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颜正却什么都不想听,对她挥手说道:“去把老大家的喊来,我是不在乎规矩,可是他也忒没规矩了!去喊!”
他一开口,秦氏就不敢说话了,看向了蒋修,蒋修也是为难至极,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启禀父亲大人,源儿他……不,不在府里!”
蒋颜正眼睛睁也没高兴睁,不耐的冷道:“不在就出去叫!我就在这等着!看他能什么时候回来!”
“……”
蒋修又看了看秦氏,秦氏也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见蒋颜正闭着眼睛,秦氏便大着胆子,把蒋修叫道了外面,一番商谈之后,秦氏才做了决定,跟蒋修说道:
“如今之计,只能去把他先叫回来,容后再与公爷说明便是。”
蒋修看着母亲:“人都赶走了,怎么叫回来?再说了,母亲就不怕他回来反咬咱们一口吗?”
秦氏一怔,却仍未意识到赶走蒋源是个错误,硬着头皮说道:
“反咬什么?他不孝在先,我这个做祖母的还不能处置他了?”
只要不是面对蒋颜正,秦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老太太,蒋修见母亲这般说话,心里也有了底,赞成道:“对,咱们就一口咬定,是源儿冲撞祖母在先,不孝之名压下来,别说是赶出府去,纵然是打死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更别说他那副臃肿的样子,国公爷见了定然不喜,到时候没准都不用我们辩解……”秦氏与国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明白公爷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庸才!蒋源那副样子,公爷不再揍他一顿都算是他的造化!
蒋修点点头,正要下去,又回头问道:“行,儿子这就去……可他若不回来怎么办?”
秦氏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冷道:“不回来就擒回来!咱们府里那些人是养着吃素的吗?”
蒋修看着母亲坚决的态度,仿佛给了他很多无限的支持,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此举不妥,却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母亲的话,并按照母亲的话去做。
当即找了护院总管王川过来,王川从前是江湖中人,手上的功夫很是不错,退隐江湖之后,就一直栖身在国公府里看家护院,对蒋家也算是尽忠职守,所以蒋修有什么事都会叫他去干,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不会推辞,更别说只是带人出门去擒一个人回来了。
领了蒋修的命令之后,当即就点了手下三十人出了府,往蒋修告知他的郊外赶去。
蒋源出府之后,在郊外置办了一座小宅子的事情,他们在蒋源走后十多天就得知了消息,也派人专门去打探过,得知只是一间狭小的乡间民宅,左不过国公府柴房那么丁点大,便没去搭理,但此时要拿他倒是方便许多了。
至于,他怕不怕蒋源来了会告他们的状,蒋修心中是不太担忧的,因为就蒋源那懦弱的性格,想必是不敢吭声的,纵然吭声,也是他有错在先,将麻烦惹回府内,又言语冲撞祖母,这就是说到驾前也是无可辩驳的。
蒋源早晨出了门一趟,没多会儿就又回来了。
戚氏正坐在亭子里检查蒋梦瑶的功课,见蒋源回来,母女俩就走下了凉亭,迎了上去,问道:
“相公,怎么了?”
蒋源毫不隐瞒,将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国公爷回来了。只怕这两日蒋家要来人了,我将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了掌柜,这几日我便在家里不出门了。”
戚氏听后点点头,蒋梦瑶倒是很奇怪:“国公爷是谁?”
