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后党旗先回了趟家,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这是她家多年以来的习惯,生日当天中午一定要在家吃面的。
党国富是孤儿院长大的,所谓的生日就是他被送到孤儿院的日子,所以他向来不在意什么生日不生日。她妈妈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党国富,只是在她出生之前,她妈妈改随了夫姓,名字也换了,出生年月也是随便填的,像是刻意要将过去遗忘。因此,在党旗的二十多年的印象中,她家只有她一个人过生日。
党国富很疼爱老婆,老婆娶进门后,自己包揽了全部家务,后来事业起步,渐渐开始忙碌,他就请了保姆来照顾家里的日常起居。党旗的妈妈几乎可以说是被党国富像供佛一样供起来的,真真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每逢党旗生日,她妈妈都会亲自下厨,为她煮一碗长寿面,欣慰地看着她将面吃完。
党旗是独生女,其实党妈妈在生党旗前曾经怀过一个男孩儿,预产期也是八月,可那个孩子却还在党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夭折了。每次党旗过生日,党妈妈都要多煮一碗面,对党旗说,今天也是哥哥的生日,然后看着她,笑着流泪。
党旗没有爷爷奶奶,因为党国富是孤儿。可她妈妈不是孤儿,她却依然没有外公外婆。小时候她每当问起这个的时候,妈妈就会沉默不语,而党国富则告诉她,外公外婆在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他们就会来看她。
后来长大了,她却再也没提过外公外婆,她知道一提外公外婆,妈妈就会难过,妈妈难过了,党国富就会不高兴。她想,一定是外公外婆伤了妈妈的心,所以妈妈才从来不愿提及。既然如此,她有党国富和妈妈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一个人默默地吃完面,收拾完毕。党旗给苏州家里打了通电话,她握着手机,笑着对妈妈说:“妈妈,我刚刚吃了面,我自己煮的,没有你煮的好吃——妈妈,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告诉爸爸,我也很爱他——”
将死板的职业套装脱去,党旗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装,并将长发高高束起,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多了些青春活力。
在家小憩片刻后,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钟头,党旗去了家附近的星巴克,点了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等待。
周颂玉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里,她报了咖啡店的地址。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便停在星巴克外的马路边上,他从外面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党旗,而党旗正低头搅着咖啡,没有注意到窗外。
周颂玉下车后,倚着车门给党旗打电话,接通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倾身按了两下车喇叭。党旗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他身着黑色的衬衫,下面搭了一条卡其色休闲长裤,耍酷必备的雷朋镜挡住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这样的行头加上他身边那辆炫富神器,想不吸引路人的注意都难。
“出来。”他朝她挥了挥手机,党旗低头瞄了眼自身的打扮,忽然很是后悔为什么多此一举地要把职业装换掉,现在说不还来得及吗?
党旗走出咖啡店的那一刻,周颂玉就一直打量着她,嘴边渐渐起了笑意,等到她走近了,他才绕到另一侧,发扬绅士风度地替她开了车门,“上车。”
党旗停了下来,看着他,忽然说:“我还没开过大鲇鱼。”
周颂玉摘下墨镜,灿若桃花的双眸紧逼着她的视线,两人对视几秒,党旗别扭地转过头,周颂玉蓦地一笑,矮身钻进了副驾驶。
“还傻站着干嘛?本儿带了吗?”他侧着身子从车内看着她问道。
党旗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带了!”三步做一步地走到车旁,像吃到糖的小孩儿似的摸了摸车身,只是滚烫地热度灼了手心,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傻笑着坐进了驾驶座。
周颂玉有点好笑地盯着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圆润剔透的耳垂,惹得她顿时侧过头,一脸警惕。
还是这么敏感——
他心情大好,“喜欢这车?送给你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党旗眉头微蹙,“喜欢就要占有吗?我没那么大野心。”
“这么看来,我野心十足。因为我喜欢的,我就想占为己有。”周颂玉轻松地说道,话里话外却暗藏着一股野兽般的戾气。
党旗讪讪地干笑两声,从后视镜中看了眼路况,打起转向灯,重重地按了两下喇叭示警,踩了油门上路。她目视前方,开口说道:“礼物不是应该一手的才更有诚意吗?不过小叔叔出手大方,二手的礼物都这么贵重,一手的礼物我就更不敢收了,心意已领,礼物就免了吧。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随便开吧,开到哪儿算哪儿。“周颂玉慵懒地说道,党旗听了眉头又是一蹙,刚要说话,他笑道:“小红旗什么时候这么爱皱眉头了?去潘家园。”
“潘家园?”党旗不确定朝他看了一眼。
周颂玉挑眉:“怎么,不认识路?”
