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最基础的炼体开始，当时他不过几岁而已，但就算浑身痛疼难忍手腕脚踝被磨出鲜血筋骨错位，也日日修炼不曾停歇过。
在闲暇时，他也喜好在破尘圣宗的诸天经书阁之中阅读各种有用的书籍。
他不想受制于人，他想飞升破碎虚空，追求永生仙道，但永生却不是他的执念，他只是喜欢在追求永生的道路上与天斗与大道斗的这一过程。
成为一代剑尊道祖帝君，这对他来说是必须要实现的目标，其他的事与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他很喜欢破尘少主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修炼资源和历练机会。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纵然天赋超群，意志坚定，实则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他有自己的修道做人准则，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却又与人为善，不是那种愚善，如果有人以怨报德，他是绝对不会再对其施以援手的。
话虽如此，不过十几岁的他其实根本就不懂各种俗世人情和爱慕悱恻。
双修找道侣这种事，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修道规划里。
之后千百年，不知多少修者因沈翎玉不解风情而暗自心碎，他全然不知。
前世的莫苍生便是沈翎玉一生之中最亲近的人了。
但沈翎玉爱而不知，以为是占有欲作祟，想方设法想把莫苍生圈养起来。而通晓人事的莫苍生因为自卑不敢表露心迹，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没有再进一步。
直至沈翎玉身死道消，莫苍生状若疯魔，才入了杀戮道，几乎将血狱海的妖族屠戮殆尽。
……
破旧木屋里，一大一小两人又再次僵持住了，望着彼此，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这个凡人界的小孩为什么这么奇怪？沈翎玉在这场对望游戏中先败下阵来，他移开眼，忍不住在内心又发出了疑问。
莫苍生看着沈翎玉，回想着刚刚的触感，这难道是真的吗？居然不是他的臆想。
他前世就应该这么做的！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似是在回味，又似在害怕。
莫苍生做出一副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忽而往后退去，激动得不停在颤抖，一张小脸却还是苍白无色的，显得黑色的疤痕愈加狰狞，他的表情惊慌和仓惶，眼眶微红。
“别哭！”看着不停地在颤抖着楚楚可怜的莫苍生，沈翎玉想这小孩该不会是受了刺激吧，会变傻吗？
莫苍生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他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双眼睛明亮清透，他本以为沈翎玉会做点什么，可是都这么久，对方也没有要手刃他的意思，于是他僵硬的嘴角裂开了一道笑容。
年纪小真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占便宜！而且他就知道，沈翎玉就吃这一套。
“咕~~~”突然一个声响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原来是莫苍生现在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此时倒是觉得肚饿难忍了。
第8章 、灾祸之气 ...
因为再次感受到了沈翎玉的体温，莫苍生都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强到逆天的杀戮道祖了。
他炼制了寂灭道符，回溯了时光，现在只是凡人之躯。
沈翎玉也听到了这一声，他很浅的笑了笑，碧眸微荡，如冰消雪融，梨花忽开，荡漾了一池春水。
“原来小孩你是饿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吧。”沈翎玉收敛了笑容，语气清冷的说道。他带了很多丹药，却不敢喂给这小孩吃，还好他之前到处乱转的时候，看到一只到处蹦跶的兔子，觉得新奇，就把兔子丢到了纳虚空间里。
他曾在一本游记之中看到过有关于这些的描写，自小就吃灵植直至辟谷的他，对书中描写的美味倒是有几分兴趣，那位修真者明明已经走上了仙途，却仍然对凡俗的食物有着强烈的爱好。
沈翎玉使用术法整理好了食材，然后屈指掐诀，突然，虚空之中出现一团火焰，他将处理好的兔子放到火焰之中烤了起来。
一阵阵香味扑面而来。
