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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外面,一直在跟臣子说话的太子直到走过了西院,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将身边伺候的公公招了过来,问道:“徐家夫人可是已经来了?”
    那公公答道:“是,徐夫人今日一早便带着徐家小姐和少爷去见了徐姑娘,奴才已经嘱咐了厨房,中午让留徐家人一顿饭,过午后再送她们回去。”
    太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与人一边讨论刚才未说完的事一边从那路上离开。
    而在太子身后的地方官员则是不约而同的心思涌动起来。早就听闻,进来侍奉太子的四个姑娘,太子最宠的便是这位徐姑娘,看来这番传言果然不假。看来这徐家只怕是要凭女儿转运了,回家后得要叮嘱自己夫人一番,以后待徐家人,需客气几分,若是能亲近走动起来,那就更好了。
    这其中有一位温知府,便是其夫人荐了徐莺前去侍奉太子的,此时见太子对徐莺这般放在心上,心里颇为得意,且佩服自家夫人看人的功夫。自家对徐莺有引荐之恩,徐莺若有这个运道能在东宫继续得太子的宠,徐莺自然会感激这份引荐之恩,于自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温知府的得意藏不住,便直接露出了脸上来,侧头的时候看到他的上司知府孟大人正转头往西院的位置望去,面上似带沉思,以为他跟众人是一样的心思,便不由与他感慨了一句,道:“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谁说生个女儿家没用,看这徐家可不就养了个好女儿,大人,您说是不是?”说着又暗暗可惜他没有个年龄合适的女儿,若不然将她送到太子的身边,说不好也有这位徐姑娘的运道。
    若说起这位郧阳知府孟大人,其原名孟文頫,字子瑞,本是元顺十五年的榜眼,娶崇安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宋氏为妻。
    孟大人是三甲出身,为官有道又手段圆滑,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知府的位置,加之有得力的岳家帮衬,谁都知道他在郧阳府不过是为了历练个资历,以后肯定还是要往京中走的。
    当初上一任的郧阳知府乞骸致仕,突然空降了这么一位年轻自己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人来做自己的上司,郧阳府里的大部分地方官都是不服气的。但是奈何人家手段了得,来了不过一年便做出了政绩,加之大家也都明白他在郧阳府做个一届或两届就准备走人的,大家对他的敌意也就少了些,反而都愿意交好这个上司。
    孟文頫的心思自然不是如温大人所想的那样,只是他也不解释,回过头来对着温大人浅浅的笑了笑,当是默认他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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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鸾气哼哼从院子外面回来的时候,徐莺正跟徐田氏说起她这副身子的亲爹徐秀才。
    徐莺问:“爹不曾说要和娘一起来?”
    徐莺问这话绝对不是因为关心徐秀才或想见他,而纯粹是好奇。本来嘛,她就不是徐秀才的亲女,想要让她对他产生父子感情,也得他对她有爱女之情才行,但看徐秀才对她的态度,为了两百两银子都能将她买去做妾的,这感情她可实在产生不起来。
    只是当初徐秀才知道她被选去侍奉太子的时候,徐秀才那个高兴的劲儿,都差点让人以为她是去做太子妃了。如今太子恩准她见家人,而徐秀才居然没有闹着要来,她死都不信。
    听见徐秀才的名字,徐田氏撇了撇嘴,不屑道:“他这几日生了病,下不来床,自然没法跟我一起来。”
    徐莺听完便默了,她是知道徐田氏的手段的,弑夫她还没那么狠的心肠,但为了不让他来搞破坏或跟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她使个法子让他“病”上几天还是可以的。
    徐田氏说到这里却也不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徐秀才毕竟是莺姐儿的生父,血浓于水。平时莺姐儿对他再有抱怨,心里怕也是念着他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他将她“卖”了去给孟大人做妾而病了一场,更因此移了性情。
    她也不想说多了徐秀才的不好,让孩子心里难受,便也闭口不再谈徐秀才。
    而恰在这时,徐鸾气匆匆的走了进来。
    徐田氏见了,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又怎么了,谁又招你惹你了?”