“知道——”党旗不觉又加大油门,跑车的性能就是比普通车来得美妙,听声音都是一种享受,党国富觉得跑车太招摇,向来反对和抵制购买,她唯一开过的跑车是周培的911,混着发动机的嘶吼声,她问:“你能不能别叫我小红旗?”
“你都叫我小叔叔了,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小红旗?”周颂玉忽然凑到她耳边,一副很受困扰的表情:“难道我真的很显老?”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党旗吓了一跳,差点儿一脚直接把油门踩到底,及时调整过来后转头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小叔叔您一点儿也不显老,您长得这么妖孽怎么会显老呢?不过下回您提问的时候能不能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没等老了就死翘了,那多不划算呐是吧?”
周颂玉坐回身子,低声笑道:“小丫头被吓得口齿都变伶俐了,京片子说得挺标准——你刚刚说我不显老,那是说我的确老了,是这个意思么?”
“……”党旗本就是个燥脾气的,没说几句她就觉得快被身边这个男人给折磨疯了,但开着人家的车,总不好还冲着人吼“你能不能闭嘴!”,郁闷不已,只嘟囔地说:“反正不年轻了,现在是零零后的天下。”
他看她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干净白皙的脸庞因生气而泛起点点红晕,看着就像上前咬一口,水润的樱唇紧紧抿着,让人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的小红旗和六年前相比,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女人的妧媚。
是他亲手开启了她的蜕变之旅,却没能参与过程,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有多少是源自周培的因素,他一想到她和周培也曾像他们那样有过肌肤之亲的紧密相连,就控制不住的光火,他不知道她对他竟会产生这样大的魔力,是他占有欲太强了么?或许吧,那又怎样。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说:“你说得没错,八零后的男人当叔叔了,八零后的女人也算不上年轻了,刚好凑合——”
“谁要跟你凑合——”党旗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话已出口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如果再被周颂玉笑自作多情,那她真不如把车开进水库,一了百了,顺便让阎王爷把这妖孽也给带走,省得祸乱人间。
潘家园旧货市场与从前相比,日渐没落,但仍有许多老字号固守阵地,年复一年地维持经营着。党旗上大学的时候,代善拉着她来过一次,后来陪吉祥又来了一次,今天是她第三次来这里。
党旗一路上都忍住没问,到了地方临下车了,她才开口问周颂玉:“是要切了吗?”
周颂玉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
党旗很想果断地回答他说“没有”,但这块巨石无论如何与她已经扯上了不大不小的关系,她知道,就算切出来里面是垃圾,她也不必负责任,也没有任何损失,可她还是很想知道结果,想看看十几年过去,她那所谓的第六感是不是还像党国富从前说得那样神乎其神。
“紧张吗?”周颂玉看她那一脸纠结的,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就当炒期货,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车吧。”
翠玉阁的陈老板已翘首以盼多时,他今天很激动也很兴奋,很久都没切过这般大的毛料了,而且从表皮上基本看不出什么道道,看过石头的都认为解垮的多,赌涨的少,连他们的镇店之宝崔老爷子都有些拿不准。正是这样,才更叫人觉得血液沸腾,他自然期盼是赌涨的,先别说这石头是周颂玉的,就这么大的块头,若切出全绿,那么他的店今后也要跟着名声大涨了。
等周颂玉和党旗出现在翠玉阁门口时,陈老板忙不迭地出来迎接,他今天在接到电话后才知道周颂玉会亲自到场,他的心情是愈发不能平静。
陈老板见周颂玉是佳人作陪,看两人的穿着,均是上黑下卡其,莫不是传说中的情侣装?这倒稀奇了,想不到堂堂一个集团大老板,也玩小年轻那一套。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人到了就代表可以开工了,陈老板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周总您可算过来了,我这心急得呀,哈哈,两位里边儿请。”
党旗刚见老板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不过就从她和周颂玉这一身打扮来看,谁都会以为是情侣,她反正是百口莫辩了。
☆、第十二章 翡色动人
——“疯子买,疯子卖,一个疯子在等待。一刀切下是灰白,三个疯子哭起来;一刀切下是绿白,三个疯子笑起来;一刀切下是满绿,三个疯子打起来。”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一刀一刀又一刀,真金白银打水漂。”
