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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妃有张太后护着,自然不同。”紫瑶补充道,之后看着杜芷书,重重一句:“娘娘再如此,当时何必进宫。”
    一句话,让杜芷书沉默了,半晌,才道:“行了,我懂得的。张太后如今得势,也是陛下孝顺,今儿的错,日后我努力弥补便是。”
    “能护娘娘的只有陛下,娘娘今晚嘴甜一些讨好了陛下,有陛下的疼宠,便是一道最好的护身符。张太后一直有块心病,陛下勤于政事,不喜临幸后宫,张太后为陛下子嗣问题已很是焦急了,若娘娘能收拢的陛下的心,想必张太后对娘娘也会多几分喜欢。”吴嬷嬷适时插话。
    而一旁紫瑶却没了话,今晚,陛下怕是不会再来。宫里三年,陛下从不曾对谁疼宠,也没有接连三日去过谁的寝殿,便是尹贵嫔都不曾有这般殊荣,娘娘即便肯嘴甜,怕是也……想起昨夜,隐隐觉着陛下对娘娘很有耐心,忍不住认真看了眼跟前坐着的杜芷书,这般模样,确实是后宫之冠,或许,会有不一样?
    “呀,差些忘了件事情。”吴嬷嬷说完,赶紧取出一只小盒,道:“这是昭阳阁心爱公主遣人送来的。”
    心爱公主是先帝与蒋贵妃最小的女儿,听名字便知先帝对公主的疼爱。早些年她常入宫时,与心爱公主最是亲近,但太子病逝后,她与公主已许久不见了。
    杜芷书接过小盒,打开,里头是一颗熟悉的白玉珠子。玉珠子算不上名贵,其实也就是他们儿时的小玩意,那时候玩笑,太子将玉珠子送给她,说等长大了娶她做太子妃,她没理会,却觉着玉珠子好玩,收了下来,之后太子有了心上人,她将玉珠子还给太子,太子却没收,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理,她也不肯留,便送给了心爱公主。那时心爱公主比他们小一些,不明白其中缘由,只一心觉着杜芷书会是她的嫂嫂,如今确实做了她的嫂嫂,却不一样了……她将这玉珠子送来,便是想将所有情谊断干净吧,她如今肯定很生气。
    合上盒子,杜芷书交给吴嬷嬷,“放在床尾的箱子里吧。”
    ☆、第12章
    “山西大旱,陛下和李相爷、户部张大人正在宣政殿议事,今晚怕是不会过来了。”李公公进屋禀着。李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消息灵通得很,他之前是跟在淑妃身侧,如今随着一同在皇后身边伺候。
    吴嬷嬷难掩的失望,倒是杜芷书毫不介意,吩咐宫婢打来热水,她一直喜欢睡前泡澡。
    闻着花瓣清香,在水中闭目养神,难得的凝神静气。这一待便是半个时辰,中途紫瑶进来加过六次热水,都轻手轻脚,不敢出声打扰了主子清静。
    屋外头夜色浓郁,两个人影自月色下隐隐而来,将守在门口的紫瑶的困顿瞬时吓走。重光帝仍是一身明黄长袍,缓缓走进,身后跟着的是陛下贴身的何公公。
    “奴婢参见陛下。”重光帝还没有走近,紫瑶已经先一步伏地跪拜行礼,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尤为清亮。
    重光帝行至门口,停下脚步,因紫瑶跪拜的地方正巧挡住了重光帝进门的路。
    “起来吧,皇后可睡了?”重光帝声音低沉,问着。
    “回陛下,娘娘,娘娘正,正……”
    “陛下,臣妾还未休憩,紫瑶进来把水提出去吧。”声音至屋子里传来,杜芷书脆若银铃的声音,体现不出丝毫困顿。早在紫瑶喊的第一声,便把杜芷书惊醒,赶紧地从水里起身,披上衣裳。
    重光帝走进内帐,还未见人,已闻清香,杜芷书一袭轻薄的纱衣,袅袅婷婷,半屈膝行礼,更添几分风韵;白皙的脸蛋脂粉未施,因热气蒸熏许久,红粉在脸颊上自然晕染开来,如清水芙蓉,淡雅绝艳;湿漉的长发低垂及腰,透着乌亮,待宫婢将水桶清理后便自觉离去,室内很快静寂无声,此时甚至能听见水滴自发尾落下。
    重光帝从杜芷书身边走过,并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上脚踏,在床沿边坐下后,轻声道:“过来。”