    徐鸾撇了头不说话,梨香则笑着解释道:“刚刚太子殿下和几位大人从院子外面经过,二小姐见了,想去给殿下请安。只是奴婢觉得,二小姐出去万一冲撞了贵人不好,便将二小姐拦了下来。奴婢以下犯上,还请姑娘和夫人恕罪。”说完在地上跪了下来,对着徐莺磕了一个头。
    徐田氏虽小民出身,但也能听懂梨香话里的意思,更别说心思剔透的徐莺了。
    徐田氏黑着脸看了徐鸾一眼,只是碍着屋中有外人,到底不好说女儿的不是,便警告搬的对徐鸾道:“你呆在这里陪我和你姐姐好好说说话,不要给人添麻烦。”
    徐莺自然不会当着徐田氏的面说徐鸾什么,只是对跪在地上的梨香道:“你起来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
    梨香道是,接着退了下去。
    ☆、第六章
    徐田氏跟徐莺说了一上午的话,然后在贺家宅院用了一顿午饭,接着便牵了一对儿女准备回去了。
    等出了贺府门口,孟文頫正好也和太子议完了事从贺家出来,见到徐田氏,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道:“夫人,可是见过了徐姑娘出来?”
    徐田氏对这位孟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连忙牵着一双儿女给他请安,然后回答道:“是呢。”
    送徐田氏三人出来的公公也弯腰对孟文頫作了个揖,喊了一声:“孟大人。”
    孟文頫半侧身避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公公可是准备要让人送徐夫人回去?”
    将人接了来自然也要将人送回去的,何况太子对那位徐姑娘这般青眼,他是万不会怠慢徐家的人的,于是便如实道:“正是呢。”
    孟文頫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如让徐夫人和徐二少爷徐二小姐与我一道吧,也省得公公派人多走一趟。”
    那公公显得有些犹豫,徐田氏见了,也跟着开口道:“孟大人若不嫌,民妇与孟大人顺道一起便可,也省得多麻烦公公。”让太子的人亲自送她回去,便是坐着马车,她都觉得压力倍增。相比起孟大人来,虽说也一样有些压力,但到底不能跟坐太子的马车比。况且孟大人一向宽和有礼,倒不会让她十分紧张。
    那公公想了想,想着孟大人一向是个稳当人,让徐夫人并徐家少爷小姐跟他一道回去,应不至于出什么事,便道:“那就劳驾孟大人了。”
    孟文頫道:“举手之事。”
    徐田氏和徐鸾徐鸰坐了马车,孟文頫则是在前头骑马,然后一行人便从贺府离开了。
    从贺府到龙梅县的徐家,便是坐马车也要三个时辰的路程。从贺府到知府的宅邸倒是近些,不过一个半的时辰便到了。
    孟文頫先将徐田氏和徐鸾徐鸰先送回了徐家。
    在徐家门口下了马车之后,徐田氏对孟文頫道谢道:“多谢大人了。”
    孟文頫道谢道:“不过举手之劳。”
    徐田氏却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又道:“另还要多谢大人送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大人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也请大人放心,民妇定会早日将那五百两银子还上。”
    说起来,徐田氏给徐莺的那一千多两银子里确实有五百两是孟文頫送来的。她当日提前得到孟大人让人送来的消息,说莺姐儿可能会跟太子一起回京,她急着将嫁妆出手,根本卖不了好价钱,更不用说凑出一千两的银子来。
    后面孟大人又让人送了五百两银子来,指明了是给莺姐儿的。她当时急着用钱,便也没有拒绝,只是跟送银来的人保证,这些银子她以后会慢慢还上。
    孟文頫温声笑道:“我不急着用钱,这些银子夫人不用着急还。”
    两边又客暄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孟文頫便上了马告辞了。
    徐田氏目送了他离开之后,然后才带了一双儿女回了院子。
    里面,李姨娘就靠在院子里的一颗榆钱树上,一脸含笑的问道:“太太,刚刚那位是孟大人吧?”
