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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般模样又如何?她是我的手帕交,给她看了我这懒惫的模样有什么干系?”慕微笑了笑,望着小梨子的笑了笑:“你爬到这树上看院子,那岂不是更不合规矩?偏偏还装模作样说起我来了!”
    小梨子朝慕微扮了个鬼脸:“小姐,我要坐到树上方能看得远!”
    说话间,院子门边已经站了几个人,秋月笑着迎了上去:“宇文小姐安好。”
    宇文如眉一步走了进来,望了望树下站着的慕微,眼睛红了一圈,快步走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微微,我来看你了。”
    慕微见着宇文如眉脸上焦急的神色,不由得抿嘴笑了笑:“如眉,你别这么一副模样,我又没有什么事儿,别红着眼圈子,让我瞧了都觉得难受,仿佛我是在外边受难回来了一般。”
    “难道不是受难?”宇文如眉挑起了眉毛,眼角也斜斜的飞了起来,她手中捏了一块手帕子,钦了钦眼睛:“听说你被流民掳了去,定然好多日子没有吃饱饭睡好觉……”她的目光悄悄在慕微身上溜了一眼:“他们对你没怎么样罢?”
    “还能怎么样?他们捉了我去,便是想要勒索慕家要酬金,自然是好饭好菜招待着我,即便他们没有饭吃,也得要让我吃饱才行。”慕微笑着拉了拉宇文如眉的手帕:“你便别擦眼睛了,都说了我没事儿。”
    “我听着外边传得风风雨雨的,心里头惦记着你,怕你此刻难受,这才请示了祖母,让她带着我来你们府里边。”宇文如眉将手放了下来,那方浅碧色的素丝手帕与她身上穿着的水碧色衣裳很快融成一体,差不多看不出两者的分别,只是素丝帕子上绣着的那一支梅花在若隐若现,让人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块帕子。
    “风言风语只能随他们去传了,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又如何能制止得住?”慕微朝宇文如眉笑了笑,指着那大树下的一架秋千道:“你瞧瞧那个秋千架子,只要是有风,它自然会动,这人可比秋千架子灵活多了。”
    “你能想得开便好。”宇文如眉转瞬间便笑了起来,两条柳叶眉似乎挑入了刘海里,深深浅浅的只是看不见,一双眼睛仿佛也妩媚了起来。她伸手挽住慕微的手道:“走,进去瞧瞧你最近画了些什么画儿。”
    秋月上前一步,笑着向宇文如眉行礼道:“宇文小姐,我们家小姐受了风寒,这几日一直躺着呢,今日才精神好了点,哪还有心思画画儿。宇文小姐,不如陪着我们家小姐在院子里边说说闲话儿便是了,我这就去给你们拿糕点果子出来。”
    “你这丫鬟真是贴心。”望着秋月的背影,宇文如眉满眼羡慕的神色:“我的丫鬟个个都是愚笨的,就像那算盘珠子一般,我拨一下,她们才会动一下!”
    慕微朝宇文如眉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点了点头:“你瞧瞧你们家小姐说的,仿佛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人一般了!我怎么瞧着你们个个都机灵透顶,比我的秋月又不知道灵活到了哪里去了!”
    “快别提她们了!我还正有气呢。”宇文如眉气呼呼的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你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那及笄宴上,她们俩差点把我的簪子给摔断了!若不是见着她们自小便服侍我,真想将她们几十板子打杀了才好。”
    “只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何必说打说杀的。”慕微心中有几分诧异,宇文如眉虽然说被养得娇了些,可也不至于会因为一支簪子喊着要打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想来这支簪子该是很重要的,或许是她母亲给她的及笄礼。
    宇文如眉的头顶上簪着两只簪子,一支是白玉梅花簪,还有一支是水晶琉璃簪,两支簪子相互交映,瞧着十分协调,与她的小圆脸配着,也增加了她几分秀美。其中那水晶琉璃簪上有长串的流苏,细细碎碎的垂到了耳边,初升的日影照在流苏穗子上边,院子地上便有了斑驳的倒影。
    “我错过你的及笄宴了,实在不好意思。”慕微有几分歉意,宇文如眉自小便与她交好,可她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却没能在她身边,真是失礼。
    “这也怨不得你。”宇文如眉敛了双眉,同情的望了慕微一眼:“你那会子不是被流民捉住了,哪里能赶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她得意的伸手摸了摸水晶琉璃簪的流苏,冰凉的水晶触着她的肌肤,心底却丝丝的生出了温暖来。
    这簪子是他送的,宇文如眉真恨不能大声的告诉每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可又碍着闺阁小姐的矜持,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子,俊眉朗目英气勃勃,他站在那里就如烟罗里的玉树,又如那芳庭里的芝兰,他温柔的眼神望过来,她便会觉得自己心底里一阵慌乱,简直抑制住那芳心狂跳的感觉。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慕微笑着望了望她的簪子:“改日我再送你一副画儿,算是赔罪。”
    “小姐,珍珑坊的绣娘过来了。”大树上的小梨子又大声的喊了起来,一边麻利的从树下溜了下来,两只手在衣裳面子上擦了擦,一对小虎牙露在外边,笑得很是可爱:“小姐,我要瞧瞧你的新衣裳!”
