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使劲点头,一副听话的乖样子。
沈湘撇嘴,“凭什么要女子谦让恭顺?如果男子是坏人呢?一味谦让,不是让坏人更加猖狂吗?”
杨氏点头:“我们武将之家不讲究那些什么谦让恭顺,什么都讲究个理儿,可也不能一味让着,不然还不让人踩在头上去了?”
老夫人指责杨氏:“你这么教,湘儿日后对谁都不让,谁敢娶她?”
沈湘脸红:“我才不嫁呢,就守着奶奶和爹娘,一生习武!”
杨氏斥责:“你讲什么呢?才几岁就这么胡说八道的!”
老夫人看杨氏:“这就是你教的女儿!”……
一场混战又起,沈汶在一边咬着嘴唇兴致勃勃地看着。虽然现在沈湘显得是个麻烦,但她有信心日后让她们觉得自己才是最麻烦的那个。
次日沈湘和沈汶去见秦氏,沈湘拉着沈汶的手,一副保护她的姿态,和前一日完全不一样。
进门行礼后,沈湘递上了一叠纸,秦氏皱着眉头接过来,才翻了几页就一把拿起尺子,沈汶又是要哭的样子,沈湘立眉叫:“嫲嫲为何打我们?”
秦氏咬牙道:“我让你们抄女戒五十遍,为何这些纸上笔迹不一?!”
沈湘理直气壮地说:“你让我们抄,我们让别人帮着抄,自然笔迹不一!”
秦氏被气得呆了,停了片刻才说:“你怎么竟敢让别人抄?!”
沈湘很不在乎地说:“当然敢!有什么不敢的?!我真刀真枪都敢耍,让别人帮着抄书又怎么了?”
秦氏忽然冷静了,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镇北侯从小就随老侯爷征战南北,杀人无数,他的长子一旦成亲有子,也会去北疆助父一臂之力。这些女孩子在这样的父兄教导下,尤其这个沈湘,急了就是看着老夫人的面子不伤害自己,打自己一通也是绰绰有余。自己费心思教她们干吗?把钱挣到了就行了。
想到此,秦氏放松了面颊,冷淡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背背女戒吧。我解说一段,两位小姐好好读,然后自行背诵。等你们记下了,我们再讲下面的。”说完,就逐句讲解了女戒开首的一段话。
因为她讲得清楚,沈湘想明白了,自己背诵了一会儿就记熟了。而沈汶在那里看着非常用功,喃喃地嘟嘟囔囔。等到秦氏检查时,沈湘一次过了,而沈汶结结巴巴,丢三落四地,怎么也背不下来。
秦氏让她接着背,自己看着沈湘默写。等到沈湘写下来了,沈汶背得强差人意,还是不能每句都对。默写就更别指望了,错别字连篇。秦氏不得已,往下又教了一段。讲得仔细生动,沈湘又背下来了,沈汶更背不下来,急得开始哭。
看到天已过晌午,杨氏那边有人来说小姐们该去吃饭了,想来是下人告诉了杨氏。秦氏也不勉强她们了,让沈汶回去背这两段,明日务必要背下来。
次日来上课,沈汶还是背不下来,沈湘在旁边有时还提个醒,沈汶不听还好,听了就会愣在那里,更想不起来了。秦氏无奈,只好接着教沈湘,让沈汶自己努力。等沈湘把女戒都背下来了,沈汶还是没背下开头。秦氏开始觉得沈汶肯定脑子有问题,蠢不可言!
