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秀眼中,从来都觉得女?儿?千好万好,简直恨不得把女?儿?介绍给每一个人知道。
“是吗?伯伯谢谢你啊,小朋友。”男子?说着,下意识就想掏口袋——
他平时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当初还当教授那会儿?,兜里总是装着糖,瞧见小朋友,就会给一颗。
却?是掏了半晌,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玉米粒,男子?尴尬之余神情?又有些凄苦,到底把手里的玉米粒捧给时樱:
“喜不喜欢种东西啊?伯伯这里还有点儿?玉米种子?,你拿去种吧。这玉米种出来,可是甜的呢……”
这也是他研究出来的成果,软糯的甜玉米,只是味道倒是好了,就是产量还不理想,眼下无疑不适合耕种。不过拿来种在家?里,让小孩子?吃了甜甜嘴还是可以做到的。
“是吗?”时樱神情?却?是很?惊喜——后世?时,她可是最喜欢吃这种甜玉米了。
至于说现在田里种的玉米,虽然也可以用培养液让它的味道达到极致,可到底不是水果玉米的品种,统统的意思,吃起来还是不如水果玉米好吃,时樱也知道,这个时代想要找到水果玉米的种子?怕是难得很?。
结果转头就有人给了自己一把甜玉米的种子?。
当下小心的接过来,又跟男子?保证:
“谢谢伯伯,我一定会好好种,等玉米熟了,我请伯伯吃好不好?”
“哎,好。”男子?无疑很?是开心——
因为有过一段留学的经历,他现在根本是臭不可闻。平常哪有人愿意跟他来往?即便他想要送种子?,也得有人肯要啊。结果这小丫头不但帮他保住了之前的苗,还对?送出去的种子?这么喜爱。
想着又在另一个口袋里掏了掏:
“我这里还有点儿?豌豆种子?,和秋番茄秋茄子?的种子?……”
竟是一股脑儿?掏出来,全?都塞到时樱手里——
他如今一贫如洗,就是这些种子?,也全?都是平时悄悄培育出来的。
种子?粒粒饱满,光泽不是一般的诱人。即便时樱不懂,也能猜测出来,怕是人家?的心血之作?:
“都给我了,伯伯是不是就没有了?”
“没事儿?,没事儿?,”男子?虽然在笑,却?怎么瞧都有些惨淡——
这确实都是他背着人偷偷培育出来的,就是培育出来也没什么用,那些人根本不可能让他种也不可能让他给别人种。正好送给这个合眼缘的小姑娘。
“伯伯拿回去也没用。要是你能种好,伯伯只有高兴的。”
“嗯,我一定能种好。”时樱大力点头,“那伯伯到时候记得有时间的话就过来尝尝这些种子?种出来的味道。要是伯伯没空过来,就让爸爸给你送去好不好?”
“嗯,好。”男子?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竟是颇为投机,要不是瞧着时国安一家?明显还要赶远路,说不定还想再?聊会儿?,“……国安兄弟有事就去忙吧,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住的地方离医院也挺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成……对?了,我叫赵洺岐,你们以后要是种地上有啥不明白的事儿?,可以去农场那里找我……”
他是下放改造人员,也不敢随便和人牵扯太多,能主?动报出名字,委实是对?这家?人太有好感了。
看赵洺岐确实没什么事了,时国安也就放下心,又嘱咐他以后千万不可太激动,这也就是离医院近,才没出什么大事。
目送着时国安一家?人远去,赵洺岐再?次擦了擦眼睛,口中还喃喃着:
“真是好人,好人啊。”
说着低头去看怀里的瓦罐,等瞧见虽然折断了大半,剩下的叶子?依旧水灵灵时,无疑怔了一下——
这植株他可是刚挖出来的,怎么说也得有两三天的缓苗期。再?加上又被周鹏给摔了那么一下,怕是活下来都艰难,结果现在瞧着,怎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等输完水回了农场,植株竟是越发精神了。赵洺岐心里狐疑之下,拿出之前私藏的仪器,一番检查之下,简直目瞪口呆——
这株苗根本是活力满满。
赵洺岐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记错了,这不是从贫瘠的野外挖来的,而是从哪块肥沃的土地中精心挑选而来?