    徐田氏瞪了她一眼,并不理她,转身准备回屋子去。李姨娘却难得殷勤的跑了过来,笑问道:“太太,你可见着大姑娘了,听说太子殿下要带她回京城里去,是不是真的?”说着叹了口气,又感慨道:“我们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气,整个龙梅县里都没人能比得上。想当初我和老爷筹谋着让她去给孟大人做二房,原想着这已经是极好的婚事了,没想到大姑娘竟还有更好的运到。”
    说着想到什么,又对徐田氏笑道:“还是太太心中有计较,当日死活不让大姑娘给孟大人做二房,若不然大姑娘如今哪有这样的福气。”说到这里,又有些不满的道:“太太也真是的,虽说我的宝哥儿不是你亲生的,那也叫太太一声母亲,太太怎么这般厚此薄皮,只带了二少爷和二姑娘去见大姑娘,却将宝哥儿漏下了。”这是跟大姑娘处好关系的多好机会啊,偏偏让徐田氏给拦了。
    徐田氏深恼她和徐秀才当日差点将莺姐儿给了人做妾的事,若她是个贱籍婢妾,凭她这样的事,她早就提脚将她卖了,可偏偏她是良籍出身,卖不得,打杀不得,下其他的毒手她又狠不下心来。
    徐田氏眼神冷厉的看着她,道:“李姨娘,有这个闲工夫说这个,你不如帮着刘妈妈将家事一起做了。妾室半个奴,老爷抬你进门可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的。”说着将徐家唯一的老仆叫了过来,道:“刘妈妈,好好看着李姨娘将家事做完,若是她做不好,今晚就用不着让她上桌吃饭了。”
    说完便带了徐鸾徐鸰进屋,留下李姨娘在后面恨得直跺脚。
    若是以前,李姨娘肯定是不怕她这样的威胁的,她不让她吃饭,她自然可以拿了银子出去外面吃饭,还能吃更好的。只是自从前几年,徐田氏以妾室无私产为由,将她所有私房都搜刮走了,她便不得不受她磋磨。
    徐田氏心狠得很,有一次可是真的三天三夜没让她吃饭喝水,那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她想撺掇徐秀才给她撑腰,结果徐秀才却也怕徐田氏怕得很。
    另一边徐田氏带着徐鸾徐鸰进了屋之后,徐田氏摸了摸徐鸰的脑袋,道:“你先回你自己的屋子去,我跟你二姐姐说说话。”
    徐鸰乖巧的应了,然后便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等徐鸰走后,徐田氏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鸾,看的徐鸾心里直毛毛的,不由有些气弱的问道:“娘,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徐田氏道:“我问你,你今日在你姐姐那里做了什么?”
    徐田氏心里记着梨香说的话,在太子住的地方她不好说徐鸾什么,回来在马车上,有孟大人在,她同样不好教训她,如今回到了家中,她总算没有了顾忌。
    徐鸾心里有些心虚,但面上却不肯承认,反而故意装出理直气壮的模样道:“我做了什么了,我不就是想看看太子长什么模样吗,我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
    徐田氏哪里不了解女儿的性子,越心虚就会将话说得越大声。
    她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把掌,拍得徐鸾“嗷嗷”直叫,她却一脸怒气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小小年纪就生出这么腌脏的心思来,请了先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书,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白花那么多银子让你念书了,天理人伦都没学会。”说完心里更是恨得直咬牙,又在她身上上使力拍了几巴掌。
    徐鸾在椅子上直跳起来,一边跳一边道:“我哪里做什么了,明明是梨香冤枉我,娘就只会听别人的话不相信我。”说着想到什么,又边哭便说起来:“你就是偏心,你眼里就只有姐姐,什么好的都先给了她,只会听姐姐的话,你还把我的嫁妆都给了她。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生女儿,你凭什么这样啊,凭什么这样偏心。”
    徐田氏被她气得都差点背过气去,跑过来抓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屁股一边道:“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丫头。你姐姐去了京城无亲无故的,身上带着银子才能防身,你做妹妹的不知道担心她就算了,现在为了那点子嫁妆还计较起来了。”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离出嫁还有好几年,我不会再给你攒一份嫁妆,难道我还会让你空着手出嫁不成。你姐姐自小就宠着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话,良心都长到狗肚子去了。”
    徐鸾一边哭一边道:“她那里对我好了,她要是对我好就不会抢我的东西,她以前都是装模作样做给你看的,只有你才会让她骗了以为她是个好人,她心机最深了。”