老夫人听了,不但没有责怪沈汶,反而向杨氏抱怨:“孩子这么小就让她背这些,不会把脑子弄坏了吧?”人老了,就喜欢那些小胳膊小腿的孩子。现在沈湘已经长大了,不那么可爱了,就剩沈汶还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她对这个小女儿很有些偏心。
杨氏也觉得小女儿太柔弱,背不下来大概是被教养嫲嫲吓的,心中有些后悔找了这个嫲嫲,但是那是老夫人认识的,也不好说这个嫲嫲的坏话,就说道:“还是请娘跟嫲嫲说说,孩子这么小,教个举止起坐什么的就行了。那些女戒什么的,以后让教书先生教就是了。”老夫人见杨氏同意自己的看法,很高兴媳妇的顺从,就同秦氏打了个招呼,说少背书,多学点动作。
秦氏听了气得半死,女子行止中的神韵来自性情的陶冶,如果不从心里接受女戒之类的教诲,养成温良恭顺的德行,那么举止之中就无法达到真正的柔美。她心里看不起这府里的粗鄙,也不在意真把这两个小姐给教出来了,就不再纠结女戒之类的教条,开始教举止谈吐。
沈湘一向习武,动作中怎么也表现不出那些优雅轻柔的味道,多被指导几句她就很不耐烦。而沈汶倒是很认真,瞪着眼睛一副勤奋好学的表情,可是她又矮又胖的身材,总是把动作演绎得又蠢又笨,行个礼也不稳,秦氏动手矫正,沈汶能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
教到言谈,明明平时沈汶说话好好的,一到咬文嚼字地说那些客套话,就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说了前边的忘了后面的,有时还流个口水之类的,常常说自己饿了,即使才吃了早饭不过一个时辰。秦氏虽然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可看见这么愚不可教的学生也时常气得脸色沉郁。
沈湘看沈汶这个样子,心中想沈汶虽然不习武,可她四岁武功启蒙时也跟着师傅学了一年多的轻功。这些年自己忙于习武,根本没关心过她的功夫,现在她这么笨拙肯定是因为平时不好好练,于是下了课就把沈汶拉到练武场上让她展示一下她练习的轻功。
沈汶平时打坐时疏通经脉,于轻身有极大好处。夜里如果能避过夏红,她会出来在侯府空寂的习武场练习,知道自己在轻功上绝不输人。可一旦在人前用轻功时肯定藏拙,从不显示自己的真实水平。被沈湘拉到练武场上,见周围有人,就放重步伐,摇摇摆摆地跑起来,像个小鸭子,把旁边看着的沈卓沈坚逗得哈哈大笑。
沈湘插了腰,指着他们道:“你们还笑?!妹妹这样,日后可怎么办?有什么事,她逃都逃不出去!”沈坚沈卓不笑了,很严肃地看沈汶,沈汶跑过来,喘息着,两手相握,面露害怕的表情。
沈坚心酸:“我回去好好翻翻武典,为妹妹编几招拳法。管用的,能救命的。”
沈卓拉起沈汶的手臂,把她胖乎乎的手伸到沈坚面前:“就这样的肥手,什么招数都没有用!练了也只能是去抓吃的!”
沈汶猛地抽回手臂,动作极快,沈卓从小练武,比沈汶大五岁,可手中竟然空了,不由一愣。沈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地就把手收回来,忙“哇”地大张嘴哭了。
沈湘把沈卓撞开,拉了沈汶说:“妹妹别哭,从今天起,每天早晨我跟你一起练轻功,至少你该跑快点儿!”
沈汶叫苦,她难道也要像沈湘那样早起了吗?忙哭着说:“我起不来,下午吧……”
沈湘气得甩开沈汶的手臂:“你这个懒虫!”
沈卓接茬道:“是肥懒虫,你忘了说‘肥’了!”
沈汶放了心,知道沈卓没注意刚才的事儿,毕竟是个才十一岁的少年。心里一放松就更加纵声大哭起来:这么多下人在旁边看着,她可不能错失让人觉得她总受欺负的机会。
从此,沈汶不仅要应付秦氏,还要应付沈湘。每天完成了教养嫲嫲的课后,沈湘就拉着沈汶傍晚在习武场上跑圈。沈汶还得注意不能真的轻身而起,总得行走笨拙,一个时辰下来也累得浑身是汗。
时值盛夏,沈汶说淡色衣衫会透,就要穿一身深色的。杨氏想给她做红色的,但沈汶说不想和沈湘一样,要深蓝色的。杨氏觉得这么小的女孩子穿深蓝太肃静,就让人在衣襟上绣上红色花朵和大蝴蝶什么的,弄得沈卓说沈汶跑起来像花瓢虫。
不久,沈坚也凑热闹,编出了一套近身搏击的招式,教沈汶练习。他可和秦氏不一样,无论沈汶怎么装笨,他从来不急,在一旁看着矮小的沈汶,穿得花花绿绿,胖手胖脚地比划动作,只觉得很可爱。他认为这个妹妹太小,学得慢些没什么,于是能笑眯眯地哄着沈汶一个动作练上半个时辰,一个招式重复上百遍,真应了他的名字:沈坚,坚持不懈。
但沈汶心中叫苦连天,她早就烂熟于心了,还得假装学不会,时刻警惕着不能露出会的迹象,谁说当骗子容易,用后世的话就是压力山大!