    “不过就是几件衣裳罢了!”慕微笑了笑:“有什么好看的。”
    这衣裳是家里给她添置的,让她穿了去太原王府参加游宴,可她却没有一丝心情,为了不让祖母与母亲担心,她也只能装出一副很欢喜的模样让珍珑坊的绣娘量了身子。
    “二小姐真是越发的美貌了。”给她量身的绣娘啧啧赞叹:“去年来量身时,还没有这般高,今年来,仿佛吹口气儿便会长一般,都高了快半个头了。瞧瞧这水色,瞧瞧这眉眼,在哪里还能找出这般精致的人儿来?”
    这话说得慕夫人听了眉开眼笑,吩咐打赏了那绣娘一个小荷包,里边装了一个小银锞子。慕微瞧见只是笑:“母亲,你这般有闲钱,不如微儿每日在你面前说些好听的话儿,每日都可以到母亲这里要打赏。”
    慕夫人嗔怪的看了慕微一眼,佯装生气敲了敲她的肩膀:“竟然还问我讨钱用了,母亲难道还少了你花的银子不成?”
    珍珑坊的绣娘在一旁见着只是笑:“哟哟哟,若我有个这般美貌的女儿,那可得捧在手心里养着,她要什么便给什么!慕夫人真真好命,大小姐在宫里做娘娘,二小姐生得这般齐整人才,以后定然是要嫁给王爷的。”
    嫁给王爷?慕夫人微微一怔,忽然便想起太原王赫连毓来。
    这赫连毓乃是皇后娘娘亲生,先皇的几个儿子里头除了皇上就数他最尊贵,撇开身份不说,便是他的为人,可称得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也是可托付终身的良配。慕夫人若有所悟的瞄了瞄站在那里让绣娘量身的慕微,暗暗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两日便要赶着将那春衫做出来,夏季的衣裳可缓一缓。”慕夫人望了那笑得满脸春风的绣娘,吩咐了一声:“三日后是用到新衣裳的。”
    得了慕家的吩咐,珍珑坊哪里敢怠慢,紧赶慢赶的,这几件衣裳很快便做成了,明日慕微便要穿了新衣裳出去,因着这个时候便派人将衣裳送到慕府来,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动,也好及时改了。
    宇文如眉瞧着那几个绣娘捧了几个大包走了进来,深深的看了慕微一眼:“微微,你明日……要去参加太原王府的游宴?”
    慕微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是,我祖母与母亲都会去。”
    打开包袱皮儿,珍珑坊的绣娘拿出了一件嫩黄色的衣裳来,两人扯着衣裳的肩膀抖了抖,一袭精致的春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交领,高腰,下边的群子是十二幅的月华湘水群,整件衣裳是渐变的颜色,最下边是有些沉积的橘红色,慢慢的往上边走,那颜色便淡了许多,等到了最上边,便是那种嫩嫩的黄色,仿佛吹一口气,那黄色便会被吹化掉,只余纯白的底子。
    衣裳上边绣了缠枝牡丹,每一朵花都有嫩绿色的叶片托了出来,那花瓣重重叠叠,里边露出用金线绣出的花蕊,巍巍颤颤的,似乎都能迎风而动,花蕊的顶部,点缀着米粒大的珍珠,就如海上的泡沫一般,晶莹而纯净。
    慕微穿着这春裳走了出来的时候,屋子里仿佛明亮了起来,她站在那里,恬静美好,脸上有着艳艳的容光,就连从窗户外边照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
    宇文如眉呆呆的站在一旁,望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慕微,忽然间心里头一阵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第31章 流言可畏
    流霜未去,空中隐隐有着青草的芳香,推开窗户,便见着一轮日头在云彩后边露出了影子,给那些云彩镶上了一道灿灿的金边,衬着旁边的朝霞,就如锦缎一般,艳艳的铺在了天空里,灿烂夺目。
    明媚懒洋洋的趴在窗户那处,见小梨子与秋霜秋凌正在院子里边嬉闹。秋霜头上带了一圈花儿,身上还有不少花瓣,正双手叉腰望着小梨子笑:“你看你看,我头上戴这么多花美不美?可有几分像咱们家小姐了?”
