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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过会儿不去看看那尚王世子雍黎究竟是何种人物吗?”
    “不用,”朱琦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反正他所要迎娶的,也不过是本朝的一位公主罢了。说白了,两国联姻而已,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我若嫁,嫁的也是他的身份,他要娶,定然是会娶一位公主的。”
    朱琦说着发出嘲讽的笑容,“今日在宫中的贵女许多,说不得谁要是入了他的眼,能够让他一往情深的话,父皇也就不得不再册封一位公主了。”
    “大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公主可是天之骄女,旁人又怎么可能随意册封呢?说起来,如今诸王家中的长女顶多也就是册封了一个郡主而已,谁家要真的是出了一个公主的话,那倒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谁说不是呢。”朱琦顿了一下,“你说那雍黎在什么地方?”
    “皇后娘娘安排,再过两刻钟,会让人引了雍世子去清凉殿前面的小花园中醒酒。”
    “我是懒得去了,”朱琦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到时候你若是有空,就替我去看一眼,只要是五官俱全,没有缺胳膊少腿,丑到不能见人就好。”
    说话间,朱玉茹也到了门口,前面的宫女轻轻敲门,里面说话声一顿,然后门被打开露出了一个娇俏的脸,那宫女笑着道:“什么事儿?”
    “奴婢不小心弄脏了瑞王府朱姑娘的衣衫,这会儿带她过来……”
    “是玉茹妹妹吗?”里面朱琦的声音传来,朱玉茹连忙上前应了一声,两个宫女都让开了地方。“快进来吧,你我身量差不多,既然衣衫脏了,就换上我的好了。”朱琦说着示意进屋的朱玉茹免礼,这会儿挑挑拣拣一番,拿出了一套浅紫色的以上,道:“妹妹穿这个颜色好看。”
    朱玉茹不敢有异议,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换好了衣衫,等到被朱琦退到一人高的穿衣镜前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时,忍不住有些意乱神迷。
    她……穿上这样一套的衣衫,实际上也不比朱琦差。那通身的气派,配上出色的容貌……
    朱玉茹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中的另外一个影子,只觉得她比朱琦还要漂亮上三分,怕是此时两人一起出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会比朱琦多吧?
    说不得那雍世子也会对她一见倾心。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动,连忙低下了头。
    “这是公主的衣衫,我穿似乎不大妥当……”
    “怕什么,再过几日你就满十五了,到时候父皇定然是要册封你当郡主的,郡主的衣衫跟公主的比起来也没有差多少,你就当先习惯习惯好了。”朱琦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说了,我这里衣衫多着呢,好多都没上身就过季了……”
    朱玉茹被朱琦几句话给劝住,等到外面有人叫朱琦时,还在换更适合衣衫发型的她连忙就道:“公主姐姐不必特意等我,不要耽搁了正事才是。”
    “又有什么正事,不过就是催我去见那位雍世子罢了。”朱琦摆摆手,打发了人道:“我是懒得出去了,你若是梳妆好了就过去吧,免得离开太久被人惦记。”
    朱玉茹见她态度坚决,自然也不好开口再劝。等到收拾停当离开,这才对身边的宫女道:“我自己过去就好,你且忙去吧。”
    那宫女笑着屈膝行礼离开,等到身边再无一人时,朱玉茹这才看了看左右,然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那方向,正是前往清凉殿前的小花园的。
    ……
    而偏殿之中,斜靠在软榻上的朱琦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这才抬了抬眼,笑着问道:“我那玉茹妹妹,如何了?”
    “正如公主所料,玉茹姑娘并未回酒宴之上,而是打发了奴婢之后朝着清凉殿的方向去了。”之前撒了酒水弄脏朱玉茹裙摆的宫女低声回答,“奴婢赶着回来禀报公主,就让汐儿远远跟着注意情况了。”
    朱琦笑了笑,道:“这可是她自己选的。”
    和亲,公主之尊。她缓缓闭上眼睛,她视其为砒霜,也许对于朱玉茹来说,真的是蜜糖也说不定。
    而此时,酒宴之上挨着朱玉菱和朱玉芙同桌的林小碗免不了会注意到朱玉茹已经消失有段时间了。宫中的宫女都是经过训练的,这种场合虽然会出意外,但是这么巧就打湿了朱玉茹的衣衫,不得不让她怀疑这真的是巧合吗?
