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未到,院中透着雨后的寂静,白川舟才刚闭上眼,就听到了门响。
他蹙了蹙眉,转脸看向熟睡的楚引歌,娇靥红润,气息平稳,如月华拂笼在身,睡得极沉,这还有得睡呢。
“咚咚”门再次响起。
白川舟披了件外袍,散散束了腰带,蹑手蹑脚地出了屋,这扈州也没人见过邺城世子爷的相貌,所以他倒是坦坦荡荡地开了门。
竟是苏觅。
白川舟挑眉看他。
苏觅未曾想院中走出的是一个俊俏男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看了四处,这里就这一间宅院,应是没走错,惊诧道:“你是?”
“你想找谁。”
他的声色似敲金戛玉,偏偏又透着威迫,双臂交叠,懒懒地斜靠在门边望着他,就已是夺目得令人不敢逼视。
苏觅还没反应过来,就挪开了眼,视线下移却看到了他衣襟松垮,卉满张力的肌理上落着深深浅浅的落着指甲划痕,还有暗昧不清的红痕。
这是......
他的脑中凌乱,被怔在原地:“你昨晚一直在白掌柜这儿?”
“是啊,怎么……”白川舟慵懒地笑着,“你要追我夫人?”
苏觅惊愕。
他昨天跟她剖白被拒后,他回去细想,觉得自己是冲动鲁莽了,应当留下她一起用宴的,懊悔了一夜,知晓她向来早起,就想着同她一起用朝食赔礼,顺便......探探她夫君是否还活着一事。
毕竟他这五年来就从没见过她的夫君,谁家的男人会将这样美若天仙的夫人置于外头,还一人辛苦操持店铺。
她这五年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从最初差点亏损闭店,到后来活多了却受到其他绣铺的排挤,直到她的绣工过硬才止住了那些蜚语....种种件件,她都是一人扛过来的。
直到昨天之前,他就从未想过她是成过亲的,思了一晚,他觉得她的夫君许已不在人世,所以她才会从邺城独身来到扈州。
可谁曾想,她的夫君就这样站在他的眼前。
“你真是她的......”
苏觅还是难以置信。
白川舟眉梢一提,“棠棠还睡着,要不你等她醒了问问?”
堂堂......他叫得如此熟稔并亲密,苏觅还有何不信,从见到他第一眼那令人脸红的床笫之迹,就该信的。
只是他不知他口中的堂和白川舟口中的棠并不是同一个字。
棠棠,是白川舟的糖。
“不,不用,冒昧打扰了,你让她好好休息。”
苏觅转身就要走,却被白川舟叫住了。
“苏家公子。”
苏觅愣愣,下意识地回了头,他不知眼前人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猜测是白掌柜告诉他的罢。
但他的眸光太过耀眼,饶是苏觅见惯富家子弟,也未曾有一男子和他可以比肩,天生带来的贵气风流。
白川舟倒是对他做了个揖,语气很是诚恳:“这些年多谢苏公子对家中夫人的照拂,牧之感激不尽。”
天色薄明。
他腰带上的半块玉璜闪到了苏觅的眼,和楚引歌的那半块明显是来自一处,这的确就是她的夫君。
苏觅轻叹了口气,他并非是个不知礼数之人,在得知她有夫君还清晨来敲门,确实是.....逾矩了。
苏觅也回身作揖:“是苏觅越礼了,你.....好好珍惜她罢。”
言罢,他就落荒而逃。
白川舟看了眼,缓步进院,瞧见了小院中的木芙蓉在竞相开放,花簇锦攒,他踱步过去,才发现边上还种了些白蔷薇,散着幽冷的清香。
和她极像,看着柔弱无骨,在角落里默默无闻,可一溢出香味,就能掀起深海波涛,这满园的花都黯然失色。
白玉堂,白家人,冠之夫姓,她倒是会娶个好名。
白川舟的眸色瞬间染上了暖意,低笑了声。
在蔷薇的后头,有个小矮门,他顺着光线拿余光一扫,怔愣在地。
那是一个未锁门的地窖,漆门半掩。
白川舟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坛子。
他不确定有多少个。
但记得她昨晚说,一坛薄荷酿,一封寄君信。
白川舟俯身走了进去,借着浅浅清辉,他点着那些开了封的坛。
一、二、三......他数得很认真,阳光却照到他的眸中湿漉漉。
一共是二十二坛。
二十二封寄君信。
他心中算了下,刚好每年四封,时序更替,春夏秋冬。
白川舟的心倏尔就疼了。
她每个季节,都在想他,都想给他写封信。
他的姑娘啊,将情书四散在酒里。