    杜芷书抬眼看着重光帝,两人视线相遇,重光帝眼波深邃,看不出情绪。
    轻挪步子,杜芷书缓缓行至床榻一旁,犹豫后,挨着重光帝坐下。
    “躺过来。”轻轻一句,让杜芷书心惊,只愣愣地看重光帝拍着他的双膝,半晌才反应过来,抿着唇,挣扎了一会儿,才是通红着脸颊侧身躺下,将头平放在重光帝双膝之上。
    湿漉的长发被重光帝大掌拨开,长发自膝头垂下,只差一丝便要挨到地面。
    感觉到一双大手替她轻柔搓着长发,杜芷书愈发纳闷,却不敢动作,只柔柔唤着:“陛下。”
    声音轻柔娇媚得似能拧出水来,而重光帝却是冷冷的四个字蹦出:“不要说话。”打断了旖旎。
    重光帝的声音没有半分感情,将原本柔情的场面冷冻下来,杜芷书许多就要溢出胸口的心思也咽了下去,不再说话,只闭着眼,任由重光帝抚弄着自己的长发。
    渐渐进入夏日,即便是夜晚,气温也不算低,特别室内温热,半个时辰后长发微干。这般胆战心惊的场景,杜芷书即便有些困顿,也不敢闭目,就这么一躺许久,身子僵硬不敢挪动半分,脖子已是酸痛,不过杜芷书更好奇,陛下的双膝不疼?
    “小时候也常这般替母亲梳理湿漉的长发,一晃眼,已有十多年了。”重光帝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
    原来是怀念起昔日的母慈子孝了,重光帝自幼不受先帝宠爱,想必与张太后曾是母子情深相依为命了,可惜几年质子生活,再之后回大梁登上帝位,三年步履如冰,母子间已是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怕是再不能有曾经的亲密。
    杜芷书长舒口气,见重光帝停了动作,便缓缓起身,却没有注意到带起的长发有一丝拂过重光帝面颊,却没有惹来不悦。
    “嘶~”颈脖的酸痛让她冷不住深吸了口气。
    重光帝抬头看了眼杜芷书,却没有半分怜惜,只自己翻身躺在了床帐之内,闭上眼睛再没有动作。
    见重光帝闭着眼,杜芷书这才抬手抚着后颈,轻轻揉捏,亦缓缓扭动着脑袋,不敢惊扰陛下,只无声地龇牙咧嘴来缓解疼痛。刚刚有一瞬杜芷书竟有错觉,觉着陛下对她有些不一样的心思,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多心了,愤愤想着:陛下一时心血来潮,却得让她脖子疼上许久!
    看着床上的重光帝连外衣也没有脱去,这般睡着夜里肯定不舒服,尤其影响睡眠。杜芷书犹豫着该不该替陛下宽衣,又怕惊醒陛下,犹豫半晌,还是觉着算了,自己一个人挪到了床铺里头,背对着陛下侧身睡着。
    因为背着身,杜芷书并不知自己躺下后,身侧的重光帝睁开了双眼,看着杜芷书的后背发呆,久久不语。
    第二日,杜芷书自认起来的很早,本想着要伺候陛下早朝,可睁眼时床铺里又只是自己一人,天还未亮,却不知陛下为何离开得这么早?
    “嬷嬷。”轻轻一唤,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吴嬷嬷很快进来伺候着。
    “天色尚早,娘娘可再睡一会儿。”
    听着嬷嬷的劝告,杜芷书却是蹙眉,“以后陛下起身时嬷嬷记得推醒我,每回都起得比陛下晚,显得很没规矩啊。”
    “是陛下不让我们吵醒娘娘的,天还没亮,陛下便去了宣政殿,听何公公讲,昨夜陛下直接从宣政殿过来咱们这里,还有一些山西旱情的折子没有批阅完,想必是一大早去处理政事了。”说完,嬷嬷很是激动道:“老奴觉着陛下心中是有娘娘的,陛下这几年勤于政务,何时见陛下会丢了手中政务来后宫的。”
    杜芷书没有说话,嬷嬷虽说得在理,杜芷书却不大相信,只听嬷嬷继续道:“对了,何公公还送来了一瓶药油,老奴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嬷嬷提到这里,杜芷书才有了一时的心绪起伏,昨儿她颈脖疼痛时陛下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却是放在了心上?
