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每次从d市回来,秦默就没好过,不是带着一身病,就是根本都没有半丝人气。今天再一见秦默,头发被剃掉,脸被冻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人也瘦了一大圈,穿着他平时绝对无法忍受的肮脏外套,被磋磨的险些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秦默你下次再这样就自行了断吧,鬼才来接你!”秦蓁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像是要把肚子里的怨气全都吐出来一样。“你知不知道爷爷问了我多少次?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快疯了?你知不知道……”
秦默听着她的话,嘴角一点点上扬,最后还是忍不住拥抱住了对着自己直跳脚的姐姐。
“秦蓁,我回来了。”
他说。
秦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这个混球要担心疯了……”
这是她的弟弟,比母亲还要亲近的亲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唯一能理解她的理想,无条件认可她一切的亲人。
接到信的时候,她想过一万个可能性,去网上查了这种学校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新闻触目惊心,打击到她连心都在颤抖。
万一秦默被打死在里面呢?秦默本身就内向,万一他在里面得了抑郁症呢?万一……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冲到d市找秦鸿钧理论个清楚,可最后她还是用她认为最常态的语气回复了秦默:她相信秦默,认可秦默的方法和安排,就像秦默对她的一切构想无条件理解一样。
她终于接回了她唯一的弟弟。
他们俩还在姐弟情深,一边的姜绍险些哭出来了。
卧槽你们不要再抱了!妈的沈哥要炸了啊!很危险啊!
沈卓云盯着那两人的目光阴冷而可怖,让人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冲上去把秦蓁撕了,然后把秦默整个儿连皮带骨生吞下去。
#今天的老大也好可怕#
#卧槽谁来救救我#
秦默安抚好了秦蓁,才转头对他们说:“这是我表姐秦蓁。”
姜绍眼睁睁看着沈卓云换上了一张春花灿烂的笑脸迎上去:“表姐好,我叫沈卓云。”
秦默斜眼瞟过去:你叫什么表姐?
沈卓云回视:你的表姐不就是我的表姐么?
姜绍目瞪口呆:老大才是真影帝啊啊!
☆、第四十九章 舌战
第四十九章飙车
秦蓁负责开车,秦默在副驾驶位坐着,姜绍在后座看着闭目养神的沈卓云,就有一种想跳车的冲动。
沈哥你要冷静啊!他们真的是姐弟俩!表姐弟也是姐弟!国家法律是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的她没有威胁力啊!
不过……国家法律也没说允许你和秦少在一起就是了……姜绍在心底默默地补充。
姐弟两个完全没感觉到车后的低气压,还在前座闲聊。秦默话少,却是个极好的的倾听者,秦蓁本来并不是多嘴的人,但只有面对秦默和爷爷,才会放下那十足的女强人气势,变得更像小女生一些,说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她热爱的事业。
“你的程序什么时候弄完?”秦蓁问他。“我这边有点着急。”
秦默偏了偏头,习惯性地屈起食指,敲了敲脑袋,这是他跟秦蓁惯用的动作之一:“已经弄完了,就差一台电脑。”程序的草稿早在学校就被他扔掉了,所有的程序都存在了他的脑子里。
秦蓁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工资我先给你一部分,你搬出来。要打官司我借律师给你,你再在d市呆几天,连命都能搭进去。”
当然,不会是脱离父子关系的官司,国内并不允许这么做,秦默要打官司,也是转移抚养权的官司。
秦默面无表情地接了话:“那我以后就靠你吃饭了。”
真要说起来,没有谁比秦默更不想跟秦鸿钧呆在一起了,不但要对着他那以父亲自居颐指气使的架势,还要面对苏雯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很难对这两个人露出半点笑模样,他厌恶着秦鸿钧,对苏雯更是喜欢不起来:谁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世界里,并一开始就打了“继母”标签的女人呢?如果秦鸿钧是个慈父,或者秦默对父母亲情还有幻想,那么他或许还会试着去接纳这样一个角色。可事实上,秦鸿钧不慈,而他对缺失了的情感也没有半分眷恋,那么他对苏雯的态度只能是无视、甚至是厌恶了。
厌恶他们碰过的每一件东西,厌恶他们的一言一行,厌恶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可他又不得不同他们居住在一起。
原本秦默是可以住在爷爷家的,秦鸿钧也不会有兴趣来关照自己的学习生活,秦默在爷爷家他反而称心如意。苏雯却说要跟秦默改善关系,硬是让秦鸿钧以抚养权做由头把秦默又要了回来。别说秦默不明白苏雯想做什么,就是同为秦蓁都想不明白,把继子打发的远远的过二人世界不是很好?非要把人弄回来搞得两边都恶心。
这也是秦默对苏雯表现明显不耐的原因之一。
对于这一点,秦蓁也无能为力,毕竟是舅舅的家事,她再强势也说不上话,只能在秦默病了失踪了的时候去找秦鸿钧明里暗里提上几句,可秦鸿钧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连秦老爷子的话都能当耳旁风,她一个小辈说了也是被一耳朵听了一耳朵冒。
秦蓁还是忍不住想骂人:“我说你真是秦鸿钧亲生的?我就没见过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的。”
秦默倒是淡定:“这次见到了。”
这算什么?秦鸿钧还当着秦家一众亲朋好友的面说过他秦默脑子有问题,想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好好看看,如果不是回来后被秦老爷子拎着拐杖敲脑袋,他指不准还真能把这个计划付诸现实。
“他就该下地狱,”尊敬长辈的概念在秦蓁眼里从来就是个屁,只能拿出来熏熏人罢了,尊敬也是有前提的,像是秦鸿钧那种长辈,她这辈子也尊敬不起来,非但尊敬不起来,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要不是爷爷刚做完手术气不得,我一准去告小庄让爷爷敲碎他脑壳。”
秦默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秦默。”原本看似睡着的沈卓云忽然睁开眼睛,转身从车后窗玻璃盯着外面。“他们追上来了。”
“!”