    徐田氏气得指着她都说不出话来,面上是一脸的伤心失望的神色。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从桌子上找了一双还没纳完的鞋子,拿了就在她屁股和背上“噼噼啪啪”的打,一边打一边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姐姐白疼你了,真是白眼狼。”
    打了十几下,徐田氏到底心疼女儿,怕打坏了她,最终扔了鞋子,指着她道:“你这几天好好呆在屋子里不许出去,好好将书再读一篇,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不想清楚别想出来。”说完转了头,从屋子里打开门出去了。
    徐鸾边哭边摸着被打疼的屁股,抹着眼泪碎碎念道:“偏心,偏心,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的,只有徐莺做的事才是对的,我就知道,你心里巴不得徐莺还是你生的呢………”
    ☆、第七章
    徐莺坐在车厢里,掀了帘子往外看。
    道路的两旁站满了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看热闹或高扬着手高呼“殿下,太子殿下”,里外三层的护卫持着剑将百姓拦在大路的外边。
    八月十七,宜祭祀、出行。而太子的车驾选在这一日,也终于启程返京。
    几十辆马车在道路上浩浩荡荡的排成一队,车队的后面还跟着几千人的护卫。
    徐莺坐的朱轮华盖车在既不前面也不显后的位置。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以及贴身伺候太子的人的车马,而她的后边,则是和她一起侍奉太子的另一位女子,郧阳江家的小姐江婉玉。
    徐莺虽然和这位江小姐是一起伺候太子的,院子挨着院子当邻居也当了三四个月,但交情实在说不上深。
    早在她们刚进去贺宅时,教她们规矩的姑姑就提点过她们“在府中千万不要乱走,太子若要你们伺候,自然会召你们过去或去你们的院子。去给太子送汤送水的事情也不必做了,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会将太子照顾好了。姑娘们若是乱走万一被当成刺客处置了,一个不好就是丢命还要连累家里人的事。”
    鉴于姑姑的话,她自来极少出门,太子不召见的话,活动的范围基本也仅限于她住的那个院子。而这位江小姐也如她一样,等闲并不轻易出门。
    有时她们偶尔能碰见,也不过是点个头致意。
    徐莺虽和这位江小姐不熟,但对她的家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起她小民的出身,这位江小姐的家世则要好上许多。
    江家是郧阳府出了名的富户乡绅,家中坐拥几千亩良田,江小姐在家中是嫡出的长女,其父亲在郧阳有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常施粥接济穷人。而比起她这种被知府老爷看上后直接“请”去伺候太子的也不同,这位江小姐则是因其父亲江员外买通了关系,亲自将女儿送到太子身边的。
    或许是出身好的原因,这位江小姐不仅容貌惊绝,才情亦是过人,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徐莺就曾听梨香打听道说,太子去江小姐院子时,最喜欢的就是听这位江小姐弹琴。
    车驾一路到了城门口,然后在郧阳各地官员的恭送下,一路往西南方向的官道而去。
    从郧阳到京城,需经五天的陆路取道镇江,然后从镇江坐船经京杭运河,经二十多天的水路直接到京城。
    这一路赶得有些紧,然后在第五天临中午的时候到了镇江码头,然后在当地官员高呼“参见殿下”和“恭送殿下”的声音中上了挂着金黄“皇”字的大帆楼船。
    楼船有三层,她和江小姐跟太子坐的都是同一艘船,住了船的第二层,两人各有一间屋子。
    房间布置得十分华丽,帘幔缭绕,桌椅屏风茶具摆设等一应俱全,简直跟家中的闺房没有两样。
    徐莺一上船便脱了帷冒,然后伸手锤着自己的手臂和腰。
    坐在马车上的那五天,对她简直就是一场折磨。古代的马路,哪怕是官道,也绝对不像现代的柏油路,坐在汽车上都感觉不到颠。她前世可是连坐汽车都会吐的呀,你能想象坐在马车上一路上下震荡像地震,马车一停下来感觉世界都在转的感觉吗,有时候她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都恨不得下车去跟太子说“亲,你让我走路吧。”
    而那路上的灰尘大得,终于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一路风尘仆仆”了,那真的是尘土飞扬啊,走一天的路,她的身上都能沾半斤的灰。
    梨香看着徐莺的样子,开口道:“姑娘,您若觉得疲乏,不如先洗盆澡。”
    徐莺不由惊讶道:“这里有水可以洗澡吗?”但话一说完她便觉得自己傻透了,太子的船上,怎么可能会没水洗澡,有谁敢让太子二十几天不洗澡。
    梨香也是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奴婢这就去叫几位姐姐给姑娘打了水来。”说着便转身出去了。没一会之后,她又开门进来,身后还跟五六个抬着热水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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