    “那是鲜卑进贡的上等伤药,慕合王子离开时留下了许多,我听说除了咱们宫里,其他娘娘处陛下都派人送去了一份,两宫太后那送去的更多。”紫瑶端着热水走进,说着。
    原是这样,杜芷书笑了笑,有些自嘲,昨夜至今,自己总莫名的产生错觉,实在是荒唐。如今想来,定是她想多了。
    她喜欢过一个人,也被人喜欢过,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应该是开心的,当年的赵九禾总爱眯着眼笑看着她,她曾不好意思地嗔怪过,赵九禾却说:面对心爱的人,是永远不觉看够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想看着她,愈看,心里头愈喜滋滋,这么好的姑娘是属于他的。
    而重光帝每回见她都面无表情、疏离得很,那样的相处,只像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因为起得早,杜芷书命人在屋内架起了绣架,杜芷书的母亲绣工极好,三个女儿却并没有得到真传,耳濡目染下,只二姐杜芷棋能勉强绣出一幅精致作品,其余姐妹二人只能简单绣绣花鸟,尤其杜芷书的作品,形似而神不似,需得多加练习。
    杜芷书才坐到绣架前,见紫瑶手中不仅捧了白净的布绢,还有一叠暗紫色的绣布。
    “淑妃娘娘生前还有一幅绣品没有完成,之后清理宁和宫时,奴婢将淑妃的绣品收藏了起来,或许皇后娘娘愿意接着绣下去。”
    展开绣品,绣布上只完成了一小半,只是图案的一角,杜芷书打量了半晌,起初有些疑惑,之后便渐渐明白了,道:“姐姐这是要绣给陛下的。”
    “是,娘娘说想亲自为陛下缝制一身衣裳,只是可惜才绣几日而已,娘娘身子便支撑不住了……娘娘临去前都还惦记着这件未完成的衣裳。”
    听着紫瑶的说法,杜芷书心中怒气腾起,隐而不发,只冷冷道:“二姐心心念念着陛下,陛下却是无情至此。”
    “娘娘不怨陛下,娘娘曾和奴婢说过,她心中有爱,便怨不起来,而陛下心中无爱,才冷漠如斯,真正可怜的是陛下。”
    “二姐真是魔怔了!”杜芷书怒急而笑,让紫瑶收起了淑妃的绣品,只取过那匹白绢,道:“本宫绣工欠佳,只会绣些简单的花鸟,二姐的绣品繁复,实在难以继续,你愿意替二姐留着便留着,不愿了丢了也罢。”
    紫瑶也猜到了结果,没有多话,只是将绣品折叠好,趁杜芷书埋头绣花时,紫瑶缓缓挪着步子后退,而后将绣品偷偷放置在了床尾后边的木箱里、掩盖在杜夫人缝制的那件嫁衣之下。这只箱子是皇后的陪嫁,里头的东西都是她极为珍视的。
    牡丹花才勾勒出一个轮廓,便有慈安宫的周公公前来传话,说是张太后召见皇后娘娘。
    锦荣殿内几人面面相觑,太后传召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昨日皇后娘娘刚与元妃起过争执,此时吴嬷嬷与紫瑶不免有些担心。
    “这时候太后传召娘娘做什么?莫不是要……娘娘,这可怎办才好?”嬷嬷有些焦急说着。
    一旁紫瑶却是出着主意:“奴婢去杜太后那传句话。”
    相较于两人的紧张,杜芷书却是笑了笑:“紫瑶陪我同去慈安宫便好,嬷嬷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本宫是大梁宫的皇后,你们如今的表现却像是不入流的小妾要被当家主母召见,小气得紧。”
    ☆、第13章
    慈安宫内,除了张太后,杜芷书意外瞧见了宸妃,此时她正替张太后捏着肩背,二人有说有笑,倒似一对母女般亲昵。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杜芷书低头行礼。
    看了眼进来的杜芷书,张太后抬手,道:“起来吧,无须多礼。”
    待杜芷书入座后,张太后才拍了拍宸妃的手背,“行了,你也到一旁坐着吧,捏了许久,肯定手酸了。”
    宸妃收了手,却是笑道:“给太后捏背是福气,手可舍不得酸呢,用鲜卑的药油配着一起推拿效果更好,保证一个月后,太后再不会腰酸背疼了。”
    说完,走到杜芷书后边坐下,嘴里亦客气说着:“皇后娘娘若哪儿有酸疼,可随时唤妹妹前去给姐姐捏捏。”
    杜芷书点头,“宸妃有心了。”