莫苍生晃了晃脑袋，他表现得很平静，但是眼睛却发着光，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沈翎玉手中的烤兔，垂涎欲滴。
只有莫苍生知道，他其实是在用余光看沈翎玉。
沈翎玉手中炙烤的兔子已经快熟了，没有血丝渗出，微微焦黄。毕竟他是用六品灵火来烤的，凡火不能与其相比，味道应该很不错，那本游记之中也曾说过，六品灵火是最适宜用来烤肉的了，翻烤几息便可，这样烤出来的兔肉质鲜美，最宜入口。
莫苍生悄悄咽了咽口水，他真的已经很饿了，难言的饥饿感充斥了他的全身，只是不知到底是对着烤熟了的兔子，还是对着沈翎玉。
沈翎玉表情清冷，他先将烤熟的兔腿撕扯了递给了莫苍生，然后自己才稍稍捏了一缕嫩肉尝了尝，虽然有些杂质，但确实是比灵植好吃很多，而且这杂质对他影响也不是太大，这样想着，他撕了另外一只兔腿，学着莫苍生的样子吃了起来。
莫苍生大大地啃咬了一口兔肉，汁水马上喷涌而出，却不是太烫，入口有着适宜的温度，鲜嫩且有嚼劲，明明没有腌制，也也没有放任何调料，味道却很不错。
莫苍生再也顾不得形象，吃了满脸油光，他现在凡人之躯，年纪还小，真的很饿了。
沈翎玉倒是吃相极好，翩翩浊世佳公子，动作不急不缓，颇有韵律，看他吃饭也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美景一般，当真是秀色可餐。
莫苍生吃掉了大半只兔子，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看着甚是可爱。
沈翎玉却只是随意尝了一下味道。
饭后，沈翎玉使用法诀将两人沾了油腻的手清洗干净，而后还拿出了一块泛着荧光丝质细腻的白色手绢将莫苍生的小脸小手擦干净，细致入微。
莫苍生一脸崇敬地看着沈翎玉，心中满是压制不住的爱慕和痴迷，他仿佛已经抛弃了前尘种种，现在的他似乎真的就是一个被沈翎玉所救的单纯的七岁孩童。
“哥哥，你真厉害。”他奶声奶气地再次夸赞道。
“还好。”沈翎玉谦虚道，随后他又接着问：“你最近可觉身体不适？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莫苍生双眼又变得通红，他低下头，眼里有着自卑和胆怯，声音也变得哽咽，他擦了一把眼泪，抽泣着：“我脸上的疤痕看起来是不是很丑？呜呜呜……”
沈翎玉本意不是为了让莫苍生伤心的，他和这个黑衣小孩不过相处了一会儿而已，他就忍不住对其心生怜惜，可能他本来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无害而软萌的孩童吧。
他随心地摸了摸莫苍生软软的头发，然后说道：“我只是想问清楚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之后也能帮你治疗一下。”
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补充道：“看起来并不丑，你长得很可爱。”
莫苍生平时气质太过阴郁，但他的五官是极出彩的，眉目如画，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可爱极了，毕竟皇室都是找的美人入宫为妃生育子嗣的，所以那几道黑色的疤痕才会愈加的显眼难看。
他心绪翻涌，内心各种激动兴奋的情绪相互交错。他说他可爱，可爱就是可以爱的。
看着莫苍生一脸懵懂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含水清澈，沈翎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次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顿了一下，沈翎玉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疼吗？”其中有着不易察觉也不甚明显的怜惜之意。
莫苍生还在愣神，没有听到后面两个字，他回过神，沉默地想了想，他的脸是在皇宫被罗湛用刀划伤的，刀子上可能沾染了灾祸之气，他其实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而罗湛，已经被他施展血道术法弄死了，尸骨无存。
他对沈翎玉算是据实以告，只不过把罗湛死亡的事情隐瞒了。
这一世，他真的不想沈翎玉再如前世一般伤了根基。他不会再提前离开他了，他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沈翎玉表情冷凝地听着莫苍生说完。
皇宫？
沈翎玉觉得他需要去皇宫看一眼，这小孩身体这么差，他本来应该把对方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但是他一个人出去的话，怕是很有可能再也走不回来了。