蒋源蹲下身子,如今的他已经瘦到了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他身量颇高,从前被肥硕的身形压着看不出来,如今瘦了很多,一下子就把他的人拉长了许多,就连蒋梦瑶都有点不适应,她亲爹瘦下来之后,完全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美男。
细长的双眼仿佛有些上扬,看着精气勃发,英武不凡,眉如利剑,目若星光,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让他看起来还是颇有架势的,这种架势与从前肉山般的架势不同,现在的蒋源就像是一把还未铸成的钝刀,虽不锋利,却已现雏形,叫人眼前为之一亮。
在蒋梦瑶的印象之中,他爹这长相虽不说让那两个二房叔叔完败,但这只是在蒋源还未完全瘦下来之前,凭她爹初现雏形的模子,蒋梦瑶简直可以确定,她爹将来必定是一位俊美无俦的翩翩美公子,能不能打败二房那不算差的基因,她暂时还不敢妄下定论。
再看她娘,蒋梦瑶也是免不了要感叹的,瘦身后的戚氏身上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江南烟雨朦朦之感,清雅的像是花瓣上的珠露,粉白黛绿,春半桃花,冰肌玉骨,白璧无瑕。
一双剪瞳就像是精妙工笔画上去的一般,眼眶圆又长,自带仿佛开过眼角的双眼皮将戚氏的眼睛衬托的更加鬼斧神工,一眨眼,长长的睫毛也跟着翻飞,鼻梁挺翘,樱唇小口,端的是清丽动人。
蒋梦瑶的长相完全就是戚氏的翻版,五岁的她有着比同龄孩子更加睿智的眼神,若说戚氏的双眼美的温和无争,使人溺毙,那么蒋梦瑶的双眼就是美的清明锐利,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将人紧紧勾住,再也移不开眼,幸好她年龄还小,清妍之色才如小荷露了尖尖角,还未曾像戚氏那般风华正茂,青春绽放。
令蒋源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把这个消息回来告诉妻女,那边蒋家就如他所料,来人了。
王川带领三十个蒋家护卫直接闯入了蒋源的宅院,蒋源下意识将妻女护在身后,对上王川怒道:
“王总领,你这是干什么?”
王川起先还在这院子里前后观望,寻找了从前那抹胖的惊天动地的身影,眼前之人跟他说话了好一会儿,他才调转过了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一愣,这才疑惑问道:
“尊驾是……大公子?”
蒋源与他蹙眉对视:“不是我是谁?你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家,意欲何为?”
王川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对着身后府卫下令道:
“就是他!大人让将他擒回去,公爷有话问他!大公子,请了!”
王川说完之后,护卫就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把蒋源团团围住,强势拉出了家门。
戚氏和蒋梦瑶跟在后头追赶却是怎样都追不过四条腿的畜生,戚氏还因跑的太急,滑了一跤,看着蒋源被掳走的方向默默不语。
蒋梦瑶将戚氏扶了起来,见戚氏的眼神不对,似乎夹杂着些许凶狠,不禁问道:
“娘,他们是国公府里的人吗?是国公爷要抓我爹回去问话吗?”
戚氏沉声说道:
“不是他!但我知道是谁!”
“……”
戚氏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冷静了下来,牵着蒋梦瑶的手往家里走去。蒋梦瑶见戚氏神情奇怪,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蒋源被带到国公府,直奔清雅堂,门口下人喊了一声后,闭目养神的蒋颜正也睁开了眼睛,众人眼光齐刷刷的往门外看去。
被押着走在中间的人,不是个胖子!他们押个不是胖子的人回来干什么呀!公爷要看的是蒋源,蒋源就是个独个儿过门槛儿还嫌挤的大胖子啊!可是,他这张脸……
蒋源不卑不吭的沉面走入清雅堂中,还未说话,就听到了好几声倒抽气的声音。
蒋颜正蹙眉看着这个被几个家丁押着进来的孙子,双眉一竖,朗声不悦问道:
“你怎么胖成这样?”
见过从先蒋源肉山造型的人们彻底风中凌、乱了,心中无一不是像有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难以置信之感汹涌而来,震撼,惊讶,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瘦成这样??
秦氏和蒋修也愣的说不出话来,对视一眼,由蒋修上前确认身份,指着蒋源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蒋源率先行礼:
“孙儿给国公爷请安,孙儿给老太君请安,侄儿给叔父请安,给众位贤弟与弟妹请安。”
蒋修将蒋源的手抬了起来,但见蒋源右手手背有一条深刻的疤痕,这是无论怎么瘦身都不会消失的证据,这,这,这真是那座肉山蒋源?
“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啊!你怎的胖成这样?”
国公爷声如洪钟,一声声激荡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公爷,你眼前这个蒋源都瘦的皮包骨头了,您还说他胖,就连平时不喜欢蒋源的人,都不免要替他挽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蒋源看了一眼蒋颜正,然后才来到他面前,对他磕了三个头,单独行了拜见之礼,然后才站起来说道:
“孙儿没有控制口腹之欲,致使身材发胖,现已知错,正改之。”
蒋颜正把蒋源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猛地转身,指着秦氏,对她招了招手,没有想到会被*oss点名的秦氏面上一惊,慌忙走了过去。
蒋颜正又指着蒋源说道:
“当初我说要把他带去边关,你说你会好好养他,瞧瞧他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秦氏听蒋颜正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分量却是足够的,简直就是把蒋源变成胖子的罪责都怪到了她的身上,当即软了身子,急于辩解道:
“夫,夫君,我,我……”
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辩解的话来。蒋修着急的很,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替母亲说话。
“国公爷明鉴,是孙儿自己贪嘴,不关老太君的事。”蒋源的一番话倒叫秦氏和蒋修颇为意外了,场中各人也是讶异非常的。
不过,秦氏和蒋修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蒋源在和他们求饶,想借此机会,重回国公府吧?