思来想去,植株会这么精神,肯定和他没有关系,应该是那帮自己收拾的一家?人的功劳。
竟是急急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往理发店跑。等到了理发店,人家?已经关门?了。赵洺岐不甘心之下,又打听到老师傅家?。
正好老师傅正捧着个茶壶,坐门?口老柳树下喝茶呢,瞧见急匆匆过来的赵洺岐,忙迎了过去:
“啊呀,老赵啊,你这是没事儿?了?”
“没事,没事了,多亏你们那个亲戚……”赵洺岐连连点头,“对?了,你那亲戚住哪儿?啊,多亏人家?把我送医院,我想着,怎么也要感谢一下……”
“亲戚?”老师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赵洺岐说的应该是送他进医院的那家?人,“那可不是我亲戚,就是到理发店理发的,我也不知道人家?是哪儿?的人……”
“不知道啊?”赵洺岐顿时失望至极——他可是还想着,好好问?问?那家?人,是怎么处理苗株的,竟然能让苗株长得真好。
等苗株抽出穗子?,赵洺岐也迎来了更大的惊喜——他竟然收获了性状最完美?的一株纯野生的秧苗。
那边时国安一家?自然不知道赵洺岐正无比急迫的想要找到他们,他们这会儿?正匆匆忙忙往家?赶。
却?是刚拐进通往十里铺的那个岔路口,路边就忽然冲出两个背着绿书包的姑娘,冲着马车不住挥手:
“等等,这位大哥……”
却?在看清楚时国安的模样时愣了一下,讷讷道:
“时大哥,是你呀。”
时国安愣了一下,旋即认出来,路边这俩姑娘,他认识,可不正是下放到他们村里的知青聂兰和关秀明?
那边儿?聂兰也瞧见了苗秀秀,愣了一下就赶紧打招呼:
“秀秀你也在啊,你们这是去干啥了?”
和聂兰站在一起的关秀明,也瞧见了时国安一家?,眼神里就有一抹不屑一扫而过——
和他们这些被迫下乡的知青不同,作?为抢在上山下乡政策公布之前就过来支援农村建设的新闻人物,苗秀秀凭借身上耀眼的光环,想要寻个离开农村的机会,还是相对?容易些的。
结果她竟然没有想着办回城手续不说,还嫁了个农村男人。也因此?,关秀明和几个知青,背地里说起这个时,就颇是有些看不上苗秀秀这种短视行为。
“我们来县里办点儿?事。”苗秀秀点头,视线在两人脚下的包袱上顿了下,“你们这是探亲回来了?”
知青每年都有探亲假,看两人的模样,明显是刚下火车。
聂兰迟疑了一下,看苗秀秀神情?并?不是受到刺激的样子?,才小心的点了下头:
“是啊。”
又看看车上大大小小坐满的人,就不好意思再?把想要趁车回十里铺的话说出来了。
“本来应该拉你们俩一程的,可车上真是是坐不下了,你们要是放心的话,行李倒是可以交给我们带回去。”时国安冲两人点了点头。
“那就谢谢时大哥了。”聂兰赶紧道谢。她旁边的关秀明虽然有些悻悻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有样学样的跟着聂兰一起,把行李交由时国安放到大缸里。
等把行李放好,看着时国安真就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关秀明心里越发不舒服,不住跟聂兰絮叨:
“秀秀姐可也当过知青呢,这知青和知青不应该互相帮助吗?可你瞧秀秀姐对?咱们这个态度?”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人都要散架了。还想着苗秀秀怎么也要让她们坐上去呢,结果倒好,竟就是把他们的行李拉走,连和她们客气一下都没有。
哪有一点儿?革命战友情??