在赌石界,这两首打油诗大家算是耳熟能详了,听完总是笑而置之,明知道投资风险非一般的高,可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每个人都有着撞大运捡漏的小心思,正是这种心理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也让“赌石”这个原本只在中缅边境小城流行的行业渐渐揭开一直笼罩着的神秘面纱,直面普通大众。
如今全国各地都纷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赌石”热,赌石市场也从缅甸、云南发展至广东、北京、上海等地,在巨额财富的刺激下,人们怀揣着梦想和家当在这个行业云集。
赌石业历史源远流长,但究竟起于何时始于何代,恐怕没人能说清楚一二,若非要讨论出个你我他来,老行家们最常提及的莫过于春秋时期的和氏璧,众人不识得玉璞,于是楚王怒斩卞和双足,待剖开石头后发现,竟真是块稀世宝玉,因是卞和所献,顾而称“和氏璧”。而后此玉被秦始皇打制成传国玉玺,直到后唐时期失传,从此下落不明。因此,卞和算得上是赌石业的开山鼻祖了。
由于翡翠原料包裹着一层外表皮,人们无法得知其中好坏,就算用最先进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窥探个中究竟,故而需将原料切开一块或者用在边上擦掉一点外皮,以供观察此块原料的质量,就是常说的开天窗和擦石,这样的赌石方法叫半赌。若没有开天窗也没擦过石,则称之为全赌。
和半赌的毛料相比,全赌的毛料在价格上要低上许多。周颂玉买下的这块巨石就是块全赌毛料,若是块擦出点绿来的半赌赌石,那五百八十万的价格是如何都拿不下的。
党国富过去就很喜欢买全赌的石头,偶尔也会小打小闹买点半赌的毛料,但真正的大家伙都是全赌。全赌风险是最高的,事有反常即为妖,若每次都能切出高品质绿来,惹人眼红也就罢了,性命之忧才是关键。党国富只在一次赌石大会上现场切过一次,也是为了替他的玉石生意打出点名气,后来党国富都是买下毛料后托人运回去,过个两三个月才私底下动手,无论好坏,绝不声张。
翠玉阁里间的偏厅中央,这块百万巨石正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一旁的切割机准备就绪,随时待命。
陈老板口中的镇店之宝崔老爷子其实是翠玉阁的传人,祖上订下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只是老爷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老爷子疼闺女,便破了这规矩,把店传给了女儿,自己只偶尔过来看看,这陈老板正是崔老爷子的女婿。
崔老爷子年过古稀,满头银发,瘦骨嶙峋却精神矍铄,一身唐装配上花白的长髯,倒有些仙风道骨的出尘和飘逸。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和玉石打交道,更是有一手玉雕绝活,前些年将店铺交给女儿女婿后,老爷子就不太过问店里的事了,如今再想找老爷子雕个什么物件儿,那几乎不太可能了。老爷子在赌石界亦颇有声望,提到北京潘家园“翠玉阁”的崔万泉老爷子,大家都是敬重有加。
周颂玉喜欢收藏高档玉石,与崔老的相识也是因缘际会,成为忘年之交。与崔老招呼过后,两人相对而坐,亲切地攀谈起来。
党旗站在那块赌石前仔细地打量起来,心却没有像上次那般砰砰直跳,也没有耳鸣目眩的断层意识存在,一切都很正常,很平静。这里面真的会有翡翠吗?
陈老板见她神情专注,便好奇地问:“姑娘也懂赌石?”
党旗闻言,一看是陈老板,随即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陈老板有些失望,不过也没什么,别说这般大的小姑娘,就算他这年纪,对赌石依然一知半解,“我看你一直盯着这块石头,还以为你对赌石略有研究呢,呵呵。”
“我对赌石一窍不通,我刚刚只是在想里面到底有没有翡翠,老板,你说这么大块石头有没有切出玻璃种帝王绿的可能?”党旗开玩笑般地问道。
陈老板一怔,接着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姑娘还说对赌石一窍不通,连玻璃种和帝王绿都知道,怎么能是一窍不通呢?至少也开了一窍啊,哈哈。不过说实话,这么大块毛料,切出冰糯种就很不得了了,要是老坑冰种,那价值——啧啧,至少这个数——”陈老板伸出十个手指头,重重地比了比,接着说:“老坑玻璃种,这么大的块头,我想都不敢想,也是闻所未闻呐,还是帝王绿,说价值连城一点儿都不过,姑娘你太敢猜了——”陈老板摇摇头,不敢苟同。
党旗知道他那十个手指头绝不是十万八万的意思,而是十位数,估计十亿以上,这让她也有些愕然,如今的翡翠价值竟攀升到这样的高度。当年党国富转手卖出的最大一块老坑冰种翡翠原石高达八位数,也是仅有的一次,亿级原石,那是真的不可企及。
她朝陈老板笑笑:“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周颂玉那边和崔老的交谈也告一段落,崔老虽然之前在电话中已和他说过关于这块毛料的情况,但今天碰面了还是忍不住要叨上两句。老爷子对这块石头持保留意见,他始终觉得周颂玉这次过于冲动,赌石最忌的就是头脑发热。
周颂玉走到党旗身边,刚刚瞥见她和陈老板相谈甚欢,便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聊什么,”党旗伸手摸了摸石头,触感冰凉,刹那间她似乎感受到了这块石头的脉动,但稍纵即逝,抓也抓不住,“我问老板里面会不会出帝王绿。”
