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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发了低烧,是在傍晚时分。董北山摸了摸你的头发才发觉你鬓边全是汗。找了体温计给你一量发现叁十七度八,大概是在外面折腾半天吹了冷风,又有可能是淤血热毒积住了没散。本来他要给你用红花油揉开,但你昨天怕疼又哭得厉害,他只能浮皮潦草揉了几下就收手。
    这回不行了,董北山把昏昏沉沉的你喂了颗退烧药,又伸手去揉你温度过高的屁股。你疼得蹬腿,他捉着你不许跑,哄着:“小鱼宝听话,给揉开了就不疼了。”手上动作没停,直把肿起的屁股好好揉了个遍才罢休。你也累了,药效发作又抱着他睡过去。两人在床上折腾出了半身的汗。
    在你面前董北山只能认命。
    偷偷见小男生?认。拦着不让动手?认。放在十年前以他的脾气能当场把人嘎拉哈卸了,但为了你,他再大的火也忍下来。谁叫你年轻不经事呢,且从来没亲眼看过他处置人办事儿,所以一点也不知道怕他。大概还是昨天闹这一出被吓着了。
    董北山没告诉你昨晚他偷偷去看了你一眼。你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泪痕未干的脸,紧紧蹙眉,好像在梦里有多少不安稳。那时候他甚至想,哪怕你跟前男友真的有什么,哪怕你撒谎了,他再在香港找人废了那小子也绝不会动你。他知道自己是昏了头做的这个决定,但他不后悔,因为他不舍得。
    第一次在酒局上见你,你穿着在家里时那身连衣裙,坐下来低着头。董北山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是他又问了一遍,想听你自己说。你低着头说,陈妤。
    董北山问:哪个字。
    你拉了他的手,细细在他掌心里写,一边写一边小声说:女字旁加一个予取予求的予。
    有人夸,沉鱼落雁,好名字啊。
    你不安地抿唇一笑。
    细细的指尖在手里划过去,董北山只觉得你像一丛嫩生生的芦苇。都说中年男人动情像老房子着火,大概你这把芦苇烧尽了他的心。
    第二天早上你醒了,满室干燥的阳光,加湿器还在角落工作,你身子沉沉的,温度已经稳定下来。董北山在你背后睡着,你一动他就醒了,手臂收一收揽着你:“醒了?好点儿没有?还疼不疼?”
    你哼哼着拉他的手放过去,说:“好疼,好疼。”
    董北山假装板起脸:“不许撒谎。”
    你在他怀里不老实:“没撒谎嘛,就是疼,涨得疼,热得疼。”又咳嗽了两声捂着脑袋说:“我头还疼呢,一咳就疼。”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怜巴巴看着他,好像在无声指责他就是你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的罪魁祸首。
    你跟董北山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先败下阵,“得,去给你烧水,一会儿吃止疼药。”你不要他走,抱紧了他的胳膊像树懒熊:“不行,你得在被窝里陪我。”
    “我陪着你还怎么给你烧水,你得的是不讲道理的病是吧?”董北山跟你掰扯。“乖,一会儿吃了药就吃桃罐头,好不好。”
    没有什么是黄桃罐头解决不了的,你头上顶着褪热贴窝在他怀里喝甜水儿,你一勺我一勺,嗓子哑哑地让他在平板上给你放电影看,放得是廊桥遗梦,你很喜欢,在董北山的怀里看得红了眼圈。
    你在这边儿舒舒服服地过冬,有人却忍不住了。
    曹薇坐在车上,前头开车的是冯涛。冯涛显见得心情很好,在驾驶座上哼着歌,哪怕才到长春的青山坞送了东西,就被涂云淑使唤着接上曹薇来哈尔滨跑一趟。
    “采薇,你吃不吃水果?我这儿有澳橘。”冯涛在加油站也要没话找话,跟曹薇搭讪上两句。
    与他相比,曹薇可真正谈不上心情美妙。曹薇这名不是父母给起的,是人家来上户口的时候,一个帮忙的大学生给起的,写在户口本上。涂云淑收养了她之后改了叫采薇,为的是从名到人都要那份雅细精致。
    这次采薇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天的事就算瞒得再死,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出黑巷子里的鸳鸯会,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传归传,自然是没人敢说道董北山什么。只是想着身边这个不规矩了,早晚是要换一个的。不如趁这个机会送上自己的人,一是讨个好,二是有个倚仗。
    采薇是从冯涛这里得知的——二人什么关系此处且按下不表,单说采薇知道了这事,转头就告诉了涂云淑。涂云淑心明眼亮,自然觉得是个好机会,她当机立断收拾了几样东西,让采薇送过去给董北山,又嘱咐她了几句话。
    采薇是没有话语权的,只好跟着冯涛的车一道过来。谈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
    再茫然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采薇站在了群力别墅的门口,恰好是董北山开了门,见到采薇还有些意外:“哟,老师和师母让你过来的?”采薇身后,冯涛还在从车上往下搬着东西,采薇身旁只放了一只小小的旅行箱。
    采薇细声细气地,一张口一团轻飘飘的白雾,说:“嗯,老师让我来给您送东西,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今年您在哈尔滨过年?”
