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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胸中愤懑。这世道就是如此,尽管她不满,她亦无法挣脱这规则,只能约束自己,尽自己的努力,尽量在这规则之中生存下去罢了。
    幸亏她有了一世的经验,多思多想,能少走些弯路。
    卡死了,我果然不是宅斗的料,唉。
    ☆、第六章
    “明儿咱们就要被分派到各院去了,也不知道咱们分到的主子性子好不好?”胡杏的语气里忐忑中带了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兴奋。
    杨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想她多半是被分派到内院做些粗活,或者洒扫或者倒夜香什么的,决不可能派到外宅的。外宅都是童家主子及来客,一得防着她们冲撞了主子贵客,二是防着她们中有些心大的乘机勾引主子。像她这种活契的粗使丫头,每月的月钱不过是四百钱罢了,还得防着上头管事妈妈的克扣。不过她转念一想,虽然月钱少了点,总比其他那些小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人要好,至少这日子好歹有个盼头。
    而像她这样的赎身银子是二十两,攒个四五年,料想也差不离了。况且出门前她爹说了,那十六两银子除了用来还掉那些债外,非不得已,一钱银子都不会动用的,就存着替她赎身了。
    胡杏挨近了杨宜,两眼左右扫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听说我屋里的王珍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就盼着能进老太太或二少爷的院子呢。”她语气中透着一点儿羡慕及不屑。
    也是,他们这些做人家下人的,月例算什么,打赏才是收入的大头。这些天她们都听说了,老太太为人最是和善不过,进去当差的丫环婆子吃穿不仅是府里最好的,还能常常得到打赏。
    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头钻呢。不过,她使的这些银子怕不过是打了水漂吧?老太太那里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再说老太太用得惯的都是家生子,她们这些从外面采买回来的野路子哪里有这个福份?有也是极少数的了。
    见杨宜仍旧木木,不知道应自己一声,胡杏也不在意。几天来,她晓得杨宜虽然木枘得紧,但嘴巴最是严实,和她说什么,她虽然没搭理,却也没有到处嚼舌根。
    自从第一天胡杏见义勇为,耍了一把威风后,众人就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了距离。只杨宜一视同仁,不管对谁都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得罪人。
    杨宜也闹不明白是咋回事,突然间,胡杏自己就贴上来了,亲亲热热地叫着自己妹妹.杨宜对她没有恶言相向,却也不见亲热,连搭理都少。但胡杏却是认准了杨宜似的,得了空老爱来找杨宜。
    不过杨宜冷眼看了胡杏几日,发现她除了第一天比较冲动外,这些天她也没什么出格之处。也由着她在自己身边唠嗑。
    胡杏继续和她唠叨着她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例如哪个主子待下人严厉难伺候,哪个主子和善大方,哪个院子里的妈妈在主子面前得脸,哪个丫环被罚了——
    杨宜不置可否地听着,心里却将这些信息和上辈子做对比。她是想明白了,以她这种卖活契的下人,得到主子重用的可能性极少。但若想平安地在这府里平平安安呆到赎身,平日里少不得经营,好日子都是努力拼出来的。
    童府与上辈子似乎没什么不同,不过还是有些出入。
    通洲童家有百年的历史了,可以追溯到开国前。
    童家本是名门望族,祖上曾出过三品大员,乃文官。后来前朝皇帝昏庸,听信奸佞小人之言,误杀了不少忠良,童家就在此例。当时身为庶子的童傲云因生得牛高马大面目可憎,为家主所不喜,被送上青云山习武,这才逃过了一劫。
    童傲云学成归来后,才发现了家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之后他只收归了几个忠仆,将他们送回通洲本家,让他们在那躲避灾难,以及照看好童家最后的栖身之处。
    随后,他便贴身揭杆而起的太祖爷四处征战,直至建国,这一战打了十二年。
    建国后,太祖爷封了童傲云为指挥使,正三品。可惜他只在京城呆了小半年,就以积年老疾身体不适辞官,太祖爷挽留了两句,便准了。于是,童老太爷童傲云便回到老家通洲童家。或许是太祖爷出于愧疚,封了童老太爷一个从二品的闲散侯爵——安乐候。
    后来的杯酒释兵权都证明了童老太爷这个决断是多么的正确,也是,作为太祖的侍卫,对太祖的性子不说能摸得通透,但七七八八总能猜着的。
    这些事,都是杨宜上辈子童文栋还宠着她的时候,在云消雨歇后闲聊时提起的。童老太爷归家后,在媒婆的说合下,娶了如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生中生了两男一女。
    大爷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顺风顺水,如今在异地为官。而二爷,则要坎坷许多。
    因老太太生大爷和大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二爷童豁然是老夫人三十好几的时候生的。老来得子,自然疼宠得紧,不过二爷性子好,倒没因此被宠成小霸王,性子反而比一般的男孩子来得乖巧,略带了点腼腆。