崔老听了不由捋捋胡须,开怀大笑,对着周颂玉说:“小周啊,你这女朋友倒是挺有意思。”陈老板也跟着乐呵:“周总,这万一要真开出了帝王绿,小的厚着脸皮也得跟你讨个红包,沾沾福气。”
周颂玉笑而不语,倒是党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暗忖这周颂玉也不开口解释解释,谁是他女朋友了?不能逮着谁就默认吧?他不出声,她就不好矢口否认,毕竟他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急着辩白反而落了他的面子,场面也跟着尴尬,你说他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崔老,开始吧。”周颂玉对崔老说。
崔老点点头,陈老板忙不迭地将切石机插上电源,崔老却大手一挥:“哎,打磨机,先擦擦看。”
“对对对,我糊涂了,”陈老板激动地一拍额头,“打磨机,打磨机。”
崔老亲自上阵,在陈老板将打磨机电源接通后,用砂轮对着毛料事先划好的一块区域仔细打磨起来。砂轮和石头因高速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暗自屏住呼吸,生怕扰得崔老分心。
打磨了约莫三四公分,依然不见起色,崔老摇摇头,“小周,你看是换块地方再试一试还是直接切?”
党旗下意识地看向周颂玉,崔老这话意思很明显,这块区域什么都没擦出,解垮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她的心也莫名跟着提吊至嗓子眼儿。
周颂玉表现得十分淡然,党旗不知道他的心此刻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而毫无波澜,或许吧,五百八十万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辆兰博基尼的价钱,他应该早就看淡了吧。
他似乎感应到她探究的目光,转过脸来,对她笑了笑,蓦地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对转头崔老说:“直接切吧。”
陈老板惊讶地看向周颂玉,就连党旗也吃惊不已,也忘记了挣脱,反倒是周颂玉握着她的手暗里紧了紧便松开了。
崔老拍拍手里的粉尘,“好,好啊!小周有魄力,不愧是成大事的人。”
周颂玉淡淡一笑:“崔老谬赞。”
最紧张、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崔老一脸慎重的表情,用粉笔在毛料上画了一道线,紧接着切石机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所有人再一次屏住呼吸,这解石是个细致活,容不得半点分心,一个不稳,很可能会割伤里面的玉肉,当然,前提是——如果里面真的有翡翠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使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大厅里,崔老的依然汗湿了背脊,陈老板细心地用毛巾替崔老擦了擦额头的汗,完了立马站回原处,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合金齿轮飞速旋转中,石头渐渐打开“天窗”。
“出绿了,出绿了!”陈老板第一个按捺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党旗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头切面,一片模糊中似乎沁出了那么点儿绿色,究竟有多少绿,还不好说。
“水。”崔老吩咐,店员会意地端了一盆水来,轻轻地泼在了石头的切面上。
原本不清晰的绿在切面上的粉尘逐渐被冲洗去之后变得明朗起来,崔老拿了手电照了照,灯光下一片绿意盎然,老爷子渐露喜色,“小周啊,涨了,你眼光就是毒,我老崔服气你。”
周颂玉自然也很满意,“崔老,不妨再切一刀看看。”
“也好,不过先让老头子我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崔老笑道。
待老爷子休息片刻之后,切石机再次启动,这一回老爷子真是倾注了十分的精力,全神贯注地切这第二刀。
随着石头表皮渐渐脱落,陈老板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满眼皆绿。
“阳绿,水头儿足,离玻璃种还差了那么点儿,但绝对可以算是上等冰种料了,大涨,大涨啊!真是稀奇了,老头子我今儿长见识了,这表皮无藓,松花也不明显,种种迹象上看都不乐观,没想到啊没想到。”崔老摸着胡须感叹不已,这么大块的老坑冰种翡翠原石,他这辈子见到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陈老板终于合上了嘴巴,不久之前,他还在和周颂玉的小女友戏称若开出冰种,这么大块头的至少值十亿,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未料一语成谶,要不是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谁能相信这是真的?
“恭喜啊,恭喜啊,周总,您这五百八十万真真值了,太值了。”陈老板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