很快，沈翎玉又接着说道：“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莫苍生憋着泪，伸手拉住沈翎玉的衣摆：“我也不想离开哥哥，可是，我现在走不动路了，哥哥可以抱着我走吗？”小孩本就娇脆的嗓音之中还带着浓重得哭腔，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可怜极了。
感觉到沈翎玉对他的容忍之后，莫苍生倒是愈加得寸进尺了，他真的太想他了，想得骨髓都痛，原本死寂悲凉的心此刻都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了，趁着现在躯体还是个小孩，肯定要想方设法亲近沈翎玉。
沈翎玉有点僵硬地看着莫苍生，这难道就是他在书中看到过的撒娇？小孩真的是又弱又娇气，还爱哭。
他之前就抱过了莫苍生了，此刻也没有什么迟疑，伸手就将莫苍生搂了起来。
莫苍生将头埋在沈翎玉的胸间，他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还有着一股冷冽沁人的木质香气萦绕在他的周围，让他忍不住愈加抱紧了对方。
“哥哥，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你救了我，我现在家破人亡，就只认识你一个人，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可以做的。”莫苍生仰起脸，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眼中含泪，眼神却真挚坚定地看着沈翎玉。
沈翎玉没回答莫苍生，他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小小的一团，又忍不住伸手在小孩头上摸了摸，把莫苍生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怪不得他的一些同门女修总是喜欢养一些灵兽灵宠，抱在怀里顺毛的感觉确实不错。
……
天祈王朝，幽岐京都，乱葬岗。
莫苍生没想到沈翎玉找到的这个废弃木屋，居然是在乱葬岗旁边的。
黑夜慢慢退去，初阳并不刺眼，天空很快就变得冷白冷白的，昨夜停下的雪花，今日又重新混合着冷风飘扬起来了。
妖风阵阵，寒鸦泣血。世道不太平，死人便是常有的事。
两人刚出门时便有冷风白雪袭来，沈翎玉倒没有什么感觉，莫苍生却冷得不停地在哆嗦，他伸手搂着沈翎玉，手寒冷似冰，还泛着青色。
沈翎玉便干脆将其紧紧搂在了怀中，还从纳虚空间里找了一件厚实的黑色斗篷，把莫苍生整个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莫苍生还记得，他至亲的尸体就是被皇家随意丢到了乱葬岗，没人来为他们敛棺，死无葬身之地，他垂眸，眸中沉暗寂寒。
“噫，灾祸之气？”沈翎玉突然开口道，他的表情变得凝重。
这里明明是天祈王朝，但是他不仅在小孩脸上感受到了灾祸之气，此刻，在这乱葬岗，他又感受到了。
“小孩，这里还是天祈王朝的地界吗？”沈翎玉总觉得这黑衣小孩特别聪慧，所以他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出来了。
“是。”莫苍生非常肯定，因为他前世来过这乱葬岗，将他亲人的尸骨全部翻了出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沈翎玉沉思，看来灾祸之气，已经从归凤王朝蔓延到了天祈王朝。
这次事关重大，九天上界很多宗门都派了弟子来凡人界阻止九幽之乱，沈翎玉走错路，不小心来了天祈王朝，那些其他宗门的弟子，他还一个都没碰到过。
没想到，灾祸之气居然蔓延得这么快，想要去归凤王朝从根源上阻止，已经不行了。
着实棘手啊。
“哥哥，你想干什么我都跟着你。”莫苍生很乖巧地说道。他看着沈翎玉凝重的表情，害怕沈翎玉会提前把他送走，他一定要跟着沈翎玉留下来。
沈翎玉颔首，他感受到灾祸之气就在附近，抱着莫苍生，直接向前掠去。
莫苍生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之处，沈翎玉走路是打着弯的，明明直直走过就行了，但沈翎玉走得是折线曲线。
一开始他以为沈翎玉要去西北方，走了十几步，又往东北方十几步，然后转向东南方……
最后沈翎玉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莫苍生疑惑地往回看了看，这里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不过半里地，明明只要向北方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剑尊大人原来走不了直线啊……
有点可爱呢，莫苍生想笑，他前世居然没发现！
可是须臾之间，这个笑容却凝滞住了。
前世的一些记忆突然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