秦默一惊,路前正有一辆白色面包车横着停了下来,再从后视镜看看,后面也有一辆同款式的车。
“巧合吧……”姜绍自欺欺人地喃喃。
“不是巧合,”秦默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雪坑里的那三个肯定跟学校通电话报道了,学校分别往荒山和市区方向派两辆车,很容易就能看到他们丢弃的车辆,再转回来,这个点估计路上也只有自己这么一辆车,不难猜到他们三个就在这辆车上。
秦蓁皱着眉问:“你们这学校也太嚣张了吧?这还敢追?”
“我估计在这片郊区这学校就跟土皇帝差不多了,这附近几个居民区他们全都打过招呼的,前脚往那边走后脚就有人追上来了。”姜绍在后面插话。“要不我们一早就逃出去了。”
秦蓁冷笑一声:“跟我抢人?”说着踹了一脚秦默:“你们给我趴下,别露头。”
眼看着离那面包车越来越近,秦蓁一脚踩下刹车,飞快地将车门全都锁上,只留一个驾驶座侧的门。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降下车窗抻脖高声喊:“前面的车,挪一挪,别挡路。”
那面包车里走出三个教官来,个个虎背熊腰,拦在车前把路都挡住了,秦蓁做出一副有些戒备的样子来,把车窗网上升了升,掏出手机:“你们想干嘛,乱来我就报警了啊!”
三个教官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走上前来,眼神直往秦蓁车里瞟,口中问道:“小姐你见过三个男孩么?穿着军大衣,剃着寸头的。”
秦蓁口气不耐:“大晚上哪来的男孩?没见过没见过。”
那教官犹豫了一下,又往车里看了看,说:“能让我们检查一下么?”
秦蓁一听炸了锅了,声音尖利,在夜晚跟刀子一样划破空气:“查?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三个老爷们开车前后拦着我一个年轻女人,往我车里抻头抻脑不说,现在还要查我的车子?想让我给你们开门?你们当我傻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降下窗子……”教官也没想到这漂亮女人说起话来这么冲。
“降什么降!”秦蓁把那市井泼妇的口气学了十足十。“你们是什么东西?我看你就不像好人!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指不准就是骗子呢!还大晚上找男孩?你们不是人贩子吧?是不是想连我一起拐了!”
那教官明显不善言辞,青了脸色还想再说,又被秦蓁的连珠炮给堵回了肚子:“我告诉你们休想!我这就打110,我看你们就不像好人!敢拦我车,我跟你说,今天这事没完!”
一听说秦蓁想拨110,三个教官头都大了,学校那头倒不怕查出来什么,问题是就怕这女人事多闹个没完没了,揪着他们不放,那学校一准开了他们弃车保帅。
他们这群教官,还真不怎么值钱。
想到这,这教官跟其余几个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秦蓁还做出一副犹不解气的样子,在背后大喊:“你走什么啊?心虚了是不是?你们等着,我这就让警察来抓你们……”
过了一会,两辆面包车陆续开走,秦蓁升上车窗,冲车里三个人说:“都起来吧。”
秦默冲秦蓁眨了眨眼睛,被赏了一个暴栗:“就这种货色你还斗不过?出门别说姓秦,丢人!”
