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呼唤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耳边由虚到实,将沉辞音唤回神。
她抬头望去:“怎么了?”
课代表站在桌边:“我来收卷子,你写好了吗?”
沉辞音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将卷子递了出去:“抱歉,刚刚在想点事情,写好了。”
课代表看了一眼她写得满满的草稿纸:“你草稿纸写了好多哦,不愧是学霸。”
沉辞音目光跟着移过去,客气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纸张揉成一团,避开他的视线。
草稿纸虽然写满了,但有一半都是她的乱涂乱画。
今天的卷子简单,写得很快,检查完时间还很充裕,她不由得开始发呆,想到考试后的事情,逐渐开始走神。
她从没在一件事上这么犹豫过。
考试结束,走出教室,沉辞音背着书包,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机械地往前进。
直到书包被拉住,耳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男朋友站在这儿都看不见?”
她停住,扭头看去,言昭将烟头随手扔到垃圾桶里,站到她面前。
他动作很快,沉辞音却注意到,垂眸盯着那截烟头。
……他几乎不抽的。
言昭指尖揉她的眉心,笑了声:“听说你们数学卷挺简单,怎么还皱着眉头。”
她别过头:“一点别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情绪,他低声问:“生我气了?”
两个人这段时间恋爱谈得很不顺畅。各自怀揣不能说的心思,加上临近高考、学业压力大,相处时间很少,他不能像以前面面俱到地顾着她,甚至连信息都做不到及时回复,女朋友不免有些别扭不开心。
确实是他的错。
两个人站在角落里,远处学生不断来回,言昭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哄人,牵着她走进一旁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顺手将门关上。
他没开灯,室内昏沉沉的,窗外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里洒进来,在黯淡的天色里无声融化。
沉辞音的书包被他拽下扔在一边,随后整个人被他抱起,坐在桌子上。言昭站着,拉着她双腿贴在自己腰侧,搂住她,然后低头吻她。
经久未见的压抑让吻变得冲动又激烈,唇舌抵缠,沉辞音的喘息声时轻时断:“唔……”
他扣着她的脑袋,断断续续地亲了十多分钟,才慢慢退开。
言昭亲着她的鼻尖,手往下,扣住她的垂在桌上的手指,掌心裹住,缓缓地摩挲,放轻了声音,浅浅喘息:“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只有这段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沉辞音被他搂在肩头:“言昭,我不想你瞒着我。”
听见她的话,言昭顿了会:“你想听?”
“嗯。”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我家里人一定要我出国,但我不想,我妈就开始管制我。”
沉辞音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不想出国?”
言昭:“在国内读不也一样?”
他没有正面回答,尽管他们对问题的答案都心知肚明。他不想明晃晃地让她抱有负罪感。
沉辞音心口仿佛有火在反复灼烧,越难受却反而使她越能下定决心。
她从他怀里起身,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轻声说:
“言昭,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地,像是一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沼泽里,闷滞黏稠,让人挣脱不开的窒息。
四周寂静无声。
言昭从没想过会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静了静,而后笑了声:“什么?”
他盯着她,重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沉辞音语气是难得的坚决,缓缓深呼吸,“这段关系就到这里为止。”
“为什么?”他反问,“就因为这种事?”
“你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是吗?”
“在我这里,它远没有你重要。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需要你为我承担什么。”
“言昭……”沉辞音闭了闭眼,“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和你分手。”
当这段关系已经成为两个人前进的阻碍,不管如何,她都必须狠下心来舍弃。
教室外的吵闹声悠远又模糊,天光一寸寸阴沉,两个人的影子逐渐纠缠,慢慢被淹没在黑暗里。
沉辞音看着他:“我不想你为我做出任何牺牲,言昭。那么好的学校,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我呢?”他对上她的眼神,声音很轻,“所以我就能被你轻易放弃是么?”
胸口被酸涩击中,沉辞音的手在桌上一点点蜷紧,反复又沉重地呼吸。
言昭垂眸,问她:“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要出国,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和我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是。我倒希望你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用走到这步。”
失去一场美好恋情的体验固然很遗憾,但总比经历一切后又忍痛放弃来得轻松。
沉辞音侧头看向窗外,最后一点光亮好像也要沉没在地平线之下。
他看着她的侧脸。
她居然宁愿从没和他开始过。
“这一年多在你看来是什么?”言昭往前一步,扭过她的脸,低头看向她,“沉辞音,你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么爱我?都是骗我的?”
她吸吸鼻子,避开他的接近,将他推远了点:
“好,退一万步说,我们不分,那你是要我和你谈异地?几年?四年就能结束吗?你不读研吗?读完研呢?言昭,你知道异地这么久是什么概念吗?这半个月我们俩分开你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你还是在国外,我们不仅离得很远,还有时差,我去找你都要掂量下自己能不能负担来回机票。你想让我陪你出国吗?那更不可能。”
“所以我说了,我不出国。”
“所以说……”沉辞音低下头,长睫低垂,轻声说,“我们是死局,本来就不合适,除了分手,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不同意。”
言昭一字一句,“我不同意分手,沉辞音,你想都不要想。”
他语气在这时反而冷静:“除了分手,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沉辞音闷着一口气,心口堵得慌,从桌子上跳下来,仍旧是冷漠的语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走了。”
她态度装作冷酷,言昭一声不吭,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低头咬了下来。
失去理智的亲吻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生气的发泄,沉辞音挣扎反抗,用力扯他的校服,他却纹丝不动,紧紧将她禁锢住,舌尖强硬地探入,用力吮搅。
“……言、言昭……”她艰难喘息,“……你放开……”
在近乎激烈的啃咬中,彼此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
生锈的涩味在舌尖弥漫,他们同时品尝到苦楚,言昭这才退开,抱住她,无力地弯腰,头一点点滑落,直到抵着她的肩膀,脸埋在她的颈侧。
两个人剧烈地喘息,胸口起伏。
缓缓的,他语气颤涩:
“你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那两个字?”
他低声:“……沉辞音,明明是你说,你会认真爱我的。”
教室已完全陷入一片黑暗,沉辞音望着,心一点点也紧跟着沉没。
有什么东西坠落,
啪嗒。
她的颈侧,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湿意。
“我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