    更何况,朱玉茹这般一去不复返,大约已经有两刻钟了吧?就算是换一身衣衫也足足够了。她此时目光微微流转,转眼也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想来这也就是帝后两人为了爱女所折腾出来的手段了。
    让朱玉茹见雍世子,利用先入为主的想法,只要朱玉茹再争气一点,想来问题就不大了。又或者,若是雍世子足够的心志坚定的话,再用上一些小手段,也就能够解决问题了。
    例如,生米煮成熟饭?
    她低头掩饰了唇角的笑意,这会儿听到朱玉芙让朱玉菱没事去王府多走动走动,薛姨娘也想念她之类的话,不得不承认,如今朱玉菱就算是没有那县主又或者是郡主之尊,只凭着跟两位公主的交情,怕是也要让周王府低头了。
    而朱玉菱呢?
    林小碗看着她唇角噙着笑意,柔声细语回复朱玉芙的话,不得不说,这姑娘长进不少,却绝对不会心软。
    当年周王府加到她身上的那些耻辱和背叛,她都还记得,一点都不会忘记呢。
    朱玉茹是又过了两刻钟才回来的,这时候宫宴已经到了结束的尾声。林小碗注意到此女回来时穿着一身公主的衣衫,脸色红润,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水一般,就知道怕是她对那位雍世子动了心了。
    看起来一切都颇为顺利。林小碗想着,随口应酬朱玉芙的话。只是不知道,那位雍世子对朱玉茹又是什么想法。
    宫宴结束,立刻就有宫女过来请林小碗和朱玉菱两人去大公主宫中说话,朱玉芙想要跟随,然而朱玉菱却直接道:“母亲似乎还在等着四妹妹呢,我此去也是跟公主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怕是四妹妹在旁听着也是无聊,就不带你了。”
    说着不给朱玉芙说话的机会,拉着林小碗就走了。
    朱玉芙站在后面,看着两人远去,最后恨恨一跺脚转身回去找周王妃告状了。
    等林小碗和朱玉菱到朱琦宫中时,她这边正开心地拉着朱琇说话,见两个人进去就连忙示意不用多礼,让宫女搬了凳子过去一起坐,说起今日酒宴上的事情。
    林小碗倒是知道她的心思,陪着说笑了会儿,转而就把话题引到了瑞王府。
    “今日似乎并未见到瑞王妃,只有瑞王府上的朱玉茹姑娘一人来了?”朱玉菱转而就也想起了这些细节,朱琦闻言叹息,“瑞王叔急病,之前已经被送到了京外庄子上修养,如今瑞王婶母惦记他的病情无心出门应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不止呢,我回宫的孙御医身边的小太监说,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病了……”朱琇在一旁插嘴,“他还说病症与瑞王叔并不相似,却也来势汹汹,如今瑞王婶母怕是在家中照顾两位弟弟呢。”
    瑞王年轻,膝下只有一女两子。如今朱玉茹定了要远嫁雍国和亲,瑞王和两个儿子都“急症病倒”,这瑞王府怕是在一两年之内就要烟消云散了呢。
    瑞王就算是集结了再多的势力又如何?生老病死,待到他人都不在了,又后继无人之时,那些人怕就是树倒猢狲散,再也掀不起一丝的风浪了。
    林小碗离宫的路上细细想了,这才真正佩服起朱澈的手段。比起关押瑞王,然后过堂审问,再定罪处斩这样繁复而又容易被人上书求情,制造意外的正当过程比起来,这样的釜底抽薪才真的是好办法。
    说关押瑞王,瑞王得了急症,两个儿子都病了,万一是传染病怎么办?不放在京外养着,难不成要让全京城上下的人都染上恶疾?你不怕死,多的是人怕死?
    说囚禁瑞王?开什么玩笑,没见朕的御医院都空了一半派去给瑞王治病了吗?