蒋颜正听后,虽然一双鹰眼中依旧盛满了疑惑,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又让秦氏退了下去,然后对蒋源说道:
“一个月之内!你若不能减下三十斤!就休要说是我蒋家子弟!”
蒋源领命:“是。孙儿必不辱命。”
“你也成亲了,去你院里把你媳妇儿也叫来我瞧瞧,横竖今儿把人都认全了,省得今后麻烦!”
“……”
见了一个,还要见一个,我的个国公哟,你可省点心吧!众人在心中尴尬,秦氏和蒋修母子在心里哀嚎,要见的人,能一次说全了不?
☆、第三十章 拿人
蒋源听到这句话之后,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行为举止依旧淡定自若,上前一步,对蒋颜正说道:
“国公容我回去接她们母女前来拜见。”
蒋颜正看着蒋源,又扫了一眼蒋修和秦氏,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哪里去啊?”
蒋源不卑不亢的回道:“孙儿在城外自建小宅,如今妻女都随我住在那宅子之中,这件事情,老太君与叔父皆已知晓,是不是啊,老太君,叔父?请为孙儿侄儿见证,不然孙儿可就是置私产,罪大恶极的。”
秦氏和蒋修对视一眼,有苦说不出,你要说他们知道吧,这就等于是和蒋源冰释前嫌,蒋源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默许的,要说不知道吧,刚才他们就是去他家把人给抓来的,这也说不通。
蒋修只好点头,支吾了一声,最关键的是,其实他心里对于把蒋源赶出府,老国公会否怪罪这件事还是存有疑虑的,若是他娘在他爹面前能说得上话,此举另说,可看他爹对他娘的态度,几十年如一日的严厉,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偏袒蒋源还是未知之数,若是蒋源强行吵闹告状,他自然也不会怕与姑息,可是偏偏蒋源不打不闹不告状,还做出一副要和他们重修旧好的模样,蒋修觉得,这个时候吧,有个台阶就下了吧。
“好端端的在外头建宅做什么?”
蒋颜正像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的秦氏和蒋修心里头不禁有些发虚,蒋源倒是对答如流。
“禀国公爷,孙儿……太胖了!之前就因身子太胖而把天策府的大公子给撞得在床上养了好多天,孙儿自知罪孽深重,这才痛定思痛,下决心减下几两肉的。”
“……”
众人头顶一阵乌鸦飞过。
大锅,你减掉的那是轻飘飘的几两肉吗?割下来都够穷人家吃一年了好不好?
蒋颜正看着蒋源,又看过一脸吃瘪的秦氏和蒋修,秦氏瞪了一眼这个年纪一大把却毫无用处的儿子,关键时刻,你怎么能讲和呢?虽然蒋源此时是这样的说辞,可是那日之事在场人多,又怎知其他人会不会重提,若是重提,国公会相信谁的话还不知道,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失了告状的先机,被蒋源四两拨千斤,先入为主抹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有利攻击,反而让她在把蒋源赶出府这件事上变成了没理的那一方,这怎么能行呢?
秦氏一番思量之后,就恨恨的看着蒋源,看他依旧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粉饰太平的样子,秦氏就觉得讨厌!只觉得他瘦下来之后的眉眼就更像那个人了!看了就生气!
近前一步,秦氏决定趁此机会,将事情的始末说与久未归家的夫君听一听,也好坐实蒋源不孝,不尊重祖母的名声。
“夫君,我有话说,这孩子搬离府中实有内情,他……”
秦氏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蒋源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发出声响,然后蒋源就二话不说,对她磕起了响头,一边咳,一边说:
“孙儿自知冲撞了老太君,还请老太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孙儿鲁莽,那日之后,孙儿一直没有机会给老太君赔罪,还望老太君海涵,但孙儿确有悔意,成日闭门思过,茶不思饭不想,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么混账,那么不孝,就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求老太君原谅孙儿吧。”
“……”
臭小子,你丫要不要等她把状告出来再磕头赔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