沈汶原来只想学三个月,可是她总做出一副努力学习的样子,让秦氏常抱着期待:觉得多教几次她也许就能开窍了呢,于是过了三个月秦氏表示还是该继续。
夏天过去,沈湘沈汶先后过了生日,沈湘九岁,沈汶七岁。
沈汶估算着日子,开始了一次重大的行动:去找那个前世名动一时的女子。这是自己极为需要的一个人,找到了她,许多关键的步骤将事半功倍。
深夜里,等丫鬟们睡熟,沈汶穿上深色短装,翻窗而出,轻身攀上屋脊。还好现在是夏天,有的窗户整夜半开着,她不必担心开关惊动了人。
侯府的环境和警卫她自然熟悉,几次穿行就出了府。前世她曾经多少次在这周围徜徉不去,侯府周围十几里方圆的每一方寸都已了然于心。一出府,她就在屋脊民墙上飞奔,毫无迟疑。没想到经历了千年,她的记忆竟然还如此清晰,可见她深刻的执着。
沈汶要去的是一个名叫万花楼的春院。她前世就知道万花楼曾是京城第一妓馆,以女子的绝美娇媚和多才多艺而著称。可她只知道大致方向,从来没有去过。此世她也没法张口问任何人,身边的夏红又不贴心,只能自己去找。
第一夜她只在市中的繁华地段走了两三条街,虽然她行走如飞,身轻似燕,可架不住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体力有限,不能久留在外。回来休息了两天后,她再次出府,这么反复,到第四夜终于找到了万花楼。
休息了几天,沈汶又跑去万花楼。她现在找到了最近的道路,飞奔两刻钟就到了。时近午夜,坐在屋顶的暗影里,沈汶怡然地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灯红酒绿的繁忙景象。越是光明热闹的地方,黑暗就越深沉,沈汶很放松。
她听力过人,仔细聆听着周围人们的谈话:“大爷最近……”“快去给飞燕阁端去……”“姑娘真是……”“公子莫要……”
听了近一个时辰,也没听到她想听的东西,看着夜深沉了,沈汶起身在万花楼的几个主要楼阁上转了转。万花楼号称有十二美人阁,外带各色小间偏舍,过二百多间房。沈汶决定每次来看几处,不信不能把人找出来。
她正在长身体时,常这么夜里在万花园和侯府之间奔走,就是通过打坐能缓解疲乏,还是不能完全弥补缺觉后的疲惫,白天上课可真的困得睁不开眼了。
秦氏教了半年,从一开始还有些严厉,最后越来越松,沈湘经常说要习武就不来了,秦氏也不恼,只有沈汶还兢兢业业地学习,可惜天资太低,实在为难。但如此朽木不可雕的人,竟然越来越哈欠连天,明显不尊师道,让秦氏深觉受辱。最后她对沈汶的痛恨甚至超过了对桀骜不驯的沈湘的鄙夷,每每对沈汶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夏末秋初,秦氏终于放弃了,向老夫人辞了差事,离开了侯府。这以后,她再到别的府中教习,在夫人们谦虚地说自家的女儿不够聪明时,总唏嘘地说:“夫人可不能能这么说,我原来教过一对姐妹,姐姐专爱那些刀剑棍棒粗鲁得不得了,那个妹妹,哎,我就没见过那么蠢笨的人!书背不下来,默写也写不出来,行个礼能坐在地上,又胖又慢,天天就知道吃!跟猪没什么两样!连她的兄姊都看不起她!夫人的女儿可太好了……”
虽然秦氏不会点出侯府的名字,但是大家谁不知道她曾为镇北侯的女儿们教习。京城里请得了秦氏的而家中有习武女子和一个胖胖的妹妹的,非镇北侯莫属。
秦氏的评语如此恶毒,沈汶又胖又蠢的“美名”终于在京城的女眷中广泛传开了。人们想到肥胖和愚蠢时,总会想到丑陋,所以传到后来,人都说镇北侯的小女儿貌丑无颜,身段肥胖,心智低下,被镇北侯全府上下嫌弃。
后宅女子们幸灾乐祸津津乐道中的沈汶在秦氏走后也没松一口气,沈湘要求上午也要练功,被沈汶断然拒绝后,就把练功时间延长了一倍,沈汶觉得只有装病才能休息几天了。
