷,他发疯一样地推开母亲:“你不要管了,没有钱就不要管了,我打一辈子光棍”。愤怒的父亲灭了手中的烟,吃力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巴子。他就势一倒,让你们打吧,反正打死了,你们就不用出彩礼钱了。就这样,到鸡叫了好几遍,外面雨一直不停地下着,他一人站在房中,真的很无助,明天就要到老家去,离开一断时间。
天一亮他就跑了,什么也没有随带,的确,只要带上钱就行。就这样走出了农村。
蒲术坐在这里再次眺望家乡时,顿时有了衣锦回乡有感觉。他庆幸自己在那个年代逃离家园了,他在想象着如果留下来的各种可能性,也许娶回了村干部的女儿,可后来听说她结婚离婚象走马灯似了,也许自己后来找了一个村姑结婚生子,还是在田间地头干活,围绕着儿女转,也许还在打光棍
我回来啦——,蒲术站起来放声大喊,声音在山谷久久回荡。
蒲术一直浪迹天涯,像落叶一样飘泊在异乡,终于又被母亲唤回省城在父亲的公司插足了,他从最基层单位的事干起,慢慢地有了积蓄,从采购到科长到市场经理,他几乎垄断了一个区域的销售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