    最后,瑞王病死了,只能说明他这病无药可医。瑞王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都抗不过去,他的两个儿子那么小就怎么能够扛过去呢?没死那是命大,死了也是正常的。
    再说了,瑞王不是还有一个女儿,朕都加封她为公主了,还把朕千挑万选的准女婿都给了她,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帝王手段,真的是让人不得不叹服啊。
    不是说朱澈身为九五之尊用不了雷霆手段,然而这样却是反弹最小,对朝中上下影响最小的手段之一。一切似乎都是在平静无波的情况下进行的,不动摇国之根本,不让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闻风而动,这才是他真正高明之处。
    林小碗把这分析说给左容听,其中的吐槽更是让左容笑了几次,最后他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皇上怕是就是这样想的。”
    这才没动周王府,这才用了这样的手段对付瑞王府。
    皇上没有一时意气之争,这才是真正的明君所为。
    之后几日,菜市场口,宋黎亲眼看着冯贤成和马城被送上了断头台,一刀毙命,这才跟他们做了九泉之下的同路人。林小碗那一日没有出门,林梧却是带着林童一起看了那日行刑的。
    自那之后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林童的生辰。
    林童生辰这日林梧沐休,而左容和卫霖、梁武三人也早早的就请假回来,这一日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合家欢乐的日子,林小碗午后就关了店铺放小翠等人回去休息,这会儿人到齐了就一群人就在店中擀面条,洗菜切菜。
    而应小寿星林童的要求,林小碗这边还给她做了一个蛋糕,没有奶油就涂满了果酱。至于面条,更是做的有名的一根面,寓意福寿绵延。林小碗他们姐弟三人自小就算是过着四处漂泊的日子,这一年略微稳定了些,给林童过生日也就柔和了古今中外的各种特色,长寿面和生日蛋糕一起上,乐得林童几乎找不着北,拉着谁都能说上一大通的话。
    而压在林小碗三人身上的家仇如今被放下,林童此次虽然不是十二或者是十五的大生日,却也借此机会过得热闹非凡。晚饭吃得早,等到几人玩了一群回来,林童就又叫着饿了想吃饺子。
    几人也没有就此散了,反而是跑去厨房做了几种不同的饺子馅,由着卫霖、梁武和左容、林梧四人笨手笨脚地包饺子,这会儿林小碗先下了一锅酒酿元宵,一会儿一人一碗先是暖了身子,这才又下饺子,端上炒菜,配着烫好的酒又是热闹了一番。
    林梧的屋子还留着,这一天闹得晚,同样是卫霖和梁武两人送他回房。唯一不同的就是,左容再没有带着额头上的唇印回去。
    第二日一早,林小碗这边还未睡醒就听到了外面急促的拍门声。
    她挣扎着起身,把店门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陌生的人问道:“干什么?”
    “这里可是林小碗,林姑娘的住处?”来者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字条,这才抬头问道。林小碗一愣,半响才道:“你稍微等下。”说着她重新关上门,回头洗漱了一番,连带着被惊醒的林梧和林童,这才开了店门。
    如此外面也才微微亮,屋中点着烛台。林小碗让了人进来,那人进来定睛一看,就对着林小碗跪了下去。
    “姑娘,真的是姑娘!”他说着痛哭流涕,林小碗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林梧反应迅速见来人动作不对就连忙拦在了林小碗身前,这会儿见那人这般反应也是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演得又是哪出戏?
    林小碗微微后退从林梧身后露出面,看着几乎是跪坐在地面上痛哭的人,半响后才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听到林小碗问话那人又呜咽了几声这才擦了满脸的泪痕,抬头道:“姑娘,老奴是周三,当年是周将军身边的亲卫。”
    周天渊身边的亲卫,林小碗愣怔了一下,半响才道:“你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林童,示意她去隔壁寻人,这才道:“你这是……从何处来京城的?”