    小梨子偏着头看了一阵子,方才很认真的回答道:“我只看到了花,却看不清你的脸了。”
    秋月站在慕微身后“噗嗤”一笑,朝窗户外边扬声喊道:“秋霜秋凌,你们还不快些去将院子里的落花给扫了,仔细让金妈妈知道了!”
    金妈妈是慕微院子里头管着粗使丫头的婆子,牙尖齿利,惩罚那些偷懒的丫鬟从不心慈手软,听着秋月这么一说,秋霜慌了神,将头上的那个花环掀了下来扔到地上,赶紧捡起笤帚开始打扫。
    “秋霜实在是可笑,戴个花环就能像小姐了。”秋月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梳子给慕微梳头发:“也不嫌这话说出来牙疼。”
    慕微笑了笑道:“随便她说啊、罢,这种话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有什么要紧。”
    “小姐,也就是你太仁心,你瞧瞧咱们院子里边的丫鬟,个个说话都口无遮拦的,就怕小姐出阁以后带了去婆家,旁人会笑话咱们大司马府上的丫鬟婆子不知礼仪呢。”秋月的手很巧,不一会儿便给慕微挽了一个如意髻,抹了点发油在耳边的垂髫上,再给配上昨晚便挑选出来的钗环首饰,退了一步打量着慕微,很是得意:“我们家小姐可真美。”
    慕微站了起来,朝秋月轻轻啐了一口:“你王婆卖瓜,羞也不羞?”
    “小姐,我说的可是真话!”秋月睁大了眼睛分辩道:“你不知道罢?昨日你试衣裳的时候,那宇文太傅家的七小姐,眼睛都看直了!我瞧着她仿佛就是有几分嫉妒,只是口里不好说出来罢了,否则她后边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儿?”
    “微微,我觉得你最好明日不要出去,呆在家里边比去外头好。”宇文如眉握住慕微的手,眼神很是真切:“我担心你呢,身子还没大好,那些无聊的人肯定会在你面前说些风言风语,你会不会受得住?”
    她的脸上有一种担心的神色,看得慕微一怔,旋即笑了笑:“没事情,反正嘴巴长在她们身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又不会因着这个少一块肉。”
    “可是……”宇文如眉一副担忧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慕微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你这会子可能觉得不会怎么样,可等着真正听到了,总怕会气得说不出话来呢。”
    慕微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放在膝盖上边的那双手,纤细的手指就如洁白的水葱,上边几个手指甲却修得圆圆的,没有往日葱管儿似的指甲壳子。她心不在焉的想着,若不是祖母和母亲坚持,她确实是不想去参加游宴,一想着要见到太原王,忽然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罢。”宇文如眉同情的看着慕微,以为她此时心中正难受,不由得双眉笼了笼:“若真不想去,也不必强撑着。”
    “如眉,多谢你关心。”慕微抬起头来,唇边绽开了一个笑容,看得宇文如眉楞了楞,那笑容就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让人瞧着心旌摇摇。
    与慕微一道去参加过不少游宴,每次只要有她在场,那些公子们的目光都会追逐着她,虽然还有不少京城贵女,可谁都不及慕微的好颜色。就如赏花的时候,旁人都只会看着那艳冠群芳的牡丹,又谁会注意到那秾丽花瓣之侧,还有那不起眼的小花小草?
    心中忽然的一阵酸意,似乎不能抑制,宇文如眉抬眼望着慕微,也猛的吃了一惊,慕微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自己不该是为她的美貌觉得开心,可为何自己竟觉得有些难受?
    氛围微妙了起来,两人虽然还是亲密的坐在一处,可仿佛却没有原来那般无话不说。一阵沉默过后,宇文如眉随意拣了些京城趣事说给慕微听,但却远远不及素日里说到这些闲话儿时的眉飞色舞,她自己都觉得说出口以后简直是味如嚼蜡。
    “小姐,昨日那宇文太傅家的七小姐走的时候,似乎有心事一般。”秋月拿出一块披帛替慕微披上,那银白色的软纱上边绣着穿花蛱蝶,展开双臂,仿佛有数只蝴蝶停在披帛上,翅膀摇摇,几乎要展翅而去一般。
    “你这丫鬟也真是的,越来越看得仔细了。”慕微回眸笑了笑,自己昨日里头觉得宇文如眉似乎有些奇怪,可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莫非是因着她及笄以后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再没有以前那般与自己亲近了?