    董北山点点头道:“是啊。”这没什么可瞒人的,正如去年他去了云南,也一早就嘱咐底下人不用过来群力给他拜年,免得跑空。
    采薇又轻轻呼了一口气:“嗯,老师说,到年底了上门拜年的人多,怕您家里人少忙活不开,让我过来帮一段时间的忙。”
    说到这里时,冯涛搬着两个箱子走过来,走到采薇身后刚好听全了这句话。董北山看了她身后的冯涛一眼,往门里让了让:“都进来说话。”
    冯涛好像被冻硬了似的,同手同脚,有些笨拙地把箱子摞在一起。董北山看看他:“放厨房里去。”李姨过来指挥他。王妈则给采薇倒了杯热红枣茶。
    等采薇喝了茶,董北山才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这里人都够,年底我也有安排,你出来一次不容易,就在哈尔滨玩两天再回去。然后扭头吩咐王妈把收拾出来的东西交给采薇,又跟冯涛说:“待会儿你把采薇送到徐棠音,就是娄太太那儿去。”又对采薇说:“你去看看你干姐姐,好久没见,她还挺想你的。”
    董北山一句话出来,就算徐棠音不想她那也是必要想的。王妈紧着把东西一样样装好交代了,临到送出门的时候,董北山还添了一句:“问老师师娘好,陈小姐这几天感冒,睡着了,我就没让她下楼,等有机会了你们再一起玩儿。”口吻中俨然一副太平无事的景象。
    采薇便晓得人还在群力好好养着呢,一时半会儿她这个外来的人且上不了位,也就按捺住心思恭恭敬敬行了礼带着一车东西出门。
    这头采薇刚走,徐棠音就接到消息,从华碧驱车赶回了家。
    开玩笑,她怎么也不能在一帮公主面前招待涂云淑的人啊——虽然说起来也都是一样的人。纵然分出个高低,又能高到哪儿去呢。不过是出了台与没出台的区别。
    徐棠音自从死了男人,董北山有心照顾她,让她认了涂云淑做干妈,磕头敬茶得了一套首饰,从此也得了来往青山坞的权限。这个干女儿可不是白做的,一年四季嘘寒问暖节礼孝敬样样不缺,除此之外还得替干妈物色年轻的女孩子,说白了就是拉皮条。
    最上等的年纪小的自然送到长春去,学戏学曲学唱念做打。中等的没什么根骨,岁数有大一些的就招到华碧,打着签影视约的名义,喊来了培训唱歌跳舞玩骰子,大多数女孩在这待上两个月,见识透了男人嘴脸和纸醉金迷,就认了命死了心做夜场公主。还有资质更差一些又想挣这份快钱的,就都在梦巴黎做皮肉生意。
    总归是什么样的人徐棠音都有地方安置,那些公主一个个见了她比亲妈还亲,背地里也骂她抽成狠,嚼起舌头来说她无儿无女死了男人,不在钱上看得紧又在哪儿看得紧。
    徐棠音轻快地像一只蝴蝶,在家里略略整了整屋子就去给采薇开门。采薇对这个干姐姐倒不算陌生,毕竟年年来往,采薇也算她看着长大的。
    采薇进了屋脱了裘皮大衣,露出里面打扮一新的。方才在董北山家,连这一套都来不及露一露就出了门。这回的差事也不算办得好。采薇捧着茶水难免叹口气。
    徐棠音只做不知道她的心思。一点儿也不想掺进这滩浑水。若是放在以前,她兴许还能压个宝,毕竟采薇长在涂云淑身边这么多年,从五六岁就接到身边养着亲自调教,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几批学生上百个女孩子里的尖儿,哪个男人不爱?