姜绍这一通听得目瞪口呆,颇为同情地看了沈卓云一眼:这假象情敌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沈哥你保重。
☆、第五十章 平息
第五十一章嘱托
秦默一觉醒来感到口干舌燥,头也昏昏沉沉的,动了动身子,从骨节到肌肉都酸痛着,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生了锈、被拆卸过一般。
该训练了。
这个念头一起,秦默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才发现周围并不是熟悉的简陋宿舍,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柔软的双人床仿佛躺下就能让人陷进床里,厚实的蚕丝被还带着淡淡的清香。米色带花纹的精致墙纸,欧式田园风格的简单家具,卡其色和驼色的双层窗帘看上去厚实而温暖,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洒了进来,秦默似乎能看到微尘在其中飞舞。一切温暖而美好。
他们已经离开了。
秦默这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那萦绕他大半年的地狱——在经历了重重艰险之后。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重新倒回了床上,柔软的被子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在学校那冰冷的铁架床上躺过,才知道一张席梦思有时候都是极为奢侈的享受。
从六月被秦鸿钧送进了那所学校,到次年一月经历了重重谋划逃了出来,一共七个月,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沈卓云肚子被开了口又封上,唯唯诺诺的小眼镜死了,温柔和善的江校医走了,素不相识的赵氏兄弟出去了一个、残了一个,大大咧咧的沈晴最后心如死灰,腼腆怯懦的莫念险些被侮辱。
跟他们相比,自己运气或许好到了极点,他秦默顶天了也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在那地狱一样的地方挣扎着。对别人狠的如赵渲,大仇得报却也毁了自己的半辈子;对自己狠的如小眼镜,抛却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也没动得了学校根本;更有甚者若沈晴,千难万险的逃出去,却换得了一个万念俱已经灰的结果。
最后逃出来的,也只有他、姜绍和沈卓云三人罢了。
秦默记得最后回到市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秦蓁在市里随便找了一家宾馆,四间房一人一间把他们塞进房里去了。
秦默睡了三天仓库,一个晚上又是滚雪地,又是飞车惊魂,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后果是极端的疲惫,几乎是倒头就睡。里衬已经在雪地里设计教官时扔了,回来的时候只有外套和脏兮兮的裤子,秦默干脆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就埋床上了,可现在一摸带着泥的手臂,他那一身洁癖又回来了。
再一联想自己在仓库里三天没洗脸没刷牙,秦默觉得自己简直从里臭到外了,再也没有什么心思感怀过去了,急匆匆就奔向了浴室,恨不得拿刷子把自己从里到外刷个干净。
“哗哗”的水声中,他听见门外有人在喊:“秦默?”
秦默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我在洗澡。”
下一刻秦默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浴室——沈卓云极是坦然,理所当然地推门就进来了,挑着眉似笑非笑,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我给你送衣服来的。”
浴室里水汽氤氲,淋浴间的玻璃上雾蒙蒙一片,倒也看不清什么,秦默漫应一声:“放那吧。”温热发烫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浇在头发上,脊背上,水温略高,却给人异常舒适的感觉,秦默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洗过这么舒服的一个澡了,在学校只有周日才会开放澡堂分班去洗,一个班20分钟,还包括穿衣服脱衣服的时间,要是冲凉还够,对于一周没洗澡的半大小子来说顶多算在水里蘸了个来回。
而且学校那喷头出来的水就从来没超过20度,凉不凉热不热的,夏天还好,冬天洗这么个澡真是难受到骨子里了,从澡堂出来上牙和下牙直“咯咯”地打架。
沈卓云把衣服放一边,人却走了上来,猝不及防拉开淋浴间的门,一股冷空气直涌进淋浴间,让秦默忍不住颤了一颤。
扭头看去,沈卓云一手搭在淋浴间拉门上,一手正一颗颗扯开自己衬衫的衣扣,桃花眼里带着满满情色的意味:“一起洗。”
一起洗个毛线!
以前学校澡堂里也不是没有裸裎相对过的时候,只是那是形势所迫,满打满算二十分钟,洗澡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别人的是穿着的还是脱着的。可现在这情况——明显跟当初不能一概而论,尤其沈卓云还穿得衣冠楚楚、人模人样,明显早早就洗过了的。
秦默眼皮跳了跳:“你房里没浴室?”
“有,”沈卓云终于解下了所有的衣扣,把湿了前襟的衬衫脱掉,穿着裤子蹬掉拖鞋走进了淋浴间里,从背后拥住了脱得跟白条鸡似的秦默。“我帮你洗。”说着在手里挤了些沐浴乳,毫不顾忌地就摸上了他赤裸的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