    带着秋月秋雨往祖母的华胜堂走了过去,青石小径上落英缤纷,两旁高大的杏花树此时也是粉白艳红的开得热闹,那树叶的疏影将天上初升的日影漏了过来,照着慕微羊脂玉般的脸庞,更是柔和了几分。
    华胜堂前站着两个丫鬟,见着慕微走了过来,朝她弯腰行礼:“二小姐过来了。”一个丫鬟直起身子来,将门帘高高擎了起来,秋水芙蓉的刺绣在她洁白的皓腕下红艳艳的一片,很是扎眼。
    “祖母安好。”慕微走进去时便见着慕老夫人端坐在华胜堂的中央,身后的那大幅屏风静静的立着,上边的空山新雨图空灵一片,衬着慕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十分符合。
    “微丫头瞧着精神好多了。”慕老夫人笑眯眯的望了望慕微,朝她招了招手:“快些过来,让祖母瞧瞧,看看还需不需要添点什么东西。”
    “托祖母的福,微儿已经痊愈了,也只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有那般娇弱的?”慕微走到慕老夫人面前,伸出一双手来替她轻轻的捏着肩膀;“祖母,你便别担心我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慕老夫人望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挑了挑眉毛道:“咱们慕家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别说是小毛小病,即便是千军万马在面前,咱们也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是。”慕微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一双手没有停下来,轻轻的替慕老夫人按摩着肩膀,忽然就听慕老夫人道:“就如今日,即便是有千万个人在你面前或者是在背后说你坏话,你都只能微笑而待之,就当他们在说旁人,与你无关,知道否?”
    慕微手指一怔,停滞了下来,为何慕老夫人一定坚持要她去参加这次游宴?难道自己去了便能让京城里那些贵女们住嘴不谈她被劫的事情?要知道那里边有几个嘴巴很讨厌的,最喜欢小题大做,逮着点事情便喋喋不休议论个不休,自己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她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说闲话的机会。
    “怎么了,微丫头?你似乎不同意我的说法?”慕老夫人感觉到慕微的手指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慕微的手背:“你是慕家人,便该有那傲骨,有那勇气,不管要面对什么,都必须勇往直前。微丫头,你别害怕,你还有祖母和你母亲在身后呢,再说了,这次游宴可是太原王特地为你归来办的。”
    慕老夫人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慕微的心快快的跳了一跳,心事仿佛再也压制不住,似乎要随着她那轻轻的一声“啊”流泻出来。一种心痛的感觉在身子里不住的旋转着,慢慢的弥漫到了她的四肢五骸,似乎有刺骨的寒意冰着她的肌肤,正要蒸蒸的生出白色的凉气。
    家里人都在看好太原王?难道在祖母与母亲眼中,赫连毓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她站在那里,一双手停在慕老夫人的肩头,轻声说了一句:“太原王委实费心了,怎么好这般麻烦他。”
    “这有什么?他自小便与你兄长交好,将你看成自己的妹妹一般,此次你糟了这般大难,他想替你化解一些,也是常理。”提起赫连毓,慕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弯了起来,就如那一线新月,找不见黑黑的瞳仁。太原王对于慕微的这份小心思,她与慕夫人都瞧在眼里,只是也不说破,就等着慕微及笄以后再慢慢来说起这事情。
    慕微没有再说话,可心底里边却升起一丝不赞成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条汹涌的河流,被那激流推着往前边走,没有回头的时候,而她身后有一个人,正在努力的追赶着她,可是,他怎么样也追捕上自己。
    马车在太原王在西郊的别院停了下来,秋月迫不及待掀开了马车侧面的软帘,见着外边的一块大坪里到处停着马车,不由得啧啧赞叹道:“太原王可真是厉害,他家办的游宴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慕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趋炎附势乃是这世间不少人奉为圭皋的生存法则,太原王这般地位,怎么能不来捧场?更何况大虞的这些游宴,很多都是为了未议亲的男女见面而特地举办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有相互接触的机会。
    大虞的祖先乃是胡族,民风较南燕更开放些,女子可以学骑射,到了十二岁以后便可以出入各种游宴场合,为自己挑选心上人,所以京城的游宴里,不缺的永远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女们,一个个拿了团扇半遮着脸,眼波在团扇下流转千百回,朝自己看中的公子一*的送了过去。
    “微丫头,只管挺直背,不要管旁人怎么说,你往前边走便是了。”慕老夫人一只手攥住慕微的手,眼神矍铄:“若是你要畏惧那些流言,以后便没法子抬起头来做人了。”
    自己宝贝一般养大的孙女,却被那南燕的贼子弄到如此地步,真真可恶,幸得太原王还眷顾着他们打小的那一份情意,想要为微丫头将这事儿化解了。京城的高门大户里,若是出了丑闻,往往要想法子藏着掖着,可那事情如何能瞒得过旁人?总有一日会揭露出来,到时候众口悠悠,愈说愈厉害。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想将这事情盖下来,不如让慕微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京城那些喜欢说人闲话的自己瞧瞧,慕大司马府家的二小姐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胡乱猜测。
    或许开始议论这事情的人会毕竟多,可只要是慕家淡然处之,那说闲话的也慢慢的会少了,最后自然会趋于平静。京城日日会有新的闲话儿出来,谁又会揪着一桩事情说个不休呢——等着微丫头及笄以后要议亲,这件事更是一块试金石,若是那种抓这这事情不放的人家,自己的微丫头也没必要嫁过去,少不得要受气!