可还没等沈汶装病,沈卓就来挑衅了。他见沈坚亲自教了沈汶近身搏击之术,就觉得技痒,这天跑来缠着沈汶动手比划。沈汶不能露出本领,只能让自己被沈卓打翻在地。沈汶正是疲惫交加之际,索性哇哇大哭起来。
老夫人听说了,马上把正在府里的沈坚沈卓和沈湘沈汶都叫到了跟前。看着浑身是土、眼泪汪汪的沈汶,老夫人狠狠地训斥沈卓道:“我听人说你把小妹妹打倒在地,她几岁你几岁?!你对她逞什么英雄?你看看你妹妹,被你打成了什么样子?!你可真能干!”
沈卓方要用以前对沈湘一样的说辞分辨,转目间看沈汶,突然发现沈汶明显瘦了,立刻吓了一跳,又仔细看了看,一时竟然很难过,低头说:“是我不好。”
满屋子里的人都愕然,沈湘原来虎视眈眈地准备和他斗嘴,这时只盯着他。沈卓抬头看了看大家,突然对这沈汶掬了一礼:“请妹妹恕我不懂事。”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沈汶也被沈卓的异常唬住,愣在那里。沈卓又低头说:“妹妹,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赶快胖起来吧……”
老夫人叹气:“这才是好孩子。”又对沈汶说:“可怜的孩子,别怪你三哥……”
沈汶忙借机打了哈欠说:“也不怪三哥,我最近总觉得睡不够……”
老夫人皱眉,提声说:“快叫夫人来,汶儿这么小,得找人看看。”
杨氏不久到了,老夫人马上对她唠叨:“你看你,这段时间干什么了?汶儿说她天天没精神,这要是伤了气血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了!你怎么当娘的,是亲生的吗……”
杨氏听了一肚子火,心说你不也和我一样天天见她吗?可一看到狼狈的沈汶,立刻心软了,着急地问:“没精神?!这可不成,该不是累着了吧,我马上去请人来。”一时间杨氏十分懊悔,这个小女儿不像大女儿那么彪悍,万一伤了身体日后可怎么办?!女孩子就怕伤了身子骨,子息艰难。看来是她前段时间学规矩累着了,自己该早给找人看看。
一个时辰后,侯府常请的郎中就进了府。沈汶“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暗地里放松了经络。郎中听下面丫鬟讲了沈汶这半年又有教养嫲嫲又练武,就知道了大概。号了号脉,说小娘子是劳累了,要多休养,开了些温补无伤的药。
杨氏就让沈汶早上好好睡,不用每天都来问安,晚上一起吃饭就是了,还让厨房给沈汶多加肉食。沈坚等都叮嘱她多休息,他们从沈汶的院落告辞出来,碰见了回府的大哥,几个人谈论沈汶的状况。
沈坚摇头道:“这段时间小妹很是刻苦,真是累着了。”
沈毅板着脸说:“她和沈湘不一样,日后你们就别总逼着她习武了。”
沈卓也叹气:“她那么软绵绵的,哪里经得起这么跑,你看她瘦成什么样子了……”
沈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为了她好。”
沈毅做决定般地说:“我们就不让她练武了吧,反正她年纪最小,日后有什么事,肯定轮不到她上场的。”
其他几个孩子都点头同意,沈卓说:“她最好再长得胖胖的,像以前那样。”大家又都点头。
沈毅去探望了沈汶,从此后,沈汶就不再被拉去练武场了。
沈卓嘴里“软绵绵胖胖的”沈汶美美地睡了几天懒觉后,觉得浑身是劲儿,不跑都不舒服,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真气充沛的意思。既然沈湘不拉她去习武场,她就只能专心在夜里狂奔了。她吃得好睡得好,不久就发现自己的轻功大有进步,速度和时间都提高很多。
这夜,沈汶再次跑到了万花楼,在一处偏院屋脊上轻走时,听见院落里有人说:“……不许给她吃饭!让她顶一夜!以为自己是谁?看她长得漂亮抬举她了,她就端着架子不放下了,得让她吃些苦头……”
沈汶忙停步,仔细听下文。?