    不过,就怕人比人。横空出世杀出来一个陈小姐,连带着多少人的心思都歇了。要不是这一回你犯错,又有几家蠢蠢欲动起来。只可惜给董北山安排了好几次见见新人的局,董北山都推了没去,用的借口无外乎是家里那个冬天有点小病症慢慢调养着身子,离不开人。
    于明义回来学给徐棠音。人听了都愣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还以为是明日黄花了,没想到是涛声依旧的受宠。快疼成眼珠子了。别的不说,这小嫂子是有点摸不透说不出的本事。
    也难怪,刚满二十,年轻得很肉皮嫩,董哥着实撒不开手。
    讨好变成了自讨没趣,也就收起了往董北山身边送人的心思,还不如送点山参燕窝,求你吹点枕边风呢。
    这些不但涂云淑不知道,连你也全不知道。
    你借着这场小病大肆撒娇,董北山没什么不依着你的,在家里陪了你五六天,每天收获一个哼哼唧唧不放他走的你。直到他洗澡时你赤着脚吃冰糕,结果被人赃并获。
    “不疼了是吧,病好了是吧。病好了是不是该运动运动了?”他擦了头发揽着你的腰,手向下滑意有所指。
    你伸勺子过去堵住他的嘴,一个劲儿摇头。
    最后各退一步,你用手帮他解决,弄完了又娇娇地依偎过去说手酸啦没劲儿啦,跟他十指扣着,软绵绵地说些悄悄话。
    董北山看了一眼手机,你问他怎么了。
    “冬捕,让我带你过去玩,我说你这两天生病了,到时候再看吧。”董北山言简意赅。
    “那咱们还去滑雪吗?”你又想起他带你去滑雪的承诺。
    “去,还有温泉,都带你去。”他新投资的温泉酒店准备多地试运营,他一一向你许诺,在山里度假,在户外温泉看雪。他已经计划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到更多有关于他的生活,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慢慢把你跟他绑在一起,绑得再牢靠些,让你看不到其他人,只看得见一个自己。
    愿者上钩。
    你眼睛都亮了,他却把你按下去:“睡觉,明天再说,听话。”
    你探过去亲一亲他,嘿嘿笑着安心闭上眼睛,沉进初冬温暖的梦乡。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我们的文下周即将更新到第叁卷,也有很多朋友向我们表示了喜爱,在此再次感谢大家。不过我们也受到了一些批评。
    首先,我们两位作者没有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委托任何人进行踩一捧一的动作。如果有我俩该咋是咋的。
    其次,我们受到的批评多围绕于人设上。在这里我们想说,《网开一面》的每个人物设计与环环相扣都倾注了我们很多心血,现在只是第二卷,越往后大家越能看出我们每一个环节的设计。所有看上去残忍的、冰冷的、世俗的打量与选择,都有现实主义的支撑。《网开一面》脱胎于生活和人性,它的每个角色都潜藏在现实世界之中。
    男主和女主都不仅仅是一个词或者一个粗暴的标签能代表的。
    在写这篇文的最初,我们想要反抗的是传统意义的“高干/黑道/总裁”,也就是所谓冷冰冰惜字如金阴骘不羁冷酷麻木少爷很多年都没有笑过啦,对待女主永远是先虐后甜。我们想写一个真实的人。董哥不阴郁冷酷,也不笑面虎,他叁十六岁了,他是从一个街头混混一步一步靠姻亲,靠能耐,靠机遇,靠不放弃走到东叁省龙头老大的位置上的。他也渴望过一个简单的家庭。他只是在“求不得”中渐渐对大多数东西都不太在乎,都轻描淡写,用叁分认真就能把现在的日子按部就班维持在轨道上。他对女主也是从叁四分好,一直好到十分满上。
    董北山身上有东北男人的一些特质,潇洒,敞亮,有里有面儿,在他身边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他的大男子主义很明显,这也是一柄双刃剑,至于为什么大家要看到后面才明白。他对自己的女人很好,不糟践,不祸害,不小气,好聚好散。女人们念恩,知道轻重,也没辜负他。
    散买卖不散交情,做不了情人还能做朋友。
    这是一种很老派的男女之间的情义。
    我们没想美化他的过去,也着意为男女主添了一些玛丽苏的地方。但只用最简单的标签给角色打进雷点的死牢是一种对自主阅读的粗暴破坏。阅读应该是自由地消弭偏见的过程。
    《网开一面》是某种意义上的群像。我们不仅为男女主着书立说,也为每一个配角写了人物小传。他们共同构成一张经天纬地的网,而人无往不在网中。
    我们最一开始用很多肉和床戏来吸引大家观看,但实际上我们想表达的远比这些还要多。人情,权力,阶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它暗藏了很多讽刺和正话反说,很多组人物的对比。但我们没有把这些作为宣传点,我们觉得“讲好故事是作者最重要的任务”。同时我们也想等大家自行理解,任何理解都被允许和接受。如果不想理解,只当成一本普通的网文看看,我们也完全达到供大家阅读的标准。
    其他的想法说起来就太沉重也太远了。我们暂且不提。
    总之我们以十分诚挚的心进行我们第一本原创小说的写作,对于骂声,我们不能反驳,只想求同存异。不求知音者众,唯望有缘人懂。
    望大家,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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