薄荷香气扑鼻,他知道自己此生都要栽在她手上了。
良久,白川舟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楚引歌还睡着,微光丝丝缕缕映在她的面容上,黛眉如画,长睫轻颤,玉肌透亮,似染了一方傲雪,双唇泛红,艳如桃瓣,妩媚生姿,令他的心中柔情翻腾。
白川舟瞬间松乏,这些年他没怎么睡过安稳觉,但只要看到她,就能让他顷刻间松弛下来。
他又躺进了被衾,修指轻抚着她浓密如绸缎的青丝,又想到方才的空酒坛,他捻了捻她细柔的耳垂,稍用了点力道,以示惩戒:“小酒鬼。”
楚引歌实在睡得太沉了,她只觉梦中被蜜蜂轻蛰了下,眼皮丝毫未抬,往边上钻去,似还很温暖,越贴越近。
白川舟看着她靠上来,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低笑了声,将她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腰腹上,将她拥紧,也一并躺下了。
他想,他对她总是自私的,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日上三竿,骄阳炎炎。
楚引歌觉得身上汗涔涔,仿若是抱着一个火炉,烫灼得很,逼得她一个劲地出汗。
她缓缓睁开了眼。
呆了一瞬,又赶紧闭上。
是....是还在梦中么?怎么梦中人还在?!
她屏气凝神,再一次睁开时,与白川舟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有疑惑,不解,试探,那人也同她一样长睫轻眨,闪过几丝玩味、从容、坦然。
楚引歌欲往后退去,他倒是没拦,只不过她后退一步他就挪进一步,床榻本就不大,楚引歌的后背很快就抵到榻上的木雕花,退无可退。
白川舟怕那木制雕花硌到她,将她一把揽进怀中。
两人还是那么看着彼此。
一时相顾无言。
窗外的云雀叽叽喳喳叫得欢腾,蔷薇的花香怒绽,散溢在每一寸空气里,让人沉溺。
楚引歌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方寸大乱。
她的指尖蜷了蜷,那指端之下硬朗的触感十分真实,他的眼尾带着多情的钩子,也十足的当真。
白川舟就那么含笑地看着她。
“小夫人,早啊。”
他的声线带着未醒透的酥哑,令楚引歌的后脊滚过一阵颤意。
“你是真的世子爷么?”
她的鼻腔泛酸,轻语问道,“是我的牧之么?”
白川舟轻笑,与她额间相抵,“是啊,是你的牧之。”
似枯木起峥嵘,冬雪遇初春,百转千回,踏着千山万水而来,告诉她,是你的牧之。
楚引歌喉间一哽,一把将他拢紧,“你怎么就悄悄的来了?”
“谁悄悄的了?”白川舟觉得好笑,“我不是让水影上你铺子那去了?”
楚引歌这才醒神,原来他让水影故意去绣铺,就是想告诉她,他来了。
白川舟漫不经心地拍了下她后腰之下的圆润,声色散漫:“小酒鬼,一来就看到你在喝酒。”
被他这么一说,昨晚的画面就如走马观灯般在她的脑中逐幅放送,但许是因酒醉后的迟钝,这景慢了些,最先出现的是她对他细啄的啃。
楚引歌“啊”了声,将被衾掀高,盖过了自己的脸,五年不见,她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些......
“昨晚......”
白川舟将她从软衾中提了出来,眼尾轻佻:“怎么?不想负责?”
他又开始没个正行。
楚引歌的脸倏尔就红了,双霞纷飞,他最喜就是她眼下这般羞涩灵动的模样,知晓她还不甚清醒,下定主意逗逗她。
“我对你......”
“嗯。”
他的这声应答像是坐实了她对他的不轨,修指挑起她的一绺墨发把玩,慢斯条理说道,“很激烈。”
虽然是自家夫君,但听到这么坦荡又实诚的回复,实在让楚引歌心绪难平。
可她这时又断了片,那走马灯就跟卡壳了似的,只记得她的唇轻触了他的喉结,之后就是空白了。
楚引歌有点难以启齿,但又好奇后续之事,身子稍稍一动,酸麻感倾覆来袭,她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后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