聂兰倒是没想那么多——
车上也确实人多,除了几个孩子?之外,还有时家?老太太和苗秀秀妯娌,确实是坐不下了。却?也知道关秀明家?里条件还不错的缘故,平时就有些娇气,现在累得惨了,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
当下只劝说:
“车上确实没地方了……”
“啥没地方啊,挤一下咋了?”关秀明委屈的敲了敲腿——
农村人镇日里干活,哪个没有一把子?力气?苗秀秀和她那妯娌即便不能把位置让出来,也可以和她们一替一段路交换着坐车吗。
“你没瞧见苗秀秀平时对?咱们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我就算了,兰姐你和她还是都在知青点儿?一起住过的好姐妹呢……结果跟咱们说话时,眼皮都不抬的……我妈经常跟我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她自己过得不如意,不反思自己,却?会经常迁怒其他和她差不多的人……我觉得苗秀秀就是我妈说的那种人……”
“自己不主?贵,落得这样的下场又怪的了谁?”关秀明哼了一声,语气里不独没有对?苗秀秀的丝毫同情?,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自得。
“秀明……”聂兰略略提高些声音,脸上也有些烧得慌——刚到十里铺插队那会儿?,聂兰其实很?是惶恐的,还是苗秀秀对?她多般照顾,才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后来两人又住了一个屋,也就自然而然的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也就隐隐约约从苗秀秀的话里,知道了她家?是个什么情?况。
等苗秀秀因为女?儿?早夭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时,聂兰唏嘘感慨之下,回家?探亲时就跟母亲说了这个,不成想聂母转头就到处跟人说,还把苗秀秀当反面教材,用来教导其他下乡的后辈,千万别学苗秀秀,找个农村男人嫁了,到最后,把她自己个也给赔了进去不算,还过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关秀明因为和聂兰是一个市的,两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的缘故,可不也成了聂兰妈妈教育的对?象?对?苗秀秀的不屑,也多是和这个有关。
每回听到关秀明拿这个事嘲笑苗秀秀时,聂兰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无数次后悔,要是能回到从前,她绝不会和母亲提起苗秀秀分毫。
毕竟她最是清楚,苗秀秀其实性子?很?好的,就是时国安,虽然是个农村汉子?,也着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身为曾经的好闺蜜,聂兰可是亲眼瞧见时国安对?苗秀秀有多好——
一个大男人,镇日里累死累活的情?况下,还能准确的记住媳妇儿?的生理期,不管日子?过得多艰难,都不忘在特殊的日子?给媳妇儿?泡红糖水。这样的事别说农村,就是城里,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
甚至还亲眼瞧见过,从水里捞出他们家?小女?儿?衣服和小鞋子?的那一刻,苗秀秀精神恍惚悲痛欲绝时对?着时国安又捶又打的可怕模样。
那会儿?的苗秀秀说是歇斯底里都不为过,趴在时国安肩上呜呜哭着,把时国安的肩膀都给咬流血了。
结果时国安竟然硬生生站在那里,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任凭苗秀秀发泄,明明眼里也含着泪,却?还轻轻拍着苗秀秀的后背,一动不动的任凭苗秀秀发泄内心的悲伤……
瞧见那张英俊的脸上说不尽的深情?的那一刻,聂兰懵懵懂懂中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苗秀秀宁愿和家?人决裂也要嫁给时国安这个农村汉子?——
那个时国安,算的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了。
“什么好男人,就一个乡下泥腿子?罢了。”关秀明依旧嘟着嘴——
那时国安也就一张脸长得还挺俊,可说到底,也就是个乡下的粗鲁男人罢了。叫她说,苗秀秀就是自己作?践自己,好好的城里姑娘找个农村男人,根本是脑子?被驴踢了好不好。
“好了,别人家?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还有一二十里路要走呢。”聂兰打断关秀明的话,明显不欲再?提。
关秀明也看出来聂兰有些不开心了,只得悻悻然住了嘴:“算了,不说她了。”
转而说起最关心的那件事:“兰姐你说我当老师的事儿?,应该能成吧?梁支书,他会同意吗?”
聂兰是村里学校的老师。要是从前,一个农村学校的老师,关秀明才不会看到眼里。现在却?是不同。相较于每天累死累活的上工还挣不了几个工分,当个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孩子?王可真是太香了。
可巧休假的这段时间从聂兰口中知道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就是之前在学校里当老师的一位知青托关系开了个病退手续,提前回城了。眼下正好腾出来一个空位。
碍于两家?的亲戚关系,聂兰虽然不太喜欢关秀明的为人,还是答应回村后就帮着她转圜——聂兰平常也和原来的队长、现在的村支书梁大成打过不少交道的,自觉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
就是因为这个,两人才匆匆踏上回十里铺的火车。
一想到回村里就可以当老师,以后再?也不用体会下田有多苦了,关秀明顿时充满了干劲:
“兰姐,把你的书包给我,我帮你背着。”
等回到知青点放下包裹,简单洗了把脸,聂兰就匆匆去了梁大成家?。
梁大成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瞧见风尘仆仆的聂兰,忙招呼人坐下:
“让我猜猜,聂老师这一回来就来找我,是怕耽误上课,想赶紧把那个缺了的空填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