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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刘贺扶着床头,扶着桌椅,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他站在雨幕里,任由雨水浸透衣衫,打在肌肤上。雨水冰凉,一如他渐渐凉下去的心。
    或许,这样冰凉入心的雨,不会停了,永远都不会停了。
    刘贺仰面倒在地上,呆呆看着雨珠儿落下,他伸手,想抓住阴沉沉的天,却只接住下坠的雨。
    久病的人,淋不得雨。
    刘贺的视线渐渐模糊,幸而三喜来得快,将他抱回了房间,为他擦干发丝,换上干爽的衣服。
    刘贺无意识地躺着,任由三喜摆弄,昔日满是笑意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
    三喜见刘贺神情呆滞,心底一痛,将他抱在怀里,“殿下啊!”
    殿下,也曾白衣胜雪,也曾龙袍加身,也曾活得那般鲜艳啊!
    感受到怀中人冰凉的体温,三喜心底一痛,他知道,当初坐在房檐上,穿一身白衣,轻酌桃花酿的少年,终归是回不来了。
    三喜拿起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腕,接了半碗血,才扶起刘贺,将血水喂给他。
    “殿下啊,你何苦如此作贱自己?殿下,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我用尽一生一世,却换不回一个圆满?”
    三喜紧紧搂着刘贺,“殿下,我心悦你。三百年前,便心悦你了。”
    听到三喜的话,刘贺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三喜。
    三喜意识到自己失言,指尖亮光一闪,施法让他陷入沉睡。
    待到刘贺睡熟,三喜轻拂刘贺额前的碎发,眼底满是温柔,“殿下,你本是天上的星君,下凡是为度化业力。你已业力加身,业力之重,何以加身?殿下,你会灰飞烟灭的。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渐渐消失于三界?”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你已业力加身,我如何救你?”
    “我只是一条紫蛟,尚未化龙的紫蛟。我的力量,终归是太小了。我对你的消失无能为力。”
    三喜说着,转过身,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两行清泪自眼角落下,滴在刘贺的脸上,“殿下,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消失无能为力。”
    三喜自顾自地说着,即使他知道刘贺听不见。
    颜子靖默默看着,不知怎么,他懂了三喜,懂了刘贺。
    她是一条紫蛟,他是星宿下凡。
    她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以悲剧结局。
    他下凡后业力加身,灵魂将被业力吞噬,灰飞烟灭,消失于三界。
    她陪他长大,看着他逐渐消失,她不知所措,只好将自己的精血喂给他,为他续命,让他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只是,精血堪比性命,她将自己的精血喂给他,等同将自己的命送予他。待他记忆复苏,知晓这一切,又将如何自处?
    思量间,眼前亮起一道光,晃得颜子靖睁不开眼,白光熄灭后,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刘贺的昌邑王府,此时已是冬天,下了雪,刘贺裹着很厚的裘衣大氅坐在院子里。
    裘衣,谐音囚衣。
    他身上穿的这件,还是那些地方官孝敬他的,呵呵,说是地方官孝敬来的,怕是皇帝暗中许意的吧?
    刘贺的手,紧紧握着凋了花叶的枯树枝。
    送裘衣,即是警告,也是试探。
    他若不当着那些探子的面穿上,皇帝会找借口杀死他。
    死,他不怕,从来都不怕。
    经此大变,他早就看淡生死了,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活着吗?
    活着太难,他却从没像此刻一般贪生,他有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那个理由叫三喜。
    三喜女扮男装,守在他的身边。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姑娘。
    他的世界因她一点点回暖。
    他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她。
    前天皇帝派张敞来试探他。
    为了活命,他自污名声,将府内十六个舞姬尽数纳为侍妾。
    三喜武功高强,可以躲过侍卫翻墙出去。三喜在民间抱回二十二个弃婴,当成他和舞姬们生的孩子。
    如今,他可是二十七岁,就有了十六位妻子,二十二个孩子。
    如此自污名声,或许皇帝就不会忌惮他了。
    刘贺呆呆地看着划过天际的苍鹰,它轻展羽翼,盘飞于上。用一身黑白寒羽,抵御风雪和寒冷。
    现在,是冬天,早就过了那个看‘鸷鸟学飞’的季节……
    刘贺怔怔的,鸷鸟学飞,坚持勇敢。可惜,它们抵御不了风雪,早就飞走了。
    唯有苍鹰,它们是这苍天的主人,自由自在,无惧于寒冷,对这片蓝天,喧权似的不停飞翔。
    ——
    与此同时,中年男人的海边别墅里。
    青年男子静静看着陷入沉思的颜子靖,并不做声。
    他希望这人快点解决刘贺心愿的事,这样他就不用守护紫蛟封印了。
    毕竟他只剩下两年的生命,还想去看看这世界。他不想和前面的椿叶一样,把一生都锁在这件事上。
    叶生苦短,他想为自己活一次。他没有来世可以憧憬,只能祈祷今生安乐。
    “我们直接去那座封印所在的山吧。”‘颜子靖’道,“等着梦境,太慢了,本君需要休息。”
    “可是你还没梦到封印,山门不开,我们进不去。”青年男子一脸无奈。
    “若山门不开,这只犬,是怎么入世的?它不就是住在那座山的吗?”‘颜子靖’静静看着青年男子,“编,接着编,本君听你胡说八道。”
    凯瑟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惊疑地看着‘颜子靖’。
    青年男子一脸震惊,“你…你猜到了!”
    ‘颜子靖’点头笑笑,他当然能猜到。漆盒上的地图就是原主记忆中捡到凯瑟的那座山。虽然漆盒上的山刻得很抽象,只描摹出了山脉。可他本是乌族大能,这种地图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等刘贺一点一点托梦太累了。他需要休息,而不是去看一个荒唐人物的悲催历史。
    “可是刘贺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万一他的心愿不是救出紫蛟……”大哥道。
    ‘颜子靖’,“……”
    ‘颜子靖’呼出一口浊气,面带微笑地看着青年男子,“你当然不急着去那座山,被扰乱睡眠的人又不是你。”
    青年男子正要解释。
    却见空气忽然抽动,形成一个透明的漩涡,一个黑色的小娃娃从虚空中出现,手持红色单刀向‘颜子靖’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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