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一个下午,白郁声发现董事长的脾气也没有印象中的凶。
性子是跳脱了一点,总喜欢高耸着自己那条漂亮的尾巴绕着四合院慢悠悠地走着。
真有一种巡视自己地盘的感觉。
但真的上手去抱着把玩了,小猫也不会闹脾气,看见人就翻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七月的燥热好像避开了这个四合院,周遭参天的茂密梧桐挡住了大部分的艳阳,阴影盖了满屋,风中混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白郁声支着下巴坐在自己房间前的露台上,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台电风扇,架在旁边呜呜地摇着头。
她盯着自己面前只写了几行字的论文发呆。
董事长跑了一早上,这会儿看上去有些疲倦了,窝在院子的猫爬架上没精打采地晃着尾巴。
白郁声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沈知言的小臂上看见的猫抓痕。
她从露台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往董事长的方向跑了两步。
小猫一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两腿蜷曲,整只猫像一滩液体似的盛在透明猫窝中。
白郁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捏着小猫的爪垫,露出了它隐藏在肉垫当中的爪子。
爪子干干净净,长度刚好修剪到血线下边,看上去应该是前不久刚修剪过。
小猫喉咙里咕噜噜了两声,爪子一挥,开始在白郁声的掌心踩起奶来。
白郁声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董事长的小脑袋,悄声道了一句:
“完蛋啦,沈知言他在外边有别的猫啦!”
刚从书房出来的沈知言:“……”
——
在四合院的一天过的有些过于舒适,白郁声险些忘记了自己来这边的初衷。
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漫无目的地晃着双腿。
淡奶从门口溜了进来,半坐在地上勾她的头发玩。
“哎,董事长,你知道沈知言这会儿一般在干嘛吗?”
她仰着脑袋,两手往后敞开,搭了搭小猫的爪子。
“喵——”
“在书房吗?”
小猫站起身,在她的手臂上轻轻蹭着。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两下,从床上撑起身来,抱着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了出去。
天色还不算太晚,七月的日落被拉得无限长,蝉鸣聒噪,梧桐清香的风拂过她的脸侧,有些燥热。
沈知言说过的藏品书房在整个院子的西边,也就是正房边上的西耳房,但似乎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去那,外书房才是他真正的工作室。
白郁声猫着脚步,悄声走到了外书房的窗户边上。
四合院的布局还是按照传统的三进式院落来,但装修风格似乎完全按沈知言的性子随心所欲,各别显得闭塞的建筑被重新装修过,抄手连廊改成了全开放式,在视觉上就显得宽敞与大方了起来。
外书房的墙上竹影参差错落,印在墙上,平添一分韵味。
沈知言的审美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白郁声立在墙角下,探着脑袋往窗户里边望了过去。
室内光线朦胧,沈知言脊背半弯,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支羊毫笔,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还卡着一支小号狼毫。
书桌的正对面挂着一幅《春山伴侣图》复刻卷轴。
和白郁声这种临摹古画得一笔一笔照着对临不同,沈知言只会偶尔抬头看一眼,更多的时间是在埋头作画。
他背对着窗户,从白郁声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后颈的棘突,连接着脊柱没入纯白t恤的下端,oversize的t恤下摆宽松,微微透着些许桌上台灯的暖光,勾勒出沈知言若有似无的腰身,无端惹人遐想。
“喵呜——”
三花挂在她的手臂上,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后退一蹬,从白郁声身上窜了出去。
“哎!”
她一时走神,让小三花溜了出去,它高昂着脑袋,跺着步子,跳上了外书房的台阶,并且在进门前顿了顿,往白郁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呜呜了两声。
白郁声楞了一会儿,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居然从一只猫身上!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还想偷窥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扇窗户旁,他双手抱臂,嘴边扯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额顶的美人尖如外墙竹影一般影影绰绰。
“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知言舌尖微顶口腔壁,
“要我给你复原一下你刚刚跑过来那会儿的脚步声吗?”他顿了顿,“下次偷窥我呢,记得换一双不吵的鞋。”
白郁声瘪了瘪嘴,挪了挪步子,把拖鞋隐没在暗处。
“我说是董事长喜欢这儿我才跟来的你信么?”
她泄了气似的,由原来半蹲的姿势变成了全蹲,她仰着脑袋,眼神坚定,丝毫看不出刚刚瞎扯的人是她。
沈知言单手架在窗框边上,指骨轻轻扣了两声。
小三花应声窜上了窗台,仰着脑袋俯视着白郁声,动作神情与沈知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支在窗前的男人微微挑眉,嘴角的弧度加深。
“还有事吗?”
“那什么,我能进去看看吗?”
沈知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脑袋朝门口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优越的颈线连着下颌线,落日西沉,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软光。
“说了你可以随便玩,没必要都经过我同意,还是说你不知道门在哪?”
这不是尊重一下主人吗?
白郁声从地上直起身来。
沈知言上半身微倾,与平时站直时的身高相比矮了那么一截,白郁声的视线刚好落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橙红的夕阳光辉肆无忌惮,造物者似乎格外偏爱沈知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像是精心雕刻过的,放肆不羁与冷矜贵气融合地恰到好处。
“沈知言……”
白郁声轻轻开口,像掠过树梢的轻燕。
“嗯?”
“你被蚊子咬了。”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这里。”
“……”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抬手把玻璃窗给关了个严实,“别进来了。”
白郁声扯了扯嘴角,转身飞快地跑到了东耳房的正门,抬脚大大咧咧地迈了进去。
换了个视角,她这才发现这间书房的墙上挂了不少画,很多都是白郁声上课那会儿教授重点介绍的,这些古画原版都是各省博物馆的馆藏,挂在沈知言这儿的一般都是复刻品。
白郁声挨个看了过来,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墙上这些轴画在复刻版中应该也属于上乘,笔法自然,用墨功力深厚,要复刻成这样,也要画家花上不少心思。
沈知言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董事长梳着毛,他的视线跟着白郁声走,看见女孩弯眉微微皱起,颇觉得好笑。
“看出什么名堂了?”
白郁声没转回身,她往沈知言刚刚作画的桌子走了几步,地上落满了宣纸,她踮着脚,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落足。
“这些临摹轴你都是在哪买的?”
沈知言拖着调子昂了一声。
“你想要吗?”
“就是了解一下,估计我也买不起……”
白郁声看清楚了桌子上的画作,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春山伴侣图》。
两幅图从形上细看其实并不相似,但瞄上一眼,两者韵味却十分相近。
不是对临,完全的意临。
摆脱形似的羁绊,临摹的是画作的意境,真正的取之所长。
“嗯,这倒确实。”
“什么确实?”
沈知言慢慢跺着步子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一堆散乱的宣纸,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你确实买不起。”
白郁声:“……”
少臭屁会死么。
“这些都是我自己对临的,仅此一份。”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今天的晚饭也就一般般似的。
什么?
自己临的?
白郁声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副《春山伴侣图》,继而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知言。
在书上或者什么参考资料中看到他是一回事儿,现在这大活人正儿八经地站在自己面前那是另外一回事儿。