    一说完,张太后立刻接了话头赞道:“宸妃真是有心!入宫后每日都来慈安宫替哀家推拿按捏,这几日哀家精神头好了许多,食欲也大增呢。”
    杜芷书认真看了眼宸妃,鲜卑王膝下儿女众多,光公主便有八位,皇子更是十来个,临湳公主能在这些子女中脱颖而出得到鲜卑王的疼宠,如今看来,她讨人欢喜的本领倒是极好。遂笑道:“得母后这般夸赞,想必手艺极好,日后姐姐可真要叨扰妹妹了。”
    “能伺候好太后与皇后,是临湳的福分。临湳虽来至外邦,可母亲也是大梁人,母亲自小教导临湳学习了许多大梁的礼数,女子三从四德临湳也是明白的,如今临湳入了宫,举目无亲,只陛下是临湳的天,日后定是以夫为尊,处处陛下为先。”
    宸妃聪明得很,若说在大梁宫中她相较其他人最大的劣势便是来自鲜卑,鲜卑与大梁战战和和许多年,眼下虽无战事,可难保永久平和,莫说陛下了,便是张太后嘴上说着欢喜的话,可心里多少对她的身份也有所顾忌,如今她表了忠心,无论太后信与不信,至少多说不错。
    杜芷书拉过宸妃的手,带了几分怜惜,道:“难为妹妹了,妹妹若不嫌弃,日后可常来姐姐住处走动,姐姐定拿妹妹当亲妹子对待。”
    “皇后娘娘心善,临湳再次谢过。”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跪下,却被杜芷书赶紧拦住,嗔怪道:“咱们一同伺候陛下,本就是一家人,妹妹无须多礼,倒让太后看姐姐笑话了。”
    听见自己被提及,张太后也是笑了笑,才正经和杜芷书说起话来:“听说这几日陛下都在锦荣殿过夜。”
    杜芷书瞥了眼宸妃,她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而后识趣地坐回了位置。
    “是。”杜芷书只简单回答了一个字。
    “好!好!好!”张太后接连三个好字,笑得开怀,道:“吾儿终于不负哀家期望!”
    说完,招手让杜芷书走近,很是和蔼拉着她,继续说着:“哀家一直有块心病,望皇后能替哀家化解了。”
    “母后但说无妨。”
    张太后叹了口气,继续道:“陛下如今二十有四,先帝虽子嗣单薄,在陛下这个年岁,膝下也有了一双儿女了,如今陛下与皇后琴瑟和鸣,哀家甚是安慰,只盼皇后早日诞下龙儿,让哀家也享受孙儿绕膝的福气。”
    原本预想的训斥没有听见,虽不知张太后这番话有多少真心,杜芷书只羞愧低下头:“儿臣自当尽心侍奉陛下。”
    “皇后如今得陛下恩宠,后宫难免有妃嫔气闷不过,之前后宫无主,哀家与杜太后年事已高,对宫妃少有约束,如今皇后主掌后宫,若有妃嫔放肆,皇后该立立规矩,该罚得罚。”
    之前纵容元妃不守规矩的是张太后,如今让她给后宫立规矩的也是张太后,杜芷书猜不透张太后此时的心思,只得恭谨答道:“谢太后信任,不过儿臣初入宫廷,年纪尚轻,日后还需多向太后请教,不敢擅自妄为。”
    “若说为后之道,请教哀家也是无益,自古妻妾不同么,哀家出身卑微,若不是托陛下鸿福,岂有今日的尊荣,皇后应多去宜寿宫向杜太后请教才是。”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元妃应是将她昨日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了张太后听,或许,更添枝加叶了!杜芷书面色平静地双膝跪地,张太后也只是平静看着。
    杜芷书还未说话,一旁宸妃也察觉了异样,赶忙圆场说着:“陛下贤孝,是太后有福气,臣妾等人都只能羡慕。”
    这话虽是讨好张太后,却也算替杜芷书缓解了尴尬。而原本该在宣政殿议事的重光帝却突然现身慈安宫。
    看见亲儿,张太后也是吃惊,和蔼问着:“陛下今日怎么得闲过来?”
    重光帝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杜芷书,而后行礼道:“儿臣不孝,平日忙于政事,今日听何公公提及才知母后已多日身体不适。”
    重光帝的孝心让张太后很是开怀,道:“吾儿孝顺。哀家只是腰背有些酸痛,得宸妃推拿揉捏之后,已经舒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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