    那些能揪住一件事情不肯放手的人家,自然是小家子气厉害,大司马府还不屑于与他们成为通家之好。自己的微丫头这般人才,也不怕没有选择,到时候就怕求亲的人会多得踏破门槛呢,慕老夫人望了望身边的慕微,见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心中也暗自赞叹了一声,自己的这个孙女,可真是个不错的。
    慕家女眷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前边领路的管事婆子不时的陪着笑脸与慕老夫人说话:“今日可真是天气好,这春日难得有这般晌晴的日子。”
    “可不是。”慕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王爷得了老天爷眷顾。”
    皇上都只是先皇的一位贵人所出,而这太原王乃是太后娘娘亲生,地位尊贵之至,太后娘娘与太皇太后一道尽心辅佐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对于皇太后甚是感激,因此对太后娘娘的这个儿子,自己的皇弟也十分的宠爱,对于他的封赏比其余兄弟要好得多,太原王在京城的府邸与别院,极尽奢华。
    脚下的路皆是由整块的青石铺砌而成,石板中间隔几步便有圆圆的一块嵌着,上头雕刻的全是莲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走在石板上边,似乎有步步生莲之感。慕微跟着慕老夫人往前边走着,没多久,便听到一个人惊喜的声音:“慕老夫人,慕夫人,慕小姐。”
    不用抬头,慕微便知道那人是谁,她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前边的蜀锦袍子上,挨着下边绣着一丛翠色的修竹,修竹上边有一块圆形的玉珏,泛泛的闪着一线水碧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刺着她的眼睛。
    “太原王实在客气,何必走出这么远来相迎!”慕老夫人的声音很是响亮,惹得周围的人都望这边瞧了过来。
    “原来是大司马府的女眷到了!”有人小声议论着:“咦,慕二小姐回来了么?”
    或许是看着赫连毓站在那里,那闲话只露了个头,没有一个尾,慕微笑了笑,今日可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话呢,还刚刚到大门口,这边便开始有了风言风语的开头,想必自己要兜一帽子闲话回去了。
    第32章 淡定从容
    这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气,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到处都是一片绿意,各色的花朵团团的开在那新绿之中,有如锦缎上绣出的团花来一般,走过去仔细瞧,就见那花瓣上还有着晶莹的露水,正在不住的滚动,攀在花瓣边缘,将那柔弱的花瓣越拉越沉,几乎要坠落到地面上来一般。
    从花厅的镂空的一扇墙看过去,除了见着那鲜艳芬芳的花朵,慕微还能见着外边有不少穿红着绿的贵女们带着丫鬟们走过,不时还洒落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就如那欢快的乐曲,要给这春日里添上一点热闹的气息。
    “慕二小姐比以前仿佛要更美了。”一位穿着深紫色衣裳的夫人笑眯眯的朝慕老夫人点了点头:“都说大虞慕家,男子俊女子美,可真真是名不虚传,咱们的慕大司马,曾经有那侧帽风流的典故,可瞧着这年轻一辈,似乎要比慕大司马更胜呢。”
    慕华寅年少时有次带着随从去打猎,过城门的时候一阵风起,将他头上戴着的帽子吹得侧在一旁,他自己没觉察到,就那样斜带着帽子跑了大半个上京,第二日上京里上至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下到贩夫走卒,个个都将帽子斜戴着,皆是仿了慕华寅侧帽之举。
    僖宗听到了这件新鲜事情,特地召了慕华寅觐见,见他站在殿前,彷如潘安再世卫玠重生,玉树芝兰般容光熠熠,照得整个大殿都亮了几分,不由得龙颜大悦,亲赐了他“侧帽郎”之美名,这侧帽风流的典故也因而流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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