    这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林小碗虽然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到了,然而也没有忽略该注意的细节。把此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只看他脸上泪水划过之后露出了黝黑的皮肤,再加上他脚底磨得几乎要透的鞋底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假扮成这个样子的。
    “你先喝些水吧。”留了林梧在大堂,林小碗这会儿拎了茶水过来,倒了水递过去,这才道:“我之前病过一场,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你说你叫周三?”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
    周三谢了林小碗,这才一口气把茶水喝下。此时听到她问话连忙放下茶杯道:“老奴当年追随将军左右,只见过姑娘几次。然而姑娘眉宇之间与将军和夫人颇为相似,之前老奴又一路听闻了有关姑娘的事情,这才能够一眼认出姑娘的。”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加上情绪激动,倒是有些混乱。而此时,林童就领着左容从后院过来。
    脚步声打断了周三的话,他抬头看过来,见林童从后院又领了一个男人过来,这会儿神色一愣,半响才道:“这位不知道是……”
    “这是我未婚夫左容。”林小碗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给左容介绍了一下周三的身份。左容过去坐下,道:“我就住在隔壁,之前小童过去叫我,匆忙之间就从后面进来了。”算是在周三的逼视之下解释了一下自己从后面出现的原因。
    周三却是盯着左容片刻,突然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做左宸?”
    左容一愣,半响才点头道:“正是,周前辈认得家父?”
    “怎么不认得。当时周左两家是邻居,你父亲虽然没有步入仕途,却与周将军是莫逆之交,你小时候还曾在说笑间说等到夫人添了女儿之后两家做儿女亲家呢。”周三这会儿却是感慨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你们竟然又遇上了。想来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可是……”林小碗想起她随身带着的玉竹吊坠,半响才道:“我后来不是另外定了人家吗?”
    “姑娘是说梁家?”周三立刻就明白过来,然后笑着道:“姑娘与左公子年岁相差颇多,后来这门婚事就没有再提了。只是如今梁家也败落了,唯一的公子似乎身在锦衣卫……”
    说起过往的事情,周三立刻就掌握了话语权。一旁的林梧见左容和林小碗两人似乎被这人带偏,不记得先确定面前此人的身份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正想出言提醒,却被一旁的林童给偷偷拉了一下袖子,低声道:“哥哥,咱们去准备早饭吧。”
    虽然想睡个懒觉,不过既然都起了,一时半会儿这事儿怕是也解决不了,倒是不如准备好早饭的好。
    林梧被林童拉到了厨房,这会儿见着林童往锅里加了不少的热水,才忍不住道:“就我们几个人,这早饭也准备的太多了吧?”
    “不多,我去寻左先生的事后,左先生就让梁大哥去了锦衣卫找郑大人他们,而卫大哥去请了刘大夫。”林童说,“等会儿店里人就多起来了,还是多做些才好。”
    原来左容早就有准备……
    林梧想了下,露出苦笑。他还是比不过左容,而林小碗顺着话往下说不是没有意识到他所意识到的问题,而是她信任左容而已。
    ☆、第93章 周三狼
    锦衣卫的动作毕竟更快一些,加上比刘大夫的医馆离得近,因此等到刘大夫到的时候,郑天放和杨皓两人已经跟周三坐在一起叙旧了。南宫庆因为有外派的任务,此时并不在京中。
    门外挂上了歇业的招牌,来了的小翠等人又转身回去,顺便帮忙通知还未曾到店的人。刘大夫进门,然后店门就又重新关上了。他和卫霖的到来还是让说话的几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周三站起来,仔细看了半响才道:“是刘元夏刘大夫?”
    “你是……”刘大夫皱眉看了片刻,然后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你是当初周将军身边的亲卫,是叫阿三吧?”
    周天渊身边的亲卫都是早年周家老太爷收养的,从周大一直排行到周九。早年周大和周七跟着周天渊战死沙场,府中就之上下了七人。而当年那场灭门惨案之中,也之后周三和周六两人不在周府。
    周六在之前受了重伤,在雍州相邻的麟州一处别院修养,而周三恰好前两天启程去看周六,等到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周家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众人又是一片唏嘘,而这之后周三就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刘元夏,半响才道:“刘大夫在此……难道是姑娘也……”他没有明说,担忧之色却是表露出来。
    刘大夫缓缓点头,“正是你所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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