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母亲做的饭好吃,简简单单的一碗酸汤面,让我那久违的肠胃终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思夺啊,你的学习怎么样?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咱们家可得出一个大学生,你看黄家的那个黄天亮,他大还是个种地的,儿子都考上大学了。”爷爷对我说道。
或许是真有这样的期盼吧,爷爷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却让我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你们知道啥,这个家伙不好好学习,被老师给赶了,还考大学呢,我看考到机砖厂去还差不多。”一脸生气的父亲说道。
“你快给我悄悄的,都是你这个当大的不行,你见过人家黄天亮他大打过儿子吗,你学一下人家是怎么教育儿子的,你就知道打。”放下碗筷的爷爷教训起了父亲。
“这个家伙不打能行吗,他能跟人家黄天亮比吗?我小的时候还不是被你给打出来的,不然我能当上老师吗?”父亲坚决认为,对待我这样的孩子,就必须用棍棒教育。
“你看你那个怂样子,你还是个老师,现在都是啥社会了,有几个老师还像你那样打学生?”对待自己的儿子,爷爷就像父亲对待我一样,一句话骂得父亲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告诉你,明天起来就回学校去,要是再不好好学习,你那两条腿就等着断一根吧。”父亲把气撒到了我的身上,转身走出了伙房。
“看你那个怂样子,真是个二求。”爷爷在父亲的身后骂道。
……
天还蒙蒙亮,本打算在家能好好的睡一个懒觉,父亲却把我赶了起来。
“赶紧往学校走,这回再不好好学习,你娃就等着老子打断你的腿吧。”父亲对我怒道。
我知道父亲只是望子成龙心切而已,但他那些骂我的话,在我听来却十分的难受。人家城里的孩子,放学了不是爸爸接就是妈妈接,不是去饭馆吃一顿,就是回家包饺子。而我呢,除了被骂成是个完货,还是个完货。
完货,这是家乡对孩子不争气的一种骂,而母亲却给我这个完货准备了一包的馒头和饼子。
带着这些够我吃好多天的干粮,我走出了家门。
出了村口,走过清水河,到了潘家庄,再往前就能看见西大路了,那里可以坐到去县城的班车。
我脑子里想着父亲的话,再不好好学习就要打断我的腿。其实,我觉得自己是有些不孝,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这样对我,无非是希望我能有个好的将来,难道我一个教师的孩子还要回家当农民吗?或者是去机砖厂里边做苦力?
白老七会不会再出现在我的梦里?要是他真的再来找我,我又该怎么说?难道我说你是个土匪,我才不愿意去解救一帮土匪,最后他再用那没有肉的爪子把我给结果掉?
真是头疼啊!
活着真是累,要背负着家人的希望,还要面对这些飘渺无常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一边走着一边瞎想,前方一个蹒跚着挪动那年迈脚步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一丝丝旱烟的烟雾向上冒着,那佝偻着的背似乎比以前更弯,胡子和头发一样地白,身上裹着一件羊皮袄,手里拄着一根木棍。多么熟悉的身影,又是在这寒冷的清晨,一个人在这乡村的道路上挪动着脚步。
我确定那是我好几年已经没有见过的老人,他就是李太爷。我一下感觉到自己看到了希望,这下我有救了。
我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这个曾是一个团长的老阴阳。
“你这个皮娃娃,你要干什么,你要把我阴置了呢吗?”李太爷生气道。
阴置,家乡话的意思就是弄死。
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用的力太猛,竟然把李太爷给弄疼了,他那老胳膊老腿又怎么能受得了。
“李太爷,是我,还认识我吗?”我忙揉了揉李太爷的胳膊。
皱巴着眼睛瞅了我半天,李太爷的眼睛突然放光一般:“呀,你是不是思夺啊?你这个怂娃娃,你刚才用的劲也太大了吧!”
“对不起了,李太爷,我看到您实在是太高兴了。”我忙说道,脸上确实有些兴奋。
“你说啥,你说你看见我高兴?”李太爷皱眉道。
“对啊,今天碰见您,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又说道。
“真的啊,那你还给我当徒弟吗?”李太爷眯着眼睛看着我说道。
又来了,一见面就是想着要收我做徒弟,可李太爷哪知道他送我的那本破书只剩下几张残页了,唯独那生锈的钉子还挂在我的脖子上。
看我又不说话,李太爷本来还高兴的表情一下没有了。
“你看你这个怂娃娃,说话一点都不诚实,你就等着四十九岁死吧你。”李太爷诅咒我道。
“李太爷,您怎么又咒我啊,您就那么确定我只能活四十九岁?”我说道。
“当然了,我是谁啊,我可是你李太爷。”李太爷说道。
唉,看来我是真的摆脱不了这四十九岁的命运了,这老头一见面就说这事,过了这么几年,他竟然一点都没忘。
“李太爷,我是真的有事想给您说说,您得帮我啊。”我忙说道。
“行了,不要说了,看你那张蜡黄的脸,我就知道你碰见鬼了,不要紧,先跟我去捉个鬼。”李太爷说道,他竟然能看出我碰见了鬼。
“啥,您要去捉鬼?”我诧异道。
“当然了,不然我半早晨爬起来干啥,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等你啊,娃娃,我告诉你,这就是缘分,你得信命。”李太爷喷出了唾沫星子,好几滴都喷在了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