☆、婉娘
? 那个说话的妇女走出了院落,接着有人在屋中说:“红鸾,还是向嫲嫲道歉吧,说你愿意留下来。”屋里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从房子里走出来,也出了院子。
仔细聆听审视了周围,沈汶从房顶跳下,如一片叶子落在了地上,她慢慢地走到门边,从虚掩的门缝间往里看。这间屋中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就没有了别的家具。桌子上有一盏灯,还有叠在一起的几个盘子。地上正直挺挺地跪着一个女孩子,该才有十来岁。
她的膝盖跪在竖起的铁锥间,铁锥有一尺高,这个女孩子不能坐下,也不能挪开,只能这么直着跪着。她头顶着一个盘子,双手被绑在身后,脚上还有铁链拴着。沈汶心说难怪她们可以放心地走开,门都不用锁。
沈汶微开了些门,自己还站在阴影里。屋内的女孩子没有动,眼睛看着地,没有抬起。沈汶轻声问:“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她怀疑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女子。
女孩子眼皮颤动,微抬眼,身子脖子都不动,转动眼珠往这边看来。微弱的烛火下,她的眸光流溢,丽质天成,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沈汶觉得自己找到人了。
沈汶在暗影里,女孩子看不清她,等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哑,可音调婉转,平白有种动人的韵味。
沈汶答道:“过路的。”
沈汶才七岁,语气再老练,也难掩女童稚嫩的嗓音。女孩子又垂了眼睛,无精打采地小声说:“你还是快走吧,这不是好地方。”
沈汶心想就是为了你这句话,你就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也会救你了,接着问道:“我如果以后救你出了这里,你能给我当丫鬟吗?”
女孩子没说话,沈汶看她这个倔强的样子,忙又说:“丫鬟只是名字啦,不然我就是救你出去了,你又能去哪里?”
女孩子的眼睛里流下了一行泪,带了哽咽的语气说:“小妹妹,多谢你。你快走吧,一会儿有人来了你就会遭殃了。”
沈汶总是自己哭,还很少看别人哭,忙安慰道: “我知道当丫鬟委屈了你,你别哭,我把你当成姐妹,你先跟着我,等我日后长大了,能做主了,肯定让你脱了奴籍……”
女孩子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慢慢地平定了呼吸才说道:“小妹妹,如果你能救了我的母亲和弟弟,不要说我可以为你为奴为仆,就是当牛做马,我都愿意。若是我不能脱身,那我一定尽快了结此世,好用来生还报你!”
她说的如此悲惨,沈汶忙说:“你别这么说,我只是想找个给我帮忙的人,没想要你一辈子,更别说你的命了。咱们说好十年行不行?十年,你对我忠心,别背叛我。”
人还没逃出去呢,说这些有什么用?女孩子现在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傻子,白感动半天,眼泪没了,咬了下嘴唇,叹了口气,小声说:“小妹妹,这么晚了,你家里人大概在找你呢。”
沈汶也叹了口气:“看来你不答应,没办法,我会救你的,谁让我喜欢你这个人呢……”童声童音,可偏老气横秋的语气。
女孩子差点笑出来,忙梗住脖子,极缓慢地扭脸,可还是看不到暗影里的沈汶,她放慢了语气说:“小妹妹,多谢你,你记着,我叫苏婉娘,不是什么红鸾绿鸾。我苏家,男不为仆,女不为妾,就是死,也不能失了气节和清白,这是我父亲说的。他去世了,我就更不敢忘了。小妹妹,你快走吧,别再到这里来了。”万一这个孩子是那些人送来试探她的,她还是如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