    可惜,这般淳善之人,于因缘亲情上,却是坎坷颇多。
    童豁然肖父,十四岁时,身高已达七尺,十六岁时,已将近八尺,加上他长相粗犷,一脸凶相,更是让人惧怕不已。除了长相,二爷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那带煞的八字了,十四岁时,老太太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岂知亲刚订了不出半月,女方就病死了。次年,老候爷与老太太又给他寻了一门亲,这回更离奇,在成亲前一个月,女方府里进了一窝山贼,兵荒马乱之下,新娘子被山贼杀了。消息传来的时候,候府众人都惊呆了,而外头更是盛传童豁然八字带煞克妻的传言。
    尽管当时老太太已经竭力禁止府里的人议论此事,但奴仆们脸上难免会带上一些神色,或恐慌或厌恶。这让童豁然更难受,于是,他自请去了云洲他外公的嫡系军营。这一走就是两年,若非侯爷病重,他恐怕都不打算回侯府了。随着老侯爷逝世,童豁然守孝三年,今年已二十有一,亲事还没有着落。
    而近日,却有传言这位煞神即将回府。杨宜不知道,这是老太太连写了十几封家书催他回来的结果。
    杨宜以前曾远远见过这位二爷一回,果然如传闻般的高大吓人,面目可憎。
    ☆、第七章
    啪!“这群眼皮子浅的狗奴才!”
    “老太太,息怒啊,为了这些个奴才生那么大的气,不值当。”老太太的陪嫁王妈妈给她一边顺气一边劝道。
    “然哥儿这么好的人竞被人嫌弃如厮,真真气死我了。”老太太说完,咳了两声。
    王妈妈忙给她顺了气,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枚保心丸给她服了,“桃红,柳绿,两个你看不顺眼,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何必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打发走她们?哪有这般便宜?哼——”
    原来老太太透露了一星半点准备让两个大丫环暂时去伺候二爷的事。接下来几日,老太太的大丫环就病倒了两个。而且还是大病,如今都抬回家养着去了。
    这般巧合的事,老太太自然也看出来了,隐约猜出一点,很是生气。罚是要罚的,但她忧心的是然哥儿仍旧没个贴心的伺候。
    其实老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环都不大乐意去伺候二爷,老太太明显是存了别的心思,她们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老太太手里。若她们伺候得好了,保不准老太太就把她们赏给了二爷,连带一家子都给了二爷。老太太一直说二爷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以老太太对二爷的疼爱,这并非不可能。
    可云州苦寒,哪里比得上通州富庶?多少云州女子低嫁,就为了逃离那个地方。若她们把家人都卷进去,到时她们就成了家里的罪人了。
    若伺候不好,不用二爷说,老太太必定会以为她们伺候得不尽心,接着便会厌了自己,到时也是连累家人。
    既然这差事不好接,那干脆就接不了。虽然她们的心思若被察觉了,老太太也会生气,但这十几年来,侯府管事都是由他们这几家把持。老太太再生气又能如何,不外乎把她们胡乱配人,或者将他们这两家子打发到庄子上去罢了,以他们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去了庄子也是不怕的。他们两家都是积年的老人了,多少隐私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料想老太太也不敢太过分,毕竟侯府还是要名声的。真敢抄了两家,那侯府的脸面也要扫地了。
    也不怪她们对这差事心生恐惧,怪只怪二爷凶名在外,据说曾伺候过他的两个丫环,都离奇地死亡了。讨主子欢心的确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二爷虽然是侯府的嫡次子,如今大老爷承了爵,二爷迟早要分出去的。他如今在云州也只是个正六品的营千总,若想挣军功,估计得留在云州好些年呢,若想调回京,怕也不过是六品官,看不到多好的前程。尽管如此,也足够他们仰望的了。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再大的富贵,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现在不是和她们计较的时候,紧要的是给然哥儿挑个能伺候的。”老太太拧紧眉头,
    王妈妈想起近日来,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个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恼意压了下去,“如今咱们院子里的人多半是不能用了,前几天冯婆子送来了十来个新采买的丫头,您看,是不是?”
    底下奴才什么德性,她自然清楚,“明儿你走一趟,让王总管给挑几个好的,然后你再看看有没有得用的。会做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挑的人不能惹然哥儿不痛快。”
    “不过,太太那头?”王妈妈迟疑,如今侯府的事几乎都交给太太了,老太太极少插手,如今来这么一出,太太心里会不会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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